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起事
凌晨时分，是夏日最凉的时候。
但是流淌在草丛间的鲜血，依然还保持着温热。
墓道口旁，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死尸。
文焕也在其中，他趴在地上，右手抓着一具无头尸体的胳膊。
樊牟的尸身要比文焕体面的多，不但正面仰卧，身旁还满是一堆堆的金饼。
赵瑟看看自己的大哥，再看看那些黄灿灿的金饼，内心五味杂陈。
压抑到不行的他，忍不住朝士卒嚷道：“刘煜到底死哪去了，你们下墓的时候就没见着他？”
“没见着，墓里面我们敢去的地方都去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身边的士卒无奈道。
“日了狗了，我到现在也没算明白一个人该分几个金饼。”
“啪！”一个有力的巴掌拍在赵瑟头上，他刚想发怒，一抬头却发现打他的是二哥贾范。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两主将和谯县兵俱死，吾等要如何去校尉复命！”贾范气得怒不可遏，两只眼睛不住在樊牟、文焕、金饼间来回切换。
赵瑟颇为不服气，昂着头叫道：“都有这么多金子了，俺们还回去当个鸟兵？”
“啪！”一个更有力的巴掌呼在他头上，贾范喝道：“吾等家小俱在曹公手中，如何能逃！”
赵瑟揉了揉头上冒起的大包，抽泣着抗声道：
“那就给校尉送金子，一直送到他不罚咱们！”
“啪！”
“哇！”
贾范这一巴掌直接将赵瑟打哭，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若问金饼从何而来，你如何答之！”
看着哭哭啼啼的赵瑟，贾范还欲再骂，却突听身后不少士卒大叫。
“火！快看，着火了！”
“什么火？”
“二哥，还像是咱们军营起火了！”
贾范向着自家营垒方向望去，果见一道红光泛起，在黑夜之中分外显眼。
他身子猛地晃了晃，“啪”的一掌拍在自己脸上，只打得鼻孔窜血，泣涕横流。
“我滴个娘嘞，完了，全完了！那帮子流民把咱们的军粮给烧了！”
……
“失却主帅，当斩；内讧火并，当斩；粮草尽失，当斩！如今兖州贼三罪并犯，所以吾料定，彼等只有逃亡一途！”
熊熊燃烧的柴草堆前，刘煜拔剑指天。
他身前还站着徐盛、黄虎、吕杨及一众轻侠，他们个个面上带血，不少人还兴奋地看着手中人头。
青州曹兵几乎是全营而出，剩下的五个留守士兵也都聚在门口张望，恰被偷偷摸上来的刘煜等人围个正着。
刘煜剑如闪电，徐盛状若疯虎，吕杨、黄虎个个拼命，很快就将五人砍翻在地。
等王仲听令带着百姓赶到时，刘煜等人已经开始堆积柴草。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煜一把火烧出冲天烟柱，把流民们吓得惊慌失措。
将被屠营的流言、滴血的曹军人头还有燃烧的军粮，无不在说明一件事：有人反了！
即使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面，但是当它真的出现，流民们心中却充满了恐惧。
万一曹军回来报复怎么办？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曹军回不来了，还讲得如此可信，讲得如此斩钉截铁！
流民们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甚至开始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刘煜没有让他们等待，人群稍一安静，他就朝王仲抱拳道：
“自从前日知兖州贼将要屠营，王翁便求我护卫百姓，不知今日，煜可算践诺？”
王仲急上前三步应道：“自然，郎君救命之恩，虽万死难报之！”
“那吾欲率领诸位桑梓，避兵祸、保性命，返故乡，汝可愿从我？”刘煜挺身后继续追问。
事到如此，还能说不从吗！
王仲皓首一低，高高将叠放的双手举过头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应道：“老朽愿从！”
“好！”刘煜微微点头，复又扫视全场，声若洪钟般道：“汝等可愿从我？”
炙人烈火前，曹军牛车上，一个浑身浴血的持剑青年站在身前。
他出手狠辣，但他杀得都是营中恶人!他管理严酷，但他也能多给半个饼吃！
汉代百姓都有一颗尚武勇烈的心，他们崇拜的是冠军侯、伏波将军这样的英雄！
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如果带领自己的头领比兖州兵还凶、还狠，那又有何不可！
“吾等愿从！”
自王仲、徐盛以下，刘煜身前的百姓，如多米诺骨牌般匍匐在地。
他们双手交叠放在地上，以额头碰触手背，郑重其事地行了伏拜大礼。
“若我刘煜带队，当治之如行伍，号令严明，违者罚，反者杀，汝等可还愿从？”
刘煜半眯双眼，声音冷厉，平举短剑环指全场。
等来的，却是更加整齐的回应：“吾等愿从！”
三百余人同声呐喊，让已经炙热火焰烘烤的空气，彻底燃爆！
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回到刘煜的身上，只见他走到一颗小树旁边，咬破手指，指着茫茫夜空朗声道：“汝等既愿相从，我刘煜誓与诸君共富贵，同生死，如违此誓，如同此树！”
言罢，他猛将短剑朝着旁边树干劈去，一刀斩下，叶落干折，百姓大服。
一个好的政治家，首先要是一个好演员，但作为一个首领，要把表演当成真事，那就离兵败身死不远了。
聚拢百姓时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安排任务之时，刘煜确是谨小慎微到了极处。
他先使徐盛骑马去墓前勘察，唯恐曹军复返，杀民泄愤。
又令王仲带老弱到丘陵险要处隐蔽，自己则率青壮随时准备阻隔道路。
百姓哪里经过这般惊险时刻，夜里又被指得忽东忽西，得亏有前几日刘煜操练，王仲又德高望重，方才在一片混乱中到达目的地。
黄虎、吕杨等人比流民强些，但是慢慢过了起事的血气，心中也未免惴惴不安。
一直到晨光熹微，返回的徐盛确认了青州曹兵向北逃窜，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起来，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快把大家招呼起来！”刘煜一脚将躺倒在地的黄虎踢起。
王仲年迈，折腾到现在已是疲态尽显，忙上前劝道：“刘郎君，百姓们一夜未睡，还是让他们歇息一下吧。”
“歇息？就算曹军哨骑离得远，看不见此处火情，两日后也必然追来！王翁，你说我们可有时间歇息吗？”
刘煜说完，众人才想起每六日曹营都有哨骑往来，若是发现粮草被烧，怎能放过自己。
“来便来，他们才二十几人，我营中好汉十倍于他，杀了便罢。”
徐盛显然是刚才杀出了血性，满脸都带着临战前的兴奋。
“胡说！”王翁冲着徐盛斥道：“那伙人各个骑马持刀，都是了不得的精锐，我等如何能敌？我看还是听小郎君的，现在就赶紧带着大家上路。”
刘煜见徐盛有些不服，就把手按在他的肩上道：“走是一定要走的，但也要有个章程。徐盛，你马上带营中壮妇去曹营，牛车只要一半，能装得上去的就装，装不上去的就烧。吾等到底能在外支撑到何时，就看你了！”
被曹军杀掉是死，没有粮食也是死路一条，索性刘煜放火时烧的多是柴薪，曹军粮草大体得以保全。
吕杨没什么领导力，他又实在不放心将妇女交给黄虎统带，能用的只剩下徐盛。
“是。”徐盛虽不喜，但也知事关重大，皱了下眉头就抱拳领命。
接着刘煜又转向王仲道：“王翁你且组织老幼，准备清水、伙食，待到集合之后我们就不再生火造饭，今日一直要走到前面三岔路口后才能停歇。”
“俺咋没看见有啥三岔路口，那要走到啥时候才算个头。”
黄虎大声嚷嚷起来，本来还想骂点什么，被刘煜目光一扫，才赶紧闭了嘴巴。
“按那个徐州斥候的说法，向南走上一日便可到达，如无昨夜之意外，我们本该是在此处起事的。”
刘煜向南方极目一望，言语中充满了惋惜，猛然间回身抓起黄虎道：
“你，吕杨，还有所有的青壮，都跟我走，咱们得上墓里走一遭。”
但是流淌在草丛间的鲜血，依然还保持着温热。
墓道口旁，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死尸。
文焕也在其中，他趴在地上，右手抓着一具无头尸体的胳膊。
樊牟的尸身要比文焕体面的多，不但正面仰卧，身旁还满是一堆堆的金饼。
赵瑟看看自己的大哥，再看看那些黄灿灿的金饼，内心五味杂陈。
压抑到不行的他，忍不住朝士卒嚷道：“刘煜到底死哪去了，你们下墓的时候就没见着他？”
“没见着，墓里面我们敢去的地方都去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身边的士卒无奈道。
“日了狗了，我到现在也没算明白一个人该分几个金饼。”
“啪！”一个有力的巴掌拍在赵瑟头上，他刚想发怒，一抬头却发现打他的是二哥贾范。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两主将和谯县兵俱死，吾等要如何去校尉复命！”贾范气得怒不可遏，两只眼睛不住在樊牟、文焕、金饼间来回切换。
赵瑟颇为不服气，昂着头叫道：“都有这么多金子了，俺们还回去当个鸟兵？”
“啪！”一个更有力的巴掌呼在他头上，贾范喝道：“吾等家小俱在曹公手中，如何能逃！”
赵瑟揉了揉头上冒起的大包，抽泣着抗声道：
“那就给校尉送金子，一直送到他不罚咱们！”
“啪！”
“哇！”
贾范这一巴掌直接将赵瑟打哭，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他若问金饼从何而来，你如何答之！”
看着哭哭啼啼的赵瑟，贾范还欲再骂，却突听身后不少士卒大叫。
“火！快看，着火了！”
“什么火？”
“二哥，还像是咱们军营起火了！”
贾范向着自家营垒方向望去，果见一道红光泛起，在黑夜之中分外显眼。
他身子猛地晃了晃，“啪”的一掌拍在自己脸上，只打得鼻孔窜血，泣涕横流。
“我滴个娘嘞，完了，全完了！那帮子流民把咱们的军粮给烧了！”
……
“失却主帅，当斩；内讧火并，当斩；粮草尽失，当斩！如今兖州贼三罪并犯，所以吾料定，彼等只有逃亡一途！”
熊熊燃烧的柴草堆前，刘煜拔剑指天。
他身前还站着徐盛、黄虎、吕杨及一众轻侠，他们个个面上带血，不少人还兴奋地看着手中人头。
青州曹兵几乎是全营而出，剩下的五个留守士兵也都聚在门口张望，恰被偷偷摸上来的刘煜等人围个正着。
刘煜剑如闪电，徐盛状若疯虎，吕杨、黄虎个个拼命，很快就将五人砍翻在地。
等王仲听令带着百姓赶到时，刘煜等人已经开始堆积柴草。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煜一把火烧出冲天烟柱，把流民们吓得惊慌失措。
将被屠营的流言、滴血的曹军人头还有燃烧的军粮，无不在说明一件事：有人反了！
即使无数次想象过这个场面，但是当它真的出现，流民们心中却充满了恐惧。
万一曹军回来报复怎么办？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曹军回不来了，还讲得如此可信，讲得如此斩钉截铁！
流民们那颗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甚至开始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刘煜没有让他们等待，人群稍一安静，他就朝王仲抱拳道：
“自从前日知兖州贼将要屠营，王翁便求我护卫百姓，不知今日，煜可算践诺？”
王仲急上前三步应道：“自然，郎君救命之恩，虽万死难报之！”
“那吾欲率领诸位桑梓，避兵祸、保性命，返故乡，汝可愿从我？”刘煜挺身后继续追问。
事到如此，还能说不从吗！
王仲皓首一低，高高将叠放的双手举过头顶，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应道：“老朽愿从！”
“好！”刘煜微微点头，复又扫视全场，声若洪钟般道：“汝等可愿从我？”
炙人烈火前，曹军牛车上，一个浑身浴血的持剑青年站在身前。
他出手狠辣，但他杀得都是营中恶人!他管理严酷，但他也能多给半个饼吃！
汉代百姓都有一颗尚武勇烈的心，他们崇拜的是冠军侯、伏波将军这样的英雄！
在这兵荒马乱之中，如果带领自己的头领比兖州兵还凶、还狠，那又有何不可！
“吾等愿从！”
自王仲、徐盛以下，刘煜身前的百姓，如多米诺骨牌般匍匐在地。
他们双手交叠放在地上，以额头碰触手背，郑重其事地行了伏拜大礼。
“若我刘煜带队，当治之如行伍，号令严明，违者罚，反者杀，汝等可还愿从？”
刘煜半眯双眼，声音冷厉，平举短剑环指全场。
等来的，却是更加整齐的回应：“吾等愿从！”
三百余人同声呐喊，让已经炙热火焰烘烤的空气，彻底燃爆！
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感觉回到刘煜的身上，只见他走到一颗小树旁边，咬破手指，指着茫茫夜空朗声道：“汝等既愿相从，我刘煜誓与诸君共富贵，同生死，如违此誓，如同此树！”
言罢，他猛将短剑朝着旁边树干劈去，一刀斩下，叶落干折，百姓大服。
一个好的政治家，首先要是一个好演员，但作为一个首领，要把表演当成真事，那就离兵败身死不远了。
聚拢百姓时说得慷慨激昂，但是安排任务之时，刘煜确是谨小慎微到了极处。
他先使徐盛骑马去墓前勘察，唯恐曹军复返，杀民泄愤。
又令王仲带老弱到丘陵险要处隐蔽，自己则率青壮随时准备阻隔道路。
百姓哪里经过这般惊险时刻，夜里又被指得忽东忽西，得亏有前几日刘煜操练，王仲又德高望重，方才在一片混乱中到达目的地。
黄虎、吕杨等人比流民强些，但是慢慢过了起事的血气，心中也未免惴惴不安。
一直到晨光熹微，返回的徐盛确认了青州曹兵向北逃窜，众人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起来，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快把大家招呼起来！”刘煜一脚将躺倒在地的黄虎踢起。
王仲年迈，折腾到现在已是疲态尽显，忙上前劝道：“刘郎君，百姓们一夜未睡，还是让他们歇息一下吧。”
“歇息？就算曹军哨骑离得远，看不见此处火情，两日后也必然追来！王翁，你说我们可有时间歇息吗？”
刘煜说完，众人才想起每六日曹营都有哨骑往来，若是发现粮草被烧，怎能放过自己。
“来便来，他们才二十几人，我营中好汉十倍于他，杀了便罢。”
徐盛显然是刚才杀出了血性，满脸都带着临战前的兴奋。
“胡说！”王翁冲着徐盛斥道：“那伙人各个骑马持刀，都是了不得的精锐，我等如何能敌？我看还是听小郎君的，现在就赶紧带着大家上路。”
刘煜见徐盛有些不服，就把手按在他的肩上道：“走是一定要走的，但也要有个章程。徐盛，你马上带营中壮妇去曹营，牛车只要一半，能装得上去的就装，装不上去的就烧。吾等到底能在外支撑到何时，就看你了！”
被曹军杀掉是死，没有粮食也是死路一条，索性刘煜放火时烧的多是柴薪，曹军粮草大体得以保全。
吕杨没什么领导力，他又实在不放心将妇女交给黄虎统带，能用的只剩下徐盛。
“是。”徐盛虽不喜，但也知事关重大，皱了下眉头就抱拳领命。
接着刘煜又转向王仲道：“王翁你且组织老幼，准备清水、伙食，待到集合之后我们就不再生火造饭，今日一直要走到前面三岔路口后才能停歇。”
“俺咋没看见有啥三岔路口，那要走到啥时候才算个头。”
黄虎大声嚷嚷起来，本来还想骂点什么，被刘煜目光一扫，才赶紧闭了嘴巴。
“按那个徐州斥候的说法，向南走上一日便可到达，如无昨夜之意外，我们本该是在此处起事的。”
刘煜向南方极目一望，言语中充满了惋惜，猛然间回身抓起黄虎道：
“你，吕杨，还有所有的青壮，都跟我走，咱们得上墓里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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