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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另辟蹊径

    第三日,班超便同宋都尉辞别郑异,离开济国王城,纵马启程。宋都尉自是轻车熟路,刻意绕开沂国,兜了一大圈,沿途并未遇到丝毫曲折。

    数日后,二人便到了须昌。

    此县确实富庶,难怪当年明帝要划给沂国,果然是一方宝地,繁华似锦,河汊密布,楼榭倚岸,沸地笙歌。

    一条通往东北方向的宽广河流引起了班超的注意,水面湍急,数条载有货物的船舶正在上面并列行进。他问道:

    “此河甚是敞阔,不知通往哪里?”

    宋都尉道:“此河乃是淮水分支,原本径直向南奔向东海。后来,沂王组织民力,沿东北方的会虑方向,开凿渠道,让河水穿过当地群山,取名濉流,引至沂国境内,灌入荒地,从而变废为宝,治出一望无际的肥沃农田,号称沂国粮仓!”

    “沂王归国后,确实是政绩茂异。”班超赞道。

    他俩正说着话,忽闻身后马蹄声大作,所行走的官道上,转眼间驶过无数马军。

    二人连忙拨马进入岸边柳荫小道,一路沿河而行,适才所在的大道上,不时有一群群马军疾驰而过。

    “小小县府,何以有这许多马军?莫非前方出了什么事情?”宋都尉道。

    “确实奇怪,像是赶去集结。”班超说着,回头眺望,道:“大队人马都过去了,后面像是没有了!”

    说罢,便招呼宋都尉又回到了官道之上,也打马扬鞭,向前加速飞奔。却见河中水流越来越急促,哗哗作响,声音震耳。

    行不多时,前面出现一个岔道。

    宋都尉道:“右侧通往会虑县城,刚过去的马军就是走的这条路。若走左侧,沿着河流,就进入了会虑山。穿过这一片绵绵群山,便是适才所说的沂国粮仓!”

    班超朝左边仰望,但见群山连绵,层峦耸翠,直入云霄。

    宋都尉指着山间,道:“这条开阔的潺潺水流看似天然,实则不然,就是当年沂王征集全国军民劈山挖沟、人工开凿出来的濉流。”

    班超这才明白为何河水到得会虑境内后突然变得如此急促,原来前方山间地势被刻意凿得低凹,导致水流湍急。

    二人催马朝着山中走去,这里的山道全是由坚石铺垫,平坦缓和,绕过两道山湾,忽见前面道旁树下的岩石上坐着一些精壮汉子,正在歇息,周侧停着许多辎车,上面装满粮食等辎重。

    他们也望见了班超与宋都尉,有人笑道:“你二人是北水使者座下的高徒吧?四方使座下,此刻就数你等最为快活,不用筑城劳作,四处溜达闲逛。不过,别看你们此时悠闲自在,只要徐中尉一答应连城,那时候就该轮到你们忙活了?”余人一阵哄笑。

    班超听得“徐中尉”三个字心中一动,原来前面山中竟然驻扎有汉军,而且还有善道教众在修筑城垒,眼前这些人显然是前来会虑筹集粮草辎重的。足见此间有些名堂,不知是否与“蛟龙出海”有关?

    当下试探着回应道:“徐中尉是不会答应连城的,我们好日子长着哩!”

    那名教众道:“想的倒好!会虑刘嵩县令与须昌刘信县令都说了,早晚徐中尉必会答应,否则东、南、西三城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财力才建成,如不与北城相连,那不是徒劳白费?沂王、荆教主又岂会答应?”

    另一名教众道:“到头来,徐中尉还是要听沂王的,你们的好日子那就真是到头了!”余人又是一阵哄笑。

    班超道:“就算连城,我们一家忙着,教主岂能让你们袖手旁观?”

    先前说话那名教众道:“那是东、西两城的事,与我们南城何干?东、西两城的教友们苦啊,横竖闲不下来!”

    另一名教众道:“好歹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前番刚开始动工时,那可是日夜不得闲着,若不是教主嫌进度慢,请沂王从会虑、须当二县征来大量民众,只怕此刻我等还在往山上运石头呢!”

    有教众道:“如今各城都已经竣工,可这次在会虑县城,刘嵩县令还在征集民众去采石,还从须昌调来好多马军,不知又要在何处建城。你等可曾望见?”

    班超与宋都尉对视一眼,却听得又有人应道:“那是教主与沂王之事,你操那份闲心作甚?”

    “如何能不操心,说不定此刻徐中尉已经同意连城了,这才需要石料。真要是那样,只怕咱们也不能得闲。”

    “关我等何事?那是北城的事。”

    “怎么不关我等之事?若是教主再赶工期,又不愿烦劳会虑、须当二位县令,那必定就会调集教内兄弟动手!”

    众人七嘴八食,争执了起来。

    班超与宋都尉见状,催马扬鞭,沿着曲折山道继续前行,路旁便是深沟险壑,山涧激流不停传出龙吟虎啸、咆哮怒号之声,震撼心魄。

    越往前行,地势越低,再绕过一道山湾时,视野骤然开阔。二人勒住马,向前眺望。

    远山如黛,群岭如怒,满目松涛,气势恢宏。数座依山傍水而建的营寨,浮于其上,尽收眼底。

    近端有一座东、西走向的营寨悬于滔滔濉流之上,两侧岸边则各有巨石筑建的城垒与之竟悬空架桥相连;而远端的下方,云山雾绕中也有一座城寨与之平行,结构与之相似,但凌空复道之下筑有栅门水坝,而这两座城寨左右两侧的山上也各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固垒。

    “这应该就是适才那些善道教众们所说的方城!”班超道。

    “是啊!不过,许久不来,这里变化极大,原来只有一座远处孤零零的护坝营垒,如今竟凭空又多出来三座。”宋都尉道,“但不知他们筑建这许多城有什么用处?”

    “宋都尉所提及的早先就有的那座营垒,河流上空有复道,下方有水坝,应当就是北城,当下由他们所称的徐中尉驻守。”班超伸手一指,道:“近端与之平行的这座营寨,就是南城,而左右两侧的石头营垒,就是东城与西城。”

    “正是!而且北城与东、西城之间都有一段空隙,所谓连城,大概就是想将这段空隙填上,使得四城融为一体。”宋都尉道。

    “融为一体,形成一座巨大的闭环堡垒,据险而守,固如金汤;广积粮草,天长日久,则带砺山河,内藏乾坤。”班超道,“这就是他们为何要凭空多增筑三城的意图!”

    “那徐中尉为什么又不答允连城呢?”宋都尉道。

    “原因应当就在北城那座复道之下的水坝上。”班超道,“此河渠虽为人工凿出,但山间地势陡峭,水位落差极大,汹涌磅礴,而山外便是沂国的粮仓与平原,倘若没有此坝阻挡,濉流必将径直喷出,凌空而下,一泻千里,下方的平原顷刻之间就会化作一片茫茫无际的湖海,只怕连沂国王城都难以幸免于难!”

    宋都尉仍然不明所以,茫然的望着班超。

    “营建北城,原来意图十分单纯,就是护住水坝,防止此处决口泛滥。如今与其他三城相连,则情况变得复杂许多,也徒生诸多威胁。”班超道,“四城一体,凭空多出一道守城防御压力,若其他三城中任一城被敌人攻克,则可顺着东、西两城直达北城,岂不危矣!同时,连城后,增添出许多军民,难免人际混杂,若有人心怀叵测,也可直达北城,更是防不胜防。此外,善道教众遍布天下,鱼龙混杂,与原先北城训练有素的精锐汉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那位徐中尉又岂能放心得下?”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徐中尉倒真是奉公矜严啊!”宋都尉道,“但不知此前我等所见的许多马军从会虑奔向须昌,以及在会虑城内征集采石石匠又为何意?莫非又要兴建什么新城?”

    班超面色凝重,半晌方才缓缓道:“此时尚不得而知,但切不可忽视,且先向前方再去看看!”

    二人催马继续前行,但未走多远,便有善道教众拦住去路,盘问他俩欲往何处,宋都尉答称欲往沂国王城。

    那些善道教众令他们下山绕道过去,不得继续沿原路前行。宋都尉欲与他们理论,班超却摆手止住,纵马按照善道教众所指的小路,从容自如的下了山。

    宋都尉道:“仲升真是好脾气,竟如此迁就他们。大汉天下,他们凭什么如此霸道?”

    班超笑道:“如此历尽千辛万苦,才筑成的营寨,岂能容人随意窥探?之所以封山,不就是防备你我这样的人么?咱们若强行硬闯,岂不是自投罗网?”

    宋都尉道:“如不能探清善道教所据诸城动态,岂不是白虚此行?”

    班超道:“不妨径直前往北城,去碰碰运气。如果能行,则善道教诸城虚实,不需身临其境,也可探得究竟。”

    二人绕到北城正门,班超察看一下周围境况,点了点头,道:“人人不可缺水,但水亦能覆人人!”

    宋都尉道:“这寨门紧闭,如何进去?”

    班超道:“此前,宋都尉经常往返于各地军营,沂国也不例外,在当地军中,难道就没有熟悉的得力之人?”

    宋都尉想了想,道:“还倒真有一人,就是不知此刻是否在此营寨之中?”

    班超道:“此营中军士都是来自沂军,备不住或许认识你说之人,且试试,先想办法进去再说!”

    宋都尉道:“说的也是!”遂与班超将马拴住路边树林中,然后径直沿着石阶,朝寨门走来。

    行至半途,便听得山上有人高喊:“来者站住,报上姓名与来意,否则我等就要松弦施射了!”

    二人循声望去,但见营寨墙垛以及门楼之上,伸出无数硬弩,遂连忙驻足不前。

    宋都尉道:“寨中弟兄,不要放箭,都是自己人。在下宋磐,闻听故友徐䵟在此,特来相访!”

    山上汉军当即回道:“营中并无此人,你等且回吧!”

    宋磐顿觉失望,道:“我就说这个毛孩子,如何会被人熟识?”

    班超忽然却向山上喝道:“你等速去报知徐中尉,他自然知晓此人,我等有要事找他相商,莫要耽误军机!”

    山上当即静默了片刻,然后有人回应道:“那请稍等,我等即刻禀报徐中尉。”

    宋磐道:“此举未免莽撞,那徐中尉出来,见不识得我等,岂不恼怒?若想再上山进寨,岂不更不得指望了?”

    “先见到徐中尉人,再想办法?”班超道,“趁此空闲之时,且见缝插针,说说当初你是如何识得此人的?”

    宋磐道:“时间有些久远了!数年前,当时沂王刚归国不久,境内盗匪蜂起,我奉命前来协助平息流寇,给沂军带路在山中追敌。那时,沂军中有一个又黑又瘦的毛孩子,名叫徐䵟,人极其机灵聪明,还能识文断字。我深感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其父曾任过徐县县丞,后家中出事,不得不出来投奔从兄,在军中历练。”

    班超闻言也是一愣,道:“徐䵟之父竟任过徐县县丞?莫非名叫徐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