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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命好

    崔氏焦头烂额,怎么当初就娶了刘氏这么不省心的媳妇回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又重重拍了扶手,教训着二儿媳:“好了!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说得芸娘哭声渐渐小了。

    刘氏见了暗暗撇嘴。

    崔氏既严肃又认真对芸娘谈心,试图让她明白自己的打算:“芸娘,你这两年多办的事,我也看在眼里,我瞧着很是有你母亲当初的风范!管家之事我对你是不会看走眼的,更不会替换了你去!今天这事不是你的错,你只管好好当你的家,后面无论查出什么来,出了事我都会给你善后!”

    芸娘默然,这牵扯的可不是一家两家,大伯那边的人也要审一审的。

    见贴身的人都被赶出了门外,崔氏只得亲自起身去扶了媳妇起来,芸娘见了,心中热流涌动,忙停住哭泣,赶在婆母扶她之前站起身:“不敢劳烦母亲”,双手虚扶着崔氏的手让她老人家坐回去,又帮忙摆了摆靠背,好让她坐得舒服些。

    崔氏就叹了口气。

    又想敲打一会刘氏,突然听见后罩房有尖锐的女声在惨叫,传得自己在正屋都能听见。

    急得高声喊崔浩家的:“你快去!赶紧去给我把她的嘴捂住了,完事后你留在后罩房,亲眼看着她把胎儿落下来!”说到最后,咬紧了牙关。

    崔浩家的肃然答是,快步出了门。

    刘氏自然也听见了,心中也被犹如厉鬼般的叫声吓得揪紧。

    崔氏这时眼神犀利地看着刘氏,满脸不悦指着她骂道:“都是你这个蠢货做的孽,偏偏让我这个老婆子来给你善后!我也是知天命享儿孙福的人了,坐五望六的老人家。你即便不满我送人给大郎,自己处理了便是,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事到我面前来!你可真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蠢东西!”

    芸娘听了后退了几步,低下了头,掩去了尴尬的神色。

    刘氏哪里听过这么重的话,顿时羞愧难当,脸涨得通红。但这个人到底是自己婆母,委屈道:“娘,您怎么能......就算我做错了,也不该如此骂我。”

    看她只有委屈的神色,知道她没几分真心在里面,心中满是无奈,完全不想再听下去。

    崔氏抬手摆了摆,制止了她的话:“你遇到事只会怨天尤人,我给了大郎丫鬟只怕你把我也恨在了心里,哪里会真心认什么错?我上次在梧桐居里就说过了,再有这种事闹到我面前,我绝不轻饶!莫非你忘了?”说完双眼锐利盯着大儿媳。

    刘氏眼神闪躲了一下,那事之后自己安分了不少,见庶女在自己面前低头讨好偶尔也会跟她们说几句话。可是腊八节相公跟自己提了几句要抬那个最漂亮的狐媚子做姨娘,自己因此慌不择路第二天等丈夫一走就把人送去泽哥儿屋里,他回来知道后无可奈何,骂了自己一顿又去另外两个狐媚子房里,没提姨娘的事自己才松口气。

    完全把婆母这些话给忘了,更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知道今天没法善了,刘氏还是嘴犟补了一句:“儿媳没忘记,儿媳只是在想办法让大爷把心思回到正事上,却不想办岔了,弄成这副局面。”

    真是榆木脑袋!

    崔氏连肚子里一肚子教训的话都多余,闭着眼叹了口浊气,久久不言。

    最后自嘲般笑了笑,直把刘氏笑得心中发慌。

    这才一字一句冷声对大儿媳道:“你生了我长孙,我不会让大郎休弃你,夏天安哥儿媳妇也要进门了,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出面去做。新人那边也要拜见你,新媳妇还要给你这个婆婆敬茶。”说着静待一会儿,看着碎瓷片,脑海里似乎在掂量什么。

    芸娘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痒。

    刘氏震惊地看着崔氏,嘴巴张得老大,茫然地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婆母似的。

    崔氏见了心中冷笑,不紧不慢道:“正好你父亲去了书院,我一个人孤零零住这么大的院子。从今夜开始,你就歇在我的榻上,在我面前立规矩。白日里......我记得我婆婆也曾说你上过两年私塾?那你不如白日里就待在宴息室里替我抄写佛经,给你姑母祈福吧!想来她老人家在天之灵感受到你的孝道,也会觉得安慰不少!”

    宴息室抄经这种事情,崔氏让孙女们都做过,还借此教导王筱羽认字。

    但现在听起来明显不是那种意思,是光明正大的嘲讽也是赤裸裸打刘氏的脸。

    两个媳妇,崔氏都只有最初进门半年让她们立过规矩,顺便行婆母的教导之职。

    刘氏又气又急:“娘,我也是快当祖母的人了......”

    崔氏怒极,抿着嘴把桌上仅剩的独山玉摆件也扫了下去,玉渣子碎了一地。突如其来的声响镇住了刘氏的话头,让她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不由自主打了个嗝。

    芸娘被崔氏的震怒吓了一大跳,这可是婆母最喜欢的摆件,望着碎裂滚落到四周的那柄灵芝玉如意,心疼极了。

    崔氏已经在大骂:“你要脸,我就不要?让我也沾染上你的孽障!这是泽哥儿第一个孩子,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怎么不想着给他这个祖母脸面?乱家的种子,心肠狠毒的蠢妇,你还有脸敢说,我没有立刻休弃你这个蠢妇就是对你的仁慈!”

    这下子芸娘也屏住了呼吸,后退两步尽力想减弱自己的存在。

    崔氏说完了心里只觉得无力。

    自己从前顾着老爷的一世清名,偶尔提点大儿媳几句,婆婆在世时总维护着她。大儿媳偶尔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来,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总是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大儿媳那会也乖顺受教,有错就认,有错就改,尽心尽力伺候自己,又帮自己伺候婆婆。婆婆故去后,大儿媳又遇到容姨娘的事儿,跟丈夫离了心,没有姑母再给她兜底。

    刘氏本来就是个幼年失恃的,心里更是没个主意,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说到底自己也有错,若是坚持不娶就好了。

    老爷还在翰林院那会儿,听自己写信说不愿意婆母想把侄女儿嫁进来,看那小姑娘不是很机敏的样子。

    老爷说:刘氏是被父兄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自己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人虽然有些憨,但这样的人不会有坏心眼,只要好好管教必定不出大错。大郎是个没心思做学问的,将来走不远,等他身上有功名又不知道需要多少年,何不早点成家了也好安心读书,至少要考个童生。刘家是自己的外家,刘氏的兄长已经考中进士,马上就要放官了,最低外放一个下县的县丞。大郎没有仕途,有了这样的舅家将来大郎的孩子也有半分助力。再加上自己不日便要被老师举荐去国子监,喜上加喜,娶了刘家的女儿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说什么?

    二郎是个读书种子,她的眼光好,将来小儿媳必定随便给她挑。

    自己也就高高兴兴地应下了,让刘氏进了门。

    后来呢?

    二郎自己看中了人,完全不把她这个亲娘放在眼里!

    可若是男人的保证有用,她娘就不会养那么多庶女庶子,心力交瘁很早就去了。

    老爷的眼光固然比自己这个妇人看得长远,可那也是在大事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刘氏到如今的样子,说到底自己也做得不够完美。

    可那时候自己也还很年轻!

    没有今日这般有主意!

    想到年轻时自己做的错事,心中的怨气更甚,更想让大儿媳走上正道。

    不顾大儿媳的哭辩就开始喊贴身丫鬟进来,让她去收拾自己的内室:“去,把你们值夜丫鬟的铺盖收拾一套新的出来,你再亲自去梧桐居给大奶奶收拾点换洗衣物。告诉刘嬷嬷她们,大奶奶从今儿个起就歇在我屋子里,就说我说的,让那些人都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没我发话不许走出院门,如有违逆者,逐出王家!”

    逐出去的奴仆失了信誉,在外面就不会再有人要他们了,甚至会被唾弃个人品行,比发卖的下场还不如。

    贴身的大丫鬟目不斜视听着夫人的吩咐,颤声答是,飞似的低头退出去了。

    见婆母直接在所有下人面前给她没脸,刘氏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体发软坐倒下去,手上被个玉石碎片扎伤了,流在地上的一小片血迹触目惊心。她也顾不着痛,人呆呆愣愣跪坐在地。

    还是芸娘看不过,踢开碎片走过去,蹲下拿出手帕去给大嫂包扎。

    并低声劝慰着她:“母亲还在气头上,说话有些重,大嫂您的手扎了碎片,跟母亲说几句好话服个软,也好快点下去让丫鬟清洗清洗。”

    刘氏慢吞吞转移视线看着芸娘,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还让丫鬟清洗?自己都要被拘起来了!哪还有半分王家大奶奶的脸面?

    陈芸娘怎么这么命好?

    她的命怎么就比自己好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