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追兵
两日之后，已经烧成灰烬的曹营中，多了一个二十四匹战马围城的圆环。
圆环中央是九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他们被齐齐排成一行，而这些战马的主人则单膝跪在尸身之前。
骑兵们个个穿着青黑色战袍，外罩两当铠，头盔和腰间还缠着白色的孝带，像是专程来送面前战友的最后一程。
作为队正的许继，此时正捧着文焕的头颅面色凄然。
“吁！”
一匹战马随声奔入圈内，马上骑士不等马匹停稳，直接跃下，在地上滚了个圈就到了许继面前。
“队将，小的已经查明，死者就这九人，都是我们谯县的老兄弟。”
“樊牟啊樊牟，平日里你这狗贼唯唯诺诺，不想居然敢行火并之事，我誓杀汝！”
许家也是谯县大姓，听到队副禀报，许继当即大怒，转身喝问道：“可有此賊踪迹？”
“有，东、南两处俱有人群脚印，东面脚印杂乱，南面脚印整齐！”
许继微闭双眼，分别向两处遥望，皱着眉头道：“难道这群青州賊自己炸营了？”
“队将可记得樊賊手下有一伙流民？”跪在地上的队副出言提醒。
“是了，必是在他们火并时逃脱的！”许继点了点头，重新把目光看向南面，骤然将腰间长刀拔出，厉声道：“诸位弟兄，樊牟狗贼不顾军规，屠我桑梓，汝等可愿随我诛杀此獠！”
“沧啷”
“沧啷”……
伴随着一阵寒光乱晃，二十名骑士尽皆拔出腰刀，齐声附和：“吾等愿从，必杀此贼！”
“上马！”
许继一声暴喝，单手揽过缰绳，一跃便到了马鞍之上。
几声呼哨之后，二十余骑已经冲出营地，如雷马蹄声惊得林中飞起一片鸟群。
……
耳边蹄声越来越密，间或还有两声凄惨的嘶鸣，常婢赶紧放下晾晒的兽皮，跑到一块大石头之上。
果然，视野越过两匹在夕阳下亡命狂奔的野鹿，她准确地找到了正骑马驱赶它们的刘煜。
刘煜在身后边叫，边用长枪连连在空气中虚刺，逼得二鹿再不顾面前人群，垂下脑袋就用鹿角撞了上去。
“刺”
在一句它们听不懂的人话之后，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堵矛墙。
生物的本能告诉它们必须要躲开这些危险的东西，但是奔跑带来的惯性却推着它们直接撞到了那无数锋锐之上……
这样的场面常婢已经连续看了两天，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能看看自家小郎君，她才不想看这血淋淋的一幕。
而且那些刺鹿的汉子也无聊得紧，自三日前进了这小径，他们就整天在那边站着。
头一天就是把长矛拿起来，再放下，但就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也做不齐，气得小郎君狠狠打了不少笨蛋。
第二天就更无聊，一直举着那长矛往前捅，捅了一上午，小郎君就开始赶着各种野兽给他们刺，这个场面每天都要出现三、四次。
但是再无聊她也会去，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多看小郎君几眼。
嗯？怎么小郎君身后还有一匹马？
哎，那人怎么从马上掉下来了。
落马的正是徐盛，当刘煜冲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后背上多了一根带着长羽的箭杆。
“徐兄弟，怎么回事。”刘煜把他揽在怀中急道。
徐盛表情甚为狰狞，但是意识还算清醒。
看清来人是刘煜后，便抓着他的衣襟大喊：“曹军至矣！”
“别喊，小心牵动了箭创！”刘煜厉声喝止了还要继续的徐盛，转头又吩咐青壮道：“盐水、棉布，速速取来，再给我点个火堆！”
幸亏有甲环挡着，箭只入肉不深，但他的后背已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可能还有其他伤势。
“你是如何伤的？”刘煜在等待时焦急问道。
徐盛负痛，但仍咬着牙回答：“我今晨于四十里处发现曹军炊烟，本想凑近查看人数，不想树上就藏着一名斥候，挨了暗箭！”
四十里路，还好！
入径的道路他已破坏过，曹军怎么也快不过认得路标暗号的徐盛，起码今夜是安全的。
褪下徐盛甲胄，刘煜用刀豁开被血黏在身上的衣服，箭创处竟被旋开好大的一块皮肉。
曹军的箭头成三棱锥形，锋角还能看见外露的倒刺，但是一箭就能造成如此大伤害，这也未免太恐怖了。
青壮将刘煜所需物品送到，刘煜便用盐水反复冲洗伤口，疼得徐盛额角到处是豆大的汗珠，但这汉子却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刘煜转身用火烧匕首的时候，王仲也赶了过来，来不及平复气息，就喘着问徐盛道：“徐郎，曹军可曾尾随你在后？”
“嘶，不曾，我当时也担心失手，遂先将马匹拴在一块陡坡之下。中箭以后，我便直接从坡上滚下，曹军都是骑兵，他们若想追来至少需多绕两里的山路，所以绝计追不上我！”
这下刘煜终于对徐盛的伤势有了答案，想想他于山坡上翻滚时，每一次转身那箭头便于肉中搅动一回，如此的疼痛之下，还能坚持着一路狂奔回营，当真是不愧勇将之名！
不过，人对于疼痛的忍耐终有界限，当刘煜用烧红的匕首翘出箭头时，徐盛惨叫过后直接昏了过去。
王仲被这场面吓得面色发白，直等到刘煜用草木灰止住流血，才颤颤巍巍地继续问道：“刘郎君，以你观之，曹军何时能到？”
“快则今夜，慢则明晨！”
“那郎君枪阵可曾练成？”
“差远了，如今只练出三排枪兵，其余人等皆不可用，否则非把前排之人尽数戳死。”
时间太短了，欲练方阵，首练队列纪律，再练个人技艺，然后配合，然后演习，然后……
对于只有三天时间的刘煜，哪有那么多然后。
他事先给所有人都刨出了土坑，这样就省下练队列的时间。
至于出枪，只能找那些基础好的站在前排，然后拼命在演习中加强配合、实战练习。
若非有平时备寇时的演练，就连现在这种勉强可用的程度都达不到。
看着王仲惊得浑身发抖，刘煜转而又安慰道：“不过王翁也无需担心，此阵现在对付这伙曹兵倒还是绰绰有余。”
刘煜过往的战绩和富于说服力的表情语气，终于让老里长停止了抖动，不过面上焦虑之色却一丝未减，忍不住对着径口叹气道：“哎，那伙曹军要是走大路就好了。”
“不可能，以彼等能发觉徐盛的本事，咱们的行迹绝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看来是逃不过了，只是不知这一战后，营中又要填上多少孤儿寡母。”
看着摇头不止的王仲，刘煜却苦笑道：“王翁，你若有叹息的时间，还是琢磨下怎么在战时稳住后营，如若出了意外，那就不是孤儿寡母的问题了，咱们都得变成孤魂野鬼！”
王仲直到刘煜所说是正理，不再整编，也刘煜可以专心给徐盛处理伤口。
由于无日不战，古罗马的外科医术非常发达，甚至有了些现代手术的影子。
在这些年里，刘煜结合着后世的医学知识，硬是用几十条士兵的人命，总结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急救方案。
所以只要徐盛不出现伤口发炎，这种皮外伤应该不会危急到生命。
可这明日，却终究没法指望他出战了。
枪阵中有自己和吕杨弹压该不用担心，两翼有山岩守护不用担心侧击。
而本该由徐盛负责的后队，自己又能换谁带领呢？
忧心忡忡之下，刘煜抬头往山上望去，正见黄虎坐在一块巨石上摇着双腿傻笑
难道要靠这厮……
圆环中央是九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他们被齐齐排成一行，而这些战马的主人则单膝跪在尸身之前。
骑兵们个个穿着青黑色战袍，外罩两当铠，头盔和腰间还缠着白色的孝带，像是专程来送面前战友的最后一程。
作为队正的许继，此时正捧着文焕的头颅面色凄然。
“吁！”
一匹战马随声奔入圈内，马上骑士不等马匹停稳，直接跃下，在地上滚了个圈就到了许继面前。
“队将，小的已经查明，死者就这九人，都是我们谯县的老兄弟。”
“樊牟啊樊牟，平日里你这狗贼唯唯诺诺，不想居然敢行火并之事，我誓杀汝！”
许家也是谯县大姓，听到队副禀报，许继当即大怒，转身喝问道：“可有此賊踪迹？”
“有，东、南两处俱有人群脚印，东面脚印杂乱，南面脚印整齐！”
许继微闭双眼，分别向两处遥望，皱着眉头道：“难道这群青州賊自己炸营了？”
“队将可记得樊賊手下有一伙流民？”跪在地上的队副出言提醒。
“是了，必是在他们火并时逃脱的！”许继点了点头，重新把目光看向南面，骤然将腰间长刀拔出，厉声道：“诸位弟兄，樊牟狗贼不顾军规，屠我桑梓，汝等可愿随我诛杀此獠！”
“沧啷”
“沧啷”……
伴随着一阵寒光乱晃，二十名骑士尽皆拔出腰刀，齐声附和：“吾等愿从，必杀此贼！”
“上马！”
许继一声暴喝，单手揽过缰绳，一跃便到了马鞍之上。
几声呼哨之后，二十余骑已经冲出营地，如雷马蹄声惊得林中飞起一片鸟群。
……
耳边蹄声越来越密，间或还有两声凄惨的嘶鸣，常婢赶紧放下晾晒的兽皮，跑到一块大石头之上。
果然，视野越过两匹在夕阳下亡命狂奔的野鹿，她准确地找到了正骑马驱赶它们的刘煜。
刘煜在身后边叫，边用长枪连连在空气中虚刺，逼得二鹿再不顾面前人群，垂下脑袋就用鹿角撞了上去。
“刺”
在一句它们听不懂的人话之后，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堵矛墙。
生物的本能告诉它们必须要躲开这些危险的东西，但是奔跑带来的惯性却推着它们直接撞到了那无数锋锐之上……
这样的场面常婢已经连续看了两天，说实话，要不是为了能看看自家小郎君，她才不想看这血淋淋的一幕。
而且那些刺鹿的汉子也无聊得紧，自三日前进了这小径，他们就整天在那边站着。
头一天就是把长矛拿起来，再放下，但就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也做不齐，气得小郎君狠狠打了不少笨蛋。
第二天就更无聊，一直举着那长矛往前捅，捅了一上午，小郎君就开始赶着各种野兽给他们刺，这个场面每天都要出现三、四次。
但是再无聊她也会去，因为只有那个时候，她才多看小郎君几眼。
嗯？怎么小郎君身后还有一匹马？
哎，那人怎么从马上掉下来了。
落马的正是徐盛，当刘煜冲过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后背上多了一根带着长羽的箭杆。
“徐兄弟，怎么回事。”刘煜把他揽在怀中急道。
徐盛表情甚为狰狞，但是意识还算清醒。
看清来人是刘煜后，便抓着他的衣襟大喊：“曹军至矣！”
“别喊，小心牵动了箭创！”刘煜厉声喝止了还要继续的徐盛，转头又吩咐青壮道：“盐水、棉布，速速取来，再给我点个火堆！”
幸亏有甲环挡着，箭只入肉不深，但他的后背已被鲜血染红，看起来可能还有其他伤势。
“你是如何伤的？”刘煜在等待时焦急问道。
徐盛负痛，但仍咬着牙回答：“我今晨于四十里处发现曹军炊烟，本想凑近查看人数，不想树上就藏着一名斥候，挨了暗箭！”
四十里路，还好！
入径的道路他已破坏过，曹军怎么也快不过认得路标暗号的徐盛，起码今夜是安全的。
褪下徐盛甲胄，刘煜用刀豁开被血黏在身上的衣服，箭创处竟被旋开好大的一块皮肉。
曹军的箭头成三棱锥形，锋角还能看见外露的倒刺，但是一箭就能造成如此大伤害，这也未免太恐怖了。
青壮将刘煜所需物品送到，刘煜便用盐水反复冲洗伤口，疼得徐盛额角到处是豆大的汗珠，但这汉子却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刘煜转身用火烧匕首的时候，王仲也赶了过来，来不及平复气息，就喘着问徐盛道：“徐郎，曹军可曾尾随你在后？”
“嘶，不曾，我当时也担心失手，遂先将马匹拴在一块陡坡之下。中箭以后，我便直接从坡上滚下，曹军都是骑兵，他们若想追来至少需多绕两里的山路，所以绝计追不上我！”
这下刘煜终于对徐盛的伤势有了答案，想想他于山坡上翻滚时，每一次转身那箭头便于肉中搅动一回，如此的疼痛之下，还能坚持着一路狂奔回营，当真是不愧勇将之名！
不过，人对于疼痛的忍耐终有界限，当刘煜用烧红的匕首翘出箭头时，徐盛惨叫过后直接昏了过去。
王仲被这场面吓得面色发白，直等到刘煜用草木灰止住流血，才颤颤巍巍地继续问道：“刘郎君，以你观之，曹军何时能到？”
“快则今夜，慢则明晨！”
“那郎君枪阵可曾练成？”
“差远了，如今只练出三排枪兵，其余人等皆不可用，否则非把前排之人尽数戳死。”
时间太短了，欲练方阵，首练队列纪律，再练个人技艺，然后配合，然后演习，然后……
对于只有三天时间的刘煜，哪有那么多然后。
他事先给所有人都刨出了土坑，这样就省下练队列的时间。
至于出枪，只能找那些基础好的站在前排，然后拼命在演习中加强配合、实战练习。
若非有平时备寇时的演练，就连现在这种勉强可用的程度都达不到。
看着王仲惊得浑身发抖，刘煜转而又安慰道：“不过王翁也无需担心，此阵现在对付这伙曹兵倒还是绰绰有余。”
刘煜过往的战绩和富于说服力的表情语气，终于让老里长停止了抖动，不过面上焦虑之色却一丝未减，忍不住对着径口叹气道：“哎，那伙曹军要是走大路就好了。”
“不可能，以彼等能发觉徐盛的本事，咱们的行迹绝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看来是逃不过了，只是不知这一战后，营中又要填上多少孤儿寡母。”
看着摇头不止的王仲，刘煜却苦笑道：“王翁，你若有叹息的时间，还是琢磨下怎么在战时稳住后营，如若出了意外，那就不是孤儿寡母的问题了，咱们都得变成孤魂野鬼！”
王仲直到刘煜所说是正理，不再整编，也刘煜可以专心给徐盛处理伤口。
由于无日不战，古罗马的外科医术非常发达，甚至有了些现代手术的影子。
在这些年里，刘煜结合着后世的医学知识，硬是用几十条士兵的人命，总结出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急救方案。
所以只要徐盛不出现伤口发炎，这种皮外伤应该不会危急到生命。
可这明日，却终究没法指望他出战了。
枪阵中有自己和吕杨弹压该不用担心，两翼有山岩守护不用担心侧击。
而本该由徐盛负责的后队，自己又能换谁带领呢？
忧心忡忡之下，刘煜抬头往山上望去，正见黄虎坐在一块巨石上摇着双腿傻笑
难道要靠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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