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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占地

    一

    离谱的想象如梦方醒,已不见他们的身影,厨房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听了好一会,也听不明白声音是如何形成的。

    寒风从门外袭来,冷却的饭碗被我握在手中,我夹了一口菜,吃着无味。我索性放下饭碗,把散落在地上的干草收拾好,拿一根火柴点燃干草,丢进火盆内。火烧的不大,温暖不了这冬夜。外面是如常般静谧,听不到丁点声音,乌云正缓慢的离开大山,雪自昨晚下过一场,檐上滑落水滴,今年的冬日比往常还要冷上许多。

    其中无数次月亮高悬,野地只剩黄鼠狼觅食,我想自己是如何跟他们二人决裂,再像言哥的洒脱,一把火烧掉房子,继而远走高飞,直到现在,村中还流传他的纵火传说。

    那么,言哥都可以过去。我呢,什么时候可以轮到我?

    在两三人相见时,试探性的问对方孩子的成绩怎么样,实则想夸赞自己孩子的成绩考得多好。被问人的孩子成绩假如不怎么好,撒个谎,等几年后也不攻自破,这种回答方式则不可取。那么为了自己的颜面就得生硬的转个话题,说自家孩子多么心疼自己,家中每天的家务事抢着干。这场没有硝烟弥漫,但火药味十足的对战打得有来有回,最后他们会心里互相有感应的共同把目标转向成绩较差,甚至长相不好的孩子。不过话不可能在明面上说,就像他们巴不得村子里发生天大的事,好让他们无趣的生活中进入黑暗的光芒。如果她们听见附近夫妻吵架会过去劝说,会在相遇的地方谈论妇女的这儿那儿,激动时还不忘撒下恶毒的谎言,说妇女的不检点,在外面找了个男人。往后流言蜚语在村子里生了根,那位倒霉的妇女离开自己幸福的道路,慢慢变成那些恶毒的女人,进行下一轮的谎话连篇。

    所以当她们看到那场黑夜中燃烧的烈火,把天烧出了大窟窿,尽管这场火没有蔓延到她们家中,没有对她们造成任何伤害,可恶毒的她们仍想看一出好戏。又怎么不会向那些懒得处理事物,每天堕落地躺在办公室里的警察们,极其夸张的描述火势的大,烧死多少个人,我于心不忍地看到三四个全身带火的人从房子里冲出来,听他们哀嚎的声音怎么难受,我在村子里等你们抓住这个可恶的放火凶手!

    二

    至少在以前,我和他们之间有一层隔膜,但那时候我们都没捅穿,还可以微笑的面对对方。自从隔膜被我亲手用锋利的刀子彻底捅穿后,宛如我亲自把他们虚伪的面具撕毁,还嘲讽他们一番。

    连续几日来,我和他们不曾说过话,我要么坐在大厅看作业发呆,偶尔想动笔时糊弄几笔。我会在吃饭期间,蹲在枇杷树下关注寥寥几只蚂蚁的走向。以往我没无聊过,我在做事的时候,会想接下来该干什么,又怎会留意几只蚂蚁的动向。现在有了,因为我每天太过无聊。围绕目前的情形,仿佛他们正让我对他们讲:“我不是你们亲生的,我要离开你们这帮废物,自由潇洒的去寻找我的亲生父母。”

    对于只要脱离寄主,便无法在世上生存的我来说,根本不用想。我悻悻一笑,打消了无比愚蠢的念头。男人也不会蠢到把我赶走,这是我的后知后觉,曾经的某些想法固然愚蠢,这容易明白,他们辛苦供我吃穿,读书,不可能轻松的放开双手,任我在天空下自由翱翔。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在等我想开,让情绪逐渐稳定,我才能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学习上。

    几日来,院子里的大家看似每天无事可干,可井口下方的水都在暗流涌动,更何况明面上的人。

    新年在一鞭炮声中炸响。

    我坐在石阶梯上,遥望天野。

    清晨一场大雪刚过去,原本野地被覆盖的雪逐步消融,如今又加上一床崭新的白被子。

    年夜饭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下开吃,他们走着往年的路,嘴巴里说的永远是那几句吉利话。我随意吃过菜肴,心绪游荡在外边。

    洗好澡,我从房间的衣柜中拿出一个布娃娃。

    是一个兔子拿着一根大萝卜,很好看,我很喜欢。是女人买来给我的。我抚摸了布娃娃好一会把它放回衣柜,我躺上床,在隆重而喧嚣的除夕夜睡死过去。

    三

    窗外阳光大放,微风拂过窗前长青的枣叶,看得我眼花缭乱。

    这时,院子里传来男人和别人的激烈对话,女人也相跟男人说了几句。我快速穿好冻了一晚上的衣服,走出门外。

    光芒刺眼,用手掌挡住好一会,才勉强看清男人站在石阶梯上,对着下方的人说话。

    而这时,前方的地上是杂乱的枇杷树枝叶。

    我莫名伤感侵小半个院子空地的枇杷树,下意识想到来年夏天,我不能在树下乘凉,专心学习。炽热的光芒照在书本上,太过明亮,我的眼睛会受不了的,我也不想同他们晒一整天。

    往年来在石阶梯上刷牙的习惯,在今天要有改变。

    我在客厅门前的水沟旁刷牙,男人与那人的对话收尾。他边走下楼边说:“妈的,那狗东西肯定想把我屋下的牛栏地给占走!”

    女人说:“你跟他好好讲,不要动不动骂人。”

    男人拿起柴刀继续剁枇杷树枝,说:“我是跟他好好讲。”

    四

    在客厅吃过昨夜的剩菜,我跑到当日在高脚屋上,远眺河道上的渔船。前些天内,天不放晴,河床十分潮湿,如今干的彻底。

    人嘛,要有冒险精神。

    我跳进一艘渔船。船舱的门虚掩,我弯腰走进去,从怀中摸出一根蜡烛和火柴。

    稍后,黑暗的船舱内闪烁烛光。

    船舱不大,大概十来平米。四处照亮,只见两三捆粗麻绳,几个空塑料瓶和两盏手提的玻璃灯。我看起来像寻宝的,如果我把所有船内的瓶子拿去卖,或许可以买一支水笔。我又陆续跳进几艘船舱,其中大半是上了锁。在最后我进入的船舱,一张小桌子的抽屉中,有一本笔记。初始的几页是连排的号码和名字,什么老总大哥,所谓的亲戚和朋友。在最后一页,显然是另外的人写的字,不是他的字迹潦草怎样,而是错别字太多,涂改了更多。我仔细分辨喃喃读了几遍,意思大概了解了,故事是以第一人称讲述,背景交代是很多年前,到底多少年,我不知晓。

    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那个年代,死人是常见的。我们坐在竹筏上,面对骇人的波浪,心中恐慌,幸好我们渡河成功。我怕我忘了,我把她写下来,我现在脑子不好,我不能忘记她,她是怎么死了。我们成功在河对面安家,和村子里的女人结婚,当年真热闹嘿。我们生了个娃,是女娃娃,中午生的,娃他娘大出血,救不活了。人死掉了,娃娃活了,村长的意思说是这么说的,不吉利,说我的娃娃不吉利,说一生下来克死我的老婆,把她卖了吧。我晓得,村长心眼子的坏,骗我们卖娃,把人卖出山外边,然后卖人钱,给我一点。我坚决不同意,村长没法子,后面几年各处压,粮食分配不均匀。我忍着泪,这不打紧,娃娃好就好。到了娃娃十多岁,夏天在湖中游泳,被村长的儿子偷去衣服,他的儿子是个变态,专门盯着别人女娃子的衣服偷,娃娃跟我说过几次,洗澡说窗户有人,我拿刀冲出去,村长的兄弟住在隔壁,把我拦住了。我娃娃没力气,死在河里,当时村长的儿子不承认,有人看见不承认。村长和他兄弟压我,打我,把我关到猪圈里,还好当年的隔壁村,是个老村长来接我,我安全了。

    后面还有一大段内容,大概意思是老人去镇子上的柳庄,柳庄的人是当年的镇长,要求主持公道,好像是不管,不理睬。老人气不过,准备拿刀找本村村长,被我村里的老村长再次拦下来。

    然后跳了一段时间,老村长上吊自杀,老人的腿被枪的子弹打断,成了残疾。那些年里,镇子上医疗条件太过落后,发烧了有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反正经过这么一闹腾,村长怕了,准备压住秘辛,提出来一个条件。条件不得而知,老人也不答应,但先前本来向着老人的所有人,一概转变态度,帮助村长。

    故事的最后,有人添字为此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老人孤立无援,与老村长一样,上吊自杀。

    这是一本普通的记事本,如果只看前几页的话。

    我有想过,目前这本记事本的主人,应该是没有发现后面的故事,原因有两点,一是故事之敏感,不能见光,主人假如知道这本子里藏着故事,也会撕下来,其二,故事是随机写在某一页的。

    往日的故事,在今日看来,可不只是简单的感慨,我的脑子有点不受控制,我有一种冲动,冲动,冲动。。。

    五

    午饭过后,我坐在楼顶边缘,瞧见他们用铁锹在下方挖土。

    奶奶站在石阶梯上,背负双手说:“以前家里有头牛,是把牛放到土房里。”

    我问:“这是在干什么?”

    奶奶说:“挖石头。怕自己家的地被别人占走,就在地基四周埋一块石头。要是有人要占我们的地,把石头挖出来证明地是我们的。”

    我追问:“不怕石头被别人挖走?”

    “我天天守着,再说别人也不晓得石头埋哪里呀。”

    半刻潦草逝去,牛栏前的地挖出沟壑,杂草小树清除干净,整块地被翻上一番,却迟迟不见石头。

    男人对女人说:“奇怪,石头当初在这方啊。”

    女人扶着铁锹,看样子有些累了。女人指一旁的樟树说:“树那头有不。”

    男人摇摇头说:“当初就是他种的树,树那边是他的,树这头是我们的。”

    正当两人准备继续行动,小道外冲来一位中年妇女。

    妇女面露凶色,嘴巴里的唾沫星子像即将爆发的火山,手里拖着一根锄头,气势汹汹的对他们叫骂。两人见状,连连退后要说理,而妇女毫不客气的动手,抓花了男人的脸。

    是想占地的那户人家吧,让自己老婆过来撒泼。再者,妇女住在胡同里,恐怕是有人给她报信,谎称他们在挖她家中的石头。

    男人面对凶神恶煞的妇女,一味退让,妇女不依不饶,竟跟进了院子。

    我走下楼梯,来到厨房门口。

    男人依然做无用的解释,妇女如同做贼心虚充耳不闻,谩骂声越来越大,锄头紧紧握在手中,宛如捍卫自己的领土主权。男人站在光溜溜的枇杷树下,妇女站在我前面,跟男人对峙。

    我望见男人脸上的血,妇女手中的锄头便愈发刺眼,没再多想,我趁妇女的不注意,顺势蛮横的夺下她手中的锄头。男人趁机得以逃脱回牛栏,我和妇女也相跟过去。

    奶奶站在上坡,对我讲:“阴阴呐,不要让她把刀拿走哦。”

    我听完,四下寻找刀的位置,一边想清理土地的杂草用铁锹也很方便,怎么还用刀呢。没等我想完,妇女在她的脚底下,捡起了砍柴用的刀。我瞬间冷汗直冒,被疯婆子拿到了一把锋利的柴刀会是什么结果。

    结果是我在厨房门口,刚从妇女手中抢过锄头,并天真的认为从小到大的在地里劳作的妇女力气不算大。当我觉得时机成熟,强横的同妇女握住那柄柴刀来回拉扯。刀柄很短,我大半个手掌都握在刀尖上。妇女瞅我一眼,另一只手朝我挥来,我急忙用手臂挡在脑袋前,仿佛鸵鸟把头塞进土里,在所难免的视野受限。

    妇女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脖子上,且我失去柴刀的控制权,全权落入妇女手中。

    妇女仍攥着柴刀和女人对吼,谩骂在牛栏旁此起彼伏。一声叫唤方才让我醒过神,我没死。

    我不知奶奶是怎么摔倒在地,我想扶起她时,却撒开我的手,哀叹道:“天杀的东西,想要害我老人家的命,还要杀我的宝贝孙儿,真不晓得羞耻,要遭天打。”

    六

    我和男人乘坐警车到派出所,客厅内的警员叫我跟他去二楼的房间。

    警员坐在对面,说了很多关于我的身份信息,我一一回答后,警员叫我说当时的事情经过。

    等我从房间里出来,太阳已经西下,原本清澈的光芒,只剩几缕焉了吧唧黄的余晖。

    问我话的警员下楼,和在大厅里踱步,悠闲的胖警员聊着有的没的。

    夕阳终是落山,男人走出房间,一边和做笔录的警员哈腰道谢。

    我们在小路上等上片刻,大伯骑摩托车把我们带回院子。

    就着丰盛的剩菜吃饱喝足一顿,我坐到石阶梯上吹晚风。

    厨房内传来女人的声音:“他们怎么说?”

    男人回复:“他们说等几天才会处理这件事,现在他们不上班。”

    七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下方的牛栏已经聚集相当多的人。我悠悠地走上石阶梯,在楼顶边缘坐下。

    这时,一辆小轿车从小道窜出,停在空地上。车上下来四人,其中领头的中年男人穿着到膝盖的棉袄,腹部隆隆鼓起,脸上的油水够炒上一盆菜。他从车内带出白塑料袋,里面还残余些包子皮,随手扔在地上。领头男人从口袋摸出一根牙签,抠弄嘴巴里的食物残渣。

    几分钟结束,他走上樟树旁的小土坑,挥动双手按下,面朝安静的人群说:“好喽,大家安静下。昨个村子里有两家人闹事,因为这个土地才牵连的,今天大家请我过来是看得起我。那我也表个态,我一定会公平公正的做好这件事,让两方都满意。”

    领头男人说完,跟在他后面三人鼓掌,也只有他们三人鼓掌。

    领头男人跳下土坡,开始听两方人马发言,笑容扑在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线。期间,时有中年妇女和女人的争吵,辱骂声。

    终于,领头男人听完双方发言,挠了挠头,对空气比划了一下。妇女的老公瞬间会意,不知从哪拿出一盒礼品,热情地递给领头男人的小弟。

    男人对他喝道:“做什么!”

    妇女的老公跳上小土坑,双手叉腰说:“大家都晓得我养贵的是什么人,我这些年为村子里做了多少的好事,你有没啦。叫我说,你这号人真不该在我们村子里,真是败坏我们村的名声。”

    教书先生二爷爷早前就来了,他身体不好所以随行带一把椅子,坐在楼下观望。

    我想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村子里的地位肯定不小,事实证明,在封建迷信且没有知识涵养的穷乡僻壤讲道理,不如看麻雀屙屎有趣。

    二爷爷听完养贵的话,站起来破口大骂:“你个狗东西还做好事,把村子里的路都封掉了。”

    养贵不以为然,和二爷爷进行猛烈对峙:“什么叫我封路,你要搞清楚那个地方是我家的院子,我的院子我还不能做主?你还教书,你教狗哦你。”

    二爷爷见养贵不讲道理,气得浑身发抖,想冲下坡打他。

    事情出现转折,二爷爷被他的大儿子拦住。二爷爷瞬间明白,一边捶打他的儿子,一边骂:“你真活不明白,欺负到我头上,还他的院子,放狗屁!”

    二爷爷的儿子被二爷爷打得恼火,吼了一嗓子:“怎么办呐!他是坏啊,又不是占我们这头,你管干什么。”

    养贵乐呵地看着笑剧,也许在场的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有人竟会帮地皮老赖撑腰。养贵更加嘚瑟,说道:“还是你儿子懂哦,赶紧死回家哦,在这里吵算什么。”

    二爷爷极力要推开他的儿子,可惜年老体衰,只得瞪大眼盯着养贵,踉跄地坐回椅子。

    二爷爷和养贵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最重要的还得看领头男人的分配,毕竟男人这边没有挖出石头,就被妇女搅和了。

    领头男人拿一卷尺子走到牛栏的位置上,根据妇女的指示量地,他们身后还有一位扎着小辫的年轻男人,正拿一捆细绳和一颗铁钉往地上做好标记。

    女人着急大喊:“他家里哪有那么多的地!”

    妇女说:“怎么没有,我说有,你能怎么办!”

    女人对领头男人说:“你不能这么量,你这么量是叫她占我家的地!”

    说完想打断领头男人的动作。

    妇女赶忙拦住女人,她说:“我就想占你家的地怎么了!就是这么量的,一直是这么量的,你要不服气也别在这里吵死!”

    女人和妇女又吵起来,领头男人专心的,自顾自的量地。男人在一旁拿小树枝扒地,养贵的笑意横生像长在脸上。

    二爷爷开启新一轮的咒骂:“你笑个死,你还真有脸笑。”

    “我笑不笑关你屁事,管好你自个再说话。”

    二爷爷不去理会养贵,转而叫起领头男人:“福儿,我跟你讲,养贵的站在公家的地要怎么算呐?”

    那位叫‘福儿’的领头男人差不多搞清楚各家地皮,收起尺子说:“这事不归我管,公家的地你找公家去说。”

    二爷爷双手抓紧椅子,他的大儿子眼看事情不妙,赶紧说:“先回家,你喝点糖水的,不要生大气,对身体不好啊。”

    二爷爷的妻子也加入劝说行列:“是撒,你身体要紧呐,天天生气哪能行。”

    终归,一位顽固的老人被相亲相爱的家人们说得动容,他们幸福美满的回到温馨的家。

    事情仍在继续,领头男人点燃一根烟,猛地吸了几口,咳嗽几下。

    “地我量好了,不错的,樟树那头大概到这个位置是养贵的。那谁,辫子,按照标点撒粉。”

    说着,扎着辫子的年轻人即刻动手撒粉。

    领头男人极不自然的瞟了一眼男人。男人依然蹲在地上,好似想着什么,直到事情结束,人走光了他才站起来。

    女人当然不服的,可面对他们的团结,纵使女人万般叫喊唤不公,见没人帮她说话也慢慢闭嘴,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赚钱买来的地被分割出一大块,送给那位泼妇和毫不讲理的养贵。

    午时前刻,围绕牛栏的地分好,看了一上午戏的村中人,像听到无声命令原地解散,女人望着远去的养贵身影大声叫骂,姑且算是女人泄愤的一种方式。

    一位老奶奶路过,提醒道:“不是不公平,你那种算法错了。”

    女人问:“那怎么样算的?”

    老奶奶又挥手说:“哎呀,讲不清楚,算得,算得,懒得讲。”

    八

    晚上照例吃完饭,坐在石阶梯上吹冷风,多年以来的习惯了,算我的一种发泄方式吧,像喜爱坐在宿舍楼顶。若放在很久前我要么在做些新鲜事,要么是在找新鲜事的路上,总不至于浪费大好时间。虽说曾成绩优异的我也浪费过时间,可那也是学的累了,想放松放松。我的思绪感到悲伤,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时没有察觉厨房内的他们已经吵起架。

    “是啊,我没用啊,你嫁给我干什么!”

    男人吼道。

    女人吸吸鼻子,抽噎说:“我是嫁给你这个没有用的。上午量地一句话不知道讲,就我像个癫子去和那几个人对骂,你好有本事,你多厉害,就知道蹲在地上什么话不讲!”

    男人冲出房门,回头吼:“那你说什么,有么得意思了,要么就滚!”

    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不晓得好歹。”

    女人大声哭泣。

    九

    几日来,他们互不理睬,干着自己的活,男人或许没人陪他说话,向我问对于人生的发展目标,我冷眼说:“没有。”

    男人从树上折下来一根树枝,走向院外,女人坐在井口旁洗衣服,朝男人的背影‘切’了一声。

    傍晚男人方才回院子,后头跟着大伯。

    女人从房间内抓了好多零食摆放在果盒里,男人和大伯坐在旁边,愁苦地说着什么,女人也搬来一把凳子坐下聆听。话刚开始也算结尾,男人说:“派出所里的人不管,他们说是小事,不算打架。”

    女人许是前几日嗓子哭坏了,沙哑地说:“天,这还不管,阴阴白挨打了?”

    男人无奈说:“是说没打到脸,不算。”

    女人皱起眉头,质问:“哦,打人警察还有不管的道理,打到脸才算打。”

    这一次,他们出奇的没有争吵,默认最后的事实。我也经过这次,见识更多的人事。他们和气坐在房间跟奶奶闲聊,夜至深处仍不见他们的语气带有困意,聊得反而更加激。

    男人笑了。

    他们二人面对一座座大山,清楚对方的软肋,吵架会用出最致命的一击,击打对方的软肋,可惜没有效果。正如他们联手走上同一条道路,他们建造房子,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他们用勤劳的双手搭建,栽培。在镇子,江城也有属于他们的痕迹,有美好,有心酸,可以高兴,亦可以失落。他们向光明进发,黑暗便不再可怕。或许若干年后,他们回首遥望多年前的自己,只会淡淡的微笑,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人啊,又怎么可能因为一点事就害怕退缩,想想那个曾经意气蓬发,迎接朝阳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