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

    “昨天晚上傻子他找到了我，他很信任我，我是这里唯一的老师”高老师说

    “傻子永远也保护不了她，王一总会离开的，这里的那些男人是野兽，他可以保护，但王一离开了，外面的世界可不只有野兽，还有毒蛇，它们都会伤害她。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了他而已”

    “是我看着他死的，我帮他给绳子打了结，挂到树上，傻子抱着他爷爷的灵位，把头伸了进去”

    “他没有怎么挣扎，只是脸涨的通红，手里死死抓着那个灵位，过了一会就不动了”

    “我看着他悬在空中的尸体被风吹的摇来摇去，像一节断了的枯树枝”

    “你们不该来到这里，这儿的很多女人都是被卖过来的，她们生活了很久，经历了很多折磨，有很多人生下一个孩子之后就会死去，或许是生病，或许是难产。大多数时候他们的丈夫也不会选择去救她们，因为他们可以再买到一个新的”

    “那些孩子被影响着长大，他们变得极端，极端的爱或极端的恨”

    “这里曾经有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可是被你们给打破了”高老师说道

    我沉默不语，心里在不断地挣扎，感觉自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你可以告诉他们傻子是怎么死的，刘叔会恨你们而不是我，村子里的人也会这样，这一切都因你们而起”他说

    我的胸口很疼，像被人用大锤子狠狠地敲了几下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理性而又复杂，但是你不了解这里，不了解他们，甚至不了解自己。你也不知道什么叫善，你想救下一只被狼追捕的兔子，对于你和兔子来说是善，对狼却不是”高老师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门，怎么回的住处

    躺在床上，我看见我的灵魂和肉体已经脱离开来，灵魂在向上升，肉体在往下沉

    天亮了，王一早早地来敲门，她告诉我们傻子死了，李飞很震惊，我很平静

    王一把她的东西都搬了回来，她要回到那个隔断跟我们一起住。她说她害怕，那个傻子的尸体就躺在院子里，似乎在看着她笑。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再去麻烦刘家人，毕竟他们唯一的儿子刚刚死了

    我们帮她收拾好床铺，李飞去上课了

    我坐在高老师做的桌子前想着这一切，王一问我怎么了，我不想说话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人，善于发现细节，有着自己正义的底线和辨别是非的能力，特别是那颗熔炉一样的心，坚硬而又滚烫。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七天后，傻子下了葬，没人去追查他是怎么死的，刘婶子他们也一样。他们没人去报警，最近的派出所离这儿要67个小时的车程，警察不愿意来，他们也不愿意去，这里早已经习惯了自己消化这些东西

    那个佝偻的长胡子老人也在送葬的人群中，他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光彩，好像又老了几岁，手上拿着那个灵位，那是他弟弟的灵位，也是傻子爷爷的灵位

    王一在哭，他说那个傻子对她很好，他会抓蚂蚱给她串成一串，用绳子牵着天牛给她当礼物，还会给她赶蚊子

    “他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并不傻”王一说

    我点了点头，人群里依旧没有高老师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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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1号晴

    村子外应该有很多人

    他们对着一具尸体在哭

    我没有去

    那只是个无意义的空壳

    傻子在笑

    其实他们也应该笑

    活着有时候是一种折磨

    特别是当一个人经历了太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东西后

    我没有杀他，我根本没有动手

    其实是我解救了他……

    但是谁又能解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