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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远方的信

    一

    国庆放假的前一天,各科老师轮流到班上,布置一大堆隶属于国庆的作业。我挨个整理好,带着这批作业书籍返回宿舍,然后跑向派出所,询问三人抓到没,这也是我最后的期望。

    跟前两次不同,今日我不带犹豫地闯入大门。那位多日不见的秃顶警察站在大厅内来回踱步,见我稍显惊讶,又是一套客气的流程。

    “呀,小同志来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我没功夫理会客气话,直言:“那三个人抓到了没?”

    秃顶警察把我拉进小房间,说道:“哎呀,小同志,再给我们点时间。案情发生地点偏僻,我们得从其他地方入手。”

    我心头‘咯噔’一声。

    我焦急地说:“好几天了,就算你们要处理其他事务,我也给了你们。诶呀,我已经等不了了。。。”

    我还想说,把很多对他们的不满全部倾诉。

    秃顶警察一个劲的安慰我:“我知道,我知道的,小同志。这事不能着急,我们也是人呐,大家不容易呀。”

    我愈发不满,瞪着他,吼道:“我找你们解决问题是因为我相信你们,不是来听你们说空话!”

    秃顶警察毕竟在派出所混了多年,不会被一声吼唬住,他无任何语气的说:“小同志,你总得讲理吧,你也得。。”

    秃顶警察的话被惊动的老警察打断:“怎么啦,诶,是你啊。”

    秃顶警察和他讲:“这位小同志被抢劫了,我们做警察的当然要去帮他。我们又不是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没事干,天天出去跑,找线索。他的事我也找了,可那片地方是个黑胡同,什么垃圾都往里边钻。他遇到事找我们解决,我们找了,没找到而已,总不能冲我发火吧。”

    老警察问:“什么地方的事?”

    秃顶警察没好气的说:“一中后门。”

    老警察又问我:“你一学生,大晚上跑去那地方干甚?”

    我随意编造个谎言:“我找我姑姑怎么了,这也有错?”

    秃顶警察嘲讽:“一中后门的晚上,谁知道你那姑姑。”

    秃顶警察没再说了,意思明显。

    亲耳听见自己的谎言被无情戳穿,怒火冲上心头,随手拿起一本档案砸向秃顶警察。

    “你说谁呢!”

    档案砸到秃顶警察的手臂上,他对着我吼:“你干什么,想袭警啊,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老警察一见事情不在可控范围内,立马退出房间。

    我心中的火苗越烧越旺,对于秃顶警察的好印象全然消失,我跟他打了一架。

    几声碰撞,文件杂乱飞舞,现场一片狼藉,我被秃顶警察制服在地。

    他拿手铐把我拷住,朝地上吐口痰,指着我发狠说:“我实话实说!你要不大晚上去那鬼地方能有这破事,谁知道你想什么歪心思。还怪到我头上,还打警察!”

    深蓝天空下漂浮几缕白云,成排的麻雀站在电线杆子上乱叫,街道的行人渐渐增多。暗流涌动的人群,隐藏极深的对话,一不小心后悔几秒前豪爽的约定。阵阵菜肴的香味扑鼻,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我整理好自己的心绪回到学校。

    二

    学校前门的保安亭,贴着一张大纸,上面写道:请高一一班时光阴领取你的信件。

    我敲响窗户,询问正在酣睡的保安。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好一会才说被赵言承取走了,我又相继问了几个问题,例如是谁寄来的,多久了。老保安说得含糊,对我的问题一概表示不清楚,估计是睡蒙了。

    赶回宿舍,赵言承在收拾行李,他指着桌子上的黄皮信封说:“我以为你回家就帮你拿了。”

    “谢谢。”

    我拿起作业,带上黄皮信封,前脚走出宿舍,后脚赵言承喊住我说:“时光阴,有空来江城玩玩。”

    我因焦虑,一时感受不到言外之意,我说:“那也得等到我有钱再说。”

    三

    在派出所耽搁太久,前往镇子的公交停运,我费了大把的时间,走到县城与镇子的交界处,碰见前来寻我的大伯。

    他皱起眉头,厉声问我:“你个死娃子怎么回事,你娘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我有事耽搁喽。”

    我还在做无用的挣扎。

    没成想大伯从裤兜子里掏出手机,连续摁键几下,递给我说:“你爹娘着急坏了,自己说去。”

    我颤颤巍巍地接过打给他们的电话,很快,电话中传出她的声音:“喂,哥啊。”

    我说:“是我。”

    女人说:“是阴阴呐,给你发消息怎么不理我?我,做错。。。是老是给你发消息,你烦了吧。”

    “传呼机,叫别人抢了去。”

    这不仅仅代表的是一个传呼机,而是他们在烈日下暴晒整日,流淌的汗水足够洗一次澡。不仅热,还有累。他们长期给房顶上瓦,一年四季,到活多的时候他们要凌晨四点多起床,赶往邻镇或县里,到太阳下山都不一定能回来。幼年时,往往是在深更半夜被一阵脚步声吵醒,那是他们回来了,我慨叹他们活的不易。

    男人发话:“你个后生真不懂事,你干脆人也让别人抢去算了!书不知道好好读嘞,玩倒是一身的劲,你好不。。。”

    男人后面的话被女人打断,传来嘈杂,或许在争夺手机吧。

    不知几时,女人获得手机的控制权。

    她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传呼机叫别人拿跑,自己多大的人了,怎么。。。你难道不晓得反抗?”

    我对那头的女人说:“我没反抗过吗?我难道没对你们反抗过吗?”

    我记不清是几岁发生的,但清楚是除夕夜发生的事。

    那晚男人从上村游走回院子,也曾年轻的他,在大节日氛围的烘托下,俨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彼时我坐在房间内看春晚,女人叫我先去洗澡,寓意象征洗干净旧年的脏。男人来了,一巴掌打翻我说:“为什么不听你娘的话去洗澡。”自认为没错的我选择哭闹,女人想安慰,男人没给机会,把我丢进厨房,关灯关门。

    “还是个小孩子,哪能下重手。”“天天就知道疯玩,成绩一塌糊涂,还有资格看电视。真被那狗贵的老婆说中了,他就是个讨饭的命!”“才多大的人,你怎么无缘无故对他发一通火。”“我烦死他得很,看着他就冒火。”

    那晚我哭了多时,脑子缺氧难受,昏沉沉的睡着了。睡梦中,被男人一脚踢醒,他说:“猪脑子都比你好使,睡睡睡,睡不死你啊。”我再也受不了屈辱,打算离家出走,女人紧随其后把我拉住,我死命挣扎摆脱了他们。四处原野一片黑,路过一户人家,好些人坐在明亮的客厅里打牌,时而发出爽朗地笑,和我同龄的孩子在院子内放着烟花,脸上洋溢幸福。女人在后头说些恐吓我的话,如有鬼等等。

    难道最可怕的“鬼”不是他们吗?

    男人当真怒了,他夺走手机,大声叫嚣:“你大了嘿,有本事嘞。你要真厉害你就考上个好学校,你跟我讲我不需要你们的帮助,事实如此不了?你还不是跟个寄生虫。。。”

    男人的话越来越难听,简直不能入耳。

    我想了很久很久,把他的咒骂打断,我说:“我走。”

    我知道男人不会太硬气,他会折中当做没听见这话,他也知道我不会走。对于我来说,好比是买卖,我对他有价值,他则让我寄生在院子里。

    那头传来清脆的响,女人急忙说:“天呐,你爸说了你几句。。。做事也得经过脑子,你走要走到哪里去啊?”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那边当真安静,好像他们已经把电话挂断。

    又过了很久,女人说:“把电话给你大伯吧,我跟他说事。”

    大伯和女人快速聊完,对我讲:“你也别再闹了,大家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哦。”

    说完,他朝县城的方向驶去。

    四

    月色时而害羞的藏在云中,时而让月光洒向四野,两旁的稻田充斥蛙鸣,秋夜还如夏日般活泼喧嚣。小路上的车流在夕阳沉落,鸟儿回巢时跟着消失。一刻钟前,路过马路旁的小村庄,听见屋内的喘息,另有打鼾和梦呓。每个人有不同的事,例如我仿佛被世界抛弃。

    大伯早在我路程不过半,骑着崭新的小摩托车,像没看见我,或我对他来说是陌生人。

    那辆红色的小摩托车渐行渐远,缓缓骑上陡坡,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其实往好的方向去想,世界并没有抛弃我,我有一轮明月,有数不清的星子,它们在努力的帮我照亮回院子的路。我也确实没有底气远走高飞,我不是马好学,没有爱他的父母,我只有我自己,一个生来注定被抛弃的人。

    深夜的晚风徐徐吹来,将清凉拂过脸庞,如此不冷不热的温度,自由自在的散步原野。很多年头,童年的快乐飞走,心事更重一层,当前的美妙夜,好似把忧愁全吹跑了,我暂时的拥有快乐。

    伴随温柔的月色,附近的不绝于耳,我取出黄皮信封。

    信封有些褶皱,并无所谓。我翻面查看,寄信的人竟是刘言,曾经的一幕幕瞬间冲击脑海,令我久久不能平静。

    他还记得我,这种感觉更好。

    五

    当月亮再一次露头,光芒临幸大地,我小心翼翼地取出白底黑字纸。

    我展开信,上面写道:

    在写这封信之前,我举起笔,却在思考,我不知道你是否已在一中,但愿你在的,以至于我这封信不会被退回。对于你来说,遥不可及的想法亦是达成。

    小光,你还记得吗?

    关于你的梦想。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出错的话,你现在应该过很好吧,至少曾经的事远去,他们已束缚不了你。

    我是个文盲,可惜拿笔坐在桌前写字的人不是我,我蛮想体验写字的感觉,就像我曾经也渴望的想去上学,甚至到了要发疯的地步。这些内容是我拜托,我在这里的朋友代写的。我在用嘴巴对你说话,你想想看,挺有意思吧,哈哈。

    说说我自己吧,不比当年。我的位置呢要保密,这是队里的规矩。部队,你知道吧!这里有着那边看不到的风景,有蓝天白云,虽然那里也有。我呢,感觉这里不一样,你知道的,我是文盲,没有什么词能描述。我只能简单的说一说,这边的我离凌云似乎更近了,天是那种深蓝色的,云也好白好白,比凌云的牙齿更白。她要是看到了非得打死我,这话要保密。嗯,反正我在这里过得特别的好,我可以在不扎人的草地上随意打滚,没人会阻止我。

    小光,等你再过几年大学毕业,我也还会在这里的。到时候,我会在这个地方,这个我特别喜欢的地方等你,我真挚的希望你过来看看,可能话说的自私。队里的规矩复杂,我不能随意出去,请假也困难,一年到头几乎都得待在这儿,可是我早没了家,这里就是我的家。

    哦,对了,那件事我知道,是山里的报纸,我时常关注镇子的情况,会托人买县城的报纸。

    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如果你不想听的话就别看了。

    我依稀记得那天,我们两个黑灯瞎火的走在路上,你说你怕,我还安慰你。现在想想,也许你已不怕走夜路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了人是会成长的,当年倔强的小朋友会在岁月中成长,经过多少次的三餐四季。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深夜,你走在昔日的路上,脑子里的恐怖想象再次浮现,你还会怕吗?比起不可避免强硬闯入脑海的鬼怪样貌和心惊胆颤,他们才应该是最可怕的吧。你要去面对,小光,不能一味的逃避,这是懦夫的行为,你是名男子汉了,要学会如何面对。这是成长,是必须要经历的成长,也许难受会痛苦,但一切值得。

    不管你那边发生怎样的事,我都无条件的相信你,你的每一个决断对策,是你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加油,三年后见!

    祝开心快乐每一天

    六

    一轮淡了的圆月,星子闪出的光芒也微弱,晚风早已终止,原是天空露白,晨风卷起我的衣角。

    我收好信件,眼睛盯望四周发酸胀痛。小路上开始有车驶过,骑摩托的老人敞开胸怀,向我来时候的路驶去。我猛地吸了口新鲜空气,一切异常的放松,只是有点困。

    回到院子,太阳照常升起,家家户户的烟囱冒出青烟,夹杂饭香。

    奶奶一见我,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跑来抱住我说:“宝儿诶,怎么才回来呀。”

    我弯下腰,接受奶奶的拥抱。奶奶的腰在时光中低下头,连带腰也跟着弯了。

    我安慰说:“我好着嘞。”

    奶奶的声音变了味道,还想和解一些事,说:“你不要听你爹瞎说,他听着也难受,大家理解理解。”

    我打了个哈欠,带出泪水。

    “走一晚上路累坏了吧,先吃饭再睡。”

    我实在撑不住了,说道:“我好困,先去睡一觉哦。”

    “宝儿诶,肚子空落落的,不能睡,先吃点饭垫垫肚子。”

    我拗不过执着的奶奶,在厨房随意吃了几口。

    七

    周遭一片热闹景象,许是又一年的春节,我的身上穿着不曾穿过的新衣裳,我好开心。路边时不时的有鞭炮炸响,一位比我大几岁的男孩拉着我,跑回他的家里,是一个小卖部。他似乎看穿我内心的脆弱,对我讲:“我以后专门负责保护你,如果你爸妈不要你了,我要你。这个床给你睡觉,楼下的零食你随便吃。”

    我们二人疯狂的拿小卖部里的鞭炮。门前,马路,树枝上都有我们的杰作。在后院院子内,男孩的母亲慈爱地看着我们,摸摸我的头说爆竹你们随便放。男孩的父亲正宰杀一只鸡,他忽然转头对我笑着,我看向男孩的母亲,也在笑,笑得诡异,令我毛竖起。随着鸡的临死前尖叫,血喷涌而出,地面上血糊糊一片。转眼间,还是小院子内,我错愕地看着小男孩的父亲手中的刀,那沾满鲜血的刀正在举起。

    男孩的母亲倒在血泊中,小男孩冷眼站在一旁,看着他死去的母亲,安然面对即将冲过来的父亲。

    我出现在苍穹之上,被星子围绕,一瞬间又跌落,站在一条小道内。房子里传出女孩子的嘶叫和他父亲的打骂,她身上的衣服所剩无几,都是被树枝抽打的淤青,和被烙铁烫的痕迹。我害怕的立在原地,更有一种奇怪,女孩的脸我看不清,却为之熟悉。

    昼夜交替,我站在县城的火车站台上,所有的行人面无表情地走进车厢。男孩和女孩手牵手看似幸福,女孩的脸我依旧无法看清。他们从我面前路过,走上最后一列车厢,我朝他们喊叫。男孩对我说:“我不需要你,我也保护不了你,我们抛弃你了。”我惊慌的对着他们嘶吼:“是你要说保护我的,。。”没等我说完,男孩指了指我身后,我随着手指的方向回头望去,女人冷声说:“你跑不掉的。”说完她变成一副诡异的姿态。

    此时四周空无一人,我下意识的朝退路跑去,男人挡住我的去路:“当初以为你很厉害才把你买来的,现在你没用了,可以去死了!”

    八

    我猛然睁开双眼,窗帘无法挡住太阳的热情,大片光芒溢进房间,好一派生机。

    床头边放着崭新的传呼机盒子。我无言坐起,打开盒子,里面有传呼机,和原先的一样。

    我起床去厨房寻找吃食,在灶口点燃细柴放入灶内。不久,饭香从锅里溢出。

    吃完饭,我从猪圈旁挑起水桶,在院墙外面的粪池舀满,担起粪水桶挑去菜地。这段路少说也有几百米。小时候担起半桶不到,而今小孩长大成人,肩膀宽厚,满满小两桶不在话下。

    奶奶在菜地忙活,我小心把粪水桶放在一旁,说道:“这菜明天能收了吧。”

    奶奶回头望我一眼,说来:“睡醒啦,明天是行,你要吃明天收。”

    做完农活,奶奶把我拉去大伯家,顾名思义说去玩玩,奶奶心里的鬼主意我当然晓得,可也不太好拒绝。

    大伯果然是在的。

    “来啦,阴阴,昨晚上你爹说的话不要太在意啊,晓得不,还得认真读书。”

    我心里想自己有些本的。

    他渴望我能成为他在村子里炫耀的资本,若有一天我对他没了价值,也会像那晚不带任何犹豫的把我赶出去自生自灭。男人怕村子里人的言语,我也怕,我不仅在躲避他们也在躲避村子里的人,这也是我不想跟他们有着碰面,再恭敬的叫上一句‘爷爷奶奶’。他们表面上满意地点头夸我懂事,说我将来肯定出人头地,我也曾在背后听他们讨论过我的墙角,无一不是肮脏下流的叫骂。村子里的人都一样,无关男人女人大家都一样,令人厌恶。

    我敷衍回答:“我晓得喽。”

    大伯尴尬地说:“你娘叫我跟你讲,有空跟你爹道个歉。”

    我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臂,我问:“谁说出口的话?”

    奶奶见我们的交流不对劲,抢话说:“这是你爹,你不该说你爹,要遭天打嘞。”

    我不去理会奶奶,她不懂当时的情形。他们自然也不会跟奶奶说的确是男人的不好,他们从来只会把自己的身份升华,把我当成从小到大都不懂事的人,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情世故,要让我臣服,放低自己的姿态。

    如今我不可能照着他们的想法照做,我又再问了一遍:“是谁说出口的?”

    大伯自顾喃喃道:“天呐,这叫什么事啊。”

    “不会是你吧?”

    大伯面露难堪,连忙摇头,“不,不是我,是你的娘哦。”

    我装作不懂,问道:“我的娘是谁啊?是田里高村头的人不?”

    大伯惊呼,吓得直拍自己的大腿言:“天呐,真坏事头,怎么叫我说去了。哎呀天,你不要来问我,我不晓得嘞,你走,你快走。”

    九

    我终于能闲下心,坐在枇杷树下写会作业,看会题解,可无论哪般坐姿,心想如何静也不行。无奈我走出院子,站在高脚屋远眺太阳大盛,低头望湖水冲洗岸边。呼!水位似乎退了些,果然秋天到了,心中又泛起难受。

    走到下沙村中心,是一条突然宽阔的大路。大路从一间小卖部开始呈现s形。

    转弯处的小卖部每天迎着日出,背靠日落。当年也曾辉煌,尤其是春节前后的几天里。小卖部旁的几栋小房在许多年前曾被火势蔓延,好在那时的年轻人在家中,烧的不算厉害。小卖部和后头那户人家就惨了,两户人家的房间在熊熊烈火中彻底烧毁,只剩焦黑的木头和遍地的灰烬,以及乌黑发亮的断墙壁。这像是一场有预谋纵火,只不过可怜于这两户人家的悲惨往事,才没有选择报警。那些日子里所发生的过往,就这么掩埋在废墟里,迟迟不见天日。

    一位比我小点的男生走来,问我:“我奶奶想让你过去,她问你话?”

    他的奶奶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牙齿脱落干净,整个嘴巴往内凹陷的,脸上的皱纹深的可怕。老人恐怕上了年纪,离百年不算远了。我蹲在老人旁,她的反应极慢,想了片刻问我:“你认识?”

    老人指向被烧毁的小卖部说。

    我装作不知道,我说:“不晓得嘞,你晓得吗?烧的好恐怖,可怕人嘞。”

    老人迟缓地点头,“不知道好,好哦。”

    和老人的对话简短,我又走回小卖部门口,回忆起当年。

    “时光阴!”

    突然喊我名字的是位女生,看样貌和我年龄不相差多少。我脑海中闪过许多人,一个熟悉的面庞,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不敢置信,仍然问:“你是?”

    女生笑得开心,对我说出了她的名字:“张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