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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临时守夜人

    张绽迫不及待地赶进了城里,她开着她爷爷的那辆皮卡出现在通往镇政府的那条巷道的时候,天色阴沉了下来,云层压得很低,好像随时要下起雨来。

    我们正准备原路返回,刚走过铁桥就撞见了她。

    “混丫头!你怎么跑来了啊!”老头有些不悦,言语里颇有些责怪女孩的意思。

    女孩兀自不管这套,只是急不可耐地追问我:“谈好了?”

    “谈好了。给安排了守夜的活!”我笑着说。

    张绽将嘴一撇,脸上游移过一抹短暂的笑意。“那你两以后就同事啦!”她装模作样地将头撇向了老头,向我使了个鬼脸。

    杨副担心下雨,先我们一步赶往停车的地方。

    我们只得跟着张绽上了皮卡,这回由老头开车,我跟张绽坐在车后。

    车子刚拐进圆形广场上,天空就飘起了雨来,一颗颗莲子般大小雨点快速地砸落在车前的玻璃窗上,发出“啪嗒、啪嗒……”急促而嘈杂的声响,广场上的人群相比较之前少了许多,许多店铺都已经拉下了闸门,车辆也少了,我们绕着圆形广场转了一圈之后就毫无阻碍地溜进了东面的“长廊”,沿路车辆很多,不过大多井然有序地行驶在右侧的道路上面,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车子在左侧道路上来回疾驰着,喇叭里反复高喊着:“注意秩序!保持车距!”。

    每隔一公里的地方,都有一个身姿笔挺,扛着猎枪的人蹲守着。看起来既有维持交通秩序的需要,更有某种应对突如其来的警惕成分。雨越下越急,几乎以倾盘之势浇撒在所有车子和曝露在大地之下的万物上面,然而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紧张的情绪,他们手里紧紧撰着枪托,做成随时举枪射击的准备,尽管水势几欲淹没了他们的视线。

    “发生了什么?怎么还有警察?”我几乎吐口而出。

    张绽对这样的情形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了,她只是淡淡地望了眼窗外,眼里面写满了“寻常”的神态。

    “警察?”她转头望了我一眼,诧异地问。

    “对,拿枪的。”我解释说。

    “哦,你说民兵队啊!”她笑着说道,“维持秩序啊!”

    “维持秩序拿个枪干嘛?”我警惕地问。

    “有野兽出没的时候可以随时射杀掉,不至于因为它们的骚扰扰乱了秩序、阻断了队伍准时进山。”她不置可否地解释说,然而表现出的却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好像在说“难道这不是常识嘛!”

    然而我的确是越问越糊涂了,我搞不明白地是市郊怎么会突然有野兽出没?即便有,什么样的野兽?为什么这么多车辆会在同一时间选择回山?而且还必须准时?这里的生存秩序是怎样的?……诸如此类,我脑海里充斥着对于这个世界多如繁星的疑惑。

    可是,我一下子却不知道打哪开始问了,我用手使劲比划了好一会,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像样的问句来。

    “我们这一旦到了晚上,动物就开始癫狂起来,到时候它们打四面八方赶来城里,见人就咬,见不到人也要大肆破坏一番。都快十年了!”老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辆车抛了锚,挡在了前面的道上。好在车速都不快,要不然借这雨势,非出事不可。我们绕开那车之后,一辆拖车出现在左车道的视野之中,我望着车后袅袅的烟雨路面上闪烁的警报灯打远处疾驰过来,一股凉意打心底迸发开来,不由地缩了一下身子。

    “快二十年了!我小的时候特害怕,每晚只要一听见那声音,我都不敢一个人睡觉。我们这到现在每年都会有一次缅怀活动,每年的六月二十九!是吧,爷爷?”张绽望着反光镜里面的爷爷说。

    “嗯,六月二十九!太惨了,死了好多人呐!那天咱们家亏得你爸,为哄你回了趟山上,要不后果也真是不堪设想呐!”老头欣慰一笑,忽得瞥见反光镜里面的张绽,原先脸上挂着的一点笑意也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张绽将头拐向了靠窗的一侧,神情落寞地盯着窗外。我有些不知所措,佯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我抓耳挠腮地别扭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晚上听见声音,什么声音啊?”我故作镇定地说着,尽管我也十分期待关于晚上听见的莫名声音的起源,我先前听见的轰鸣声,我早想问来着,却总想不起来问,这回总算逮着了由头,却不曾想竟是为了给这尴尬的气氛解个围。

    张绽转过头,脸上又漾起了得意的笑:“对啊,就是动物躁动的声音。你别急啊!回头你跟我爷爷做了守夜的,天天晚上都能瞧见。”

    车子爬上山桥后,山涧的通道里面陆续有人开始查人员信息了。老张降下车窗,只见乔三顶在油纸伞盖下面拿着个薄子像模像样地斜着脑袋盯着车厢里望了几眼,若无其事地在薄子上陆续划拉了几下。

    “老张,孙女,孙女婿!都回来了!”乔三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车厢里却马上洋溢在浓浓的尴尬气氛里面了,最先说话的是老头,他指着乔三骂骂咧咧地说道:“你小子这嘴可够贫的啊!守好你的岗吧,个臭小子。”

    打吊桥开始,直到山上面裸露的山道上面已经间距或短或长地占满了车子。沿着山道蹒跚了约四十几分钟以后,我们才勉强拐进了小路,行驶在只属于老头家位置的山道。像乔三一样遮在伞盖下面点着人数的人也同样沿着山路直排到山上的平台上面,老李、老王他们也在其中,其余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所有的车辆井然有序地停靠着点检的人面前,点检人例行公事,简单有效地记述着人数。

    “这么多车子,秩序还能这么好!不容易啊!”我说,此时车子已经拐上了静谧的山道,我透过车窗仍能望见山下面闪烁着红红绿绿的信号灯的车辆,夜色慢慢降临之后,在雨天的包裹之下格外惹眼。

    “每个山头的负责人不一样,点检人就只能通过车辆的车牌号来看了,比如我们最前面的统一称‘山A,xxxxx’,以此类推,接下来的是山B。同样,被点检的人自然熟谙每次都点检自己的人,停靠点检起来当然快啦!”张绽解释说。

    老头将车停靠着屋前,我跟张绽快速地从车里钻出来,又飞快地奔上屋前的屋檐下,老头将车停好后也匆匆地穿过密集的雨点凑近前来。他紧赶几步走到我们身前,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屋门。

    约莫一小时以后,乔三打外头拎来一只野猪腿。他“哐哐哐……”地敲开门,直接将一整只渗血的猪腿摔在桌案上面。

    气喘吁吁地责问道:“老头,今天忙啥呢?肉都忘领了!”

    我正帮着点柴火做饭,听见乔三的声音,刚好起了烟瘾,便主动上去递了根烟,我自个也跟着点上一支躲在灶台后面痛痛快快地抽起来了。老头随手接过猪腿,将它摔在灶上的厚重的砧板上面,挥着斧子将猪腿垛成了七八块。

    “老三!今晚就留这一块吃,咱爷俩弄几杯。”老头捡起肉最多的一块递给边上洗着菜的张绽。

    “那敢情好!”乔三撅着嘴吐着烟圈乐呵呵地说道,“小梁,以后咱几个就是同事啦,都是山里面的夜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