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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异军突起

    赤山乌桓的武士们也都已望见黑暗举着火炬铺天盖地而来的汉军。他们奋战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本待一鼓作气,消灭眼前被围汉军,然后好好美餐歇息。

    殊不料,却又有汉军生力军前来驰援,他们已经领教了汉军的顽强与战力,士气顿时一落千丈,很多人已无心再战。

    远处黑暗中,忽传来乌桓语的高呼之声:“汉军来了,汉军来了!赫泰败了,赫甲败了!”

    赫甲的赤山武士们闻言,登时军心更加大乱,而来苗与祭肜此刻也听到了这些叫声,立刻精神大振,翻身上马,道:

    “汉军将士们,咱们的援军到了,一鼓作气,杀退敌军!”

    祭彤接着用乌桓语大呼:“抓住赫甲,不要跑了赫甲!”

    周围汉军中会乌桓语的军兵们齐声跟着高声叫道:“抓住赫甲,不要跑了赫甲!”

    这边汉军一阵反扑,将本就阵脚大乱的乌桓铁骑冲的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赫甲身边的众军见状终于支撑不住,转身便跟着一起逃跑。

    赫甲还欲勒军再战,端木石立刻命令手下鲜卑兵将他强行扶上马,向着东北赤山方向,随着败军一齐拼命狂奔,气势汹汹而来的赤山乌桓大军瞬间瓦解崩溃。

    来苗率领汉军乘机掩杀过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整整厮杀一日,杀声震天的战场逐渐变得寂静了下来,祭彤身边只剩下了东倒西歪的伤兵,他咬牙挣扎着站了起来,粗略点了一下,大概有七八百人,很多人身上还插着乌桓的长箭,不住低声呻吟着。很快,这些呻吟声就被由远至近的清脆响亮的马蹄声所盖住。

    一群马队到得近前后驻住了足,马上之人纷纷跳了下来,在火炬映照下,祭彤一眼就认出了为首之人,正是郑异。

    他快步上前,一见祭彤浑身是血,登时一惊,赶紧伸出双手搀扶住,当即察看伤势,皱起眉头,道:

    “郑异来迟,竟让祭太守身负如此重伤,实在惭愧!”

    祭彤笑道:“些许小伤无足挂齿!我带兵作战这么多年,第一次做诱饵,不出点血,怎么说的过去?毕竟赫甲与他的乌桓铁骑不是浪得虚名!好在赫甲本以为会大获全胜,没想到竟会一败涂地,所以走的匆忙。你瞧,他那些营帐还都完好无损,篝火也没来得及熄灭,让你的人把这些伤兵抬到营帐里救治一下,然后再把战场清理彻底,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不管是汉军还是乌桓兵,都赶紧救下来。”

    郑异当即传令,全军下马,救治伤员,清扫战场。

    接着,指着身后那位乌桓小姑娘,介绍道:“这位是白山乌桓赫赫大王的女儿,赫赛儿!”

    然后转身道:“赛儿,快过来见过祭太守!”

    赫赛儿连忙上前,道:“祭太守威名远播,草原上无人不知!今日一见,真似天神下凡一般。”

    祭彤大笑,道:“不愧是白山大王的女儿,精气神十足。惭愧啊,第一次打败仗,我这天神的狼狈相,就让你这小姑娘瞧见了!”

    赫赛儿道:“如何是败仗?太守不是好好站在原地,数十倍的敌军不都望风而逃了?”

    祭彤道:“是不由自主的站在原地,因为受了伤走不动啊!今日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只怕我这一世英名,从此就作古了!”

    郑异道:“祭太守,咱们且去赫甲给咱们留下的营帐中详谈如何?”

    祭彤笑道:“把主人赶走了,咱们却占了人家的营帐,真是无礼了。”说罢,单手一按,庞大的身躯跃到马上。

    郑异暗自喝彩,果是神力惊人,难怪能威慑辽东这么多年。

    到得帐内,祭彤道:“我观你人马也不多,你如何就能先退了攻打白山之敌,后又解了来苗和我之围?快说说看!”

    郑异谦虚几句,就简要说了一下战况。

    祭彤听罢,赞道:“以巧破千军,真是足智多谋。而且,被你说准了,赫甲必是刺杀来歙、岑彭两位将军的真凶。瞧,我也差点步他俩后尘,成了被他暗算的第三员汉将!这角端弓果然厉害,竟一箭就穿透了我肩膀,难怪当年马援的小腿也被它射穿,端的是无坚不摧!”

    郑异尚未答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探马入帐禀告道:“来校尉命人传话,他率军去追赶赫甲,发誓要斩杀此人方归!”

    “知道了!”祭彤道,“来苗这次铁了心,要报杀父之仇!应该可以如愿,赫甲此刻还不知鲜卑大都护偏何正在赤山等着他呢!”

    郑异道:“来苗军与偏何军前后夹击,赫甲必定无路可逃。”

    祭彤道:“下面有什么打算?你把关雎公主藏到哪里了?”

    郑异道:“我向来苗校尉要了二十名汉军,让他们先送公主去渔阳了。明日我想先去幽州,面见萧著太守,然后再去渔阳,护送公主回京师!”

    祭彤眉头一皱,道:“陛下给你的使命可是护送公主出塞啊,如今即便和亲未成,也当寸步不离才是啊!”

    “郑异?”公孙弘惊道。

    “不错!刚才没听杜元与王平提到么?郑异与田虑一同出巡,而郑异又与公主一同出塞。必是田虑救上谷汉军时,提起郑异,然后见到公主后也提及郑异,所以公主才深信不疑,随他一同逃走。现在那二十名上谷军士又全部被捉住,回头一问便知。”苏仪道。

    “这次田虑的渔阳之行实在耐人寻味,甚至不可思议。他出示的倒是越骑军的公函,一直住在传舍!”公孙弘道。

    “真是奇了!难道郑异竟能未卜先知,提前就把他派到渔阳等着?”苏仪道,“更何况,即便楼下这些二代君侯中,都没有几人清楚此番会盟的真实意图,更不知晓乌桓大军奇袭白山与幽州之事!”

    “这赤山大军什么情况,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莫非遇到什么意外?”公孙弘道。

    “应该不会,大哥赫甲沉稳刚毅,深谋远虑,对付白山、幽州这些人马,自是不在话下。唯一令我担心的,就是郑异的意外出现!不过,他手中只有三千人马,谅也兴不起多大风浪。而且,公孙太守这不是也做已好了最坏情况下的两手准备了么?令人假扮你率军出城,故意大张旗鼓,让所经过的北门守军看见,不就是为防止意外发生,以便脱身事外,掩藏住身世的秘密?还有,就是不在这些二代君侯面前公开赤山大军的事,而是要等到奔袭成功之后,再告诉他们么?”

    “先生真是严谨周密,济王、沂王,甚至淮王,将来无论最终谁坐了大位,不都是咱们手中的傀儡么?”公孙弘笑道。

    楼下仍在唇枪舌剑的激辩,王平道:“我说的也是事实,沂王自幼深得贼王照顾,对其感恩戴德,谁人不知?”

    卫羽道:“沂王忠义仁厚,天下更是人人皆知。前来窃取机要然后报给阙廷,这等出卖各位君侯的不义之事,你王平或许能做出来,但沂王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马檀、马伯济、杜元齐声道:“卫令所言不错!”

    王平道:“就算沂王做不来,那你卫羽就可靠么?先是在信阳侯府,然后莫名其妙投奔沂王,此刻又贸然带着此二人来到广汉楼参加如此机密之事!”

    卫羽冷笑道:“不错,我不仅在信阳侯府,还在伏波军效过力,或许你还不知道吧!”

    众人一听伏波军,顿时又开始议论纷纷,对卫羽的敌意重新又起。

    “掩饰不住了,自己主动说出来了吧!”王平得意笑道,心中却不知他自己主动提起伏波军,究竟何意。

    “要说先前给阙廷效过力,就有嫌疑!请问在座各位,有哪位没在京师汉军中效过力?而效过力的,都请证实自己不是阙廷派来的奸细。王令,你曾经任过越骑校尉,那就从你开始吧,请!”卫羽道。

    王平顿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就请卫令说清楚,田虑到渔阳究竟所为何事吧!又是何以不请自来,出现在广汉楼参与会盟吧?”王禹冷冷的道。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立刻集中到了田虑身上。

    “这?”卫羽也是难以回答,只能望向田虑。

    “快说!”王平喝道。

    田虑低头不语,脑子急速的飞转着:己方三人中,卫羽尚安然无事,而自己已是万分危险,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助公主脱险。但若应对不当,别说公主,就是卫羽也会受到连累,难以逃出生天。

    既然他们口口声声是为郭家找回公道,那不如索性说出实情,或能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刘子产也向关雎喝道:“你究竟如何认识的田虑?”

    “我到此处,乃是奉郑异之命,迎接大汉公主回京!”田虑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又是石破天惊!

    整个大堂顿时陷入一片沉寂,众人俱都目瞪口呆,最吃惊之人,还是楼上的苏仪。他万没想到田虑不打自招,竟然主动把此事说出来。

    半晌,王平突然哈哈大笑,指着关雎,问田虑道:“难道这位竟是大汉公主?”

    卫羽等三人本就坐在不太引人注目之处,而关雎始终将头垂下,故此众人对她都一直没怎么在意,适才听得尖叫一声,方知大堂之内竟似有女子,正待追查,却又被王平、卫羽的论辩把注意力引走,此时忽又想起此事,俱都定睛望去,见关雎不仅头戴一顶大号汉军头盔,遮住面容,而且还穿着一身鲜卑的黑色皮甲,竟然被说成是大汉公主,登时引得一阵哄堂大笑。

    笑得关雎无地自容,低头不语。

    王禹道:“你扯得如此弥天大谎,当我等都是傻子么?”

    马檀怒道:“看来不教训教训你,难得实话!”说着上前劈手抓向田虑,卫羽再次伸手挡住,马伯济见他要与兄弟动手,更是一声怒吼,拔出佩刀,冲了上来,王平也趁机猱身而上。

    卫羽把田虑与关雎向身后一拉,亦拔出佩刀,挡在前面,喝道:“想以多取胜么?”

    田虑见形势危急,知道寡不敌众,又一步冲到卫羽身前,叫道:“大家住手,我有话说!你们可识得此物,我就是为它而来!”

    说罢,手中多了两个物件,如同牛角一般,乌黑发亮,质地如铁。

    “角端弓!”刘子产惊叫一声。

    楼上的苏仪也看的清楚,说声“此事麻烦了!”不等公孙弘回应,就连忙从窗口跳了下去,落到田虑身旁,一把将角端弓从他手中夺了过去。

    郑异见祭肜提及保护关雎公主,叹道:“我又何尝不想恪尽职守,但那郭奎实在可疑,更何况赛儿还想继续留在萧著太守身边,不亲自会会此人,还有那个郭奎,我也着实放心不下啊!毕竟,萧太守的身上此刻仍有疑点啊!”

    祭彤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与你一道去幽州。我与他相熟,很多事情会便利的多。”

    郑异望了望赫赛儿,又看了看祭彤,道:“我有一策,瞬间便能辨清萧著是否暗通赫甲,只是要委屈一下赛儿。不知你可以答应?”

    赫赛儿道:“何事?但说无妨!”

    祭彤诧异的目光也一同望向郑异。

    郑异道:“赛儿可带着白山族人,到得幽州城下,就说赫甲已率大军前来,你奉命先来联络。若萧著与赫甲暗中有约,自会开城迎接;若他没有串通,自当闭门拒绝放进。只是,就怕如此一来,会伤及你们父女之情!”

    赫赛儿闻言,顿时踌躇起来,面现难色。

    祭彤叹道:“这计策虽好,但确实难为这女娃儿了!”

    郑异道:“赛儿,此事貌似对萧太守不尊,但实则是为了他好啊!”

    赫赛儿道:“此话怎讲?若当真为他好,我当照办!”

    郑异道:“从今日之战看,赫甲兵分两路,很明显意在狙击幽州汉军,说明他与萧著并无瓜葛。否则,他完全可以亲率大军拿下白山,再挥师堂而皇之的进入幽州。我之所以还要试探萧著,主要原因还在于那个郭奎。若明日照此计而行,则可为萧著洗清疑点!”

    祭彤道:“明天,若萧著怪罪,就说是我的主意。我亲自出面调解,谅他萧著不会不给我面子。更何况,他也不是气量狭窄、小肚鸡肠之人!”

    赫赛儿沉思良久,终于抬起头,望着郑异与祭彤道:“我相信萧太守光明磊落,绝不是心怀叵测、首鼠两端之人,就照郑大哥之策行事,以打消你们的疑虑!”

    当下众人在赫甲留下的营帐中分别歇息。

    次日太阳升起,郑异复命人再清理一遍战场,将两军战没的尸体就地掩埋,然后将缴获的营帐、牛马粮草等物资尽数装车。

    郑异从中挑选出两件大号的乌桓毛毳后,自己先披上一件,然后策马来到已在队首等候的祭彤与赫赛儿面前,道:

    “请太守屈就,披上这件毛毳,既可保暖又能暂时遮住萧太守的眼目。”

    祭彤伸出右手接过,欲就势披在身上,眉头却忽的略微一皱,笑道:“角端弓不仅力道强,它留下的伤口也真有劲,火辣辣的不住咬人!”说完还是咬牙披在身上。

    郑异知他身经百战,受伤乃是家常便饭,难得放在嘴边一次,此刻既然说出来,可想而知其伤口痛到何等程度,遂道:

    “适才检查太守伤势时,见皆为鲜红之血,箭簇上没有浸毒,实乃幸事!”

    祭彤笑道:“赫甲是何等自负之人,既有了不同寻常的角端弓与白山之箭,若再在箭簇上荼毒,岂不是对自己的射术太没有信心么?”

    当下启程,众人一路边走边谈,祭彤也是十分喜爱阳光明媚的赫赛儿,在了解完她的身世后,道:

    “我也是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你的品性正合我胃口,不能只便宜了那萧著一人!以后,辽东就是你的家,每年都要过来住一段时间陪我,好不好?”

    赫赛儿心中倍感温暖,当即答应,祭彤大喜,顿觉伤痛减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