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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庚申耻山河破(引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茫茫宇宙中散布着无数颗或明或暗的星球。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每个星球又演化出了多个平行的镜像世界。

    某日,银河系中一颗普通的星体混沌初开天地分离。崭新的蓝星诞生在这宇宙之内,然而这颗刚刚成形的蓝星并未停止演化,随即与蓝星平行运转的镜像世界也伴随而生、呱呱坠地。

    宛若双生子的两个世界紧密相连、同步运转,但在光阴的不断流逝中却又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同。或许是兄长的鼻梁稍高,或许是兄弟的嘴角稍长,又或许是兄长的眉梢旁有一颗黑痣,又或许是兄弟的额头上多了一道细纹。

    总之双子般的两个世界慢慢有了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故事便发生在那蓝星的平行镜面世界里。

    …………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残酷的炮台激战已经过去月余,但大古炮台上空的硝烟似乎还未散尽,咸涩的海风打着旋掠过黑红色的炮台,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灼热的烈日舔舐着地面,炮台四周撒布着少许尚未清理干净的残肢断臂,蛆虫在焦黑色的残肢上蠕动着钻进钻出。蠕动着的恶臭蛆虫仿佛是西方白鬼的帮凶,咀嚼着、蚕食着这东方巨人散落的残躯。

    午间闷热的天气有些让人喘不上气来,几个负责修缮炮台的伤残老卒有气无力的躲在炮台的背阴处休息。激战留下的创伤尚未完全愈合,鲜红色嫩肉组成的伤疤在老卒黝黑粗糙皮肤上如同蚯蚓般的蜿蜒着。

    辛辣的旱烟丝在烟袋锅中冒着青烟一明一暗,东倒西歪的老卒吞吐着烟雾,眼神散乱的注视着远处的海涛,老树枝般的手指机械地扣着肩头伤口上暗黑色的血痂。

    一个操着京片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说昨天京城那边传来了消息,月前攻下炮台的白鬼联军已经到了通州附近,京城危险了啊。

    唉~咱们这些年窝囊仗打的太多,我大青实在是已经败不起了。”

    另一个粗犷的山左腔调随后响了起来:“进嫩马!我说嫩能不能别说这么多的泄气屁话,这仗打的窝囊,可咱们爷们不窝囊,窝囊的是这狗屁的朝廷。”

    “南边闹太平军,咱们这边闹西方白皮鬼。让俺说,干脆把这狗屁朝廷弄下去重来更好。进嫩马,&*%……@*&。”

    …………

    京郊通州八里桥

    繁盛的草木铺满了地面与山川,徐徐的和风拂过遍地的绿植。这片画一样的景色正是像诗歌中吟诵的那样:“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放眼望去,尽管四处都是一片片盎然的绿意,但风吹草低后却不见牛羊的踪迹。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马战阵在被风吹低的草木间显露出来,大军散发出的蒸腾杀气在林木间随风弥漫。

    战马嘶吼、盔明甲亮,大青帝国最后一支整编的骑兵军团战阵正陈列在这京郊之外。蒙满混编的骑兵勇士腰挎马刀,背负骑弓。骑兵脖颈上的青色血管有力的跳动着,二百多年前祖宗传承下来最后的热血在身体中沸腾翻滚。

    位于骑兵队伍中央的帅旗随着劲风咧咧作响,一员威风凛凛的将军正稳稳跨坐在帅旗下的战马上。居中之将正是这只万余人骑兵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月余前大古炮台的失利战败已让这名曾经红极一时的将军在京都老佛爷心中的信任大跌,作为一名久经沙场的统帅,他的心中非常清楚眼前一触即发的大战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同样也是大青最后的机会了。

    马蹄声响起,远处整齐排列的战旗微微分开,一匹快马载着身穿皮甲的哨探自远处向着中军帅旗飞奔而来。

    哨探轻骑不等奔到帅旗近前便翻身下马,小跑几步,单腿跪倒在位居中军的统帅马前。“禀报大帅,前方洋人联军距离我军已不足十里!”

    骏马上统帅焦黄色的眼珠内充满了烦躁和焦虑,八旗勇士最后的荣耀在心中激荡。一声龙吟在帅旗下响起,雪亮的战刀出鞘。战刀被一只粗壮的臂膀高高举起,刀身雪亮迎着日光夺人双目。

    前进的命令迅速传遍全军,在沉闷的牛角号低吼声中,整个骑兵军团开始向着前方缓缓移动。数万只马蹄敲打着地面隆隆作响延绵不断,如同那天上掉下的滚雷。

    骏马嘶鸣,骑兵军团逐渐的的由慢走变成了小跑,黄龙一般的沙尘随着望不到边的马队穿插游动。

    沙尘飞扬,这支青帝国最后的荣耀向着目标的方向快速推进,前方西方白鬼的大红色军服已经若隐若现。远处一道铜管小号的清脆长鸣撕开了牛角喇叭的低沉嘶吼,两军的距离已经不足三里。

    马背上统帅的战刀再次向着前方的目标挥去,战令传出,铺天盖地的骑兵将速度逐渐提高到极致,簇拥着中央帅旗向着对面的大片深红发出最后的冲刺。

    “杀!!”

    “我大青,必胜!!”

    远处穿着红色制服的步兵方阵在西方小战鼓的“哒哒”声中徐徐展开,黝黑的炮弹缓缓装入炮膛,手持布伦士威克式击发枪的士兵也完成了弹药的装填。

    “Prepareforaction!”

    “Fire!”

    “轰~轰~”

    “Takearms!”

    “Fire!”

    “砰砰~砰砰~砰~”

    面对极速冲来的大青帝国骑兵,西方联军的炮口与枪口先后喷出耀眼的火光,向着对面冲来的青军铁骑不断射出冷酷的弹丸。

    这场冷兵器与火器的跨时代错位对抗,在大炮的轰鸣和尘土飞扬的隆隆马蹄声中拉开了序幕。

    迎着铺天盖地砸来的钢铁弹丸,悍不畏死的满蒙勇士手持利刃,驾驭着蒙古烈马向着对面数百米的位置发起了自杀式的冲击。

    身着红衣制服列成数排的西方火枪队一排成字长蛇,开火,装弹,准备,三排士兵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不会停顿。

    此时此刻,这短短的数百米距离对青军铁骑来说却显得无比遥远,狂奔的战马仿佛永远跑不到对面。地面上原本干燥的黄色沙土已经铺满了一层红色的泥浆,半空中浓烈的火药味中被掺杂入了一股浓重的红色液体的味道。

    …………

    远处的枪炮仍在嘶吼着,硝烟尚未散尽,青军铁骑的战马横七竖八的躺在地面无力的抽搐着,几只马蹄向着半空中无力地蹬踏。斜卧在地的八旗勇士用尽最后的气力将战刀狠狠的刺入大地,愤怒的双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奈。

    十几个残存的青军士卒拼尽全力将摔下马背的主帅从红色的软泥中中拽了起来。

    “大人……大人啊!快走啊。”

    “大人撤吧,留得青山在,我大青败了啊……”

    浑身浴血的将军用颤抖着的双手理了理脑后脏乱的发辫,一双赤红色的眼珠内仿佛在渗着血:“我……大青……败了……”

    地面上大战之后的士卒所不知的是,在自己头顶上的虚空之中,一团猛虎模样的玄光正与两团面目狰狞的红气厮杀在一起,黑红两色扭打着撕咬着消失在淡蓝色的天际中。

    …………

    守护京畿的青帝国铁骑几乎全军覆没,帝国再次战败的噩耗被八百里加急传到了京中。

    通州战败消息让大青皇室的老少爷们惊骇不已,通州八里桥大战的青军统帅随即也被宫里的贵人用一纸通告罢了官。

    眼见京都沦陷已不可阻挡,京里的乱兵在慌乱中撤退时炸毁了已经枯萎衰败的地下龙脉。大青国的佛爷老祖宗拖家带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带足了金银细软逃出了京都,这个风一样的女人就这样轻易的抛弃了国都一路北上逃亡了。

    …………

    半个月后,京都遍地狼烟,位于京郊的万园之园——源明园也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宫阙倒塌遍地都是砖瓦碎石,灰白色的浓烟和火光笼罩着这片历史上最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

    园中几百年积累的绝世珍宝被西方乱兵洗劫一空,无法随身携带的大件精美器物则被砸地稀烂随手丢在地上。

    夕阳西下,在源明园西北方向一百余里的位置,三十几个衣冠残破的东方修士被堵在了一处封闭的山坳里。

    “天帝说:“日间要有光!”于是,日间就有了光。光为白昼,暗为黑夜。暗夜过去后,清晨便会降临。”

    “接受光的制裁吧,东方的蛮修们!!”

    在十几个穿着大红色法袍的西方红衣法师带领下,上百个穿着雕刻有镂空花纹板甲的高大骑士在白色光晕的庇护下向山坳中发起了进攻。

    紧随发起冲锋骑士之后,另外有百多个狼头人身的怪物和背生肉翅的蝠人也冲了过去。

    霎时间山坳中升起了各色刺眼的光芒,白色的光球、黄色的光柱、青色的剑光、暗红的血色以及五花八门的法器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器激斗的核心区域逐渐的靠近了东方修士的这一侧。

    一个和尚打扮的灰衣东方修士向半空中扔出一个紫金钵盂。紫金钵盂精光大震,半空中一道半透明的光膜暂时护住了一众血迹斑斑、气喘吁吁的东方修士。

    灰衣和尚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大笑道:“咳~咳咳!这人劫之后的仙劫来的也太快了,我这紫金钵盂撑不了多久,列位抓紧调息,稍后咱们准备最后一搏了。”

    “今日我等众人恐怕要凶多吉少了。对面的这些红衣法师竟然不顾脸面,为了围堵我等竟然与这些狗头人和蝙蝠人混在一起。”

    一名身着蓝色八卦道袍的高冠道人接话说道:“大师所说有理,现今西方世界入侵我东方人界。京里那个老女人只顾逃跑,竟然下令让乱军将我龙脉捣毁,世间灵气巨减,如今我等修士可能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龙脉被毁、天地灵气逐渐枯竭,我东方修士战力所受影响甚大。所幸我东方修行各宗能合力对敌,各宗传承的少数隐世福地也都提前封印避世。若能避过这次仙劫,百年避世修养之后或能奋发重振。”

    一名玄衣老者斜靠在一块巨石上恨恨的说道:“老夫身为如今的凡界武尊、江湖武林的话事人,门下信使却没能及时将西方邪魅悍然入侵消息传给各宗,实在是内心有愧。”

    “大师与道长稍后可施法略微阻挡那帮铁甲罐头,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夫死也要取了对面围困我等的那带头法师的性命。”

    山里的旋风吹过树丛,一道幽幽的凄厉笑声在树下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呵呵呵呵、咯咯咯咯~~”身靠大树盘膝而坐的白衣修士怪笑着双目中流出一道血泪:“你们几个说的果真是豪迈壮烈,你等各宗传人已经隐于山野当然可以无所顾忌,那我天妖一脉呢??”

    “此番大劫,西方修真倾巢而出,分割围攻我东方修士。我天妖一脉独立支撑西北战局,毙敌数千,却无人提前通报协助,我天妖传承几乎被断。”

    “唉~事到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稍后各位可否尽力拖延一刻,容老夫将我这苦命的徒儿魂魄送入一处隐蔽灵穴休养生息,百十年之后或许也可留我天妖的一丝传承。”

    听完白衣修士的话,谷中的众人一时之间微微有些窘迫。

    “阿弥陀佛,妖主尽可放心。”

    “无量天尊,妖主辛苦,我等尽力便是。”

    一直在沉默不语的儒家老者开口说道:“子曰:君子成人之美。天妖传承不可断。”

    “此战你老白厚道,损失甚大。他奶奶的,过会的厮杀老夫把命抵给你便是。”玄衣武尊站起身来吐了口唾沫吼道。

    圈内其余的众多旁门修士及江湖人物纷纷起身拱手,表示将尽力而为天妖妖主多拖延几丝时间。

    …………

    “庚申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片刻之后半空中的紫金钵盂法力耗尽,钵盂被西方红衣法师的圣光从半空中击落。儒教老者吟诵的“满江红”化为一道护身红光加持在东方群修身上,东西两方修士混战又起。

    躲人群在最后的白衣秀士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双手掐诀如飞护住一团淡绿色的魂光,片刻后魂光冲天而起,消失在远方暗淡的天际。

    白衣秀士口中默默念着:“我那徒儿,百年休养、沧海桑田。为师也不知你来生到底是为人还是为畜,现下只能帮你做这些了。

    若你能破而后立重续仙缘,时机成熟后一定要重续我妖宗道统、重振我大好山河。

    龙脉断,庚申耻,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