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钏含辱烈投井 赵义知心怒整顿

    却说那日金钏儿被撵出去，白老儿夫妇俩虽一句话未说，到底眼含几分失望。金钏看到，越加悔恨了，又想自己这清清白白的名声就此毁了，再嫁也不过是寻个下等人家，悲上心头。走过一口井，映出清丽面庞，一个可怕想法竟涌上心头，不知怎的，那日赵义赠与银锞的画面显现脑中，想去找却又自觉没有脸面。“罢了”，心中悲叹一声，把外衣物整整齐齐叠放，又把当日银锞摆在上面。

    赵义此时寻到宝玉，转念一想阴司此等荒唐之事，说了宝玉也未必相信，便住了口，转而与他谈笑风生。突然听见下人说金钏投进自尽的事。宝钗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她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性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胡涂人，也不为可惜。”

    赵义听了，心里老大不是滋味，金钏儿他是见过的，颇为活泼灵动的一个女孩子，在这贾府，竟是悄没声息的死了。忽地想到阴司几句话，试探着让他出来。“人多眼杂，需得选一个僻静地儿，除了你莫使阳人犯了规矩。”

    听得如此，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到得晚上，赵义蒙个头套，就好似那中东悍匪般直奔灵堂，二话不说，抢了金钏尸身就走。贾府多大时间没有经历过这等动静了。只唬的几个看守的大呼小叫，半个贾府乱作一锅粥，贾政出来，还只道是走水了。忙忙的遭了大半夜，才停了下来。原来金钏遗留银锞是官府制式，寻常只有官办才拿出来用，分量足制作精美，一经流入市面，便被私人收藏下来，此所谓劣币逐良币。金钏儿见识少，只看得出银子成色极好，仵作却是见过风浪的。只见银锞成色好，没有磨边缺角，新制未经流通几次的官银无疑。当下思索，也不敢私吞，就层层上报到贾政这里，贾政也是没有头绪，只觉心乱如麻。

    赵义想黛玉出极是安稳，便至潇湘馆敲门，紫鹃听了一听笑道：“这是义哥儿的声音，想必是来赔不是来了。”黛玉听了道：“不许开门！”“黛儿，开开门，有要紧事。”

    黛玉一听，忙拉开门闩，只见赵义身上黑乎乎背着个人，也不多想：“你又哪里拐骗良家了。”赵义没作声，轻轻放在桌子上，便心念唤出阴司，灵魂出体似的怔住了。原来是金钏儿魂魄已经被勾走，需要赵义黄泉路上跟着走一遭。

    七绕八拐终于找到金钏儿，只是交接的时候那阴差扭扭捏捏。见赵义不懂规矩，就明言要索要人事。赵义嗤笑一声，取出两粒金锞。“老爷，阴阳两隔，这阳间物什，拿着烫手的。”另一位道：“我们隶属临时差役，久了还是要轮回投胎的，这地府本就是阳世的投影，老爷的家产在这地府也大差不差。还望老爷开恩，让我们依附享用些香火，再行些关系，不至于轮回畜生道就是了。”又接：“无需老爷费心，到时候老爷动动心念提携一二就行。”

    赵义这无本买卖如何不肯，二鬼差千恩万谢去了，也不愿多呆，只因赵义阳气鼎盛，是天生的压制。

    那相黛玉见赵义毫无动静，又见金钏儿身体都泡肤嫩了，着实可怕，合着紫鹃二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又过半晌，赵义金钏还魂，金钏毕竟死里求生，身体不十分索利，动动唇皮，连话也说不动了。

    金钏儿跳下去其实就后悔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初时还魂，见是赵义在身旁伺候。两行清泪流下，如此好生将养几日才晓得处境，渐渐的活泛起来。

    赵义这时才顾得上安慰黛玉，黛玉又是惊吓又是好奇，加以初时几分嗔怒，一时心力不济，只是不断咳嗽，一时病上双颊，我见犹怜。偏生赵义是心里若有话说，那是舌灿莲花，十个凤姐也顶不上的，若是没有话说，拿刀攮进去也不吭一声。

    赵义搂着黛玉一阵，忽地怒从心头起：“紫鹃，去把那几个蹄子喊来，爷今天要整顿家法。”紫鹃走着忖度凤姐平儿应是无碍，于是把红玉娇杏瑞珠茜雪几个喊来。那几个并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跪在地上偷眼瞧赵义。

    “我把你们一个个的，我赵义自忖待你们不薄，黛儿的月钱二两，你们也是二两足银，你们就分不清哪边是哪边了，还说不让黛儿进门，我何时说过这种混账话了？”

    赵义拎着一根腰带，想要打又是不忍，怯生生看看黛玉：“你们记住，我是你们主子，黛儿是你们半个主子，天塌下来有我赵义顶着，可要做出些奴大欺主的事情——”

    “就是这！”话间猛一发力，嘭的一声硬生生把根牛皮做的腰带拉断，牛皮经精制极有韧性，反弹在赵义赤裸手臂上，登时鼓起一溜子红肿，看的紫鹃心下戚戚。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果然自己眼力不错，不禁滚下泪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