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们试着开始吧
1
卫遥沮丧了大半天，一天干活都没动力，快下班了还接到简熙年的会议通知，让她上三十六楼开会。
她到了简熙年办公室，发现江妍也在。
简熙年抬眼看到卫遥：“来了？坐吧。”
“哦。”
卫遥默然坐到了江妍的旁边。
简熙年双手握着，放在桌前，缓缓说：“早上的例会上你们已经见过，现在我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律师，以后会加入我们诉讼事务部。”
顿了顿，他转而说：“这是卫遥，今年的实习律师，工作细心，表现很不错。”
卫遥不知道简熙年是要有多昧着良心称赞自己，这真的是他对自己的评价吗，怎么听起来这么不真实？
江妍伸出手：“卫遥，你好。”
“江律师你好，多多指教。”
江妍挑眉，转过身看向简熙年：“这个部门的人员这么简单？真是想不到啊，简主任挑大梁的诉讼业务部，只有两个人？”
简熙年口气笃定：“已经够了。”
江妍说话做事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我翻看了这个部门成立至今的案件，四个里竟然有三个是法律援助，一分钱都不赚。简主任，你开这个部门，就是为了做慈善吗？”
“三个法援案件，虽然不赚钱，但获得了极大的社会认同感，光电视、热搜就上了好几回，为维特利的品牌宣传省了不少广告费，也奠定了一定的市场基础。更何况，无论是作为一名律师，还是在律所掌舵的主任，都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居然能把赔钱的事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卫遥的嘴巴差点就合不上了。她就这么看着这两个人在她面前唇枪舌剑，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江妍的眼神从质疑转变为肯定，抿着嘴：“我果然没有选错合伙人，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沓和迂回，我喜欢立竿见影，马上就能看到账面数字的。法律援助案件我可不接，我只对能赚钱的案子感兴趣。”
“我早就说过了，作为合伙人，你有挑选案件的自主权。”简熙年敲着桌面上的文件，“但我这里堆积的案件，你也不想接？”
“你这些案子虽然钱不少，但是我还想要名气，我想要一个能一炮而红的案件，来打开我在国内的知名度。”
江妍仰着脸，胸有成竹地说：“行了，该挑什么案件，我心里有数，总而言之不会让你失望的。”
卫遥有点吃惊，没想到江妍居然是这样的人，她的目标明确，而且也不忌讳说出自己的目的，像这样有决心有干劲的人，才适合待在简熙年身边吧？
“你这实习律师，怎么傻掉了？”江妍侃侃而谈后，注意到兀自发愣的卫遥，扯着她的胳膊，“走吧，下班了，我们吃饭去。”
她的气场太强大，一点也没让人能够推拒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卫遥总觉得自己和江妍格格不入，就连站在电梯间里，都有一种磁场不对的感觉。幸好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蜂拥而上，江妍很快融入了他们，有说有笑起来。
晚上吃饭照例是简熙年请客，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卫遥坐在了简熙年的正对面，属于看得见、但听不清楚他说话的那种位置。
江妍则坐在简熙年的右手边，两个人隔得很近，时不时地说几句，惹得旁边的人阵阵发笑。卫遥坐得远，索性不管不顾地埋头苦吃起来，谁想就在她吃得开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
那种目光迫使她看过去，对面的简熙年眼里藏着浅浅的笑意，一边看她，一边用手指了指左边脸。
卫遥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喃喃自语：“莫名其妙的，什么意思……”
简熙年又低头匆匆在手机界面上打了一行字，随后卫遥收到了一条微信。
—你脸上有番茄酱。
卫遥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懂了，拿起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左脸。
简熙年又笑了，指了指另外一边。
江妍发觉简熙年不知道在朝着什么方向笑，看过去才发现是卫遥。她眼里有了深意，不动声色地抓着简熙年的衣袖：“师兄，刚刚我们谈到哪个地方？”
简熙年转过头和她交流案件，再看回去，卫遥已经逃之夭夭了。
卫遥赌气一样闷不吭声跑到洗手间，果然脸上弄到了一点番茄酱，挺滑稽的，怪不得简熙年会忍着笑告诉她。
“什么人嘛，看到美女律师就走不动道了，还在取笑我！”
卫遥气冲冲地回到座位上，有人从背后拍了她的肩膀。她转过头，惊诧：“唐景林，你怎么来了？”
唐景林手上还挂着西装外套，拉着箱子：“刚刚看到有一个人好像你，果不其然。”
“刚下飞机？”卫遥瞥了眼他的箱子。
“是，恰好和同事过来吃饭。”唐景林心虚地说。其实是陈思榕放的风声，但他不好说出来，只能掩饰过去了。
这次连续飞了十几天，刚回来他就去找卫遥了，谁想到他们律所居然集体聚餐，他又马不停蹄追到这里来。不知道为什么，唐景林内心有一种预感，仿佛今天不向卫遥表白，她就要飞走了一样。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迫使他赶紧追过来。
只不过这种集体行动，实在是人多口杂。就在这个当口，桌上的人酒足饭饱，便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蒋梦盈拿来两个冰桶：“游戏规则这么定吧，每个人各写五张便笺投放到冰桶里，被选中的人就在冰桶里抽取便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说完，就开始分发便笺条了，发到唐景林这里时，蒋梦盈凑过来：“你也一起玩吗？”
唐景林随手抓了便笺，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了几句。
蒋梦盈又走到简熙年和江妍那边：“简主任，你也一块来玩吧？”
简熙年随意拿了几张便笺，说：“好啊。”
平时这种游戏，简熙年是不参加的，今天倒是一反常态了。能整蛊几个合伙人的机会不多，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跃跃欲试起来。
道具是一个空红酒瓶，横放在桌子上，坐在第一个位置的人开始转动它。
瓶子快速地旋转起来，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下，缓缓指向了陈思榕。
陈思榕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嗷”地叫了一声，捋着袖子抽了一张“真心话”的便笺条。
有人探过头，把问题念了出来：“说出自己最丢人的事。”
“让我想想啊。”陈思榕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有一次穿裙子，不小心把裙边夹在内裤上，结果走了一路都没发现。”
这事确实够丢人，陈思榕迅速过关了。很快，瓶子又开始转动，这次好死不死地转到了卫遥面前。
她从冰桶里拿了一张“大冒险”，上面写着，在脸上画猫。
“我来我来！”
“我来画！”
卫遥只能认命地把脸伸过去，任由冰冷的笔在脸上乱画。
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才转了十次不到，卫遥的脸上又被贴了两张纸条，江妍唱了一首英文歌，而半途被拉来的唐景林更惨，已经被脱掉一件衣服了。
他常年有健身习惯，脱掉毛衣后，里面仅剩一件衬衫。
这一次，瓶子又转到了卫遥这里。
她把手伸进去，抽出来的竟然是和唐景林一样的便笺：脱掉一件衣服。
卫遥身上穿的是连衣裙，要是脱掉可就只剩下内衣了。唐景林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便笺条：“我来替她吧。”说完，就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本来还有人想拷问唐景林是不是对卫遥有兴趣，结果在看了他的“胴体”后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场的女性无不血脉偾张，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
“啊啊啊！”
“脱掉，脱掉！”
唐景林那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脱掉衣服后，已经有人把持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了！
男同胞们强烈谴责：“不行，快把衣服穿上，不然等会儿别桌要来抢人了！”
紧接着，江妍又被抽到了，她取了一张便笺，上面写着：今天内裤的颜色。
江妍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高深莫测地说出了黑色。
随后，瓶子又转到卫遥这里。
她看到便笺的时候，内心倒抽一口凉气。
“在场的异性中，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卫遥认命地点了点头。
起哄她和唐景林的人更多了，想必律所的人已经把她和唐景林看成一对了。
“奇怪啊，我怎么感觉今天莫名其妙地被塞了狗粮呢？”
“一定是瓶子转的方向不对，再来再来！抽一张接吻的！”
气氛越发高涨，大家都说要抽一张KISS的签，没想到瓶子这次不听使唤地转到了简熙年的面前。
他眼也不抬地从“大冒险”的冰桶里抽出一张签，其他起哄的人早就噤声了，卫遥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简大BOSS到底抽了什么，要是整得太过分了，大家明天会不会一起倒霉啊。
恐怖的安静过后，简熙年轻轻伸手，对着卫遥招呼了下：“卫遥，你过来。”
“啊，我？”卫遥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如擂鼓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简熙年起身，拉着她的手臂，头就俯低了下来。
卫遥整个人都石化了，手脚冰凉，她根本就不知道简熙年抽到的是什么……当简熙年的唇离她的脸只有一点点距离时，已经有人开始尖叫，唐景林的脸色也变了。
就在卫遥不知道要不要闭上眼睛时，简熙年突然停了下来，对她认真道：“我将把你紧紧地搂在怀中，吻你亿万次，像在赤道上面那样炽烈地吻。”
说完后，他才放开她，亮出手里的便笺纸：与在场的一名异性深情对望，并说十秒钟情话。
有人取笑道：“简主任，瞧把卫遥吓得……”
“这情话说得忒吓人了。”
还有人朝卫遥投来同情的目光：“真可怜，怕是得心脏骤停了吧。”
而真正心脏骤停的人是唐景林，他的目光深邃，手握成了拳。他知道，如果简熙年的头再往下一分，他或许真的会不顾游戏规则冲过去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回到位置后，卫遥手心里全是汗。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只有她自己感觉快要得心肌梗塞了。
幸好签也抽得差不多了，简熙年宣布今天晚上的游戏到此为止，所有人希冀的抽一张接吻签的想法也宣告破灭。
卫遥魂飞天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陈思榕在叫她：“遥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不等会儿搭唐总的车回去？”
卫遥早就想走了，小声问：“可以吗？”
唐景林当然表示可以。
眼见其他人也玩得差不多，卫遥到洗手间把脸上的纸条撕了，没想到回来时又被简熙年叫住。
“等会儿你搭我的车吧。”
卫遥感到不解：“为什么，我们又不顺路？”
简熙年起身，指着旁边的江妍说：“江律师喝了酒，我得送她回去，我一个人不方便，你在可以搭把手。”
卫遥还想拒绝，江妍却在那头挤眉弄眼，声音慵懒：“那怎么好意思哦，小卫也要回家的。”
简熙年不遑多让：“我会送她回去的。”
他这么说，卫遥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众人陆续从店里走出来，卫遥跟着江妍、简熙年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各怀心思，还有人嘀咕：“卫遥好惨啊，刚刚撞在枪口上，现在还被拉着去当电灯泡。”
“谁让他们是一个部门的，当然是首当其冲啦。”
“我看简主任是故意的吧，如果不拉着卫遥，估计明天又谣言漫天。”
卫遥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她又不是二愣子。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默然地上了简熙年的车，眼睁睁看着唐景林和陈思榕他们几个消失，成为一个光点。
江妍贴过来，徐徐道：“怎么，在看谁？”
“啊？”卫遥反应极大，弹到了另外一边，“没……没有啊。”
简熙年的目光幽幽看过来。卫遥就看见江妍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
2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什么，简熙年开了音乐，几首法语歌唱得卫遥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
江妍许是喝了酒，一上车就微闭着眼。
车子缓缓地停在江妍家楼下。
简熙年回头吩咐卫遥：“你把江律师送上去。”
“我？”卫遥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是我？”
简熙年居然波澜不惊地说：“江律师一个人住，我送上去不太方便。”
明明简主任才是江律师的绯闻男友，他怎么也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地把人送回去吧，这让自己代劳，又是什么操作？卫遥满脑子疑问，却又只能隐忍不发，按捺着心情把江律师扶到了电梯旁。
江妍酒气上来，头一阵一阵发晕，但还是勉强能自己走。到了楼上，她掏出包里的钥匙，说：“麻烦，开一下门。”
卫遥手忙脚乱开了门，发觉里头的摆设很精巧，许是刚住不久，地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整理的包裹。
江妍走进去瘫在了沙发上，卫遥紧跟过去，关心道：“江律师，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今天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江妍唇边勾着笑意，眼神蒙眬。
“我倒杯水给你吧。”
江妍身体前倾，用手轻轻掐了下卫遥的脸，挤眉弄眼：“看在你这么单纯的份上，问你一个问题。简师兄，他还是单身？”
“好像是吧。”
江妍眯着眼：“那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卫遥看了她一眼，吞吞口水：“应该有吧……”
“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吗？”
“应该是吧。”
“我看得出，简师兄挺中意你的。在国外，我可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样关心在意的。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偷偷在一起了？”
“啊？怎么可能，这是没可能的事！”卫遥大窘。
江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卫遥快招架不住。谁知她又挺自得其乐，打趣说：“你呢，你喜欢简师兄吧？”
卫遥正倒水，听她突然这么说，手上一抖把杯子给碰倒了。
也是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卫遥循声望去，简熙年整个人站在阴影里，手里拎着一个包，看向江妍，脸上淡淡的，语气十分平静：“你把包落我车上了。”
卫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和江妍的对话，只能匆匆地重新倒了杯水，飞也似的下了楼。
卫遥心里很乱，更不知道简熙年在想什么。
3
坐上车时，卫遥因为着急“砰”的一声磕到了额头，把慢她一步坐进驾驶位的简熙年给惊到了。看到她额头上好大一个包，他伸手探过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没事。”
“刚刚江妍和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卫遥眼神游离，几乎不敢去直视简熙年的目光。
简熙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单身？”
卫遥决定装糊涂：“我刚刚有说什么吗，难不成你和江律师在一起了？”
卫遥胆子肥了，居然连自己的老板都敢骗。
“哦，是吗？”简熙年握着方向盘，“所以你觉得我喜欢的人就是她？”
卫遥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调侃：“我可没这么说……”
“呵……”
简熙年几不可闻地笑了，眉眼柔和。这让卫遥更加误会了，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包，想着简熙年是不是要威胁她不能说出去之类的。
“那你呢？”简熙年逗她。
“啊？”
简熙年瞥她一眼：“‘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你说在场有喜欢的人，是谁？”
卫遥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他居然反客为主，把问题丢了回来。她更紧张了，转头看向车窗外，想吹吹风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惜窗外居然连一丝风也没有。
“我就是随口说说……”
她是他部门里唯一的员工，这么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如果说他不是单身，那只能说他掩饰得太好了。但现在江律师过来了，打破了律所和部门里的平静。
她不知道江律师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至于那么回答，只是因为……她内心希望他真的是单身，而已。
刚好到卫遥小区门口，简熙年缓缓地把车停到路边，打了双闪灯。
“怎么连喜欢的人都能随口说？而且你在真心话的时候造假，不太好吧？”
这架势……是在逼问？卫遥喃喃：“我也没说是假的。”
“这样啊……”简熙年皱着眉，“那是谁呢，唐景林吗？”
“我和他没有别的什么，只是普通朋友。”
“既然你喜欢的人不是他，而在场其他人不是有老婆，就是有女朋友，”简熙年一语中的，“卫遥，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卫遥的头脑瞬间炸了，只觉得完了完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简熙年换了那副调侃的神态，表情是难得的认真：“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让你一起过来吗？今天江妍加入我们部门，其他人又胡乱猜测，我怕你胡思乱想，待会儿又不开心了。”
“我为什么要胡思乱想？”
“亏你还是维特利的律师，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简熙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两个人靠得太近，她似乎都能感知到他喉结的震颤。
“察觉到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卫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紧张得手脚冰凉。
“本来我觉得，表白这件事情，应该由男方来做比较好。可是你这快哭了的表情，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他一直是胸有成竹的，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在“真心话”的时候，她的回答让他有了一点惊慌，害怕她的答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简熙年对自己的喜爱是很了解的，从担心到喜欢，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担心她是真的，喜欢她，自然也是真的。
他清浅地笑着，眼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知道吗，今晚‘大冒险’时，我说的话也是真的。
“卫遥，我们试着开始吧。”
4
卫遥回去的时候，陈思榕恰好敷着面膜在追剧，看到她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扑过去问：“怎么样啊，有没有新八卦？”
卫遥不解：“什么八卦？”
“就简主任和江律师啊，群里都炸锅了，大家都想知道后续呢！”陈思榕的小宇宙正熊熊燃烧着。
“他们两个没什么啊……”
卫遥拿着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半天没反应，陈思榕一把扯过来：“你干什么呢，这是电视机遥控器。”
“我还以为有料呢，你不知道那些女的，今晚拼命灌酒给江律师，就是为了看简主任的反应呢。”陈思榕说得兴奋，“你说，他们俩有没有一腿啊？”
卫遥心里正想着要怎么解释，门铃响了。
陈思榕拉长了声音：“这么晚了，谁啊？”
卫遥快走两步：“我去开门。”
打开门，一个身形高挑的人站在门外，脸上戴着口罩，还不自然地捂着脸。
卫遥一眼就认出这是她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安怡，两个人曾经好得穿同一条裤子，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安怡考上艺术院校，又在国内某个超模比赛上获奖，从此之后两个人就聚少离多了，但感情依然很好。
她看到卫遥就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卫遥急忙安抚：“安怡，怎么了？”
“卫遥，你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安怡抱着卫遥痛哭出声，“那个家，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卫遥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拉着她进门：“进来再说吧。”
陈思榕脸上还贴着面膜，探了头问：“遥遥，谁来了？”
卫遥走在前面，轻声说：“思榕，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安怡。今天她借住在我们这儿，成吗？”
陈思榕见安怡眼睛都哭肿了，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识趣地抱着自己的瓶瓶罐罐躲进了房间：“你们聊，我回房间了。”
卫遥用眼神表示了感谢，就拉着安怡坐了下来。安怡的情绪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卫遥没有着急询问安怡，而是跑去热了一杯牛奶：“喝一点吧。”
“我喝不下。”安怡眼泪滚滚而下，吸着鼻子，声音颤抖，“遥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要离婚！”
“发生了什么事？”
安怡颤颤巍巍地把手臂伸出来，捋起袖子，上面遍布着大小不一或青或紫的斑痕。
卫遥讶然：“是谁干的？林子山，他打你？”
安怡苦笑着说：“大家都以为我嫁入豪门，过着吃穿不愁的好日子，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过的是炼狱一样的生活！”
安怡做了知名模特儿后，就受到了富二代林子山的猛烈追求，最终受不住攻势，还没毕业就和他结婚了，并且在去年年底生下了儿子林澍。
听着安怡这么说，卫遥全明白了，安怡这是受到了婚后的家暴！她问安怡：“澍澍呢？还在家里吗？”
安怡摇着头，眼泪又掉落下来：“林家把小澍看得像个宝贝似的，我只能自己跑出来，根本没办法把他给带出来。”
安怡紧紧抱着卫遥：“遥遥，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被他们抢走小澍，我要带孩子一起走！”
安怡睡着后，卫遥才留意到手机在闪着光，有几个微信提示。
是简熙年发来的，但都被她给忽略了。
卫遥见时间有点晚，只能发了留言过去：我的好朋友安怡过来了，我要代理她的离婚案件，刚刚在陪她谈事情。
手机很快响了，简熙年发了简短的信息过来。
—晚安。
5
尽管昨天晚上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上班卫遥仍然是容光焕发，笑意融融的。
谈恋爱果然有一种让人神采奕奕的魔力。
简熙年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看到卫遥，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卫遥被他的笑电得浑身酥麻，心尖颤了一下，眼里眉梢也都是笑。
江妍注意到两人间的电流涌动，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手在桌面上叩了叩：“咳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简熙年这才正色：“行了，开会吧。”又转而看向江妍，“你迫不及待的，是有事情要宣布？”
江妍眉飞色舞道：“是这样的，我最近谈了一个大客户，如果谈成了，会有一笔可观律师费入账。今天早上他已经致电给我，确定选择我作为他的律师，代理他的离婚案件。”
卫遥扬起头：“是哪个客户？”
“说起来你们肯定认识，林氏地产太子爷林子山，网上炙手可热的富二代。”
江妍自信满满，语速飞快，卫遥却陷入了缄默里。
简熙年皱着眉头：“林子山的太太是不是模特儿安怡？”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卫遥，而后说：“不行，这个案子不能接。”
江妍不解：“为什么？这个案子的律师费这么可观，又能带来广告效应，而且我看过了，案子胜诉率高，闭着眼睛都能打赢。”
“是我的原因。”卫遥弱弱地举手，“我接受了安怡的委托。”
江妍柳眉倒竖，气急败坏：“乱来！作为实习律师，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
卫遥低着头：“我不知道你有意接林子山的案件，所以昨天晚上接受了安怡的委托了。”
江妍冷笑：“开什么玩笑，一个是林氏地产的太子爷，另一个只是退出圈子、在家当主妇的女模特，林子山和安怡的律师费能相提并论吗？”
简熙年说：“同一个案子的双方当事人不能由同一个律所的律师来承接，这点你也知道。既然卫遥比你先接了案子，你就得放弃委托。”
江妍气不过，据理力争道：“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饭，那个时候卫遥根本就没有说她接了这个委托，为什么我说要接林子山的案子，她就也接了安怡的？谁能证明她比我先接？”
简熙年想也不想地说：“卫遥昨晚给我报备了。”
江妍脸色都不好了。
卫遥张张嘴：“江律师，这个案子……”
简熙年看了一眼卫遥：“你先出去，我和江律师有话说。”
卫遥知道简熙年是要和江妍谈话了，只能默默地出去。
等她出去后，江妍压低身体，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作为维特利掌舵人，不用想也知道哪个委托对律所更有利。简师兄，你没道理连这种情况都不懂。”
简熙年斩钉截铁：“江妍，我刚才已经做出判断了。支走卫遥，是为了给你留面子。”
“你这么坚定，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你不是这么公私不分的人。”
“江妍，你这种说服的方式，一点用都没有。”
见简熙年油盐不进，江妍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了。
她说：“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案子，卫遥输定了。”
简熙年淡定点头：“我会提醒她，也会适时帮她。还有，你推掉林子山的委托，有困难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
江妍走出办公室时，把高跟鞋踩得咔咔作响。她看向卫遥，勾着唇畔，笑谑：“以为你赢了？不可能的，这个案子你必输无疑。”
卫遥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他们两个人争吵起来的。她进了简熙年的办公室，心虚道：“是不是我做错了？江律师很生气。”
“和我们所第一女战神对上，后悔了？”他讪笑。
卫遥摇头，说：“安怡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她。我只是担心，害所里接不成大单子。”
“不碍事的，只是我看江妍很有把握，这个案子会很棘手。”
“你不知道安怡都被林子山打成什么样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缩的。”
“要我帮你吗？”
卫遥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我想自己来。行不行？”
上次陈文英的案子她已经小试牛刀了，她想再挑战更大难度的案件。她不能老是站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得迅速地成长起来，和他并肩才行。
6
“这么说来，你是拒绝我的委托了？”林子山从泳池边跃上，马上有穿着比基尼的高挑女人给他披上毛巾，又殷勤地递上香槟。
江妍往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溅到水。她沉稳地说：“这个案子我不能接，你另请高明吧。”
“江律师，你可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啊。真可惜……”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上，已经有前凸后翘的女人严丝合缝地贴上去，表面上看是给林子山按摩，实际是在挑逗。
林子山大剌剌地坐在躺椅上：“你知道我在可惜什么？可惜你少了一个出名的机会。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举荐的，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话音未落，又有热辣的美女在泳池里泼水上来，淋湿了林子山，他哈哈大笑，“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和那妙龄少女在水中嬉戏玩耍。
林子山这么明摆着的出轨玩乐肯定不是第一次，而且在律师面前都这么放浪形骸。他早已名声在外，之所以不忌惮，不过是因为有权有势。
安怡根本就制衡不住他。案件谁输谁赢已经摆在明面上，所以放弃这次唾手可得的机会，江妍心里本来就有气。
“总之这次是我浪费机会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江妍低着声音说，起身准备离开。
“行，请送一下江律师。”林子山连头也不回，他懒得浪费时间在没必要的人和事上，他的人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及时行乐。他想找离婚律师，有大把人举荐，之所以找江妍也不过是给双方父母一个面子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还拒绝了。
林子山勾唇，反正他不在乎，他背后有一大堆智囊团，而且他正在酝酿一个大新闻，一个能破坏掉安怡后半生的大新闻。她敢离开他，那他就要她被万人唾骂，在新闻媒体前让“模特安怡”倒下，再爬不起来。
走进玻璃电梯，江妍才轻轻地扯了扯丝巾，吐出来一口气。
门快关上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来：“稍等！”
电梯门开了，江妍不动声色，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沉稳地走进电梯，露出笑容：“江律师，这么巧，不如一起喝杯咖啡？”
江妍淡淡地说：“好啊。”
“放心吧，验伤报告等一下就会出来。”
卫遥把安怡带到勘验中心的休息室，让她缓和一下情绪。
接受委托后，卫遥先是忙着给安怡找地方住，又带她验伤，然后去寻找有力的离婚证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林子山和安怡的离婚案件被媒体曝出后，就迅速地抢占了网上热搜，每天都有狗仔队围堵安怡。
安怡被围追堵截得没辙，出门只能戴着口罩和帽子，可没想到还是在勘验中心被人给认了出来。
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
“瞧，那不是网上说的模特安怡吗？”
“哪个？”
“就是和林子山离婚的那个啊！”
“她怎么也来这里？”
“难不成是……”
就在她们讨论得热烈时，从洗手间出来的卫遥站在她们背后，冷声道：“背后嚼舌根，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前面两个人转过去看向卫遥，嘀嘀咕咕：“什么嘛，还以为自己是谁啊？你背后偷听别人说话，算什么？”
“就是！我们走！”
卫遥走过来，拉着安怡：“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怡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别把她们说的话放在心里，要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那就不用过日子啦。”
安怡摇头：“我不是因为她们说的，我是想小澍了。”
距离安怡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小澍还没一岁大，从小是她看着长大的，安怡从来没和自己的孩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常常坐着坐着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看小澍的照片，自己又默默抹眼泪。
卫遥叹息：“安怡，你不能这样下去了，要振作起来。我们现在的努力，就是为了把小澍给抢回来。”
“如果他不肯把小澍还给我，怎么办？”
“你不要这样想。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有力的证据，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安怡抖着嘴，欲言又止。
“我就是害怕……”
卫遥知道安怡心里不踏实，只能安慰她：“距离开庭也只有几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一定会帮你的。”
魏泽涛双手搭在桌子上，眼睛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个慢条斯理喝咖啡的女人。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在十五分钟前，拒绝了一个七位数的委托和出名的机会。
“真没想到，你居然拒绝了林子山的委托。为什么不想帮他打官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关怀备至地说。
“魏律师，没想到你对这事有兴趣。”江妍淡淡地说。
她和魏泽涛的交集并不多，迄今为止，也只打过几次照面，都是在维特利的会议上。
魏泽涛是维特利的高级合伙人，在律所里的地位颇高。在国外，江妍也是听过魏泽涛的名讳，他和简熙年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两个人声名远播，每每在法学院的辩论赛上，都斗得精彩，被人誉为“南简北魏”，没想到两人回国后，居然又在同一个律所。
“我知道律师并不需要多言和多疑。但是为了我们所，我还是多嘴问了。”魏泽涛其实比简熙年大两岁，经过几年工作后，更显得风度翩翩。
江妍心里有怨气，一想到就来气。
“你倒是热心，可是我们主任似乎并不这么想，还把案子往外推。”
魏泽涛笑了，他是合伙人之一，自然比别人懂得多，一点就通。
“还真的是因为他那个小徒弟？江律师，你居然败给了一个实习律师？”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们都误会了。”江妍看他一眼，冷冷道。
魏泽涛心虚地摸了自己的大拇指，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他对上江妍的眼，她的眼里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她，很想去征服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律师。
“不是就好，他对他那个小徒弟关怀备至，宠得不得了，办个法援案子都要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出了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还担心你想多了伤心。”
江妍轻轻搅拌咖啡，端起来抿一口，慢悠悠地说：“还真是多谢你的关心，但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
魏泽涛目光如炬：“你的眼里只有案件？”
“是的。”江妍放下杯子，果断地说，“咖啡喝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要是我有案子介绍给你呢？”
“那要看什么案子了，普通的我可看不上。”
魏泽涛眼里精光一闪，十分自信地说：“江妍，你得相信我……绝对不会给你介绍不好的案件。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卫遥沮丧了大半天，一天干活都没动力，快下班了还接到简熙年的会议通知，让她上三十六楼开会。
她到了简熙年办公室，发现江妍也在。
简熙年抬眼看到卫遥：“来了？坐吧。”
“哦。”
卫遥默然坐到了江妍的旁边。
简熙年双手握着，放在桌前，缓缓说：“早上的例会上你们已经见过，现在我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律师，以后会加入我们诉讼事务部。”
顿了顿，他转而说：“这是卫遥，今年的实习律师，工作细心，表现很不错。”
卫遥不知道简熙年是要有多昧着良心称赞自己，这真的是他对自己的评价吗，怎么听起来这么不真实？
江妍伸出手：“卫遥，你好。”
“江律师你好，多多指教。”
江妍挑眉，转过身看向简熙年：“这个部门的人员这么简单？真是想不到啊，简主任挑大梁的诉讼业务部，只有两个人？”
简熙年口气笃定：“已经够了。”
江妍说话做事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我翻看了这个部门成立至今的案件，四个里竟然有三个是法律援助，一分钱都不赚。简主任，你开这个部门，就是为了做慈善吗？”
“三个法援案件，虽然不赚钱，但获得了极大的社会认同感，光电视、热搜就上了好几回，为维特利的品牌宣传省了不少广告费，也奠定了一定的市场基础。更何况，无论是作为一名律师，还是在律所掌舵的主任，都有一定的社会责任。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居然能把赔钱的事情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卫遥的嘴巴差点就合不上了。她就这么看着这两个人在她面前唇枪舌剑，却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江妍的眼神从质疑转变为肯定，抿着嘴：“我果然没有选错合伙人，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沓和迂回，我喜欢立竿见影，马上就能看到账面数字的。法律援助案件我可不接，我只对能赚钱的案子感兴趣。”
“我早就说过了，作为合伙人，你有挑选案件的自主权。”简熙年敲着桌面上的文件，“但我这里堆积的案件，你也不想接？”
“你这些案子虽然钱不少，但是我还想要名气，我想要一个能一炮而红的案件，来打开我在国内的知名度。”
江妍仰着脸，胸有成竹地说：“行了，该挑什么案件，我心里有数，总而言之不会让你失望的。”
卫遥有点吃惊，没想到江妍居然是这样的人，她的目标明确，而且也不忌讳说出自己的目的，像这样有决心有干劲的人，才适合待在简熙年身边吧？
“你这实习律师，怎么傻掉了？”江妍侃侃而谈后，注意到兀自发愣的卫遥，扯着她的胳膊，“走吧，下班了，我们吃饭去。”
她的气场太强大，一点也没让人能够推拒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卫遥总觉得自己和江妍格格不入，就连站在电梯间里，都有一种磁场不对的感觉。幸好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又有一群人蜂拥而上，江妍很快融入了他们，有说有笑起来。
晚上吃饭照例是简熙年请客，一张长条形的桌子，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座位，卫遥坐在了简熙年的正对面，属于看得见、但听不清楚他说话的那种位置。
江妍则坐在简熙年的右手边，两个人隔得很近，时不时地说几句，惹得旁边的人阵阵发笑。卫遥坐得远，索性不管不顾地埋头苦吃起来，谁想就在她吃得开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看她。
那种目光迫使她看过去，对面的简熙年眼里藏着浅浅的笑意，一边看她，一边用手指了指左边脸。
卫遥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喃喃自语：“莫名其妙的，什么意思……”
简熙年又低头匆匆在手机界面上打了一行字，随后卫遥收到了一条微信。
—你脸上有番茄酱。
卫遥再怎么后知后觉也懂了，拿起餐巾纸擦了擦自己的左脸。
简熙年又笑了，指了指另外一边。
江妍发觉简熙年不知道在朝着什么方向笑，看过去才发现是卫遥。她眼里有了深意，不动声色地抓着简熙年的衣袖：“师兄，刚刚我们谈到哪个地方？”
简熙年转过头和她交流案件，再看回去，卫遥已经逃之夭夭了。
卫遥赌气一样闷不吭声跑到洗手间，果然脸上弄到了一点番茄酱，挺滑稽的，怪不得简熙年会忍着笑告诉她。
“什么人嘛，看到美女律师就走不动道了，还在取笑我！”
卫遥气冲冲地回到座位上，有人从背后拍了她的肩膀。她转过头，惊诧：“唐景林，你怎么来了？”
唐景林手上还挂着西装外套，拉着箱子：“刚刚看到有一个人好像你，果不其然。”
“刚下飞机？”卫遥瞥了眼他的箱子。
“是，恰好和同事过来吃饭。”唐景林心虚地说。其实是陈思榕放的风声，但他不好说出来，只能掩饰过去了。
这次连续飞了十几天，刚回来他就去找卫遥了，谁想到他们律所居然集体聚餐，他又马不停蹄追到这里来。不知道为什么，唐景林内心有一种预感，仿佛今天不向卫遥表白，她就要飞走了一样。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迫使他赶紧追过来。
只不过这种集体行动，实在是人多口杂。就在这个当口，桌上的人酒足饭饱，便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了。
蒋梦盈拿来两个冰桶：“游戏规则这么定吧，每个人各写五张便笺投放到冰桶里，被选中的人就在冰桶里抽取便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说完，就开始分发便笺条了，发到唐景林这里时，蒋梦盈凑过来：“你也一起玩吗？”
唐景林随手抓了便笺，龙飞凤舞地在上面写了几句。
蒋梦盈又走到简熙年和江妍那边：“简主任，你也一块来玩吧？”
简熙年随意拿了几张便笺，说：“好啊。”
平时这种游戏，简熙年是不参加的，今天倒是一反常态了。能整蛊几个合伙人的机会不多，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似的，跃跃欲试起来。
道具是一个空红酒瓶，横放在桌子上，坐在第一个位置的人开始转动它。
瓶子快速地旋转起来，在众人的屏息凝视下，缓缓指向了陈思榕。
陈思榕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嗷”地叫了一声，捋着袖子抽了一张“真心话”的便笺条。
有人探过头，把问题念了出来：“说出自己最丢人的事。”
“让我想想啊。”陈思榕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有一次穿裙子，不小心把裙边夹在内裤上，结果走了一路都没发现。”
这事确实够丢人，陈思榕迅速过关了。很快，瓶子又开始转动，这次好死不死地转到了卫遥面前。
她从冰桶里拿了一张“大冒险”，上面写着，在脸上画猫。
“我来我来！”
“我来画！”
卫遥只能认命地把脸伸过去，任由冰冷的笔在脸上乱画。
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差，才转了十次不到，卫遥的脸上又被贴了两张纸条，江妍唱了一首英文歌，而半途被拉来的唐景林更惨，已经被脱掉一件衣服了。
他常年有健身习惯，脱掉毛衣后，里面仅剩一件衬衫。
这一次，瓶子又转到了卫遥这里。
她把手伸进去，抽出来的竟然是和唐景林一样的便笺：脱掉一件衣服。
卫遥身上穿的是连衣裙，要是脱掉可就只剩下内衣了。唐景林二话不说，直接拿过便笺条：“我来替她吧。”说完，就开始解衬衫的扣子。
本来还有人想拷问唐景林是不是对卫遥有兴趣，结果在看了他的“胴体”后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在场的女性无不血脉偾张，鼻血都快要流出来了。
“啊啊啊！”
“脱掉，脱掉！”
唐景林那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脱掉衣服后，已经有人把持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了！
男同胞们强烈谴责：“不行，快把衣服穿上，不然等会儿别桌要来抢人了！”
紧接着，江妍又被抽到了，她取了一张便笺，上面写着：今天内裤的颜色。
江妍在众人的喝彩声中，高深莫测地说出了黑色。
随后，瓶子又转到卫遥这里。
她看到便笺的时候，内心倒抽一口凉气。
“在场的异性中，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卫遥认命地点了点头。
起哄她和唐景林的人更多了，想必律所的人已经把她和唐景林看成一对了。
“奇怪啊，我怎么感觉今天莫名其妙地被塞了狗粮呢？”
“一定是瓶子转的方向不对，再来再来！抽一张接吻的！”
气氛越发高涨，大家都说要抽一张KISS的签，没想到瓶子这次不听使唤地转到了简熙年的面前。
他眼也不抬地从“大冒险”的冰桶里抽出一张签，其他起哄的人早就噤声了，卫遥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也不知道简大BOSS到底抽了什么，要是整得太过分了，大家明天会不会一起倒霉啊。
恐怖的安静过后，简熙年轻轻伸手，对着卫遥招呼了下：“卫遥，你过来。”
“啊，我？”卫遥指了指自己，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如擂鼓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简熙年起身，拉着她的手臂，头就俯低了下来。
卫遥整个人都石化了，手脚冰凉，她根本就不知道简熙年抽到的是什么……当简熙年的唇离她的脸只有一点点距离时，已经有人开始尖叫，唐景林的脸色也变了。
就在卫遥不知道要不要闭上眼睛时，简熙年突然停了下来，对她认真道：“我将把你紧紧地搂在怀中，吻你亿万次，像在赤道上面那样炽烈地吻。”
说完后，他才放开她，亮出手里的便笺纸：与在场的一名异性深情对望，并说十秒钟情话。
有人取笑道：“简主任，瞧把卫遥吓得……”
“这情话说得忒吓人了。”
还有人朝卫遥投来同情的目光：“真可怜，怕是得心脏骤停了吧。”
而真正心脏骤停的人是唐景林，他的目光深邃，手握成了拳。他知道，如果简熙年的头再往下一分，他或许真的会不顾游戏规则冲过去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回到位置后，卫遥手心里全是汗。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跳得有多快，只有她自己感觉快要得心肌梗塞了。
幸好签也抽得差不多了，简熙年宣布今天晚上的游戏到此为止，所有人希冀的抽一张接吻签的想法也宣告破灭。
卫遥魂飞天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陈思榕在叫她：“遥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不等会儿搭唐总的车回去？”
卫遥早就想走了，小声问：“可以吗？”
唐景林当然表示可以。
眼见其他人也玩得差不多，卫遥到洗手间把脸上的纸条撕了，没想到回来时又被简熙年叫住。
“等会儿你搭我的车吧。”
卫遥感到不解：“为什么，我们又不顺路？”
简熙年起身，指着旁边的江妍说：“江律师喝了酒，我得送她回去，我一个人不方便，你在可以搭把手。”
卫遥还想拒绝，江妍却在那头挤眉弄眼，声音慵懒：“那怎么好意思哦，小卫也要回家的。”
简熙年不遑多让：“我会送她回去的。”
他这么说，卫遥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众人陆续从店里走出来，卫遥跟着江妍、简熙年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各怀心思，还有人嘀咕：“卫遥好惨啊，刚刚撞在枪口上，现在还被拉着去当电灯泡。”
“谁让他们是一个部门的，当然是首当其冲啦。”
“我看简主任是故意的吧，如果不拉着卫遥，估计明天又谣言漫天。”
卫遥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她又不是二愣子。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默然地上了简熙年的车，眼睁睁看着唐景林和陈思榕他们几个消失，成为一个光点。
江妍贴过来，徐徐道：“怎么，在看谁？”
“啊？”卫遥反应极大，弹到了另外一边，“没……没有啊。”
简熙年的目光幽幽看过来。卫遥就看见江妍笑了笑，说：“我开玩笑的。”
2
一路上没有人再说什么，简熙年开了音乐，几首法语歌唱得卫遥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
江妍许是喝了酒，一上车就微闭着眼。
车子缓缓地停在江妍家楼下。
简熙年回头吩咐卫遥：“你把江律师送上去。”
“我？”卫遥指了指自己，“为什么是我？”
简熙年居然波澜不惊地说：“江律师一个人住，我送上去不太方便。”
明明简主任才是江律师的绯闻男友，他怎么也该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地把人送回去吧，这让自己代劳，又是什么操作？卫遥满脑子疑问，却又只能隐忍不发，按捺着心情把江律师扶到了电梯旁。
江妍酒气上来，头一阵一阵发晕，但还是勉强能自己走。到了楼上，她掏出包里的钥匙，说：“麻烦，开一下门。”
卫遥手忙脚乱开了门，发觉里头的摆设很精巧，许是刚住不久，地上还有一些没来得及整理的包裹。
江妍走进去瘫在了沙发上，卫遥紧跟过去，关心道：“江律师，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今天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江妍唇边勾着笑意，眼神蒙眬。
“我倒杯水给你吧。”
江妍身体前倾，用手轻轻掐了下卫遥的脸，挤眉弄眼：“看在你这么单纯的份上，问你一个问题。简师兄，他还是单身？”
“好像是吧。”
江妍眯着眼：“那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卫遥看了她一眼，吞吞口水：“应该有吧……”
“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吗？”
“应该是吧。”
“我看得出，简师兄挺中意你的。在国外，我可没见他对哪个女生这样关心在意的。老实说，你们是不是偷偷在一起了？”
“啊？怎么可能，这是没可能的事！”卫遥大窘。
江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问得卫遥快招架不住。谁知她又挺自得其乐，打趣说：“你呢，你喜欢简师兄吧？”
卫遥正倒水，听她突然这么说，手上一抖把杯子给碰倒了。
也是这个时候，门打开了。
卫遥循声望去，简熙年整个人站在阴影里，手里拎着一个包，看向江妍，脸上淡淡的，语气十分平静：“你把包落我车上了。”
卫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和江妍的对话，只能匆匆地重新倒了杯水，飞也似的下了楼。
卫遥心里很乱，更不知道简熙年在想什么。
3
坐上车时，卫遥因为着急“砰”的一声磕到了额头，把慢她一步坐进驾驶位的简熙年给惊到了。看到她额头上好大一个包，他伸手探过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没事。”
“刚刚江妍和你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卫遥眼神游离，几乎不敢去直视简熙年的目光。
简熙年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单身？”
卫遥决定装糊涂：“我刚刚有说什么吗，难不成你和江律师在一起了？”
卫遥胆子肥了，居然连自己的老板都敢骗。
“哦，是吗？”简熙年握着方向盘，“所以你觉得我喜欢的人就是她？”
卫遥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调侃：“我可没这么说……”
“呵……”
简熙年几不可闻地笑了，眉眼柔和。这让卫遥更加误会了，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包，想着简熙年是不是要威胁她不能说出去之类的。
“那你呢？”简熙年逗她。
“啊？”
简熙年瞥她一眼：“‘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你说在场有喜欢的人，是谁？”
卫遥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他居然反客为主，把问题丢了回来。她更紧张了，转头看向车窗外，想吹吹风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惜窗外居然连一丝风也没有。
“我就是随口说说……”
她是他部门里唯一的员工，这么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如果说他不是单身，那只能说他掩饰得太好了。但现在江律师过来了，打破了律所和部门里的平静。
她不知道江律师是不是他的女朋友。至于那么回答，只是因为……她内心希望他真的是单身，而已。
刚好到卫遥小区门口，简熙年缓缓地把车停到路边，打了双闪灯。
“怎么连喜欢的人都能随口说？而且你在真心话的时候造假，不太好吧？”
这架势……是在逼问？卫遥喃喃：“我也没说是假的。”
“这样啊……”简熙年皱着眉，“那是谁呢，唐景林吗？”
“我和他没有别的什么，只是普通朋友。”
“既然你喜欢的人不是他，而在场其他人不是有老婆，就是有女朋友，”简熙年一语中的，“卫遥，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卫遥的头脑瞬间炸了，只觉得完了完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简熙年换了那副调侃的神态，表情是难得的认真：“知道今天为什么要让你一起过来吗？今天江妍加入我们部门，其他人又胡乱猜测，我怕你胡思乱想，待会儿又不开心了。”
“我为什么要胡思乱想？”
“亏你还是维特利的律师，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简熙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两个人靠得太近，她似乎都能感知到他喉结的震颤。
“察觉到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卫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紧张得手脚冰凉。
“本来我觉得，表白这件事情，应该由男方来做比较好。可是你这快哭了的表情，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他一直是胸有成竹的，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在“真心话”的时候，她的回答让他有了一点惊慌，害怕她的答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简熙年对自己的喜爱是很了解的，从担心到喜欢，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担心她是真的，喜欢她，自然也是真的。
他清浅地笑着，眼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你知道吗，今晚‘大冒险’时，我说的话也是真的。
“卫遥，我们试着开始吧。”
4
卫遥回去的时候，陈思榕恰好敷着面膜在追剧，看到她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猛扑过去问：“怎么样啊，有没有新八卦？”
卫遥不解：“什么八卦？”
“就简主任和江律师啊，群里都炸锅了，大家都想知道后续呢！”陈思榕的小宇宙正熊熊燃烧着。
“他们两个没什么啊……”
卫遥拿着遥控器，对着空调按了半天没反应，陈思榕一把扯过来：“你干什么呢，这是电视机遥控器。”
“我还以为有料呢，你不知道那些女的，今晚拼命灌酒给江律师，就是为了看简主任的反应呢。”陈思榕说得兴奋，“你说，他们俩有没有一腿啊？”
卫遥心里正想着要怎么解释，门铃响了。
陈思榕拉长了声音：“这么晚了，谁啊？”
卫遥快走两步：“我去开门。”
打开门，一个身形高挑的人站在门外，脸上戴着口罩，还不自然地捂着脸。
卫遥一眼就认出这是她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安怡，两个人曾经好得穿同一条裤子，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后来安怡考上艺术院校，又在国内某个超模比赛上获奖，从此之后两个人就聚少离多了，但感情依然很好。
她看到卫遥就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卫遥急忙安抚：“安怡，怎么了？”
“卫遥，你能收留我一个晚上吗？”安怡抱着卫遥痛哭出声，“那个家，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卫遥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拉着她进门：“进来再说吧。”
陈思榕脸上还贴着面膜，探了头问：“遥遥，谁来了？”
卫遥走在前面，轻声说：“思榕，这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安怡。今天她借住在我们这儿，成吗？”
陈思榕见安怡眼睛都哭肿了，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识趣地抱着自己的瓶瓶罐罐躲进了房间：“你们聊，我回房间了。”
卫遥用眼神表示了感谢，就拉着安怡坐了下来。安怡的情绪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卫遥没有着急询问安怡，而是跑去热了一杯牛奶：“喝一点吧。”
“我喝不下。”安怡眼泪滚滚而下，吸着鼻子，声音颤抖，“遥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我要离婚！”
“发生了什么事？”
安怡颤颤巍巍地把手臂伸出来，捋起袖子，上面遍布着大小不一或青或紫的斑痕。
卫遥讶然：“是谁干的？林子山，他打你？”
安怡苦笑着说：“大家都以为我嫁入豪门，过着吃穿不愁的好日子，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过的是炼狱一样的生活！”
安怡做了知名模特儿后，就受到了富二代林子山的猛烈追求，最终受不住攻势，还没毕业就和他结婚了，并且在去年年底生下了儿子林澍。
听着安怡这么说，卫遥全明白了，安怡这是受到了婚后的家暴！她问安怡：“澍澍呢？还在家里吗？”
安怡摇着头，眼泪又掉落下来：“林家把小澍看得像个宝贝似的，我只能自己跑出来，根本没办法把他给带出来。”
安怡紧紧抱着卫遥：“遥遥，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我，我不能被他们抢走小澍，我要带孩子一起走！”
安怡睡着后，卫遥才留意到手机在闪着光，有几个微信提示。
是简熙年发来的，但都被她给忽略了。
卫遥见时间有点晚，只能发了留言过去：我的好朋友安怡过来了，我要代理她的离婚案件，刚刚在陪她谈事情。
手机很快响了，简熙年发了简短的信息过来。
—晚安。
5
尽管昨天晚上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上班卫遥仍然是容光焕发，笑意融融的。
谈恋爱果然有一种让人神采奕奕的魔力。
简熙年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看到卫遥，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卫遥被他的笑电得浑身酥麻，心尖颤了一下，眼里眉梢也都是笑。
江妍注意到两人间的电流涌动，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不一样了，手在桌面上叩了叩：“咳咳，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简熙年这才正色：“行了，开会吧。”又转而看向江妍，“你迫不及待的，是有事情要宣布？”
江妍眉飞色舞道：“是这样的，我最近谈了一个大客户，如果谈成了，会有一笔可观律师费入账。今天早上他已经致电给我，确定选择我作为他的律师，代理他的离婚案件。”
卫遥扬起头：“是哪个客户？”
“说起来你们肯定认识，林氏地产太子爷林子山，网上炙手可热的富二代。”
江妍自信满满，语速飞快，卫遥却陷入了缄默里。
简熙年皱着眉头：“林子山的太太是不是模特儿安怡？”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卫遥，而后说：“不行，这个案子不能接。”
江妍不解：“为什么？这个案子的律师费这么可观，又能带来广告效应，而且我看过了，案子胜诉率高，闭着眼睛都能打赢。”
“是我的原因。”卫遥弱弱地举手，“我接受了安怡的委托。”
江妍柳眉倒竖，气急败坏：“乱来！作为实习律师，你怎么能这样自作主张？”
卫遥低着头：“我不知道你有意接林子山的案件，所以昨天晚上接受了安怡的委托了。”
江妍冷笑：“开什么玩笑，一个是林氏地产的太子爷，另一个只是退出圈子、在家当主妇的女模特，林子山和安怡的律师费能相提并论吗？”
简熙年说：“同一个案子的双方当事人不能由同一个律所的律师来承接，这点你也知道。既然卫遥比你先接了案子，你就得放弃委托。”
江妍气不过，据理力争道：“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吃饭，那个时候卫遥根本就没有说她接了这个委托，为什么我说要接林子山的案子，她就也接了安怡的？谁能证明她比我先接？”
简熙年想也不想地说：“卫遥昨晚给我报备了。”
江妍脸色都不好了。
卫遥张张嘴：“江律师，这个案子……”
简熙年看了一眼卫遥：“你先出去，我和江律师有话说。”
卫遥知道简熙年是要和江妍谈话了，只能默默地出去。
等她出去后，江妍压低身体，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作为维特利掌舵人，不用想也知道哪个委托对律所更有利。简师兄，你没道理连这种情况都不懂。”
简熙年斩钉截铁：“江妍，我刚才已经做出判断了。支走卫遥，是为了给你留面子。”
“你这么坚定，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你不是这么公私不分的人。”
“江妍，你这种说服的方式，一点用都没有。”
见简熙年油盐不进，江妍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了。
她说：“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案子，卫遥输定了。”
简熙年淡定点头：“我会提醒她，也会适时帮她。还有，你推掉林子山的委托，有困难吗？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必，我自己就可以。”
江妍走出办公室时，把高跟鞋踩得咔咔作响。她看向卫遥，勾着唇畔，笑谑：“以为你赢了？不可能的，这个案子你必输无疑。”
卫遥知道是因为自己，才会让他们两个人争吵起来的。她进了简熙年的办公室，心虚道：“是不是我做错了？江律师很生气。”
“和我们所第一女战神对上，后悔了？”他讪笑。
卫遥摇头，说：“安怡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她。我只是担心，害所里接不成大单子。”
“不碍事的，只是我看江妍很有把握，这个案子会很棘手。”
“你不知道安怡都被林子山打成什么样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缩的。”
“要我帮你吗？”
卫遥小心翼翼地问：“这次我想自己来。行不行？”
上次陈文英的案子她已经小试牛刀了，她想再挑战更大难度的案件。她不能老是站在他的羽翼之下，她得迅速地成长起来，和他并肩才行。
6
“这么说来，你是拒绝我的委托了？”林子山从泳池边跃上，马上有穿着比基尼的高挑女人给他披上毛巾，又殷勤地递上香槟。
江妍往后退了一步，以免被溅到水。她沉稳地说：“这个案子我不能接，你另请高明吧。”
“江律师，你可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啊。真可惜……”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上，已经有前凸后翘的女人严丝合缝地贴上去，表面上看是给林子山按摩，实际是在挑逗。
林子山大剌剌地坐在躺椅上：“你知道我在可惜什么？可惜你少了一个出名的机会。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朋友举荐的，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话音未落，又有热辣的美女在泳池里泼水上来，淋湿了林子山，他哈哈大笑，“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和那妙龄少女在水中嬉戏玩耍。
林子山这么明摆着的出轨玩乐肯定不是第一次，而且在律师面前都这么放浪形骸。他早已名声在外，之所以不忌惮，不过是因为有权有势。
安怡根本就制衡不住他。案件谁输谁赢已经摆在明面上，所以放弃这次唾手可得的机会，江妍心里本来就有气。
“总之这次是我浪费机会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江妍低着声音说，起身准备离开。
“行，请送一下江律师。”林子山连头也不回，他懒得浪费时间在没必要的人和事上，他的人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及时行乐。他想找离婚律师，有大把人举荐，之所以找江妍也不过是给双方父母一个面子而已，没想到她居然还拒绝了。
林子山勾唇，反正他不在乎，他背后有一大堆智囊团，而且他正在酝酿一个大新闻，一个能破坏掉安怡后半生的大新闻。她敢离开他，那他就要她被万人唾骂，在新闻媒体前让“模特安怡”倒下，再爬不起来。
走进玻璃电梯，江妍才轻轻地扯了扯丝巾，吐出来一口气。
门快关上的时候，一双锃亮的皮鞋踏进来：“稍等！”
电梯门开了，江妍不动声色，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沉稳地走进电梯，露出笑容：“江律师，这么巧，不如一起喝杯咖啡？”
江妍淡淡地说：“好啊。”
“放心吧，验伤报告等一下就会出来。”
卫遥把安怡带到勘验中心的休息室，让她缓和一下情绪。
接受委托后，卫遥先是忙着给安怡找地方住，又带她验伤，然后去寻找有力的离婚证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林子山和安怡的离婚案件被媒体曝出后，就迅速地抢占了网上热搜，每天都有狗仔队围堵安怡。
安怡被围追堵截得没辙，出门只能戴着口罩和帽子，可没想到还是在勘验中心被人给认了出来。
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
“瞧，那不是网上说的模特安怡吗？”
“哪个？”
“就是和林子山离婚的那个啊！”
“她怎么也来这里？”
“难不成是……”
就在她们讨论得热烈时，从洗手间出来的卫遥站在她们背后，冷声道：“背后嚼舌根，不觉得很不礼貌吗？”
前面两个人转过去看向卫遥，嘀嘀咕咕：“什么嘛，还以为自己是谁啊？你背后偷听别人说话，算什么？”
“就是！我们走！”
卫遥走过来，拉着安怡：“你没事吧？”
“我没事……”安怡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别把她们说的话放在心里，要是那么在意别人的目光，那就不用过日子啦。”
安怡摇头：“我不是因为她们说的，我是想小澍了。”
距离安怡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小澍还没一岁大，从小是她看着长大的，安怡从来没和自己的孩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常常坐着坐着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看小澍的照片，自己又默默抹眼泪。
卫遥叹息：“安怡，你不能这样下去了，要振作起来。我们现在的努力，就是为了把小澍给抢回来。”
“如果他不肯把小澍还给我，怎么办？”
“你不要这样想。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有力的证据，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安怡抖着嘴，欲言又止。
“我就是害怕……”
卫遥知道安怡心里不踏实，只能安慰她：“距离开庭也只有几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我一定会帮你的。”
魏泽涛双手搭在桌子上，眼睛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个慢条斯理喝咖啡的女人。没人知道这个女人在十五分钟前，拒绝了一个七位数的委托和出名的机会。
“真没想到，你居然拒绝了林子山的委托。为什么不想帮他打官司，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关怀备至地说。
“魏律师，没想到你对这事有兴趣。”江妍淡淡地说。
她和魏泽涛的交集并不多，迄今为止，也只打过几次照面，都是在维特利的会议上。
魏泽涛是维特利的高级合伙人，在律所里的地位颇高。在国外，江妍也是听过魏泽涛的名讳，他和简熙年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两个人声名远播，每每在法学院的辩论赛上，都斗得精彩，被人誉为“南简北魏”，没想到两人回国后，居然又在同一个律所。
“我知道律师并不需要多言和多疑。但是为了我们所，我还是多嘴问了。”魏泽涛其实比简熙年大两岁，经过几年工作后，更显得风度翩翩。
江妍心里有怨气，一想到就来气。
“你倒是热心，可是我们主任似乎并不这么想，还把案子往外推。”
魏泽涛笑了，他是合伙人之一，自然比别人懂得多，一点就通。
“还真的是因为他那个小徒弟？江律师，你居然败给了一个实习律师？”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你们都误会了。”江妍看他一眼，冷冷道。
魏泽涛心虚地摸了自己的大拇指，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他对上江妍的眼，她的眼里有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她，很想去征服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律师。
“不是就好，他对他那个小徒弟关怀备至，宠得不得了，办个法援案子都要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出了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还担心你想多了伤心。”
江妍轻轻搅拌咖啡，端起来抿一口，慢悠悠地说：“还真是多谢你的关心，但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
魏泽涛目光如炬：“你的眼里只有案件？”
“是的。”江妍放下杯子，果断地说，“咖啡喝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要是我有案子介绍给你呢？”
“那要看什么案子了，普通的我可看不上。”
魏泽涛眼里精光一闪，十分自信地说：“江妍，你得相信我……绝对不会给你介绍不好的案件。我敢保证，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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