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护她周全
1
可惜的是，那个上门讨债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
很快，到了合同纠纷开庭的前一天。
案件迫在眉睫，卫遥加班到深夜，又把手头的所有证据都整理了一遍，才提着公文包下班。
谁想那天运气不好，就在她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一辆高低摩托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抓住了她手里的公文包。
卫遥没有松手，被那力道给拽出去老远，她紧紧地拽着袋子，不让那人抢走。车子上的人穷凶极恶，看到她不肯放手，居然伸出腿，狠狠地踹向她的胸口。卫遥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胸口就挨了一下，她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不行，袋子里有证据……”
卫遥忍痛站起来，狂追过去，可那辆摩托车速度极快，“咻”的一声拐了个弯，没多久就已经不见踪影。
卫遥连追了两条街，在深夜的街道上跑得筋疲力尽，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
那天简熙年刚从国外参加会议回来，刚下飞机，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卫遥，接听到电话的时候，简熙年蹙了眉。
那头是哽咽不止的声音，简熙年听出了不对劲。
“卫遥？”简熙年的声音里有隐约的疲惫，哑着声音说，“怎么了？”
“我把证据给丢了，手提包被人给抢走了……”卫遥吸着鼻子，“那是明天开庭要用的证据，却让我给弄丢了，这怎么办？”
卫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熙年问清楚了她所在的地点，让她报了警。
“谁啊，当事人？”同事魏泽涛恰好在旁边，多嘴问了一句。
简熙年虽然表面上淡淡的，但情绪明显着急，他想也不想，就把行李塞到了魏泽涛手里。
“这箱子要麻烦你帮我带去律所了，我还有事。”
“现在要过去？拜托，都几点了！你不是吧，刚刚才说律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简熙年看他一眼：“是卫遥，被人抢劫了。”
“你的那个小徒弟？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简熙年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赶过去的时候，卫遥刚好录完笔录，捧着一杯热水发呆。想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的头发凌乱，眼神溃散。身上的衣服刮破了，膝盖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简熙年的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
“卫遥……”
看到简熙年，卫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把重要的证据弄丢了。”
卫遥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很恐怖，血肉模糊，和衣服粘在一起。当时的情形可想而知，她肯定被拖拽过一段距离，直至袋子断开。
可她见到他却没喊过一句疼，哭仅仅是因为证据丢了。
简熙年心里有不少的触动，她其实并不软弱，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虽说她身上体现出太多弱点，并不符合他对一个律师的期许，包括她此时的眼泪。但她所表现出来的软肋，全都是因为对当事人的同理心和共情。
这样的弱点，让本身就明媚艳丽的她变得更加楚楚生动。
简熙年长叹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那明天的案子……”
“现在还有空想明天的案子，也不看看自己伤得怎么样了？”简熙年眼风一扫，扶着她的手臂，“我带你去包扎。”
卫遥咬牙，推脱着：“一点小擦伤，没什么的……”
两人争辩着，一个觉得应该回去律所加班，一个要去急诊室，谁也不让着谁。就在僵持的时候，简熙年不由分说地俯身，把卫遥给抱了起来。
卫遥“啊”的一声，彻底偃旗息鼓了，她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公主抱。
简熙年倒是专心致志，还不忘叮嘱：“双手钩着我，别掉下去。”
卫遥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心跳得更快了。
她讷讷地抱住简熙年，没多久，手机响了。
卫遥又手忙脚乱地接电话，那边是陈思榕紧张的声音：“卫遥，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律所电话也没人接。”
卫遥看了简熙年一眼，把今晚的事情囫囵地说了。
陈思榕听了被吓得不行，慌里慌张地说：“你被抢劫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刚刚急着过来报警，还录了口供，也没想太多。”
“现在怎么样啊？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
卫遥还没说完，简熙年已经强势地说：“把电话给我，我和她说。”
卫遥认命地把电话举到简熙年耳边：“她在城南派出所，不过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不是，你是谁啊？”陈思榕在那头晕乎乎地问了一句，敢情卫遥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的，那唐大帅哥怎么办啊？
“我是简熙年。”
“简……简主任？”陈思榕受到不小的惊吓，差点把电话丢开，那头简熙年已经启动车子。
卫遥怕陈思榕又胡乱说什么，赶紧把电话给掐了，继而转过头问：“简主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我没什么的，你送我回去就行了……”
“听话。”简熙年只两个字就让卫遥败下阵来。
他又开口：“我看了你的伤口，擦伤很严重，像是被拖曳形成的，你是不是死死抓着袋子了？”
这都被他看出来，卫遥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地坐着。
“嗯……”
“我就知道你肯定拼死护着袋子。”简熙年叹息，“我让你练习跑步，是让你强健体魄，不是让你这么用的，知不知道刚才你哭着打电话给我，我有多担心？”
接到卫遥的电话时，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慌，开车过来的时候连闯两个红灯，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简熙年从来不知道，原来卫遥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这么重要了。
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卫遥看见简熙年目光深邃，以为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只能无辜地摸摸鼻子，低声道：“对不起。”
“你还和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对自己说对不起。”简熙年的声音里还有怨怒，“下次还这么做吗？”
卫遥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说：“会的。”
简熙年无奈地摇头：“我就知道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这么做。但是你要记得一点。”
“什么？”
他看向她，眼里有灼灼的星芒。
他说：“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像今天这样，第一个打电话给我。我答应你，一定会第一时间飞奔过来，所以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我。”
“为什么呢？”
“我是你的主任和部门负责人，你在工作中出了什么事情，都和我有关。”
还因为……他想保护她，护她周全。
挂完电话，陈思榕这才慌里慌张地打给唐景林，告诉他卫遥出事的消息。
两人匆匆忙忙往医院赶，一进去就看到卫遥呆呆坐着，好不可怜。
看到陈思榕和唐景林风尘仆仆的样子，卫遥十分不好意思，拉着陈思榕说：“真的没什么的，你怎么还把唐景林也叫上了？”
陈思榕支支吾吾：“不都是住同一个小区，半夜也难叫车，我就问他肯不肯帮忙。对了，简主任呢？”
“他说有事，已经走了。”
唐景林走过来，观察了一下卫遥的伤口：“怎么样，还能走吗？”
“还可以的。”
拍完片，唐景林忙着跑上跑下拿单子和取药，陈思榕悄悄拉着卫遥咬耳朵：“唐景林人真好啊，你觉得他怎么样？”
卫遥惊讶：“思榕，你喜欢他？”
“你傻不傻，我是问你，对他有没有意思？”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怎么会看上我？”卫遥从来没把唐景林往男朋友那边靠，更别提他还比她小两岁呢。
陈思榕暗暗撺掇：“那要是他喜欢你呢？”
两人谈话间，唐景林已经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思榕在说，你对我这么好是喜欢上我了。拜托，这怎么可能？”卫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弟，你说是吧？”
唐景林强忍着内伤，默默说：“是啊，我们都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
陈思榕听出了唐景林口气里的不自在，要是她不在场就好了，唐景林兴许还能搏一把，剖白心迹什么的。可是她杵在这里，就是一个几百瓦的大灯泡。
陈思榕感觉唐景林今晚受到了一百万倍的伤害，看来距离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助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2
把卫遥送回家后，唐景林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一个地方。
他开车到农家乐生态园时，天刚拂晓。
庞泽刚睡下，又被人吵醒，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暴跳如雷：“又是谁在吵我？”
“是我。”
自从上次和唐景林比赛完后，庞泽就铆足了劲想要扳回一局，三天两头地找上唐景林。
唐景林知道庞泽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本不想和他交朋友，可庞泽是越挫越勇，数次找上他。
庞泽是个喜好钻研的个性，还总想着把唐景林挖到公司。这还是唐景林第一次主动找上门来。
庞泽声音略带讥讽：“哎哟，唐大神怎么来了？”
“有急事，我知道你这里有copy一套交通局的系统，我想要昨天晚上城南区的监控视频，时间是晚上9点半到10点半。”
庞泽打了哈欠，挠挠头发：“又是为了那个女律师被抢劫的事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几个小时前，有个男律师来过了。”庞泽看了一眼旁边的机器人，“现在大概已经循着线索去找人了吧。”
“简熙年？他怎么知道你的事？”
对于庞泽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是因为唐景林和他同在无人机比赛的圈子里，大致知道他平常喜欢钻研这些旁门左道。只是唐景林不屑与庞泽为伍，而且知道庞泽攻破防火墙，只是为了提升技术，并没有做其他犯法的事情。
“他知道的还真不少……而且还能反过来用那些事情来威胁我。”
唐景林抬眼：“你也肯告诉他？”
要不是看得起的人，庞泽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是连一个目光都懒得给的，更别说拿东西给别人了，上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说服了我。”庞泽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在这个社会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来得好。”
说完这句话后，庞泽又低声咒骂了一句，后知后觉地说：“不对，小爷我怎么能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做朋友？八成被卖了还要帮着给钱！”
清晨。
卫遥一个晚上都睡得不踏实，不是梦见被人追，就是梦见案子输掉了，再睁开眼，发觉手机在不停地振动。
原来是派出所的警员通知说，昨天晚上抢劫的人抓到了，让卫遥过去认人。
此时距离开庭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卫遥知道事情紧急，又火急火燎地打给简熙年。简熙年回答得倒是轻松：“你先去派出所认人，搞不好还能拿回一些证据。如果有最新情况，你就打给我。”
卫遥担心地说：“那开庭的事情怎么办？”
“拖时间的事情交给我吧。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简熙年勾了勾唇，“如果所有的证据都被那个劫匪给销毁了，那么他一定是受了某个人的唆使。”
即便简熙年是盘诘和辩论的好手，但是他们这边什么证据也没有，卫遥知道这次抓到的人肯定是这个案件唯一的突破口了。
卫遥赶到派出所，拿回自己手提包时，才发现袋里的东西，全被劫匪给毁了，一丁点也没留下。
办案的杨警官是政法大学毕业，算是卫遥的师兄，手续做得利落，很快就拿来了签收册子，说：“小卫师妹，确认这是你的包，在这里签名就可以了。”
“杨警官，那个抢劫犯呢？”
“我会带你去指认嫌疑人，你放心，他跑不掉的。”
看到嫌疑人后，卫遥十分确认，就是那个人。
杨警官还告诉卫遥，偷她东西的人名叫罗小平，不过十七八岁，从学校辍学后就无所事事，平时也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事情，是不是别人吩咐他做的？”卫遥问。
杨警官一边回忆一边说：“这小子啊，不知道被关照了什么，嘴巴紧得很，就说自己是缺钱才会出来抢劫，其他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肯透露，还说他根本就不是受人指使呢。”
线索就这么戛然而断，不仅证据拿不回来，就连这个抢劫的人也矢口否认和其他人有关系。
卫遥叹气：“难不成真的是意外？”
“这小子搞不好，根本就不知道你手提袋里装的是案件的证据，你说有谁会对那些纸张感兴趣啊？又和你的那案件没关系！”
杨警官还说，查证过罗小平的手机了，确实用手机下载了很多个借贷软件，还借了不少钱，利滚利把他压得够呛，只能铤而走险做出这犯法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距离开庭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了。
卫遥静静坐着，回想整个案件的始末。在厘清思绪后，她走过去问了一句：“杨警官，我可以问罗小平几句话吗？”
3
询问室里，卫遥看到了一个剃着平头，表情不屑的少年。她缓缓走过去：“你就是抢劫我的那个人？”
少年手臂上横亘着一条蛇的刺青，脸上似笑非笑：“怎么，还担心我要报复你啊？”
杨警官拍了一下他的头：“老实点！都到这份上了，怎么还那么不老实？”
“我不是都招了吗？这次运气怎么这么差？”罗小平拽里拽气地闷哼一声，“律师姐姐，你看我像不老实的人吗？”
“我只是来问你几句话的。”卫遥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里面的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图片上赫然是被通缉的李吉生。
罗小平把脸往旁边一撇：“这谁啊，不认识！”
“这个呢？”
卫遥依次打开了余家几个人的照片，分别是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兄妹几个，罗小平都推说不认识。
“那这个人，你总认识吧？”卫遥翻出最后一张照片，也是最后的撒手锏。
在看到那张照片后，罗小平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他转过头，眼睛往右边看：“不认识。”
卫遥挑眉：“张凯琳，你女朋友。你连自己女朋友都不认识了？”
“你别血口喷人！这女的，我不认识她！”
卫遥满意地收起手机：“如果你说你不认识的话，我还有其他证据。罗小平，你手机里的借贷软件，很多都是用张凯琳的身份证借的钱吧！”
“你胡说，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吉生哥的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后，罗小平才发觉，自己好像中了眼前这个律师的圈套。
罗小平坐在有冷气的询问室里，背后冷汗全出来了。卫律师是在诓骗他，迫使他说出真相！
他终于忍不住：“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情？”
“你认识李吉生？”
罗小平把头扭过去：“我不知道。”
“罗小平，你听好了，你认不认识李吉生，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是受他人唆使的，你不把那个唆使你的人给指认出来，是想替他背黑锅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受人唆使的？”
卫遥勾着唇，知道这个方法奏效了，又接着忽悠道：“你知道抢劫罪是很严重的罪行吗？如果我能帮你求情，你就可以减轻处罚。如果你说出事实，我可以帮你。”
罗小平还是不肯说。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来？你好好想想，为他铤而走险的人是你，但是得到好处的人，又是不是你呢？”
罗小平犹豫再三，终于低头：“好吧，确实是吉生哥让我去偷你的包的。”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小平抓抓头发：“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似乎听他说起过，你的包里有些证据不能在今天的法庭上出现。”
“他为什么要把那些证据给毁坏？”
“他想帮凯琳姐骗走她大婶家的铺子，还说事成之后那铺子能分好多钱。”
卫遥打量着他，皱眉：“那天去砸场子的，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罗小平低下头，默然道：“是……”
在一旁的杨警官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卫遥这是在一步一步地绕圈子，让罗小平陷入她的语言陷阱里，把什么都抖了出来。
现在只等着收网了。
卫遥转动眼珠子，又说：“你知道，李吉生现在在哪里吗？”
罗小平陷入了沉默里，良久才说：“我很想说，可我真的不知道。”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简熙年看了一眼，上面提示有一条新的信息。
—李吉生是张凯琳的男朋友，要注意张凯琳的动静。
而后法官缓缓抬了法槌：“现在开庭！请原告方提出你方的诉讼请求。”
对方律师站直了，侃侃而谈：“2018年4月8日当天，原告三人与被告签订了店铺转让协议，约定把店铺转让给原告三方，这件事情还有数名证人做证……法官大人，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被告已经把店铺转让给我的当事人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三人，却始终不肯把房屋过户。请法官大人依法判处，店铺归原告三方所有。”
法官看向简熙年：“被告律师，你的意见呢？”
简熙年款款起身，声音清朗：“我没意见。”
对方律师眯着眼，低声说：“我没听错吧，简大状，你这是认输了？”
法官也奇怪地问：“简律师，你真的对这件事情没有异议？”
“我对证据没有异议，但是对事实有疑问。”简熙年眼睛盯着对方，十分有条理地说，“签订这份协议的时候，原告三方是否都在现场，当时是否有协议这房屋给各方的份额是多少？”
“份额？”对方律师左右看了一下，“份额的事情，当时并没有约定。”
简熙年言辞犀利地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写清楚？原告律师，你真的确定在份额这个问题上不知情吗？”
“不知情。被告律师，你所提的份额和本案没有关系，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对方律师继而转向法官，“请法官禁止简律师对这个问题继续发问下去。”
法官看向简熙年：“被告律师，你怎么解释？”
“房子转让，份额是关键问题，又怎么会和本案无关？而且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我的当事人，也就是陈文英女士，有不同的观点。”
简熙年接着说：“法官大人，我想就这个问题，对陈文英女士发问。”
在得到法官的允许后，简熙年胸有成竹地发问：“陈文英女士，当时对这个房屋转让的份额，是怎么约定的？”
陈文英瑟缩着头，很久才说：“当时说好的是，给小妹，也就是余广珠五成，另外两个叔伯每人两成五。”
简熙年挑眉：“两个叔伯是哪两个，他们今天在场吗？”
“在的，就是余广林、余广森。”
坐在原告席位上的余广林和余广森两人突然奓毛，疯狂地站起来拍桌子。
余广林平时养尊处优，长得肥头大耳，口沫横飞地说：“你这个疯女人，你在乱说什么？这事我们听都没听过。”
“她在胡扯，根本没有这样的事！”余广森当惯了体育老师，面容黝黑，凶巴巴地撸起袖子，就要跃过席位跑过去打人了。
“都肃静！”
法官一连串敲了几下槌子，好不容易制止了余广林和余广森两兄弟的举动。谁想陈文英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是真的！不信你们问小妹！”
余广珠再怎么傻，也不会不清楚这是个怎样绝好的机会。本来她和另外两家结盟，当时说好了是三人平分，现在大嫂陈文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说要给她一半产权。余广珠还以为是陈文英怕了自己，所以才想给她多点份额，赶紧站起来答应着：“法官，是真的，当时我都和大嫂说好了，我得一半！”
4
余广珠的话就像投了一颗炸弹在法庭上，顿时炸开了锅。
眼看到手的东西飞走了，不由分说地被减少了那么多份额，余广林和余广森两兄弟坐不住了，纷纷指着余广珠大骂：“好你个余广珠，你个吃里爬外的，现在居然帮着外人了，你说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余广森性格冲动，身手又敏捷，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跳过栏杆，走过去抓着陈文英的头发：“你这个疯婆子，别以为在这里就制不住你了！”
“小妹，小妹，快救我！我们可是在一条船上的人！”陈文英眼泪都快出来了，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喊。
事关自己的利益，余广珠急忙跑过去，拉着余广森的手说：“你干什么，这事情还没说清楚呢，快放手！”
“说清楚，你还想怎么说清楚，小妹啊小妹，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心思！把我们两个人骗到这里来演戏，结果不声不响地私吞了我们的部分！”
余广珠冷笑：“说什么呢，这主意本来就是我出的，你们仗着比我大，就想要压我一头，没想到吧！这件事办成了，我的功劳最大！”
“你们都安静，这法庭是你们随便吵架的地方吗？”法官见敲槌子不管用，又叫来了法警。
可法警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余广森已经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道：“那砸东西的人是你叫来的没错，可没有我们帮你演戏，你也骗不了这个疯婆子签卖房协议！”
老奸巨猾的老二余广林本想捂着余广森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余广森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居然就这么说出了真相！
余广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哥，你在乱说什么！”
“我要是不说出来，是不是今天这铺子就变成你的了？那我还怕什么啊？”余广森一不做二不休，指着余广珠对法官说，“这件事就是她起的头，骗我们把铺子骗到手。法官，她想获得不义之财，把她给抓起来！铺子由我和二哥占有！”
法官听得目瞪口呆，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文英这才哭哭啼啼地说：“法官，就是他们迫使我签协议，我不是真心要卖给他们的！他们一分钱都没有给我！”
法官敲槌子：“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子？现在先休庭，原告三人先把事情给捋清楚，十五分钟后继续！”
简熙年到休息间后，第一时间想给卫遥打电话，没想到她先打了过来。
“简主任，事情紧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卫遥在那边，把罗小平招供的事情说了，又接着说：“可是罗小平不肯透露李吉生的下落。”
简熙年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也是吐得够干净了，我看他八成是真不知道李吉生在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卫遥把头发拢在耳后，忧心忡忡地问。
“你把电话给杨警官，我要他们给李吉生定的心理侧写。”
卫遥半信半疑地把电话递给杨警官，没想到他居然毕恭毕敬地对着电话里头喊了一句“简师兄”，然后就对着电话那头拽了一大堆名词，什么“性格暴戾多疑”“为人狡诈”，还有“对女朋友挺好”之类的话。
那头简熙年不知道说了什么，杨警官一拍大腿，吼着：“他敢！胆子那么大！”
挂完电话后，杨警官就紧张地朝门外走去。
卫遥追过去：“杨警官，你是要去哪里？”
“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过去法院那边。”
挂完电话，简熙年对着在休息室外探头探脑的法官飞过去一个眼风：“堂堂大法官，怎么站在门外鬼鬼祟祟？”
徐法官手里还揣着袍子：“我说你的当事人，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是怎么回事，把我这里当菜市场啊？”
简熙年淡淡吐出一句：“老徐，你是见惯大场面的，难道还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看这一出。”徐法官无奈地说，“我可是特地过来知会你，你刚刚的那招扰乱军心，是让那三人闹内讧了，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回过神来，保不齐下半场要团结一致地针对你了。”
“不劳费心，我自有办法。”简熙年闲闲地笑，“对了，倒是有个小忙，要你帮的。”
“什么事？”
“我要看庭审的录像，旁听席上的。”
5
过了十五分钟休庭时间，法庭上的形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广森脸涨得通红：“法官，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话，这件事是对方故意使坏，想要让我们几个人内部产生矛盾。”
简熙年站起来：“原告是否有证据？”
对方律师反驳道：“我们没有证据，但是陈文英说的份额问题，你们也没有证据！”
余广森也说：“对对，你们没有证据！”
简熙年脸上仍然很从容，淡然一笑：“我们有证据。”
余广林慌里慌张：“骗人，你们怎么可能有证据？”
“我看啊，八成是假的！”余广森说。
简熙年神色一敛：“是真是假，让证人出来不就知道了？”
“请法警把证人带上来！”
法庭的门一打开，卫遥微笑着走了过来。
对方律师“扑哧”一声：“这是对方的律师，可不是证人吧？”
卫遥拿出一沓资料：“证人罗小平现在羁押着，所以我带来的是在派出所拿到的证人证言。可以证明，这件事是由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三人联手，让李吉生上门讨债，以骗取陈文英商铺。同时，李吉生还为了女朋友张凯琳，意图毁坏我方的证据材料。”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穿着便衣的人进来旁听，陆续坐了下来。
“这些证据，都是你编造的吧？”余广森恶狠狠地说，“法官，对方提供虚假证据，赶紧把她抓起来！”
这时，在法庭外面站着的杨警官适时地探出一个头：“法官，这证供是真实的，我可以做证！”
徐法官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额头：“杨警官，你怎么会在法庭外面？”
“案子现在水落石出了，是我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杨警官眨眨眼，对着坐在旁听席上的便衣警察使了眼色，另外几个人会意，立即朝着法庭上旁听的某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扑过去。
那人只“嗷”了一声，被抓了个正着。
“李吉生，你就是李吉生吧？”抓住那人的警官大声问道。
“是，我是。”李吉生全身都瘫软下来，蹲坐在地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坐在那人旁边的张凯琳惊慌失措地大喊，没想就连她也被抓住了。
四散坐在周围的几个贼眉鼠眼的人见状，就要往外跑。杨警官早看出他们几个就是李吉生的同伙，把大门虚掩上，站在那里大声说：“谁都不许出去，把要逃跑的人都给抓起来！”
陈文英这才“呀”地叫出声来：“他好像，真的就是那个上门讨债的人！”
徐法官一敲法槌：“李吉生，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被通缉，还敢来旁听！”
杨警官说：“这小子已经不止一次挑衅警方了，身上带有案底，还敢在法官眼皮底下猖狂！都把人押回去，这次要好好地审问！”
没多久，李吉生和他的犯罪团伙就被杨警官给押到了警车上。徐法官的庭是开不成了，但是今天被搞了这么大的动静，想也知道陈文英是被逼迫签订的协议，如果是被逼迫的，那么这个协议就不奏效了。
卫遥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个案子最后会怎么判决。
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三人灰头土脸的，想要逃之夭夭，又被杨警官给“请”了回来，说：“和李吉生有关的人，都带回去好好审。”
卫遥偷偷地问杨警官：“你是怎么知道，李吉生今天会在现场的？”
杨警官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指着站在前面的某个人：“是简师兄在电话那头告诉我的。”
“他？”
卫遥看过去，夕阳西下，余晖照射在简熙年的身上，给他的周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卫遥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这时，杨警官偷偷地在她耳边嘀咕：“早在我读政法大学的时候，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了。他说的事情真的神准，可惜他不来我们公检法系统，要不然哪还有我的事啊？”
警车上有人在催促，杨警官赶紧上了车：“我先走了，案子有着落了再通知你。”
卫遥还兀自发愣，身后有人走过来，拿档案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在想什么？该走了。”
回头一看，不是简熙年还有谁。
卫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简主任，你怎么知道李吉生今天就在现场？”
简熙年眼里都是笑意：“所以你刚刚就是想这件事想得出神？”
“他是警方的通缉犯，按理不应该会在这里出现。”
简熙年摇了摇头，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多人都存在这种心理误区，我问了李吉生的心理侧写，小杨说他是一个刚愎自用又暴戾多疑的人，为人狡诈，却对女朋友很好。再结合犯罪过的人会再回去犯罪现场观看的心理，所以我猜想，他今天有可能会出现。”
“这……这么变态？这好像是《犯罪心理学》的内容了吧？”
简熙年笃定地说：“是，有的犯人会重复地回去犯罪地点，一是为了嘲笑警方无能，二是满足心理需求。而李吉生教唆罗小平去偷取你的证据，很明显就是不把警方看在眼里，无视证据规则和社会秩序。我本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看到庭审的录像，再和他的照片对比，虽然他做了伪装，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就是他。”
卫遥“扑哧”一声：“简主任，你还能看出他的伪装。”
“你可以试试，伪装一下，我也能认出你。”简熙年转动眼风，徐徐看了她一眼。
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懂，无形撩妹最为致命的道理。微风和煦，卫遥觉得自己的脸上又莫名地烧了起来。
6
第二周，维特利律所的周会上。
卫遥捧着笔记本，对自己经办的案件进行总结：“陈文英的案子，以原告撤诉的结果作为结案，并且对方同意以市场价格买下店铺，而陈文英也同意，打算在小孩考上大学后进行伴读。这就是我本月所跟进的案件的最终结果。”
“太棒啦！卫遥！”陈思榕在底下疯狂地拍掌，把手心都给拍红了。
卫遥坐下，豪迈地给她抛了一个媚眼。
作为部门负责人，简熙年评价：“作为法律援助的案件，这次的结果很不错……”
简熙年大大赞扬了一番卫遥的表现，她脸红耳热的，感觉整个人都要轻飘得飞起来了。
只不过很快地，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卫遥的心情又迅速急转直下。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有着干净利落短发的女人款款走进来，温柔又不失稳重地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简熙年已然起身朝她伸手，明显是对她表示欢迎。
她也很快走到了靠近简熙年位置的地方，紧紧地靠着他站着，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简熙年的身上。
简熙年开门见山地说：“这位是我在国外一同做课题的伙伴，江妍律师。接下来她会成为我们维特利新的合伙人。”
江妍笑着说：“大家多多关照，以后合作愉快。”
其他人各自心思活络，却又不敢说出来。
卫遥正愣怔着，陈思榕突然靠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哟。”
“哎，你说，那个江律师，会不会就是简主任的女朋友啊？”
“我感觉像，你没看那气场吗，简直一米八，站在简大神旁边都没被他给比下去！”
“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我明恋简大神，可是遇到这样的敌手，我想想还是算了吧！”
会议刚结束不久，卫遥到茶水间里倒水，就听到了一大堆关于简熙年和江妍的事。
虽然简熙年和江妍两人还没什么男女朋友的实质，可已经谣言漫天飞了。
“这也不能怪大家八卦啦，你想想，简主任那么年轻多金又有能力，还长得帅，平常狂蜂浪蝶那么多，他倒是不苟言笑，把大家都给拍死在沙滩上。你不知道，私底下已经有好多猜测他性取向问题的了，这次突然来了一个超有魅力的女强人，又是国外的搭档，又是我们所的合伙人，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八成是内定女友了！”
就在卫遥倒水的间隙，陈思榕居然能在她旁边叽里呱啦一大堆，看来经过律所的熏陶，她的演讲能力确实得到了质的飞跃。
卫遥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不会吧，简主任也没说什么呢……”
就在大伙儿讨论得口沫横飞的时候，工作群里突然有了动静，江妍发了一条信息。
—大家今晚都别急着走，我请客。
—不好让江律师破费，还是我来吧。
这条是简主任发的。
一时之间，茶水间里的八卦之魂再一次沸腾了。
大家都被刺激得不轻，纷纷眼红道：
“你看吧，八九不离十！我们律所的钻石王老五被人给挖走了，不行，我得发微博去！”
“啊嗷嗷嗷，这不就是在秀恩爱！太虐狗了吧！”
可惜的是，那个上门讨债的人一直都没有找到。
很快，到了合同纠纷开庭的前一天。
案件迫在眉睫，卫遥加班到深夜，又把手头的所有证据都整理了一遍，才提着公文包下班。
谁想那天运气不好，就在她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一辆高低摩托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抓住了她手里的公文包。
卫遥没有松手，被那力道给拽出去老远，她紧紧地拽着袋子，不让那人抢走。车子上的人穷凶极恶，看到她不肯放手，居然伸出腿，狠狠地踹向她的胸口。卫遥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胸口就挨了一下，她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不行，袋子里有证据……”
卫遥忍痛站起来，狂追过去，可那辆摩托车速度极快，“咻”的一声拐了个弯，没多久就已经不见踪影。
卫遥连追了两条街，在深夜的街道上跑得筋疲力尽，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
那天简熙年刚从国外参加会议回来，刚下飞机，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卫遥，接听到电话的时候，简熙年蹙了眉。
那头是哽咽不止的声音，简熙年听出了不对劲。
“卫遥？”简熙年的声音里有隐约的疲惫，哑着声音说，“怎么了？”
“我把证据给丢了，手提包被人给抢走了……”卫遥吸着鼻子，“那是明天开庭要用的证据，却让我给弄丢了，这怎么办？”
卫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熙年问清楚了她所在的地点，让她报了警。
“谁啊，当事人？”同事魏泽涛恰好在旁边，多嘴问了一句。
简熙年虽然表面上淡淡的，但情绪明显着急，他想也不想，就把行李塞到了魏泽涛手里。
“这箱子要麻烦你帮我带去律所了，我还有事。”
“现在要过去？拜托，都几点了！你不是吧，刚刚才说律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可不像你的作风！”
简熙年看他一眼：“是卫遥，被人抢劫了。”
“你的那个小徒弟？我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了吧？”
简熙年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赶过去的时候，卫遥刚好录完笔录，捧着一杯热水发呆。想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的头发凌乱，眼神溃散。身上的衣服刮破了，膝盖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简熙年的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
“卫遥……”
看到简熙年，卫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对不起，我把重要的证据弄丢了。”
卫遥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很恐怖，血肉模糊，和衣服粘在一起。当时的情形可想而知，她肯定被拖拽过一段距离，直至袋子断开。
可她见到他却没喊过一句疼，哭仅仅是因为证据丢了。
简熙年心里有不少的触动，她其实并不软弱，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虽说她身上体现出太多弱点，并不符合他对一个律师的期许，包括她此时的眼泪。但她所表现出来的软肋，全都是因为对当事人的同理心和共情。
这样的弱点，让本身就明媚艳丽的她变得更加楚楚生动。
简熙年长叹一口气：“人没事就好，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那明天的案子……”
“现在还有空想明天的案子，也不看看自己伤得怎么样了？”简熙年眼风一扫，扶着她的手臂，“我带你去包扎。”
卫遥咬牙，推脱着：“一点小擦伤，没什么的……”
两人争辩着，一个觉得应该回去律所加班，一个要去急诊室，谁也不让着谁。就在僵持的时候，简熙年不由分说地俯身，把卫遥给抱了起来。
卫遥“啊”的一声，彻底偃旗息鼓了，她从来没想过，居然会是……公主抱。
简熙年倒是专心致志，还不忘叮嘱：“双手钩着我，别掉下去。”
卫遥觉得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心跳得更快了。
她讷讷地抱住简熙年，没多久，手机响了。
卫遥又手忙脚乱地接电话，那边是陈思榕紧张的声音：“卫遥，你怎么还没回来啊，律所电话也没人接。”
卫遥看了简熙年一眼，把今晚的事情囫囵地说了。
陈思榕听了被吓得不行，慌里慌张地说：“你被抢劫了，怎么不告诉我呢？”
“刚刚急着过来报警，还录了口供，也没想太多。”
“现在怎么样啊？你在哪里，我过去找你！”
“不用了……”
卫遥还没说完，简熙年已经强势地说：“把电话给我，我和她说。”
卫遥认命地把电话举到简熙年耳边：“她在城南派出所，不过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不是，你是谁啊？”陈思榕在那头晕乎乎地问了一句，敢情卫遥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的，那唐大帅哥怎么办啊？
“我是简熙年。”
“简……简主任？”陈思榕受到不小的惊吓，差点把电话丢开，那头简熙年已经启动车子。
卫遥怕陈思榕又胡乱说什么，赶紧把电话给掐了，继而转过头问：“简主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先带你去处理伤口。”
“我没什么的，你送我回去就行了……”
“听话。”简熙年只两个字就让卫遥败下阵来。
他又开口：“我看了你的伤口，擦伤很严重，像是被拖曳形成的，你是不是死死抓着袋子了？”
这都被他看出来，卫遥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地坐着。
“嗯……”
“我就知道你肯定拼死护着袋子。”简熙年叹息，“我让你练习跑步，是让你强健体魄，不是让你这么用的，知不知道刚才你哭着打电话给我，我有多担心？”
接到卫遥的电话时，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安和恐慌，开车过来的时候连闯两个红灯，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简熙年从来不知道，原来卫遥在他的心目中，已经这么重要了。
他不想失去她，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卫遥看见简熙年目光深邃，以为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的那种，只能无辜地摸摸鼻子，低声道：“对不起。”
“你还和我说对不起？你应该对自己说对不起。”简熙年的声音里还有怨怒，“下次还这么做吗？”
卫遥认真地想了想，还是说：“会的。”
简熙年无奈地摇头：“我就知道按照你的性格，一定会这么做。但是你要记得一点。”
“什么？”
他看向她，眼里有灼灼的星芒。
他说：“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要像今天这样，第一个打电话给我。我答应你，一定会第一时间飞奔过来，所以你也得答应我，一定要第一时间找到我。”
“为什么呢？”
“我是你的主任和部门负责人，你在工作中出了什么事情，都和我有关。”
还因为……他想保护她，护她周全。
挂完电话，陈思榕这才慌里慌张地打给唐景林，告诉他卫遥出事的消息。
两人匆匆忙忙往医院赶，一进去就看到卫遥呆呆坐着，好不可怜。
看到陈思榕和唐景林风尘仆仆的样子，卫遥十分不好意思，拉着陈思榕说：“真的没什么的，你怎么还把唐景林也叫上了？”
陈思榕支支吾吾：“不都是住同一个小区，半夜也难叫车，我就问他肯不肯帮忙。对了，简主任呢？”
“他说有事，已经走了。”
唐景林走过来，观察了一下卫遥的伤口：“怎么样，还能走吗？”
“还可以的。”
拍完片，唐景林忙着跑上跑下拿单子和取药，陈思榕悄悄拉着卫遥咬耳朵：“唐景林人真好啊，你觉得他怎么样？”
卫遥惊讶：“思榕，你喜欢他？”
“你傻不傻，我是问你，对他有没有意思？”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怎么会看上我？”卫遥从来没把唐景林往男朋友那边靠，更别提他还比她小两岁呢。
陈思榕暗暗撺掇：“那要是他喜欢你呢？”
两人谈话间，唐景林已经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
“思榕在说，你对我这么好是喜欢上我了。拜托，这怎么可能？”卫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弟，你说是吧？”
唐景林强忍着内伤，默默说：“是啊，我们都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了……”
陈思榕听出了唐景林口气里的不自在，要是她不在场就好了，唐景林兴许还能搏一把，剖白心迹什么的。可是她杵在这里，就是一个几百瓦的大灯泡。
陈思榕感觉唐景林今晚受到了一百万倍的伤害，看来距离她成为一名优秀的助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2
把卫遥送回家后，唐景林又马不停蹄地去了一个地方。
他开车到农家乐生态园时，天刚拂晓。
庞泽刚睡下，又被人吵醒，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暴跳如雷：“又是谁在吵我？”
“是我。”
自从上次和唐景林比赛完后，庞泽就铆足了劲想要扳回一局，三天两头地找上唐景林。
唐景林知道庞泽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本不想和他交朋友，可庞泽是越挫越勇，数次找上他。
庞泽是个喜好钻研的个性，还总想着把唐景林挖到公司。这还是唐景林第一次主动找上门来。
庞泽声音略带讥讽：“哎哟，唐大神怎么来了？”
“有急事，我知道你这里有copy一套交通局的系统，我想要昨天晚上城南区的监控视频，时间是晚上9点半到10点半。”
庞泽打了哈欠，挠挠头发：“又是为了那个女律师被抢劫的事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几个小时前，有个男律师来过了。”庞泽看了一眼旁边的机器人，“现在大概已经循着线索去找人了吧。”
“简熙年？他怎么知道你的事？”
对于庞泽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是因为唐景林和他同在无人机比赛的圈子里，大致知道他平常喜欢钻研这些旁门左道。只是唐景林不屑与庞泽为伍，而且知道庞泽攻破防火墙，只是为了提升技术，并没有做其他犯法的事情。
“他知道的还真不少……而且还能反过来用那些事情来威胁我。”
唐景林抬眼：“你也肯告诉他？”
要不是看得起的人，庞泽这种眼高于顶的人是连一个目光都懒得给的，更别说拿东西给别人了，上次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说服了我。”庞泽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在这个社会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来得好。”
说完这句话后，庞泽又低声咒骂了一句，后知后觉地说：“不对，小爷我怎么能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做朋友？八成被卖了还要帮着给钱！”
清晨。
卫遥一个晚上都睡得不踏实，不是梦见被人追，就是梦见案子输掉了，再睁开眼，发觉手机在不停地振动。
原来是派出所的警员通知说，昨天晚上抢劫的人抓到了，让卫遥过去认人。
此时距离开庭只有一个小时不到，卫遥知道事情紧急，又火急火燎地打给简熙年。简熙年回答得倒是轻松：“你先去派出所认人，搞不好还能拿回一些证据。如果有最新情况，你就打给我。”
卫遥担心地说：“那开庭的事情怎么办？”
“拖时间的事情交给我吧。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简熙年勾了勾唇，“如果所有的证据都被那个劫匪给销毁了，那么他一定是受了某个人的唆使。”
即便简熙年是盘诘和辩论的好手，但是他们这边什么证据也没有，卫遥知道这次抓到的人肯定是这个案件唯一的突破口了。
卫遥赶到派出所，拿回自己手提包时，才发现袋里的东西，全被劫匪给毁了，一丁点也没留下。
办案的杨警官是政法大学毕业，算是卫遥的师兄，手续做得利落，很快就拿来了签收册子，说：“小卫师妹，确认这是你的包，在这里签名就可以了。”
“杨警官，那个抢劫犯呢？”
“我会带你去指认嫌疑人，你放心，他跑不掉的。”
看到嫌疑人后，卫遥十分确认，就是那个人。
杨警官还告诉卫遥，偷她东西的人名叫罗小平，不过十七八岁，从学校辍学后就无所事事，平时也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事情，是不是别人吩咐他做的？”卫遥问。
杨警官一边回忆一边说：“这小子啊，不知道被关照了什么，嘴巴紧得很，就说自己是缺钱才会出来抢劫，其他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肯透露，还说他根本就不是受人指使呢。”
线索就这么戛然而断，不仅证据拿不回来，就连这个抢劫的人也矢口否认和其他人有关系。
卫遥叹气：“难不成真的是意外？”
“这小子搞不好，根本就不知道你手提袋里装的是案件的证据，你说有谁会对那些纸张感兴趣啊？又和你的那案件没关系！”
杨警官还说，查证过罗小平的手机了，确实用手机下载了很多个借贷软件，还借了不少钱，利滚利把他压得够呛，只能铤而走险做出这犯法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距离开庭的时间只有几分钟了。
卫遥静静坐着，回想整个案件的始末。在厘清思绪后，她走过去问了一句：“杨警官，我可以问罗小平几句话吗？”
3
询问室里，卫遥看到了一个剃着平头，表情不屑的少年。她缓缓走过去：“你就是抢劫我的那个人？”
少年手臂上横亘着一条蛇的刺青，脸上似笑非笑：“怎么，还担心我要报复你啊？”
杨警官拍了一下他的头：“老实点！都到这份上了，怎么还那么不老实？”
“我不是都招了吗？这次运气怎么这么差？”罗小平拽里拽气地闷哼一声，“律师姐姐，你看我像不老实的人吗？”
“我只是来问你几句话的。”卫遥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里面的一个人，“这个人，你认识吗？”
图片上赫然是被通缉的李吉生。
罗小平把脸往旁边一撇：“这谁啊，不认识！”
“这个呢？”
卫遥依次打开了余家几个人的照片，分别是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兄妹几个，罗小平都推说不认识。
“那这个人，你总认识吧？”卫遥翻出最后一张照片，也是最后的撒手锏。
在看到那张照片后，罗小平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他转过头，眼睛往右边看：“不认识。”
卫遥挑眉：“张凯琳，你女朋友。你连自己女朋友都不认识了？”
“你别血口喷人！这女的，我不认识她！”
卫遥满意地收起手机：“如果你说你不认识的话，我还有其他证据。罗小平，你手机里的借贷软件，很多都是用张凯琳的身份证借的钱吧！”
“你胡说，她不是我女朋友！她是吉生哥的女朋友！”
说完这句话后，罗小平才发觉，自己好像中了眼前这个律师的圈套。
罗小平坐在有冷气的询问室里，背后冷汗全出来了。卫律师是在诓骗他，迫使他说出真相！
他终于忍不住：“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情？”
“你认识李吉生？”
罗小平把头扭过去：“我不知道。”
“罗小平，你听好了，你认不认识李吉生，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是如果你是受他人唆使的，你不把那个唆使你的人给指认出来，是想替他背黑锅吗？”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受人唆使的？”
卫遥勾着唇，知道这个方法奏效了，又接着忽悠道：“你知道抢劫罪是很严重的罪行吗？如果我能帮你求情，你就可以减轻处罚。如果你说出事实，我可以帮你。”
罗小平还是不肯说。
“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出来？你好好想想，为他铤而走险的人是你，但是得到好处的人，又是不是你呢？”
罗小平犹豫再三，终于低头：“好吧，确实是吉生哥让我去偷你的包的。”
“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小平抓抓头发：“我怎么知道，不过我似乎听他说起过，你的包里有些证据不能在今天的法庭上出现。”
“他为什么要把那些证据给毁坏？”
“他想帮凯琳姐骗走她大婶家的铺子，还说事成之后那铺子能分好多钱。”
卫遥打量着他，皱眉：“那天去砸场子的，你也是其中之一吧？”
罗小平低下头，默然道：“是……”
在一旁的杨警官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卫遥这是在一步一步地绕圈子，让罗小平陷入她的语言陷阱里，把什么都抖了出来。
现在只等着收网了。
卫遥转动眼珠子，又说：“你知道，李吉生现在在哪里吗？”
罗小平陷入了沉默里，良久才说：“我很想说，可我真的不知道。”
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简熙年看了一眼，上面提示有一条新的信息。
—李吉生是张凯琳的男朋友，要注意张凯琳的动静。
而后法官缓缓抬了法槌：“现在开庭！请原告方提出你方的诉讼请求。”
对方律师站直了，侃侃而谈：“2018年4月8日当天，原告三人与被告签订了店铺转让协议，约定把店铺转让给原告三方，这件事情还有数名证人做证……法官大人，根据目前的证据来看，被告已经把店铺转让给我的当事人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三人，却始终不肯把房屋过户。请法官大人依法判处，店铺归原告三方所有。”
法官看向简熙年：“被告律师，你的意见呢？”
简熙年款款起身，声音清朗：“我没意见。”
对方律师眯着眼，低声说：“我没听错吧，简大状，你这是认输了？”
法官也奇怪地问：“简律师，你真的对这件事情没有异议？”
“我对证据没有异议，但是对事实有疑问。”简熙年眼睛盯着对方，十分有条理地说，“签订这份协议的时候，原告三方是否都在现场，当时是否有协议这房屋给各方的份额是多少？”
“份额？”对方律师左右看了一下，“份额的事情，当时并没有约定。”
简熙年言辞犀利地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写清楚？原告律师，你真的确定在份额这个问题上不知情吗？”
“不知情。被告律师，你所提的份额和本案没有关系，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对方律师继而转向法官，“请法官禁止简律师对这个问题继续发问下去。”
法官看向简熙年：“被告律师，你怎么解释？”
“房子转让，份额是关键问题，又怎么会和本案无关？而且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我的当事人，也就是陈文英女士，有不同的观点。”
简熙年接着说：“法官大人，我想就这个问题，对陈文英女士发问。”
在得到法官的允许后，简熙年胸有成竹地发问：“陈文英女士，当时对这个房屋转让的份额，是怎么约定的？”
陈文英瑟缩着头，很久才说：“当时说好的是，给小妹，也就是余广珠五成，另外两个叔伯每人两成五。”
简熙年挑眉：“两个叔伯是哪两个，他们今天在场吗？”
“在的，就是余广林、余广森。”
坐在原告席位上的余广林和余广森两人突然奓毛，疯狂地站起来拍桌子。
余广林平时养尊处优，长得肥头大耳，口沫横飞地说：“你这个疯女人，你在乱说什么？这事我们听都没听过。”
“她在胡扯，根本没有这样的事！”余广森当惯了体育老师，面容黝黑，凶巴巴地撸起袖子，就要跃过席位跑过去打人了。
“都肃静！”
法官一连串敲了几下槌子，好不容易制止了余广林和余广森两兄弟的举动。谁想陈文英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是真的！不信你们问小妹！”
余广珠再怎么傻，也不会不清楚这是个怎样绝好的机会。本来她和另外两家结盟，当时说好了是三人平分，现在大嫂陈文英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说要给她一半产权。余广珠还以为是陈文英怕了自己，所以才想给她多点份额，赶紧站起来答应着：“法官，是真的，当时我都和大嫂说好了，我得一半！”
4
余广珠的话就像投了一颗炸弹在法庭上，顿时炸开了锅。
眼看到手的东西飞走了，不由分说地被减少了那么多份额，余广林和余广森两兄弟坐不住了，纷纷指着余广珠大骂：“好你个余广珠，你个吃里爬外的，现在居然帮着外人了，你说你是不是胳膊肘往外拐？”
余广森性格冲动，身手又敏捷，已经三下五除二地跳过栏杆，走过去抓着陈文英的头发：“你这个疯婆子，别以为在这里就制不住你了！”
“小妹，小妹，快救我！我们可是在一条船上的人！”陈文英眼泪都快出来了，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大喊。
事关自己的利益，余广珠急忙跑过去，拉着余广森的手说：“你干什么，这事情还没说清楚呢，快放手！”
“说清楚，你还想怎么说清楚，小妹啊小妹，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心思！把我们两个人骗到这里来演戏，结果不声不响地私吞了我们的部分！”
余广珠冷笑：“说什么呢，这主意本来就是我出的，你们仗着比我大，就想要压我一头，没想到吧！这件事办成了，我的功劳最大！”
“你们都安静，这法庭是你们随便吵架的地方吗？”法官见敲槌子不管用，又叫来了法警。
可法警还没来得及走过去，余广森已经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道：“那砸东西的人是你叫来的没错，可没有我们帮你演戏，你也骗不了这个疯婆子签卖房协议！”
老奸巨猾的老二余广林本想捂着余广森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余广森在气急败坏的情况下，居然就这么说出了真相！
余广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三哥，你在乱说什么！”
“我要是不说出来，是不是今天这铺子就变成你的了？那我还怕什么啊？”余广森一不做二不休，指着余广珠对法官说，“这件事就是她起的头，骗我们把铺子骗到手。法官，她想获得不义之财，把她给抓起来！铺子由我和二哥占有！”
法官听得目瞪口呆，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文英这才哭哭啼啼地说：“法官，就是他们迫使我签协议，我不是真心要卖给他们的！他们一分钱都没有给我！”
法官敲槌子：“乱七八糟的成什么样子？现在先休庭，原告三人先把事情给捋清楚，十五分钟后继续！”
简熙年到休息间后，第一时间想给卫遥打电话，没想到她先打了过来。
“简主任，事情紧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卫遥在那边，把罗小平招供的事情说了，又接着说：“可是罗小平不肯透露李吉生的下落。”
简熙年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也是吐得够干净了，我看他八成是真不知道李吉生在哪里。”
“那现在怎么办？”卫遥把头发拢在耳后，忧心忡忡地问。
“你把电话给杨警官，我要他们给李吉生定的心理侧写。”
卫遥半信半疑地把电话递给杨警官，没想到他居然毕恭毕敬地对着电话里头喊了一句“简师兄”，然后就对着电话那头拽了一大堆名词，什么“性格暴戾多疑”“为人狡诈”，还有“对女朋友挺好”之类的话。
那头简熙年不知道说了什么，杨警官一拍大腿，吼着：“他敢！胆子那么大！”
挂完电话后，杨警官就紧张地朝门外走去。
卫遥追过去：“杨警官，你是要去哪里？”
“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过去法院那边。”
挂完电话，简熙年对着在休息室外探头探脑的法官飞过去一个眼风：“堂堂大法官，怎么站在门外鬼鬼祟祟？”
徐法官手里还揣着袍子：“我说你的当事人，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是怎么回事，把我这里当菜市场啊？”
简熙年淡淡吐出一句：“老徐，你是见惯大场面的，难道还理不清这里面的关系？”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让我看这一出。”徐法官无奈地说，“我可是特地过来知会你，你刚刚的那招扰乱军心，是让那三人闹内讧了，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回过神来，保不齐下半场要团结一致地针对你了。”
“不劳费心，我自有办法。”简熙年闲闲地笑，“对了，倒是有个小忙，要你帮的。”
“什么事？”
“我要看庭审的录像，旁听席上的。”
5
过了十五分钟休庭时间，法庭上的形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余广森脸涨得通红：“法官，你不要听信他们的话，这件事是对方故意使坏，想要让我们几个人内部产生矛盾。”
简熙年站起来：“原告是否有证据？”
对方律师反驳道：“我们没有证据，但是陈文英说的份额问题，你们也没有证据！”
余广森也说：“对对，你们没有证据！”
简熙年脸上仍然很从容，淡然一笑：“我们有证据。”
余广林慌里慌张：“骗人，你们怎么可能有证据？”
“我看啊，八成是假的！”余广森说。
简熙年神色一敛：“是真是假，让证人出来不就知道了？”
“请法警把证人带上来！”
法庭的门一打开，卫遥微笑着走了过来。
对方律师“扑哧”一声：“这是对方的律师，可不是证人吧？”
卫遥拿出一沓资料：“证人罗小平现在羁押着，所以我带来的是在派出所拿到的证人证言。可以证明，这件事是由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三人联手，让李吉生上门讨债，以骗取陈文英商铺。同时，李吉生还为了女朋友张凯琳，意图毁坏我方的证据材料。”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几个穿着便衣的人进来旁听，陆续坐了下来。
“这些证据，都是你编造的吧？”余广森恶狠狠地说，“法官，对方提供虚假证据，赶紧把她抓起来！”
这时，在法庭外面站着的杨警官适时地探出一个头：“法官，这证供是真实的，我可以做证！”
徐法官只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揉了揉额头：“杨警官，你怎么会在法庭外面？”
“案子现在水落石出了，是我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杨警官眨眨眼，对着坐在旁听席上的便衣警察使了眼色，另外几个人会意，立即朝着法庭上旁听的某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扑过去。
那人只“嗷”了一声，被抓了个正着。
“李吉生，你就是李吉生吧？”抓住那人的警官大声问道。
“是，我是。”李吉生全身都瘫软下来，蹲坐在地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呢？”坐在那人旁边的张凯琳惊慌失措地大喊，没想就连她也被抓住了。
四散坐在周围的几个贼眉鼠眼的人见状，就要往外跑。杨警官早看出他们几个就是李吉生的同伙，把大门虚掩上，站在那里大声说：“谁都不许出去，把要逃跑的人都给抓起来！”
陈文英这才“呀”地叫出声来：“他好像，真的就是那个上门讨债的人！”
徐法官一敲法槌：“李吉生，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被通缉，还敢来旁听！”
杨警官说：“这小子已经不止一次挑衅警方了，身上带有案底，还敢在法官眼皮底下猖狂！都把人押回去，这次要好好地审问！”
没多久，李吉生和他的犯罪团伙就被杨警官给押到了警车上。徐法官的庭是开不成了，但是今天被搞了这么大的动静，想也知道陈文英是被逼迫签订的协议，如果是被逼迫的，那么这个协议就不奏效了。
卫遥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这个案子最后会怎么判决。
余广林、余广森和余广珠三人灰头土脸的，想要逃之夭夭，又被杨警官给“请”了回来，说：“和李吉生有关的人，都带回去好好审。”
卫遥偷偷地问杨警官：“你是怎么知道，李吉生今天会在现场的？”
杨警官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指着站在前面的某个人：“是简师兄在电话那头告诉我的。”
“他？”
卫遥看过去，夕阳西下，余晖照射在简熙年的身上，给他的周围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卫遥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这时，杨警官偷偷地在她耳边嘀咕：“早在我读政法大学的时候，就是他的手下败将了。他说的事情真的神准，可惜他不来我们公检法系统，要不然哪还有我的事啊？”
警车上有人在催促，杨警官赶紧上了车：“我先走了，案子有着落了再通知你。”
卫遥还兀自发愣，身后有人走过来，拿档案拍了拍她的肩膀：“还在想什么？该走了。”
回头一看，不是简熙年还有谁。
卫遥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简主任，你怎么知道李吉生今天就在现场？”
简熙年眼里都是笑意：“所以你刚刚就是想这件事想得出神？”
“他是警方的通缉犯，按理不应该会在这里出现。”
简熙年摇了摇头，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很多人都存在这种心理误区，我问了李吉生的心理侧写，小杨说他是一个刚愎自用又暴戾多疑的人，为人狡诈，却对女朋友很好。再结合犯罪过的人会再回去犯罪现场观看的心理，所以我猜想，他今天有可能会出现。”
“这……这么变态？这好像是《犯罪心理学》的内容了吧？”
简熙年笃定地说：“是，有的犯人会重复地回去犯罪地点，一是为了嘲笑警方无能，二是满足心理需求。而李吉生教唆罗小平去偷取你的证据，很明显就是不把警方看在眼里，无视证据规则和社会秩序。我本来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看到庭审的录像，再和他的照片对比，虽然他做了伪装，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就是他。”
卫遥“扑哧”一声：“简主任，你还能看出他的伪装。”
“你可以试试，伪装一下，我也能认出你。”简熙年转动眼风，徐徐看了她一眼。
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懂，无形撩妹最为致命的道理。微风和煦，卫遥觉得自己的脸上又莫名地烧了起来。
6
第二周，维特利律所的周会上。
卫遥捧着笔记本，对自己经办的案件进行总结：“陈文英的案子，以原告撤诉的结果作为结案，并且对方同意以市场价格买下店铺，而陈文英也同意，打算在小孩考上大学后进行伴读。这就是我本月所跟进的案件的最终结果。”
“太棒啦！卫遥！”陈思榕在底下疯狂地拍掌，把手心都给拍红了。
卫遥坐下，豪迈地给她抛了一个媚眼。
作为部门负责人，简熙年评价：“作为法律援助的案件，这次的结果很不错……”
简熙年大大赞扬了一番卫遥的表现，她脸红耳热的，感觉整个人都要轻飘得飞起来了。
只不过很快地，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卫遥的心情又迅速急转直下。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有着干净利落短发的女人款款走进来，温柔又不失稳重地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简熙年已然起身朝她伸手，明显是对她表示欢迎。
她也很快走到了靠近简熙年位置的地方，紧紧地靠着他站着，目光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简熙年的身上。
简熙年开门见山地说：“这位是我在国外一同做课题的伙伴，江妍律师。接下来她会成为我们维特利新的合伙人。”
江妍笑着说：“大家多多关照，以后合作愉快。”
其他人各自心思活络，却又不敢说出来。
卫遥正愣怔着，陈思榕突然靠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两个人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哟。”
“哎，你说，那个江律师，会不会就是简主任的女朋友啊？”
“我感觉像，你没看那气场吗，简直一米八，站在简大神旁边都没被他给比下去！”
“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我明恋简大神，可是遇到这样的敌手，我想想还是算了吧！”
会议刚结束不久，卫遥到茶水间里倒水，就听到了一大堆关于简熙年和江妍的事。
虽然简熙年和江妍两人还没什么男女朋友的实质，可已经谣言漫天飞了。
“这也不能怪大家八卦啦，你想想，简主任那么年轻多金又有能力，还长得帅，平常狂蜂浪蝶那么多，他倒是不苟言笑，把大家都给拍死在沙滩上。你不知道，私底下已经有好多猜测他性取向问题的了，这次突然来了一个超有魅力的女强人，又是国外的搭档，又是我们所的合伙人，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八成是内定女友了！”
就在卫遥倒水的间隙，陈思榕居然能在她旁边叽里呱啦一大堆，看来经过律所的熏陶，她的演讲能力确实得到了质的飞跃。
卫遥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不会吧，简主任也没说什么呢……”
就在大伙儿讨论得口沫横飞的时候，工作群里突然有了动静，江妍发了一条信息。
—大家今晚都别急着走，我请客。
—不好让江律师破费，还是我来吧。
这条是简主任发的。
一时之间，茶水间里的八卦之魂再一次沸腾了。
大家都被刺激得不轻，纷纷眼红道：
“你看吧，八九不离十！我们律所的钻石王老五被人给挖走了，不行，我得发微博去！”
“啊嗷嗷嗷，这不就是在秀恩爱！太虐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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