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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涉历险阻

    忽闻身后有人沉声说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冒我之名!”

    他循声观望,看到来人,顿时喜出望外,说话者正是卫羽,身后还跟着数名随从。

    卫羽瞬间就认出田虑,走上前来,训斥道:

    “自从离开沂王宫,你二人可有一天不犯我军纪?特别是到了渔阳后,动辄私自外出,屡教不改,今日又是如此,待回到沂国后,我必定禀明沂王,请他严加惩处!”

    说完,眼睛一瞪,斥道:“愣着做甚,还不赶紧入列!”

    田虑拉着关雎迅速闪入卫羽随从队内,伸头向后观望,但见适才的追兵此刻已经赶到,正在分开人群向前挤来,吓得连忙把脖子一缩,不再出声。

    卫羽朗声对那功曹说道:“惭愧,卫某治军不严,让渔阳的弟兄们见笑了!”

    他声音洪亮,体健貌短,气度不凡,言谈举止之间,无不透出一股威严,令人不可抗拒。

    那功曹见他如此气概,忙笑道:

    “这二人一看就是新人,难免散漫,待管束操练一段时间,必能严守军纪!”

    卫羽看了看门前执矛的汉军甲士,叹道:

    “渔阳公孙太守,果然治军有方。无论什么样的军队,到他手中,皆成为了精锐,胜我沂军甚多。难怪能将左贤王栾提东的匈奴铁骑杀得望风而逃,不愧为大汉北境屏障!”

    言罢,提笔在绢帛之上写下自己名姓,准备抬步入内,不料那功曹又道:

    “请卫令见谅,因为此番聚会甚为机要,且楼上空间有限,故此,所有随从须尽皆留在楼外等候!”

    卫羽这才明白为何楼下会聚集这么多人,当即回头喝道:

    “你等留下,你二人随我入内!”说着,指了指田虑与关雎。

    “卫令,只能签名者本人入内,此二人也须留下!”那功曹道。

    卫羽转身瞧了瞧他,道:

    “你可知此二人是什么人?何以他们敢屡屡犯我军纪,而我只能禀告沂王来加以管教?此乃沂王的从弟。”

    那功曹思忖片刻,道:“无论是什么人,也不能入内!”

    “那好,卫某平生最恨之事,就是强人所难,告辞!”卫羽转身吩咐道,“回传舍,连夜赶回沂国!”

    那功曹当场吓得面色如土,他深知沂王在各属国国主中的地位,乃是这次会盟的重中之重,无人可以替代,更是不可或缺,立刻上前阻住,陪笑道:

    “卫令,莫急!万事皆有变通的办法,此二人若果是沂王近亲,也可在锦帛上留下姓名,尽管入内便是,日后我也好给太守交待,咱们两不为难。你看如何?”

    卫羽冷冷的望了望他,“哼”的一声,一言不发,径直迈开阔步走入广汉楼,田虑与关雎连忙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那功曹望着他们的背影,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手一挥,示意甲士不必再加阻拦。

    赫甲立刻将手松开,角端弓当真霸道,远非寻常弓弩可比,那支长长的白箭,瞬间化成一点寒光,呼啸着直取祭肜咽喉。

    饶是祭肜勇健过人,战阵经验丰富,加上前番郑异刚提及过角端弓与白竹之箭,故此心中已有提防,一见到赫甲张弓搭箭,便已本能躲闪,但终究距离太近,那白竹之箭搭上角端弓又是力量奇大无比,迅捷异常,电光火石间,就穿越他身上重甲,透肩而过,左膀顿时现一黑洞,不住汩汩冒血。

    祭彤左手顿时无力再举大戟,勃然大怒,遂交至右手,不顾甲衣散落,直奔赫甲扑来,吼道:

    “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你莫不是赤山的赫甲吧?”

    赫甲见他中了角端弓发出之箭,竟还如此勇猛,如天神一般,本已心胆俱裂,又听他直呼自己名字,声若洪钟,震耳欲聋,更是魂飞魄散,当即拨马调头,转身就逃。

    祭彤岂肯轻易将他放过?咬紧牙关,随后拼命紧追。

    赫甲在自己赤山乌桓的万马军中,却被一员负伤汉将肆意追赶,而素以凶猛彪悍见长的乌桓武士,竟无人能阻挡得住。

    他吓得魂不附体,伏在马鞍之上,不敢回顾,耳边风声大作,都不知道兜了多少个圈子,始终觉得祭彤的吼声在耳边环绕不停。

    端木石见状连忙勒令手下的鲜卑武士们冲向身陷乌桓大军之中的祭肜。

    此时的祭肜已现独立难支之像,左臂鲜血不住喷出,只能用右臂抡着大戟虎吼冲杀,虽然逼得周围的乌桓铁骑们不住后退,但他的力道明显在迅速减弱,大戟变得越来越沉重。

    端木石知他已到了强弩之末,对身边的鲜卑武士道:

    “就是此人,当年将我们鲜卑打得一蹶不振,大都护偏何竟吓破了胆,就此投降了大汉,我等才落魄至今。今天,报仇的时候到了,各位勇士们,务必要一鼓作气,将此人碎尸万段,一雪前耻!”

    众鲜卑武士闻言,齐声怒喝,争先恐后,一同冲向祭肜。

    眼看就要临近之际,前方祭肜身后的乌桓军忽然一阵大乱,迎面又杀出一支军马,竟然穿着与端木石等人一模一样的黑色衣甲!

    就在端木石的鲜卑武士与乌桓铁骑困惑不解的刹那之间,这支人马的身后又突然现出数名汉军,迅速将摇摇欲坠的祭肜救走。

    端木石顿时恍若大悟,高声何道:

    “这是偏何的部属,是敌人,一起斩杀,绝不能放走了祭肜!”当下率部催马急追,但对面这支鲜卑军立刻上前拦住了去路,两方当即混战起来。

    周围的乌桓兵见他们衣甲相同、语言相同,一时之间竟分不出敌友,变得无所适从。

    端木石又叫道:“端家的武士们,把头盔摘掉,以示区别!”

    但为时已晚,他手下本就为数不多的鲜卑武士此刻竟皆都丧身在对手的快刀之下。而对面那支鲜卑生力军兀自兴犹未尽,又继续向他杀来。

    端木石急忙用乌桓语叫道:“快放箭,他们是汉人的军队,格杀勿论!”

    乌桓铁骑们此刻方才如梦初醒,当即围上前去,历经一阵血战,终于平息了这场战斗,而祭肜早已回到了汉军阵中。

    此刻,魂不附体的赫甲还在疯狂的扬鞭策马,不停的狂奔,直到天色暗淡下来,坐下的战马已经筋疲力尽,瘫软在地。左右有人上前呼唤,“大王,大王,不要再抽打了,此处安全了!”

    他定神一看,端木石带着随从们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心中方踏实不少,道:“那祭彤呢,此时是否已被我射杀?”

    “他一直疯了似的在后面追你,但毕竟身负重伤,时间一长,就支撑不住了。我们正想取他性命之时,半途突然又杀出了一支偏何的鲜卑军,趁我等困惑之时,汉军又把他救了回去,而我们也担心大人有失,就一路寻找过来。”端木石道。

    “快,不能让祭彤和他的汉军跑了,继续围攻!”赫甲道。

    “大王放心,包围圈一直都没松,他们仍被困在里面。”

    “那还不赶快加紧进攻,不能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务必要把祭肜杀掉,此人太过勇猛,实在是心腹大患!”赫甲道。

    端木石当即转身,让传令兵吹起号角,再次催动千军万马,掀起滚滚浓烟,夕阳斜射之下,更如翻江倒海,不时激起层层巨澜。

    却听得汉军阵中,也是战鼓隆隆,显是斗志不减。

    “这祭彤,究竟是人还是神?”赫甲道。

    “鲜卑人,都把他敬为天神。刚才又有许多鲜卑人为他豁出了性命!”端木石道。

    “他就是真的天神,今日遇到我赫甲,也要把他打入地狱!”赫甲恶狠狠道,“此人不除,灭汉无望!”

    说罢,站起来,翻身上马,率领众人,又重返战阵。

    乌桓铁骑见他安然归来,立时士气大振,展臂欢呼,声震四野,而被围的汉军也是鼓噪喧哗,再次擂鸣战鼓,惊天动地。

    赫甲大怒,道:“我数万乌桓勇士,被这三千汉军竟纠缠了整整一日。到了此时,他们还如此嚣张,真是欺人太甚,继续猛攻!”

    其实,就在他说话间,乌桓铁骑的强攻一刻都从未停止过,双方不断有人倒下,汉军已被围成一撮圆圈。

    祭彤干脆卸掉全身盔甲,用撕碎的战袍将左膀伤口捆包住,但仍不时有鲜血渗透出来。

    他的右腿也中了两箭,与周围的重伤汉军坐在一起,望着那些正在进攻的乌桓铁骑,谈笑风生,间或高声呐喊,给还有战斗力的汉军助威。

    眼见着乌桓铁骑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箭枝已不住射在身侧,祭彤挣扎着站起来,叫道:

    “汉军将士们,我再最后给你们擂一次战鼓,大家准备一起痛痛快快上路!”

    说完,咬起牙关,一阵猛捶,汉军闻听,亦是齐声鼓噪,祭彤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完最后一下,坐到了地上。

    广汉楼,外观巍峨,气势恢宏;内里豪阔,金碧辉煌,将室内灯火映得满楼通明,上下共分三层。

    一楼矗立许多汉军甲士,横眉竖目,严阵以待,肃穆而立,戒备森严。

    二楼大堂则布满条案与坐席,虚位以待。

    三楼设有雅座隔间,透过户牖,向外能将渔阳全城尽收眼底,对内则可遍览整个楼下大堂,应是平日饮酒观景赏月之用。

    卫羽待二人穿过一楼甲兵阵列,直奔楼梯而去,上得二楼,已到了不少宾客,人声鼎沸。

    三人选择了靠近边角的一处不引入瞩目的席位,相继入座。

    卫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说话:

    “卫令,今日为什么比我这个国相来得还要晚啊!”

    卫羽侧身望去,一人褒衣博带,仪容清秀,笑意盈盈,却是昔日的同僚,前沂国国相、现淮国国相,谢滟!

    卫羽连忙起身见礼,亦笑道:“这尚有许多宾客未到,非是我来晚了,而是国相来早了。”

    “卫令的话锋真是犀利,丝毫不逊你的剑法!”谢滟道,“身后二位何人?为何本国相与其他同僚的随从尽皆禁止入内,而允许卫令把随从带进来?莫非在这公孙太守眼中,沂国竟比其他郡国高出两分?而卫士令的官阶比国相还高出八分?”

    “你二人还不见过淮国国相谢滟?”卫羽对田虑、关雎二人道。

    “原来此人就是谢滟!”田虑心中暗自汗颜,以往只是听说过其名,未见其人,如今一见,更觉适才不该冒他之名,当下与关雎起身给他见礼。

    田虑貌不惊人也就罢了,那谢滟一见关雎,虽穿得不伦不类,但天生丰容却难以遮掩,蓦然愣住,他素来自负姿容天下无双,却不想今日在这北境风沙弥漫之地,竟遇到如此人物,俊美风流,更胜于己。

    “谢国相,且坐下详聊如何?”卫羽道。

    谢滟这时才觉察到失态,刚刚卫羽见礼时,自己还是大喇喇的坐着,但一见到关雎却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当下给自己圆场脱窘,道:

    “本国相已坐了许久,此刻却要站着活动一下经脉。”

    卫羽等三人已经坐下,而他还继续站着,却丝毫不以为意,道:“卫令,可否给介绍一下这位?”说着,伸手指向关雎。

    卫羽也是一怔,因为他只认识田虑,而且还未能说得只言片语,对其为何在此出现,一无所知,更别提一同而来的那位俊俏后生了!

    他略微思索一下,转身对着田虑,沉声道:

    “没有听见国相吩咐吗?还不赶紧给他介绍一下?”

    田虑也未来得及与关雎攀谈,根本不知她的来历以及与郑异的关系,当下也只能顺水推舟,转向关雎,道:

    “没有听见卫令吩咐么?还不赶快自我介绍一下?”

    关雎则更是不知所措,但心中抱定郑异的教诲,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既然言多必失,索性就垂头不语。

    田虑何等机智敏捷,见关雎以沉默应万变,只能由自己随机应变,道:“她天生又聋又哑,不能与人交谈!”

    关雎心中暗恼,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人交什么友!这又聋又哑,看来是郑异一伙儿人的独门秘诀,遇难即用,百试不爽。

    谢滟面露失望之色,忽又问道:“那他二人如何得以进来?”

    卫羽又转身对田虑道:“还不速给国相回话?”

    田虑眼珠一转,道:“我奉命照顾他,整日不得离开左右,故此不得不一同进来。”

    “敢问你是哪里人士?师从何人?”谢滟见他口音独特,晦涩难懂,顿时坐了下来,忍不住又问道。

    就在此时,又进来数位宾客正好坐在了谢滟与卫羽等三人之间的空座上,将他遮在身后。

    但他谈锋丝毫不减,顺着宾客们肩膀之间的缝隙,又探出头来,继续催问道:“敢问你是哪里人士?师从何人??”

    田虑正在琢磨,忽听关雎低头悄悄道:“谢滴珠!”

    “什么?”田虑问道,“谢滴珠?此人是谁?”

    “对他说出这个名字即可!”关雎道。

    田虑连忙探出头去,道:“谢滴珠!”

    谢滟闻言,更是满脸迷惘,顿时低下头去,苦思冥想,果真不再继续发问。

    卫羽在旁听得清楚,见关雎竟知道谢滴珠,深感惊诧,知道此女必有来历,悄悄问田虑道:“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田虑低声道:“详情我也不清楚,她来此与郑异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