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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少疯狂

    徐敬文回到家里,一直在考虑是不是把甄涛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夫人陈静,因为陈静对闺女的这位男友特别满意,认为甄涛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婿,所以经常对徐敬文喜不自禁地说:“咱们的闺女不知道给哪位佛爷烧高香了,给咱们找了个这么好女婿,帅气逼人,还对咱们闺女这么体贴入微的,这真是你徐家的福气呢。”

    现在,徐敬文可怎么向陈静说甄涛的事啊?说吧,怕她受刺激;不说吧,纸里包不住火,她早晚都会知道。因此,徐敬文回到家后一直心事重重,寡言少语,吃晚饭时也是漫不经心的。陈静自然都看在眼里,她虽已年近半百,可身形依然瘦溜,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倩影,说话也像年轻人似的,喜欢直来直去。这时她单刀直入地问:“说吧,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的运道有点儿背的时候,也有顺风顺水的时候,不过好事没有坏事多,我哪一件没有承受过?说吧,说出来痛快。”

    徐敬文只得把甄涛的事情说了出来。

    果然像徐敬文预料的那样,陈静一听就怔怔地傻了,好半天才伤心流泪地说:“甄涛啊甄涛,怎么大难就轮到你头上了,你这一走,我家小丽可怎么办啊?”

    听着她的啜泣,徐敬文也是一脸的愁苦,一时无语。

    就在这个时候,徐清丽回到了家里,老俩口担心地看着他们闺女的一举一动,总觉得有点反常。他们原以为她会悲痛万分,哭哭啼啼,然而她却是异常的平静,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只是静静地放下背包,洗了手,一句话不说地就坐下来吃饭。

    老俩口越发地感到不安。徐敬文小心地问道:“小丽,你知道甄涛是怎么个情况了?”

    没想到,徐清丽却答非所问地说:“爸爸,我不参加工作了,我要考研,做你手下的研究生。”

    老俩口愕然相对,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就在前些日子他们还劝她去考研,她死活都不肯,说什么她“再也不想吃寒窗苦了,也不想被人控制了。”她要“打碎枷锁,放飞自我。”徐敬文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一直以来他对自己闺女的要求的确太严格了,以至形成她强烈的逆反心理,现在闺女长大了,不想再对他言听计从了,他自是生气,却没一点办法。

    然而,今天闺女却来了个戏剧性的大逆转,让老俩口着实地有些吃惊。徐敬文隐约地能猜到其中的原因,但还是想问个清楚,便说:“怎么了,你不是不愿意再吃寒窗苦了吗?”

    徐清丽只是说了声“我改主意了”,便转过话锋问道:“爸,你研究的生物三D打印技术,是不是要进入克隆人体器官的阶段了。”

    徐敬文说:“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进入实质性的研究还有不小的距离,因为我们通过生物三D打印克隆人的肢体研究,刚要进入试验阶段,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如果进展顺利,我们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克隆人体器官的研究。”

    徐清丽又问:“这么说,既然有了想法,也就有了初步的计划,这一切都是由于有了获取成功的信心和可能,对吗?”

    徐敬文答道:“你说得对,也不完全对。我们当然希望科学研究的最后结果能达到和我们预期的一样,但是很多情况下不能如人所愿,它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有时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比如炼金术的最后结果产生了化学这门学科,就是让人没想到的。所以说,科学的探索往往会有多种结果。”

    徐清丽好像不愿意听他说的这些,钻着牛角尖地问:“科研当然会有多种结果,但是成功应该是最大的可能,不然的话进行科研还有什么意义?那么在你的克隆人体器官的研究中,克隆人体大脑也是有成功的可能吧?”

    徐敬文终于明白了她的想法,他非常了解女儿的脾气,天真而又固执,她不想考研,你怎么劝说,她也不会考,现在想考了,你不用管她,她自己就会下苦功实现自己的愿望。总之,她认准的一件事,就会一门心思地进行到底,不到黄河不死心。现在她天真地想通过克隆大脑来救治甄涛,这完全是无望的空想。为了打断她的这个念头,让她今后少受折磨,少受痛苦,徐敬文毫不留情地说:“你提出的这个课题,是难上加难,几乎是没有任何希望。”

    徐清丽清秀的脸蛋变得惨白,但是仍然固执地说:“可你刚才说,科研有多种可能的结果,克隆大脑也会这样,也会有成功的可能啊。”

    在旁边静听的陈静也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支持女儿说:“小丽说得对,但凡有一点希望,咱们也应该争取啊。”

    徐敬文不满意地瞥了妻子一眼,心想,你们真是母女俩,都这么天真得可笑。他只得耐心地向这两个异想天开的女人解释这难上加难的原因,他的理由与姜俊恒说过的大同小异,但是又加上了一条,那就是资金问题。他说:“克隆人体器官的研究可能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的时间,这期间,把人冷冻起来的费用就是个天价,再算上将来的解冻、大脑的移植和后期治疗护理等等,都是任何人难以承受的支出。咱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和条件啊。”

    徐清丽轻描淡写地说:“这应该不是个问题,资金的问题我去找甄伯伯解决。”

    徐敬文听了一怔,质疑地说:“你去找他要钱?这个像葛朗台一样的老吝啬鬼,能出天价似的钱?这等于要了他的命,他绝不会出这笔钱。”

    徐清丽只是冷冷地说:“甄伯伯要是答应了呢?”

    徐敬文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随后赌气般地看着女儿说,“他要是答应,我也不会却步,我就全力支持你。”

    徐清丽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但只是昙花一现,便信心满满的说:“好,我现在就去找甄伯伯。”

    说完,撂下碗筷就走,陈静在后面追着她说:“怎么这么急啊,你吃完了饭再去啊?”

    徐清丽像没听见一样,迳自走出了屋门。

    甄涛的脑死亡对甄默涵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他在宇盛医院看过儿子之后,便瘫软在地不能走动了,医生当即给他做了各项检查并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就开了点药让他回来了。但是他仍觉得头晕腿软,只好躺在床上休息。他把自己的司机和保姆打发出屋里,一个人想安静一会,然而他的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甄涛带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的情景,那是他的独子啊,是他的命根子啊,可是现在,他一直自以为骄傲的儿子即将撒手人寰,离自己而去了。没了儿子,没了他的唯一,等于没有了一切。他几十年来为这巨大家产的拼搏完全就是一场空忙,往后看,他已经失去了继续拼搏的动力,因为他的生命已经没有了寄托,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夜幕已经降临,屋里黑漆漆的,再无旁人,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寂。平时,他为人潇洒,喜欢调侃,现在发现自己的一切都是空忙一场,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的那句话,“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他觉得这话说得真好,竟自嘲得哈哈苦笑起来,随后眼中的老泪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候,司机小王敲着他的房门,大声地说:“甄叔,徐清丽来了,他要见你。”

    甄默涵听了,竟一时慌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人家。他本来是十分喜爱徐清丽这孩子的,他觉得只有徐清丽才和甄涛是般配的一对,每次甄涛带着徐清丽来到他家的时候,他都乐呵呵地躲开,给两个年轻人创造谈情说爱的空间,心里默默地祝福俩人幸福美满。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虚无的空梦,他和徐清丽除了泪眼相向,悲悲切切,还能说些什么呢?因此便向司机小王说:“你告诉她,我现在身体不太好,不想见任何人。”

    没想到,司机小王去了一会又回来了,说:“甄叔,她不走。她说你不见她,她就不回去。”

    甄默涵独自嘟囔了一声“这孩子,真倔。”便对小王说,“那就让她进来吧。”

    他穿好睡衣来到客厅的时候,徐清丽已经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了。甄默涵有意地注意了一下她的脸色,只见她白皙的脸颊竟然像冰凉的一湖秋水一样冷冷的平静无波,只是浓密睫毛上方的眼泡有一些红肿,显然是痛哭后留下的痕迹。甄默涵心生怜惜,便安慰她说:“清丽啊,这么晚还到我的家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爱恋着涛儿,爱恋着他过去的一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啊……”

    刚说到这,徐清丽却打断他说:“甄伯伯,我有一个想法,我想救活甄涛。”

    甄默涵像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一样,差点跳起来。她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的涛儿有了转活的希望,这对他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然而,他看着徐清丽冷若秋水,掩盖着悲伤的脸蛋,忽然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心想,这孩子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悲伤过度之后变糊涂了,因而生出了幻觉。

    他颓然地安慰徐清丽说:“孩子啊,你的想法非常好,伯伯也希望你的想法能够实现,可这是不可能的啊。”

    徐清丽露出坚毅的神色说:“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不会放弃呢?”

    甄默涵从她的话语中感到她不是凭空幻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作出的决定,便认真地说:“我当然不会放弃,但是能实现吗?”

    徐清丽说:“我说过,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就要抓住这万分之一。”

    甄默涵受到了鼓舞,精神也振作起来,兴趣浓厚地问:“那么具体怎么实施呢?”

    徐清丽便把自己的具体想法和盘托出,并特意强调实施这个计划需要巨额资金,否则就无法实现救治甄涛的目的。

    甄默涵似乎没有理会资金的问题,兴奋地站起来,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这么说,我的涛儿有救了,他有希望了?”

    徐清丽再次提醒他说:“甄伯伯,这项计划所需资金巨大,而且能否成功还是个未知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够负担?”

    甄默涵大声说:“我当然要负担,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支持你的计划。”

    他这样肯定的回答,竟让徐清丽有点吃惊和怀疑了。因为父亲徐敬文不只一次地骂他是像葛朗台一样的悭吝鬼,现在他竟然这样的慷慨大方,徐清丽生怕他是一时冲动,事后又会后悔。便想砸实地说:“你再好好想想,这个数目巨大,而且很可能会打了水漂呢。”

    甄默涵看出了她的怀疑,便说:“傻孩子,你是怀疑伯伯吗?应该承认,你的想法近似疯狂,可我愿意和你一块疯,你那么痴情地想救我的涛儿,我能不支持你吗?是,你爸爸常骂我是悭吝鬼,可我是生意人啊,做任何事情不能不考虑成本,能不能赚钱啊。可你要救我的涛儿那就不一样了,涛儿是我唯一的继承人啊,不保住他,我留下这么大的财产有什么用啊?你放心,为了我的涛儿,我就是把我的财产全部拼光,将来披着麻袋片儿,拄着打狗棍上大街要饭去,我也不会后悔。”

    徐清丽没想到被爸爸骂成悭吝鬼的人竟是如此的豪爽潇洒,坚毅果断,顿时感动得涌出热泪,但是她很快将流出的眼泪抹去,平静地说:“谢谢甄伯伯,我一定会努力,绝不辜负你的希望。”

    说完,她像怀着一种使命一样,毅然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甄默涵赶紧喊来司机小王把她送回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尽管汽车打着车灯,道路的两旁也有路灯,但是坐在车中的徐清丽仍只能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再往远处看却是一片黑暗。这仿佛是她现在的境况,前进的方向已经有了,但是它的前方一片迷茫,只有闯进黑暗中才能发现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