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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癫狂

    嫁进来就成了秀才娘子,又连着成为举人娘子,要不是二叔走丢了她岂不是连夫人都做得?

    得了个双胎没被一些村里的习俗似的当作不详掐死,还留了下来养这么大。

    唯一的儿子读书比自己家安哥儿还好,过年好些当家的主母当着婆母的面夸奖她儿子。她女儿更是得了老爷的看重,奖了她一个铺子随便她玩。连她大女儿都比自己得脸面,帮着家里管教仆妇的小模样儿,可不又是个活脱脱的夫人?

    陈芸娘她怎么这么命好!

    自己的命怎么这么差......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陈芸娘众人环绕,仆妇恭维,子女孝顺,还敢与别的太太高谈论阔?

    以前家里这些都是自己的,那些恭维话不是说给夫人就是说给自己。

    好像是......从弟媳妇生了双生子以后吧?

    自己那年冬天开始就有些走霉运,慢慢的,大事小事都不太顺心意。

    最开始的时候,陈芸娘不过是个小小商户女,姐妹俩得了姑母喜欢经常出入王家。

    她十五岁嫁进王家的门,面对婆母从来不敢大声说话。大把银子打点下去连个仆妇都收买不住。对自己一直小意讨好,做什么都怕出错,要来问自己这个大嫂。偶尔不得体闹笑话被自己言语嘲笑,低头吭都不敢吭声。

    后来她第一胎是个女儿,更是得了婆母不喜,那几年陈芸娘渐渐连话都不敢多说了。盈姐儿三四岁的时候,婆婆经常把她孩子留着过夜,这个弟媳妇连院门都不敢乱出了。

    是什么时候变了?

    是她去了京城怀孕后!

    婆婆得知她怀孕,拿了银票出来又收了好些贵重的药材,又怕她在那边吃不惯,把这边的特产也让陈家一批一批往京里送。

    姑母怕自己看不见二房的曾孙最后一面也催着陈芸娘回来。

    回来后呢?

    她们间似乎有了许多心照不宣的秘密,就瞒着自己!多问几句连自己丈夫都不耐烦,整天后院都不回了。

    灾年,家里收成也不好,婆母还手把手教陈芸娘为人处世,如何节约用度打理上下。公公婆婆对他们二房宠爱有加,好像陈芸娘得的不是双生子,是两个宝贝金疙瘩似的!

    那个念姐儿,一两岁的年纪,看自己跟她母亲说话,那小眼神中总是带着那种长辈般的宽容和好笑,她听得懂吗?自己又是个什么笑话吗?还有一次,自己无意中听见还不到三岁的她在劝诫丫鬟们去跟夫人身边识字的嬷嬷丫鬟学做事、认字,小小的人说出“一寸光阴一寸金”“英雄不问出处”之类的话来,人也越长大越聪明,一岁顶得别人好几岁。陈芸娘这根本就是生了个妖怪吧!

    偏偏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偏偏所有人都觉得她小小年纪伶俐明理,有其父之风。

    后来自己遭遇那么多不顺心的事,还特地请了道婆进来给自己驱邪,大把大把银子撒出去,陈芸娘反而越来越好。

    连现在这张正看着自己的小脸都好看了许多!现在陈芸娘虽然不似年少那般珠圆玉润,清减不少,反而有股弱不胜衣,惹人怜惜的美感。那身型,可不就跟自己院儿里那两个小狐狸精似的吗?

    想到相公气急了,说出如同水桶般这些嫌弃自己的话,刘氏悲从中来,扯着嘴角冷哼,看着芸娘的眼神渐渐沾染了怨念和恶毒。

    都是她剥夺了自己的气运,她的双生子是一双妖孽!

    她什么都好起来了,自己什么都变差了!

    芸娘见了大嫂突然变脸,还在包扎的手一顿,身上寒毛直竖,放开了帕子。

    怎么突然喜怒无常?

    这是没拿到掌家权急了?

    本能的,她想离远点。

    于是匆匆忙忙站起来,结果快速的起身使她眩晕不已,身体也随之晃了晃,手不由去按压两鬓。

    崔氏自从看到二儿媳蹲下去后就随她们便了,没有反对她给大儿媳包手,她知道芸娘是个心慈手软的,也不想改变她什么。

    揉着疼痛的眉心,想着今日就这样吧,趁着自己还能动弹,还能教导大儿媳好几年,等孙媳妇站稳脚跟后,把这个家依旧交回给长房。

    不然长幼不分,将来王家真的要乱了套了。

    地板也乱糟糟的,待会把人叫进来收拾干净了吃些点心,事发至今自己都还没好好喝口热茶!

    可眼角余光却看见大儿媳突然像发了疯似的,直挺挺跪直了身子,伸出双手朝着二儿媳双腿而去,做出要去推二儿媳的样子。

    崔氏一时间惊得大喊:“你要干什么?”

    刘氏对婆母的话充耳不闻,此时此刻她被怨气冲昏了头脑,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眼中只有弟媳,就想狠狠抒发一口心头的恶气。

    芸娘手放在额头,感觉头晕晕的,哪里顾及到这个,被婆母突然出声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去看。

    就在这时。

    感觉左腿被碰触到和那股推力,幼年习武的反应让她迅速回转脸来,想也没想伸出右腿踢了出去———正好一脚踹到了大嫂满是肉感的脸庞上。

    自己也被这股力道反噬了,摔倒在地。

    有尖锐的碎玉扎进了芸娘的衣裳,瞬间在划破的湖色杭绸上开出了一朵嫣红的血花。

    刘氏和芸娘同一时间“啊”的惊呼出声。

    一个是挨打的惨叫,一个是紧张害怕的痛呼。

    崔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立刻上前去蹲下扶住了二儿媳,紧张地问她:“芸娘,你怎么样了?我看看,可是伤到了背?”又大声呼喊在外面的丫鬟进来。

    刘氏躺在地上,捧着脸哀嚎。

    丫鬟们哪里见过奶奶们躺倒在地上夫人劝架的景象,进门当场就吓得握紧了拳头,捂着嘴惊在原地。

    崔氏见状不由大骂:“你们两个是死人吗?还不来帮忙扶?再去给我把大奶奶拖去客房关起来!”

    客房就在西厢房,那里有王家或者崔家来的关系好的亲戚有时候就住在那里。

    扶哪个?

    虽然不清楚夫人吩咐是扶谁,但还顺从地应“是!”

    她们不愿意多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着二奶奶那边至少有夫人护着,肯定要把夫人不要的这个弄走才是,两个丫鬟费力扶起近一些的大奶奶,半推半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夫人都发话了,此时她们也不要顾及大奶奶的颜面了。

    见拉不住,又喊了嬷嬷进来。

    可刘氏哪里肯走?她挣扎着,眼睛雾蒙蒙的看不清楚,朝着婆母出声的方向句句嘶声裂肺:“陈芸娘你这个生了双胎的妖孽!你搁古代是要被休弃的不详之妇!你的双生子他们中有一个不容于世,是要被掐死的......”

    “还不给我把她的嘴塞起来!”崔氏已经怒到极致,这个大儿媳算是真的疯了,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疯话吗?

    开国太祖可就是生了两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双生公主!

    这种老旧习俗早就被摒弃掉了,只要不是第一胎,双生又有何关系!

    拿什么塞?两个丫鬟急得冒汗。

    还是两个婆子听了声响,其中一位嬷嬷进来把用过的臭汗巾子塞进大奶奶的嘴里,说“用这个”,用力配合丫鬟把她拖走。

    “大奶奶,您也消停点,别让我们这些下人难做”,那位嬷嬷嘴里还劝着她:“您闹一次夫人,府里就要少好几个人。”

    刘氏怒目瞪着她,这个刁奴,竟然敢把自己的手也绑起来了。

    那婆子也是崔氏面前得力的,很是知道些内情。

    边绑手边拖,嘴里接着开解她:“您从小富贵长大的,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下人的苦,那些被发卖出去的人哪里有个好下场了?有的连口饭都吃不上。”

    刘氏见挣脱不了,还用头去撞那婆子。

    那嬷嬷没躲过,捂着被撞的胸口,一声不吭。另外一个婆子过来,直接脱了褙子把大奶奶的头都罩上了。

    夫人都不给她脸面了,我们何必受她这鸟气?罩完头的婆子对另外的嬷嬷使眼色。

    刘氏看又看不见,也不能动手把衣裳拿开,口不能言。她卯足了力气都无法挣脱束缚,脸色通红,心中憎恨不已。

    两个婆子趁机和一个大丫鬟配合着把她拉出门。

    另外一个大丫鬟叫了外头的两个小丫鬟进来洒扫碎瓷,自己去帮夫人扶起二奶奶。

    崔氏亲自扶着二儿媳坐在罗汉床上,紧急情况也顾不得体面,叫丫鬟,“快帮二奶奶的罩衫脱了,看看伤到了哪里。”

    看着自己手掌心的血迹,感觉一阵晕眩。刚想喊人打水进来,又想到仆妇们都一个个分配下去了,此时竟然是无人可用,暗暗握紧了拳头。

    小丫鬟见了速度更快了。

    好心没好报!芸娘任由丫鬟搬弄,看着被拉下去的刘氏,满脸的失望,一瞬间只觉得心好累。

    大嫂整天烧黄表,莫不是执念未除已经魔怔了?不然为何连自己都恨上了。

    崔氏轻声安慰她:“你这个嫂子已经癫狂了,她说的话当不得真。你听话,别把这个浑人的话放在心里去。章哥儿念姐儿都是好孩子,是二郎的好孩子!”

    芸娘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垂下了双眸。

    崔氏连连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