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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智激卫羽

    定鼎轩,荆采急匆匆步入大堂之内。

    “已将郑异送回鹿鸣轩了?”苏仪问道。

    “送回去了!他潜心入定,路上毫不耽搁,甚至连车帘都没有翻过一次,更未向王城街巷瞥过一眼。”荆采道。

    “此人丝毫大意不得,今日幸亏我闻讯赶了过去,否则就出大事情了。”苏仪道。

    “莫非沂王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正是!此刻,沂王已然动摇,颇有悔意,恐要生变,不再反对阙廷。”

    “郑异去了一趟沂王宫中,片刻之间,竟然就能反转乾坤?”

    “我早就说过此人虽然年轻,却是丝毫小觑不得!今后切不能让他出府半步,若是沂王召唤,便立刻通知我;否则,便用托辞敷衍,总之决不能再让他二人私下相见。”苏仪道。

    “但眼下沂王如果已生悔意,那便如何是好?”

    “不用怕!关键时刻,郑异聪明反被聪明误,画蛇著足,反而弄巧成拙,主动授予我一个令沂王迷途知返的绝佳良机。”苏仪道。

    “什么良机?”荆采问道。

    “你可知郑异走后,谁人来见沂王?”

    “当时我正在送郑异回府途中,如何知晓?”

    “卫羽!”

    “卫羽?如何未见监视他府上的教友前来禀告此事?”荆采奇道。

    话刚落音,便有善道教部属匆匆忙忙的进来禀报:

    “今日卫羽带着一位女子离开府邸,去了王宫。”

    荆采闻言大怒,喝道:“为何此时才来禀报,如今卫羽早已回府多时了。真是无用!”不待那人辩解,便将其斥退,连忙问道:

    “他带着那位女子去了沂王宫,莫非要用美人计?”

    苏仪道:“那女子乃是来自济王宫中。”

    “济王宫中?”

    “不错!此女名叫徐娆,乃是沂王从妹,龙舒侯之女。”

    “她不是早就去了济王宫了么?有何可疑之处?如何又会与卫羽在一起?”

    “当初在济王宫时,她曾趁济王不备,盗走了盟单与济国调兵的虎符,逃往国相府,被我抓回。”苏仪道。

    “盗取盟单与虎符?那此女来历可不简单啊!”荆采道,“可知她奉何人之命去盗取盟单与虎符?何敞虽身为国相,却并不知晓盟单之事啊,而且他一介文吏,即便盗得虎符,也无甚用处。”

    “不错!当时,与她一同被抓者,还有两人,一日名叫甘英,一日名叫陈睦。此二人虽然默默无闻,但其祖上却是赫赫有名!”

    “他二人祖上是何人?”

    “甘英祖上为甘延寿,而陈睦的祖上则是陈汤!”

    “原来是他二人,确是大名鼎鼎的汉将。”荆采道。

    “真是凑巧,原来甘英与陈睦并不认识,被抓到济王府牢狱之中后才得以会面。所以,当初听过那位带徐娆去找卫羽的男子相貌的描述之后,我便已怀疑此人就是甘英。”苏仪道。

    “那甘英与徐娆还敢来此间,难道不怕再被先生抓获?”荆采道,“只是不知卫羽却又如何与她相识?”

    “在渔阳时,卫羽便认识甘英。故此,现在就可以断定甘英与徐娆前来此间并且找卫羽之目的,就是欲二次盗取盟单。”苏仪道。

    “那他们可是失算了,若以为盟单还在沂王处,岂不是登山采珠,缘木求鱼?”荆采笑道。

    “虽然如此,但还有一事,我等切不可大意!”苏仪道。

    “何事?”

    “不要忘了,徐娆之兄乃是徐干。”苏仪道。

    “她提出想见兄长徐干,被沂王婉拒!看来这次他确实做到了守口如瓶,即便对卫羽,也没有吐露过徐干的去向。”苏仪道。

    “但毕竟徐干与她是兄妹,不会坏我等大事吧?”

    “暂时还不碍事,更何况短时间内他们兄妹也见不到面,等将来有机会重逢时,咱们大事已成多时矣!”苏仪笑道,以往的自信又回到了他的神情之中。

    在沂王宫中意外见到苏仪,着实把徐娆惊得魂飞魄散,差点当场瘫软在地。虽然事先已知他就在沂国,但却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巧,刚到宫中便会直接撞上。

    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说破当初她在济王处盗取盟单与虎符之事,难道是碍于卫羽在场?或者另外再向沂王私下禀报?而且他明知自己此行的意图,却还极力说服沂王将自己留在宫中,却又是何故?难道盟单竟不在沂王宫中,还是别有深意?郑异已经先来此数日,可为何突然间踪影皆无,杳无音信,甚至连卫羽都不知道他已到了王城?

    惴惴不安中,徐娆却又平安的度过了数日,未见到任何异常。反而是当前的沂王与当初相比,变化之大,令人不可思议。

    以往的声色犬马,皆如夏日中的冰雪,已然消失不见;整日里,要么斋戒诵经,要么独自静坐,即使苏仪来访,也要等到清修完毕,方才见得一时半刻。

    但是,沂王对她却是如同济王一般,呵护有加,特准她在宫内随意走动。

    于是,她得以进出各处堂室,熟悉宫中吏员门卫,却是丝毫未能探得盟单的蛛丝马迹。逐渐地,她终于意识到,除了沂王之外,盟单还有可能在苏仪身上。而若真在苏仪那里,那则万念俱灰,不如早些打消此念,因为绝无可能从他那里盗取出来。

    由此,每次苏仪与沂王会谈时,她都有意无意的从门前经过,然后静静的停在外面凝神倾听,她自己胸腔中“砰砰”的心跳声常常远大于室内苏仪与沂王的讲话声,特别是里面有人起身与行走时,则更是几乎要跳了出来。所幸二人谈的甚为投机,丝毫未曾想到室外会有人偷听,因为这里是沂王宫,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等事。

    终于有一天,她听得二人总算谈到了期盼已久的盟单之事。

    “这份盟单,我王乃是最后一个签名,放到宫中,最为妥当。”苏仪道。

    “眼下本王忙于清修,对这世俗之事,也没有了当年的热情。这盟单,就有劳先生代为保管吧!这比放在本王这里,还更加安全。”

    “这份盟单乃是凝聚我王与苏某数载之心血,方让那些属国君侯、要员签名立誓为约!济王事败后,如今盟单之上,只剩下我王一位王爷,无形之中便成了公认的盟主。将来事成之后,只要拿出此凭证,就是无可争议的九五之尊。此刻,这梦寐以求之瑰宝,已呈现在眼前,我王却又连望都不望上一眼,苏某顿觉无所适从,颇有多年之功付诸东流之感。”苏仪凄然道。

    “本王的想法也已尽与先生说知,这沂王之位,乃是前世修行积得;若仍贪心不足,妄起刀兵,滥杀众生,后世必将遭到报应啊!”

    “我王,身处大汉之境,却信西域天竺邪说,实在不妥;身在华夏,只有汉家学说,方才能预知未来之事,应验前愿。而天下君主,皆有定数!不承天命,再争也是枉然;若合天命,不争自来,想推都不可能。苏仪恳请我王不要再做徒劳无益之事了吧!”

    “啊!先生请起,何必如此大礼。且将盟单放到书案之上,本王抽出时间,翻阅就是!”

    徐娆闻得里面传来开门之声,连忙趋步走到侧壁之后,接着便听到一阵琐碎脚步声,渐去渐远。她又等了半晌,不闻丝毫动静,确定二人已经离开,遂轻轻走了回来,推门入室。

    但见书案之上放有一个兜囊,里面之物显然是一卷绢帛。她解开兜囊封口,取出绢帛,展开观看,顿时又惊又喜,正是那份在济王宫中曾被自己盗过的盟单,不同之处,又多出了不少新名,其中赫然便有沂王!

    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虽然盟单已经到手,但此刻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将其顺利带出王宫,亲手交给卫羽,绝不能再重蹈上次覆辙,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若此时由自己带出去,实在没有把握,若是能在宫中交给卫羽,由他送出去,最为妥当。

    可是他如何知晓自己在宫中期盼他来呢?

    由此,不如先在宫中寻一个妥当之处把盟单藏起来,等他进宫时,再想办法交给他。

    她在堂内四下看了看,实在没有合适的藏匿之地,只得一咬牙,将盟单揣在长袖之内,悄悄走出房去,带上门,径直回到自己所居院内,塞入角落里繁密的花丛之中,然后开启了焦急的等待,也是漫长的煎熬。

    幸运的是第二日下午,卫羽神奇般的出现在了宫中,却带着满腔怒火,如一头雄狮般,径直闯进沂王清修的房中,请他当面评理。

    原来,今日早晨卫羽出府不久,竟有一群善道教众冲进了他的府中。他们武艺高强,府内军士根本抵挡不住,被当场打到在地,动弹不得。特别是为首三人,更是如入无人之境,闯到客房,硬生生抓走了甘英。

    卫羽回来后,闻讯勃然大怒,当即疾步出府,翻身上马,直奔荆采的传舍。到得门前,喝道:

    “荆采在么,让他出来见我!”

    舍外教众认得卫羽,忙躬身道:“回卫令话,教主此刻不在!”

    “他现在哪里?”

    “在南城门外的戏马台遛马。”

    卫羽也不多言,立刻拨转马头,直奔南门而去。

    戏马台乃是一片旷野之地中的高坡,上有亭楼与点将台,四周视野开阔,确是肄习战射的上佳之所。当年楚霸王项羽就曾在这里戏马练兵,还留下许多石槽与栓马桩,故此得名。

    此刻,台下到处都是教众与战马,排列严整,站成两个方阵。台上旌旗飘扬,旗下立有数人,最前之人正是荆采。

    他中气十足,说话声音传出甚远,满场之人皆可听到。

    卫羽心中有气,打马扬鞭,卷起数丈尘土,径直疾驰到台下,竟毫不减速,一提缰绳,战马前蹄腾空,一跃上台,到得荆采面前,方才停了下来,用马鞭指着他道:

    “荆采,你好大胆子,竟敢强闯我府,还打伤府中军士,我的贵客何在?”

    “原来是卫令,好身手!”荆采神态自若,纹丝不动,笑道,“今日,去贵府拜访,恰巧卫令不在!而门前的军士们又蛮横无礼,不让我进,故此只好以无礼对无礼。”

    “我的客人呢?”卫羽道。

    “他不在此间!”荆采道。

    “那他在哪里?”

    “无可奉告!”荆采道。

    “无礼!”卫羽怒道,再次拨转马头,猛抽数鞭,坐下马吃痛后,一声咆哮,冲向台下,直奔阵中教众而去。

    那些教众一片大乱,四散奔逃。

    卫羽追上前去,挥舞马鞭,一顿狠抽,不断有人在惊跑之中中鞭跌倒在地,翻滚惨叫。他略微解气后,又纵马跃回台上,喝道:

    “我的客人呢?”

    荆采铁青着脸,仍是一声不吭。

    卫羽再次拨马下台,趟向教众,尽情来回驰骋,将两个方阵搅得昏天黑地,惊慌失措的教众们彼此相撞,自相踩踏,哀嚎哭叫之声遍地而起。

    “我的客人呢?”卫羽又纵马回到台上,问道。

    “你且问他们。”荆采冷冷的道。

    卫羽这才注意到,荆采身后已多出三人,个个威武雄壮,神态倨傲,一看便知都是身负上乘武功的硬爪子。

    他毫无惧色,对着三人喝道:“可是尔等,竟敢闯进我府中抓人?”

    “不错!”其中一个高大威猛汉子昂首答道。

    “好个大胆的奴才!”卫羽上前照着他的头上就抽去一鞭。

    那人虽然膀大腰圆,身手却是少见的矫捷灵活,侧身轻松闪过,复回原位。

    卫羽暗自点点头,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随即反手又抽向旁边一人,喝道:“闯我府者,还有你吧!”

    那人亦是后退一步,让过鞭梢后,又前进一步,回到原位。

    卫羽早已把鞭子甩向最右侧的那位朴实的庄稼汉,那人竟伸手一把抓住鞭头,然后松开手,兀自一动不动。

    卫羽大怒,喝道:“好奴才!”跳下马来,抬起手掌便向那人脸上扇去。

    那人伸手格住。

    “贾鸣,卫令在考验你的身手,那就拿出真功夫,陪他好好练练,以免让他瞧不起本教。”荆采道。

    卫羽见他竟然招呼一个貌不惊人的手下与自己动手,心中大怒,当下不再留情,抡起铁拳,排山倒海砸将过去,那贾鸣确实了得,竟是见招拆招,应对自如。

    十多个回合已过,二人竟是不分胜负,荆采忽道:

    “范羌,你也过去陪卫令练练。”

    范羌心中虽然不解,明明这贾鸣未露败像,却何以让自己去替换于他?但脚下却不敢怠慢,上前接住卫羽之拳,才觉力大势沉,端的功底深厚扎实,当下打起精神,全力相抗。

    贾鸣退下来后,顿时呼呼直喘,额头大汗淋漓,未及佩服卫羽,却先暗赞荆采,此人眼力果然毒辣,竟能看出来自己已是强弩之末。

    范羌与卫羽战有十多个回合,也是正在旗鼓相当之时,荆采又命杨仁上前替下范羌。

    范羌下来后,亦是大汗淋漓,手足俱软,方知卫羽真是名不虚传。

    荆采待杨仁出战十多个回合后,依旧教停,笑道:

    “大家点到为止吧!卫令,今日闯进贵府,确实失礼,在下赔罪!”说罢,对着卫羽,深施一礼。

    卫羽道:“我的客人呢?”

    荆采道:“实不相瞒,他三人之所以去闯贵府,是受苏先生所遣,故此荆某明知不妥,却不便阻拦。”

    “苏仪?他为何要命人强闯我府?”

    “据苏先生称,贵府客人形迹可疑,此人名叫甘英,是阙廷校书部吏员,曾在济王宫中试图盗取调军兵符,被捕获下狱。今却在沂国王城现身,苏先生怀疑他图谋不轨,故请去垂询。”

    “垂询?那便可以肆无忌惮不经主人同意,强行闯入府内抓人?苏仪何在?”卫羽道。

    “慢说荆某不知,便是知晓也不会说。你二人均是沂王左膀右臂,若相见后,一言不合便难免二虎相争,伤到谁都不妥!但王城如此之大,此刻要想找到他,如同大海捞针。欲了断此事,荆某有一策,不知卫令可愿意听否?”

    “有何主意,请讲!”卫羽口气缓和了几分。

    “此间虽大,却唯有一人能妥善处置此事,除他之外,再无第二人。”

    “沂王?”

    “卫令真是机智过人,一点就透。沂王说话,苏先生岂敢不从?甘英究竟是良民还是歹人,在沂王面前当众澄清,苏先生也能消除疑虑,大家心结尽解,冰释前嫌,岂不两全其美?”荆采道。

    卫羽沉思片刻,觉得他所说不无道理,遂翻身上马,飞奔到沂王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