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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侯护卫

    就在范羌发力的刹那间,忽觉肩部被人按了一下,立刻传来一股奇大的劲道,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在空中突然失去了平衡,向下栽去。

    而堂中看书之人早已机警的闪在一旁,房顶上的杨仁看得清楚,此人竟然不是徐干,迅速起身,沿着屋顶一路疾奔,寻得一低处,纵身跳下,消失在暗夜之中。

    而堂内,范羌摔到地上,正欲爬起,却觉得脖颈之上已被人顶着一柄冷冰冰、明晃晃的利刃。

    “你叫什么名字,在善道教中担任何职?”那适才在堂内读书之人喝道,范羌此时才正面看清此人,容貌绝异,燕颔虎颈,虎背熊腰,正是初次来时所见到的那位随同都伯方冲一起下山的汉军军士。

    不及他说话,却听得内堂门响,又有人笑道:

    “仲升,果然不出你所料,这荆采虽是一教之主,却是气不定、神不闲啊!”接着一人从内而缓步出,正是徐干。

    范羌道:“原来你等早已料到荆采想要行刺。此刻无暇多说,与我同来者,还有一人,速派人出去将他拿住。”

    徐干闻言,立刻推开堂门,喝令亲兵,火速搜查营中,捉拿刺客。

    那位仲升道:“此处乃是山区,地势复杂,极易躲藏,且先审清此人来历吧!”

    他声若洪钟,徐干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便进得屋来,身后还跟着一人,精廋黝黑,正是见过的都伯方冲。

    “说说吧,你是何人?反正早晚都要说,晚说不如早说,免得遭受皮肉之苦!”方冲笑道。

    “在下范羌,乃是前不久来沂国招贤纳士,入得善道教。”

    “此言之意,就是你所知不多,问了也是白问,是吧?”方冲道。

    “在下此言,句句属实!”

    “我且问你,此来可是奉了荆采之命,前来行刺徐中尉?”仲升问道。

    “正是!今日下午,荆教主命我二人装作普通教众扛着粮食,进入营中。然后,趁营中监察的军士不备,潜藏下来,等至夜深,再伺机行事。”范羌如实道。

    “荆采为何要刺杀徐中尉?”方冲问道。

    “善道教要刺杀徐中尉久矣,只是一直未曾寻得合适机会!”范羌道,“之所以要刺杀徐中尉,是因为苏仪先生与荆教主想要四城合一,融为一体,然后夺下北城防务大权。而徐中尉始终拒绝不从,以至于他们动了杀机。”

    “为何要把四城连为一体?”仲升问道。

    “是为了抗拒阙廷大军。”范羌道。

    “那日见到沂王时,我也曾闻得阙廷欲来讨伐之事,正欲详问,却被他打断,避而不答。关于此事,你知道多少,火速讲来,免得受苦!”徐干道。

    “阙廷确实是要前来兴师问罪,其原因在于一份盟单。所谓盟单就是济王、沂王串通天下众多属国共同反对当今陛下之盟约,并且俱都亲笔署名其上。”范羌道。

    “这就是此前你所言及渔阳会盟之时所定的那份盟单?”徐干望着方冲,问道。

    “正是!”

    “惭愧!此前,我还一直不信。”徐干叹道,“今日看来,果有此事。沂王缘何如此糊涂啊!”

    范羌闻言,困惑的望着方冲,暗道:此小小都伯,又远处沂地,何以知晓渔阳会盟之事?

    方冲却对他喝道:“这盟单后来怎样?”

    范羌道:“这盟单如今被人送到了阙廷,落在陛下手中,故此方有兴兵讨伐之事。”

    方冲道:“这盟单不是一直在苏仪手中么?如何能被人盗走,还送到了阙廷?”

    范羌道:“苏仪交给了沂王,却被他的从妹徐娆从宫中盗走,交给了卫士令卫羽,然而二人一同逃到京师。”

    “被谁从宫中盗走?”徐干猛然问道。

    “徐娆!原在济王宫中,后济王事败,又逃回沂国投奔沂王。”范羌道。

    徐干颤声道:“是她盗走了盟单,又交给了阙廷?”

    “正是!”

    徐干道:“继续讲!”

    范羌能听出他声音中充满着喜悦与激动,忽然想起他二人都姓徐,忙问道:“她名为徐娆,你叫徐干,莫非?”

    “徐娆正是我的胞妹!”徐干道,“此事与你无关,继续说。”

    “如今阙廷大军云集,苏仪建议沂王重兵驻扎龙口岭,与之一决高下。”范羌道。

    “凭沂国这点军力,与阙廷汉军相抗,岂非以卵击石,自寻绝路?这苏仪乃是旷世奇才,如何不识此理?为何却要偏偏逆势而上,其中究竟有何玄机?”徐干道。

    “徐中尉难道竟丝毫未瞧破其中奥妙?”仲升道。

    “请仲升赐教。”徐干道。

    “且待问清楚此人之后,我等再议此事。”仲升道。

    “仲升所言极是!”徐干道,转而望向范羌,道:“卫士令卫羽乃是深得沂王所信赖的心腹至交,适才听你所言,此刻卫羽竟然弃离沂王而去了京师,向陛下举报他?”

    “不错!”范羌道。

    “这如何可能?”徐干道,“卫羽乃是质厚重义、士死知己之人,对沂王披肝沥胆,若说见他欲行不义,离其而去,还能令人可信,但如去阙廷举报邀功,断不可能。”

    范羌道:“徐中尉所言甚是,卫羽确实在犹豫不决,乃是苏仪设计把他逼去!”

    “此话怎讲?”徐干道。

    当下,范羌就将那日去卫羽府中抓捕甘英,然后引诱他到戏马台,以及当晚去卫士令府中将他逼走的经过说了一遍。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仲升叹道:“这苏仪真是老谋深算。”

    方冲则道:“那陈睦化名贾鸣,竟被苏仪识破,与甘英一同被抓走了?可知现在情况如何?”

    范羌道:“听说他二人与郑异俱都软禁在一处。”

    仲升道:“郑异?他们可安好无事?”

    范羌道:“尚且安好,只是身陷囹圄,万难脱身。”

    徐干紧紧盯着范羌,忽道:“你究竟是何人?如此谈吐清楚,思路清晰,为何要加入善道教,有何用意?”

    范羌微微一笑,道:“徐中尉好眼力,既然已经瞧破,在下也就不再相瞒。我名叫范羌,乃是龙舒侯的护卫!他被沂王请至王城,察觉善道教来者不善,担心沂王天性仁厚,受其迷惑,被其误导,更重要的是小侯爷徐干下落不明。故此,遣我前来暗中查访。”

    徐干闻言面色倏变,顿了顿,方恢复平静,道:

    “你所言之真假,且放到一边,日后自知。但我来问你,可曾探听到沂王是否有谋逆之意?”

    范羌道:“沂王近年来重金招士,广聚兵马,扶植善道教,其意早已不言自明,徐中尉久在他身边,焉能不晓?只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如今其势已成,羽翼渐丰,已到图穷匕见之时了!”

    “如何图穷匕见?”仲升问道。

    “只须知晓苏仪、荆采等为何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也要夺得这北城防务大权,甚至不惜遣派范某前来刺杀徐中尉?”

    “因为我徐干一再阻止他们将四城连为一体,故此方被他们视为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徐中尉为何不遂他们之愿,反倒一而再,再而三阻挠他们掌控北城防务?”范羌问道。

    “此城的重要性非同小可,关系到此间千家万户百姓的生死安危,不容有丝毫闪失。”徐干道。

    “此城为何如此重要?”范羌道。

    “因为营下之坝,阻住上游冲下来十之八、九的水流。倘若溃崩坍塌,则如同洪水猛兽般顷刻滔天而出,吞噬整个沂境,本地百姓必将悉数遭殃!徐某也是沂人,焉能不战战兢兢,又岂敢有丝毫疏忽懈怠?”徐干道,“而善道教,教众来自五湖四海,参差不齐,由这些鱼龙混杂之徒,肆意进出于如此机要之地,徐某岂不寝食难安?”

    “徐中尉之忧,确是理所当然。”范羌道,“但不知有没有想过,你是竭尽所能,确保此坝不出意外,而有人则费尽心机,希图在将来某时大坝崩溃,以便倒悬之水倾泻而下呢?”

    徐干道:“此言何意?天下岂有这等心地险恶之人?”

    不及范羌回话,仲升道:“不但有,而且还大有人在。徐兄为之恭约尽忠的从兄沂王便是一人,那位足智多谋的苏仪先生也算一个,还有善道教的教主及以下众人!不知此言可对?范壮士?”

    “正是!”范羌面露异色。

    徐干更是惊得面色如土,不敢相信。

    仲升却是神色如常,继续问道:“适才,范壮士自屋顶跌落,似乎有些反常,莫不是被人暗算?”

    范羌面上一红,道:“说来惭愧,与我同来之人,名叫杨仁,与我一同加入的善道教。此人话语不多,沉稳内重,武艺也与我不相上下,自以为投机,不想他竟会在此关键时刻出手害我。”

    仲升道:“适才你从屋顶,率先跃下,假如未被暗算,准备若何打算?”

    范羌道:“我欲击昏徐中尉,诱得杨仁下来,然后呼叫营中汉军,一同将其抓获。”

    仲升颔首,道:“你可知杨仁是何来历?”

    “杨仁自称早先是郎陵侯臧信部属,而此前我亦曾奉龙舒侯之命应募至郎陵侯军中,也确曾见过此人,故此深信不疑,就对他未多加防范。”范羌道。

    “此人来历远不止如此简单,他武功之强,远远出于你的预料。但他既然出手坏你之事,显然是有意为之,给徐兄示警,而且也并未借机害你。由此可见,多半是友非敌!所以,今后你就留在此间,不宜再出头露面,以免被善道教中人发觉,以免让这位要回去面见荆采的朋友,徒增危险!”

    范羌望着仲升,问道:“足下究竟是何人?可否坦诚相告?”

    仲升道:“在下班超,字仲升!”

    那日,郑异提及苏仪所说的蛟龙出海,引起班超高度关注,回去后独自闷在舍内,水米不进,反复思虑了整整一日,自觉有所心得后,便私下来见郑异,详细讲述出来,并提出了所想的对策。

    郑异静静的听着,思虑良久,方才缓缓说道:“苏仪此人,着实深见远虑,变诈万端!但《易》曰:‘君子之道,或出或处,同归殊途,一致百虑。’仲升亦是物来有应,事至不惑,故此可以另辟蹊径,窥得天机。前些时间,我已让田虑秘密前往沂国侦视内情,如你所断正确,日后与他定可殊途同归。不过,苏仪密谋此事已久,必是经过严密推演,方才诉诸实施。我等须得因地制宜,针锋相对,商议出周全稳妥的克制之策。既不可打草惊蛇,又要防止他禽困覆车。今日,且容我三思,明日,再唤来何敞国相,汇聚众智之后,方可解疑释惑!”

    次日一早,当班超再次来到郑异堂内时,何敞早已在坐等候。郑异吩咐闭门谢客,与二人足不出户,亦是推演一日,虽商得一个有望胜出之策,却仍未能统一,存有分歧,且均觉风险较大,但除此之外,又没有更优的方略。

    班超道:“郑司马只身赴虎穴,独斗苏仪,以分其心,虽可出其不意,但实在太过冒险,无异于养鱼沸鼎之中,栖鸟烈火之上。万一被他识破,动了杀机,岂不满盘皆输?”

    郑异笑道:“岂不闻‘岁不寒,无以知松柏,事不难,无以知君子’!我等既已推知苏仪在渔阳会盟时所展露的宏图大略,况且又都认可唯有此法方能破解,那还有何犹豫之处?若能救得此间百万苍生,慢说是区区沂国王城,即便是坠万仞之坑,践必死之地,郑异毅然愿往!”

    何敞道:“既然郑司马心意已决,班超就不必再劝了,只要你按计行事,或许能解得郑司马之危。不过,即便班超完成既定之事,又何以报知郑司马?”

    “此事我早已想好,到时候自会告知。”郑异笑道,“班超,我再对你所思之策,提出两个建议。”

    班超道:“郑司马请讲!”

    郑异道:“这第一个建议,就是推荐一人。他对东州各郡国地理概况了如指掌。上次在莲台山伏击偷袭耿忠的济国军队时,此人功不可没。须昌、会虑二县乃是后来陛下划拨给沂国,不在早先版图之内,以至经常被人忽视。你此去带上他,必能大有作为。此人姓宋,名磐,是京师汉军细作营都尉。”

    “那太好了!我本对沂国地界就一无所知,只在地图看到须昌、会虑二县在沂国西南,与淮国交界;而当下我等所在济国王城,却在沂国东北。按照常理,如前往此二县,当经沂国境内最为便利。但我此行,却不准备走沂国,而是想绕经其他郡县前去,以尽可能不惊动苏仪。今有宋都尉相助,正好如我所愿。”班超道。

    郑异笑道:“此议大妙!沂国境内,善道教众遍布,难免不被苏仪觉察。另辟蹊径,他自是万万料想不到。”

    班超道:“这第二个建议呢?”

    郑异道:“启程前,你、宋磐与我一同去见王景,就你提出的见解,向他再做请教。毕竟,普天之下,精通水利者中,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班超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议。”

    郑异微微一笑,又对何敞道:“何国相,我向班超推荐了一人,却还想向你再借一人,不知可否成全?”

    何敞道:“何人,只管讲来,就是本相,也无甚不可。”

    郑异道:“不敢劳您大驾,我只须借陈睦一用。”

    “当然可以!”何敞道,“此外,徐娆也曾找我数次,说打算回沂国,与他兄长徐干团聚,还说她本是沂王从妹,还想再尝试盗取盟单,为沂国百姓免去一场刀兵之苦。”

    郑异道:“难得她有此心,或可让甘英护送她前往沂国王城,先见一下卫羽,再做计较。至于具体方略,且容我细思之!”

    次日,郑异与班超一同去拜访了王景,聚议了又是整整一日,经宋磐介绍地理,然后王景加以一番分析,众人信心又提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