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

    夜深了，我还在想着高老师讲的故事，他的神情和动作告诉我他应该经历过什么。外面突然吵闹起来，伴着几点火光和叹息，声音越来越大。

    我起身披了件衣服出门，外面有很多人，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子，圈子的中心躺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

    傻子躺在那里，怀里死死地抱着一个灵位，我看见他在笑，旁边的李婶子在哭

    傻子死了，笑着死的

    我以前从没有见过尸体，这是第一次，却不感觉害怕，其实我更怕的是还活着的人

    我转过头不去看他，回到屋子里，装作睡着，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躺在床上，听着李飞的呼噜声

    我把自己变成了那个傻子，我就是他

    我在思考，傻子喜欢王一，但却从没有想过对她怎么样，他睡在她的门口，嗅着她的味道，这是他喜欢的方式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天他会恶狠狠的看着我，王一表现的和我太近了，他怕冰冷的我会伤害她，如果这样他不会放过我的

    应该是那些野兽般的男人杀了他，我的身体冷了起来

    傻子没有去过学校，但他看见过在门口那两个男人的眼神，他看得懂那个野兽的眼神

    傻子那天应该晚上想了很久，决定跑出去找那几个男人，他想狠狠地教训他们，却被那些人打了一顿，他蹲坐在门口不想回家，他脆弱的尊严和保护欲被毁得体无完肤，他没脸回家见王一

    傻子又跑去找他们，这群野兽终于被激怒了，然后他们杀了他！

    一定是这样的！

    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但是高老师呢，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应该早就知道傻子在哪，还那么平淡的去上课，一堂没有学生的课？他跟那些男人有什么关系？

    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我的头还是很沉，但也很愤怒，我觉得我要找他问清楚这些，哪怕他像杀了傻子一样杀我

    我穿上鞋，避开还在吵闹的人群，来到了高老师的住处，他的门口种满了草和花

    屋子里油灯还亮着，我推门进去，他似乎正在等着我，对于我的到来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

    “你来了”他起身从床边拉了一个凳子给我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杀了傻子！你在场对不对！”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很生气，转身就要出门，我必须要告诉那些人谁是凶手！

    “故事刚讲了一半，等你听完，我自然会把所有的都告诉你”

    他没有拦我，只是说了一句，我却停住脚步

    他接着讲那个故事

    “那个孩子并没有死，他在一个草垛里躲了一天，偷偷爬到收猪的车上企图来到城市。跟一车的猪睡在一起，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温暖，他觉得很踏实，睡了整整七个小时。直到猪贩子到屠宰场卸货他才醒，可能他对伤口和血很敏感。”

    “那个孩子突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离开这里，跑向工厂边最宽的那条路，他知道最宽的路的尽头肯定是城市

    他沿着路走了一天一夜，呼啸而过的车扬起灰尘，把本就单薄的身子又压弱了几分

    他扯着路边的草胡乱地塞到嘴里，苦涩的味道能让他清醒。终于到了，远远就看见有人在卖水果，是个老太太的摊子，那个孩子冲上去拿了两个苹果就跑了，他知道老太太追不上他

    来到城市的第一天，他吃了两个苹果

    晚上，他跟一条野狗睡在了一起。那条狗在睡梦里挪了挪，让出一点纸壳，他便趴了上去

    后面他一直在乞讨，那条狗也跟着他，他喜欢在车站那里乞讨，车站有广播，还有各种各样的人

    他在那里度过了9年，最终有一天那条狗老死了，他觉得自己也没了牵挂，想到了回村子，如果回去了便是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人，他知道什么叫手机，他听过别人说过外国话，村里人肯定不知道这些”

    “那个人是你么？”我的心有些刺痛

    他看着我奇怪地笑了笑，平静的说

    “故事讲完了，问吧，关于那个傻子”

    我忽然想起来

    “他为什么死了！是不是那几个男人杀了他！”我知道他了解那些人，他们也了解高老师，甚至在门口听课时都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们没有杀他”

    “只是打了他一顿，他是自己死的，不过准确的来说其实是我杀了他，也不算了，我只不过用他的自卑做成了一服毒药，他很高兴地自己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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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3号小雨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