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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吴家父子

    据闻,吴家祖上本也不是毕县人,因先祖中过进士,被派遣至此处当了个九品县令,所以才在毕县落户安家。

    时过几代人,虽没有再出庙堂之臣,倒也通过经商走货积攒下来不少财富。

    到了吴宗奇和吴越这一代,吴家已是高门大户富甲一方,而这两父子属实是土匪投了个好胎,吴家几代人立起来的好名声,硬生生被父子二人挥霍个稀巴烂。

    吴宗奇自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蒙子,偷鸡摸狗,仗势欺人都是小菜一碟,十多岁的年纪不读书不学好,跑到秦楼楚馆里找姑娘,荤素不忌老少通吃,惹得一身子怪病。

    赌场里常常看得见他叼着烟杆子,两条腿四仰八叉的支在赌桌上,将一间间铺子地契豪赌出去,又无数次将自己的小妾送出去抵债,窟窿越捅越大,还拉着他尚且风韵的老娘出去给人陪笑,气的吴老爷子两腿一蹬,撒手人寰。

    他媳妇眼见吴家颓势,卷了私银首饰跑了个没影,一同逃走的,还有武夫张管事。

    独独留下了吴越这一个苗苗,当时也有人猜,这吴越八成是那张管事的种,不过仔细想来,若是如此,这对狗男女又怎会抛下吴越呢?

    原本吴家眼看着败落了,谁知吴宗奇一个浪子回头,又把吴家给盘活了,至于手段,也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有位人尽皆知的大哥,是以前风月场里认识的,曾经是山中匪盗头子,手底下养着一群刀口舔血的狠角色。

    当时吴宗奇灌了两口黄汤,大手一挥叫着:“全场吴公子买单。”

    为了凸显身价面子,讨姑娘们高兴,更是掏出一沓银票地契,狂放挥洒。

    两人就此相识,一个有钱,一个有义,自此狐朋狗友兄弟相称。

    吴宗奇为了收回家业,联合了这群匪盗杀人毁约,但凡之前从他手里得过好处,讨过便宜的,都没落个好下场。

    后来这匪盗头子被捕,吴宗奇还去做过证,演的好一出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至于吴越,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身体里的血可没白流,随他老爹一个德行,甚至过之无不及。

    王大婶的儿子本来在巷道口,捏着块石头蹲在地上画画,正巧吴越带着一大票家丁,牵着一只半人高的黑犬,神气扬扬的穿街而过,炫耀他新得来的马犬。

    众人哪里见过这么大的狗,纷纷避开给吴越让道,王大婶的儿子吓坏了,哇的一声哭起来,还没跑到家门口,便被挣脱了绳索的马犬一口咬住,三岁的孩童被扯在地上拖来拖去,吴越兴奋的直鼓掌,旁边的人想拉又不敢,直到这孩子肠子都被撕出来了,吴越才把狗拉开,拍拍屁股幸幸而去。

    王大婶一说起此事,心痛的无以复加:“等我们得知消息赶回去,我的小铃铛已经死了。”

    小铃铛,是这孩子的乳名。

    王大婶的丈夫抱着孩子的尸身,与吴越对簿公堂,吴越却说小铃铛用石头砸狗,狗受惊才咬的他,当吴越让人把挖了一只眼的马犬牵上来时,县令判定他无罪,连他养的那只畜生,也无罪。

    非但如此,王大婶家还要赔吴越十两雪花银,作为马犬受伤的补偿费用。

    青天白日里,小衙门口堵满了百姓,他们一边叫着狗官,一边朝吴越谩骂。

    吴越咧嘴一笑,甩着烟袋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轻轻吐出一口烟:“回家,吃狗肉。”

    王大婶回忆道:“孩他爹那天晚上回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小铃铛就躺在我怀里,我听见他在磨刀,但我没有阻止他……”

    王大婶的丈夫出去了,这一去也没回来……

    王大婶心知,吴家势强,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自己还有父母公婆要顾,不得已才打落牙齿和血吞,忍了这么多年。

    王大婶:“如今我已是孑然一身,硬撑着一口气死皮赖脸的活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看见吴家倒台,吴家父子血债血偿!”

    岳桑桑轻轻拍了拍王大婶单薄的脊背,叹气道:“我就说怎么无人管制吴家,原来是官民勾结袒护。”

    楚子循拧着眉:“这事又复杂了。”

    是啊,如果说是妖邪作孽,就他们这三个人,冲上去一套操作,三下五除二就能解决。

    可对方如果是人类,便不能如此简单粗暴的解决了,门派有门派的规矩,律法有律法的准则,这种情况,大概率还是只能报官处理。

    李富贵突然想了起来:“那您之前怎么又说他们吴家都是妖怪?”

    王大婶道:“几年前,吴越突然暴毙,吴宗奇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让我们都乐坏了,以为他吴家的报应终于来了……”

    可高兴的时间没有持续太长,按照当地习俗,过世之人的棺椁要用长条凳子架起,隔绝地气在家中停放七天,即是所谓的头七,头七过后才正式入藏。

    吴越头七这天夜里,吴家大摆家宴,酒过三巡之际,守灵的家丁突然来报,说棺材里有动静,等一群人来到灵堂,便听见里头发出一阵阵敲击声,吴宗奇大喜过望,连忙让人拆去棺材上的铁钉。

    棺材板一挪开,吴越的手就从棺材里直直伸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有气无力的喘息声:“我……活过来了……”

    岳桑桑惊恐的叫了起来:“怎么可能?!”

    李富贵不解:“所以,吴越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王大婶也说不清楚,她摇摇头:“我也是听别人这样说,后来吴宗奇到处宣称,吴越是神仙转世,阎王不敢收,俗称死神仙。”

    什么鬼啊?

    这吴宗奇什么文凭,居然比老爹还能吹啊!

    李富贵默默揉了揉太阳穴,这说来说去就跟讲故事一样,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岳桑桑紧紧依偎着楚子循,又怕又好奇:“后来呢?”

    王大婶失望的叹了口气:“后来,人人虽然私下都说老天无眼,这吴越早该死了。明面上,却更不敢惹吴家了,生怕得罪了死神仙,遭天谴。”

    李富贵又问:“其他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吗?”

    岳桑桑吐槽:“死了七天的人复活,还不够奇怪啊?”

    王大婶想了想,突然说:“倒是有一点很奇怪,这吴越刚复活的时候,整个人精神抖擞的,常常打着伞出来,不是溜溜鸟,就是逛院子听曲,可后来就不怎么出来了,偶尔出来都是坐轿子或者坐撵,精神气也不那么好了。”

    李富贵想起前天晚上第一次见吴越,他那头都快垂进胸口里了,别说精气神了,看着跟断了气似的。

    你说他不学无术好吃懒做吧,病成这样了他还出来抢人土地。

    你说他勤快刻苦吧,他干的又不是什么正经营生。

    李富贵一整个无语住了。

    楚子循沉吟片刻,突然他眉头一鼎,口出惊人:“是尸气!”

    岳桑桑一脸懵:“什么湿气?”

    李富贵也反应过来了:“是尸体的那个尸。”

    “哇哇哇!”岳桑桑立刻跳的老远,双手搓着双臂,很显然,她现在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王大婶看着她这样咋咋呼呼的,忍不住提醒道:“岳姑娘你小心点,别碰倒了身后的排位……”

    岳桑桑一回头,赫然十多个牌位映入眼帘

    “啊啊啊对不起!!”

    她一头扎进李富贵怀里,恨不得把头蒙进李富贵咯吱窝里

    “小富贵你抱着我!”

    李富贵哑然失笑,这三人里属自己最矮小,且楚子循与她那般亲密,又是个精通术法的大男人,岳桑桑再怎么也不应该来投奔自己吧。

    “喂,你这样,楚公子会很尴尬的。”李富贵玩笑着道

    楚子循轻咳一声:“无碍,我说的这些,桑桑害怕也很正常。”

    王大婶看了看几人,又问道:“所以,吴越他是不是妖怪?你们能不能收服他?”

    楚子循起身道:“不管他是什么,既然我们来了,就不会放任不管。”

    李富贵知道,楚子循可能有什么话不方便对她说,便也起身告辞:“王大婶,今日之事请守口如瓶,保护好自己。”

    王大婶筹措片刻,她心里顾然着急,但也知道,急是没用的,这么多年来,她也算了无生趣的等着,如今有了点盼头,更怕没了着落。

    王大婶道:“若你们真能处理了吴家,咱们整个毕县,都会感激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