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钗荆裙布女儿家 不僧不俗四不像

    宝玉因杖伤卧病在床未能一睹宝琴等芳容，隐隐引为憾事，又遍邀园中人开诗社，众人闻得宝琴将素羽所经过各省内的古迹为题，作了十首怀古绝句，内隐十物，众人看了，都称奇道妙。

    宝玉忙不迭也作几首，众人看了皆掩嘴不作声，湘云心直口快道：“论这水平，就是义哥儿的‘片片诗’也不过如此。”宝玉没听说过，在那里讪讪傻笑。

    赵义又寻了一头健硕公鹿，拿了铁炉、铁叉、铁丝幪来，不些时间已经香味弥漫，遍邀众人品尝，宝琴笑说：“怪脏的。”赵义拿刀扎了一块道：“你尝尝去，好吃的。你林姐姐弱，吃了不消化，不然他也爱吃。”宝琴听了，便过去小心翼翼咬了下来，只怕割了舌头，果然好吃，便也吃起来，赵义看见她伸出香舌，只想含入口中吮吸一番。众人大块朵颐，只是不见岫烟。

    却说赵义在那里两棵大树间搭个吊床呼呼大睡，不料岫烟心下郁闷，散步时不意惊醒把赵义打翻在地，赵义听见宝琴大展雄才含笑退去笑问岫烟：“这天还冷得很，你怎么倒全换了夹的了？”岫烟见问，低头不答。赵义知道邢夫人对邢岫烟也不过是脸面之情，亦非真心疼爱，邢夫人素来是个贪酷性子，想来又是把岫烟的月例侵吞了，因而摸出一块银子：“姑娘必定是这个月的月钱又没得？”岫烟红了脸就要离去。赵义追上去：“我是个俗人，也帮不了姑娘许多，姑娘大可放心收下，何必做那得了面子失了里子的事，我不日就要出趟远门，黛儿身体弱我放心不下，姑娘多去看望陪着说说话也就是了。”

    赵义见她低头看着脚尖不答话，指着岫烟身上佩玉道：“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富贵之家的小姐，我来之前，园子里姑娘们都是这般穿金挂玉的，如今一时比不得一时了，宝，黛几位姑娘衣着质朴，姑娘你也是看到的。”

    赵义知她贫困，薛家当铺里白纸黑字的死当条子可是做不得假的。但她宁是把冬衣当了也不祈不求，与世人毫无争患。赵义看来却是极其难得极漂亮的。

    须知：贫贱之交看人心。

    二人说着赵义劫下来一个妈子送的帖子，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算算日子，也是宝玉生日了，竟和自己同日倒是个稀奇事。

    赵义想到：“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又住铁槛寺，所以她自称‘槛外之人’。原来是把自己看作世外人了。”便到栊翠庵，窗下听了一会子，是惜春和妙玉在下棋，妙玉和惜春正在凝思之际，也没理会。

    一面又笑问道：“槛外人轻易不出禅关，今日何缘下凡一走，与我们这些土馒头混在一起？”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那棋。赵义道：“可想清楚了，这倒要我来指引指引，何如？”妙玉道：“不敢，请讲。”

    赵义站住，拉着她的柔荑抚着秀发：“三千青丝三千情思，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无心无性，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说罢便吻了上去，妙玉一双脸颊热的白里透红，一团玫瑰飞在脸上，赵义也不多说什么自顾自走了。

    单说妙玉归去，就把头发铰了，呆坐了一回，又起来梳妆打扮，把那僧尼衣物丢在一边，真是艳压群芳，不觉心头火起，甚是烦恼拼尽力气把花花绿绿的衣服撕个粉碎。把心经念了一遍。自己的禅床靠背俱已整齐，屏息垂帘，跏趺坐下，断除妄想，趋向真如。

    想忘掉赵义言语，怎想越是想忘却，就越是记起，神不守舍一时如万马奔驰，只见妙玉两手撒开，口中流沫。急叫醒时，只见眼睛直竖，两颧鲜红。一时间急忙叫医师，说是走火入魔了，妙玉素日孤僻清高，只有惜春玩得来：“妙玉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

    外面那些游头浪子听见了，便造作许多谣言说：“这样年纪，那里忍得住！况且又是很风流的人品，很乖觉的性灵，以后不知飞在谁手里，便宜谁去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