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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梅宁2

    “嗳?”丁夏往她来的方向看了看,疑惑道:“那翟二爷呢?没同你一起吗?我未曾听闻翟府有女医啊!”

    她心里微微起了点不好的预感,直问:“这楼内,是谁病了?”

    “你管是谁呢?”丁夏想起来沈先生还在楼上生死未测,虽然神经大条很急躁,也不忘验一验梅宁,“你说你是灵医你便是了?如何证明?”

    梅宁有条不紊,温柔且笃定地说道:“你眼有血丝且黄浊,必是肝肾阴虚,心火肺热,不必过分用降火解毒的药,该成家了。”

    小伙子一愣,听不出个是非好歹,当下便让了路,将那二楼的从左数的第四个门指给梅宁看,说道:“灵医快上去瞧瞧吧,我们先生快不行了!”

    她步子尚算沉健的走上楼,虽心里着了火,敲门的时候还是很轻,教养使她对开门的丙冬都细语问候:“在下是灵医,是哪位先生病危?”

    丙冬走到廊道,同楼下门口傻站着的丁夏对视一眼,大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就把人放上来了?灵医只救治仙师你不懂啊?沈先生又不是仙师,请的什么灵医!”

    沈先生……

    梅宁往屋内探望一眼,灰朦胧的空间,一烛火燃的无声无息,听的两声有气无力的咳嗽,她尚未对面前的丙冬做什么解释,就已经快被他隔着一柄长剑,要驱到楼梯口去了。

    “沈先生,是哪个沈先生?”

    见她两鬓微白,容颜渐衰的模样,丙冬拿捏不好是唤她做姑娘还是夫人,有些为难,笨口拙舌地说道:“干你一妇人什么事?你们灵医仙师的规矩我知道,治的尽是仙神妖鬼仙师,既不能帮到我们,便不要打搅沈先生,快走吧快走吧!”

    “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沈先生?”

    “告诉你做什么?快走吧!”

    “沈曳吗?是沈曳吗!”

    梅宁踉跄的退下几个台阶,险些滚下去,丙冬不免觉得自己过于粗鲁,将剑收起来,退到沈扶风的屋子门前去,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再对梅宁说:“并不是。”

    “丙冬无妨,让她进来。”此刻,屋内沉闷隐忍的一声叹气,叫丙冬让了路。

    没等他再次确认,梅宁便跑上来了,踩到繁长的裙摆,跌在进去屋内的门槛上,有多疼也不知道,丙冬见她伏地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是谁?他不多问,碍于对流的寒风,担心沈先生因着凉而病情加重,丙冬将屋子的门从外头合上了。

    楼下的丁夏冲他挥挥手,“怎么回事?”

    丙冬摇头,直说:“翟二爷怎么还不回来?”

    “翟家的府医都是专侍奉太夫人的,要带出来可不是件轻易的事情,更何况繁镇距城内尚有些距离,哪里是那么快的!”丁夏也着急,“不巧今日寒衣节,繁镇竟热闹成这般,十来人去寻个大夫竟是这样海底捞针的艰难!”

    “这样的事情,寻着殿下也无用吧。”丙冬颇有些自责,“早知那些小儿蠢笨如斯,就该早早扶着先生离开!也不至于让先生气到身子垮了……”

    屋外的低声争执,屋内清晰可闻。

    梅宁揉了揉摔疼的膝骨,一面往屋子深处走去,撩开厚重的布帘时,左手捏着的罗盘转动的愈发迅速,割伤了她的手指,她吃痛松开,啪的一声,铜铁罗盘坠到地上,发出响动。

    门口丙冬紧张的问候:“沈先生,还好吗?”

    “无碍。”沈扶风撑着病体,自床榻上起身,整了整皱巴的衣冠,低头咳嗽一声,才对着站在布帘前的梅宁拱手,作了个深深的揖。向来自若的人,眼神竟有一瞬会飘忽至此,窗外,烛台,楼柱,视线始终不知安放何处。

    梅宁亦是怔然,指尖的血滴在地板上,嗅的到丝丝腥气,罗盘上的指针因为太过于接近目标却未及时关拢而转到荒废。她向前走了两步,兀自将紧闭的窗子推开来,一瞬夜风倒灌,使得屋内二人皆是身寒一颤,“你咳喘的这样厉害,不是因为着凉,窗子不要紧闭。”

    分别的这些年间,沈扶风时刻都能想起和梅宁的从前,为躲冰雹而于竹亭初识、园中赏雪、织布缝衣、乃至她嫁于自己的那日,红衣款款,宝珠缀饰,华美无双的样子。

    可是他现在努力的去将眼前的梅宁代入过往记忆中的梅宁时,竟一丝半点都想不起来那些画面,只记得发生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阿宁你,几时来的?”涩涩发问,得她回眸对视,沈扶风便如初识那般仓皇躲避她的目光,起初因情怯,现今因愧疚。

    梅宁见到他,滔天的恨意都烟消云散了,什么也不回答,只将沈扶风拉到桌边,就着自己的臂弯做枕垫,让他的手腕朝上,屏息凝神的把起脉来。

    “我时日所剩多少?”

    待她把完脉,沈扶风观察到她绝望的神情,又宽慰:“我早知道了,若非你的荷包,我早已身死,如此足矣。”

    梅宁不禁讽他,“没见着你寄予厚望尽心辅佐的太子登基,沈先生怎么甘心就这样去死呢?”

    他苦涩的摇头,回想起近日暮时,在那个书院里孩童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是一团散不去的阴霾,除了殿下登基,他还渴望见到这世道太平,大齐人心安定的那时候。

    “我福薄命薄,等不到那日了。”沈扶风剧烈的咳喘起来,他见到梅宁眼有泪水,心有不忍,“阿宁,你来送我,我觉得十分好。”

    梅宁握着他的手,淌下两行清泪,“我等谢昀来,叫他把你还给我。你同我一起离开,哪怕只剩一日光阴,我也要的。沈曳沈曳,你为君子之志弃了我,如今君子之志弃你,我不弃你!阿宁还要你。”

    沈扶风早已不知如何自处,任由她在面前哭出声来,任由自己颤着抖着,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窗外的风忽而凌厉了许多,无声无息的,漂了一张近乎透明的符纸,梅宁还没来得及惊诧,那符便直冲着沈扶风而去,她立刻伸手去拦,谁知指尖一碰,不消一瞬,符便蒸发了似的,再也不见了踪影。

    “那是什么?”纵是消失的再快,沈扶风也见到了,且笃定那张符的存在,“符?为何有这样奇怪的符?”

    梅宁晃了晃脑袋,心中没有底,沈扶风又问:“谁送你来的?”

    “崇欢殿覃氏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