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立约
这场战斗于寅时开始，未到卯时已经结束，众人归营时正是用早饭时。
刘煜立时兑现承诺，将曹军营中所获酒水，尽数分与百姓。
其时，火焰才熄，正好取来烤熟的马肉为大家开荤。
王仲细致，每逢驻扎，便组织妇人采集野菜，到今日已能捧出腌菜供人佐食。
连日来压在心中的恐惧顿消，流民们还哪管是不是早晨，纷纷纵酒狂欢。
他们或三两人聚在一起拼斗手势，就是一种两人相对做手势，输者饮酒的游戏。
或有人亲戚邻里相聚而坐，举众而歌，唱者高昂，和者低沉，余者以筷子敲击泥湾，作为伴奏。
吃到半晌，众人渐渐酒酣耳热，便有未婚的青壮于场中载歌载舞，他们时而伸直双臂于地上旋转，时而三五成群，弓身摆臂，同进同退。
吕杨歌声清亮，舞姿优美，旋转时有若陀螺，群舞时豪迈雄壮，引得一直专注吃肉的黄虎都高声叫好。
刘煜坐在上首，王仲、徐盛等四人围坐旁边。
席间刘煜询问徐盛伤势如何，徐盛只道已经无碍，反倒举起耳杯朝刘煜敬道：“刘君神机妙算、指挥若定，异日从军必可封侯拜将。”
刘煜当即笑道：“封侯拜将啊，哈哈，这事我在梦中可是做了多年。”
浮生若梦吗，刘煜权当在罗马的日子如一场梦幻，此话倒算不得作伪。
吕杨此时已回到席间，听到二人谈话，赶紧举杯接道：“郎君真是志向远大，梦中尚行丈夫之事，不似我等，闭眼之后连个梦都没有。”
吕杨说话凑趣，王仲、徐盛也知他奉承之意，纷纷干笑相陪，只是黄虎冷笑了一声：
“那是你，别带上俺，俺可在梦里与史先家妇人不知睡了多少觉。”
这话说得粗鲁，众人纷纷呵斥，刘煜也不禁摇头道：“黄虎，黄虎，尔真是又黄又虎！”
场中四人不解其意，但王仲怎么会让话语落地，马上开口相询道：“老朽听刘郎口音颇似我等，但这许多年却未曾见过，不知家住何方啊？”
能不像吗，刘煜最初三天装昏迷，大半时间都放在学习口音和用语习惯上了。
“吾家世居山中，我自幼极少下山，所以王翁未见过我也属平常。”
“怪不得，我觉的郎君谈吐气质绝非普通农人，原来是山间隐士啊。”
王仲点了点头，自秦汉时隐士众多，光武帝时就曾求严光而不得，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富春山隐居，士林颇以此为佳话。
这事也不见怪，于是王仲又追问道：“可郎君为何要选在此时下山呢？”
“我父母早亡，只有一老仆照料生活，那日老仆下山采买一直未归，我便到山下寻找。”说到此处，刘煜语气一沉，“然后我就看曹军屠戮乡民，烧杀劫掠！”
此话一出，席间气氛陡然转冷，王仲更是面露悲戚之色，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苦笑道：“兖州贼至之日，县中何人不哀嚎，乡野何处无焚烟。我昌源亭中若多百姓，也就逃出这百来口而已。可怜我那几双儿女……”
说到此处，王仲已哽咽不能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溢于言表。
“事发当日，王翁先带里中诸人走小路逃出，又遣四个儿子通知各里百姓，结果一个都未回来”吕杨为刘煜做了解释，又转头看向徐盛道：“小郎君，你别看徐大哥身边只有一老母，他家在我亭中也是大姓，上百口人，说没全没了。”
径中狭窄，大家坐的极近，几个人的谈论很快传到了人群耳中，一时哀鸿遍野，各自诉说自家的惨剧。
关于曹操二次伐徐，史书上只有：“所过多所残戮，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几行文字。如今到了刘煜耳中，却是千百个小民的悲剧一起谱就了这场血泪史。
“黄虎，去把那几个人带上来。”刘煜冷声朝着啃马腿的黄虎喝道。
这次他倒没推三阻四，没一会就把五个受伤未死的曹军俘虏推到了场中空地之上。
俘虏个个五花大绑，当头有一名曹兵对着刘煜大叫：“樊牟呢？把樊牟给老子叫出来，明白告诉他老子可姓曹，主公未出五服的亲眷！”
“樊牟？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刘煜温声说道。
“樊牟也被你们杀了？”那曹兵大惊，皱着眉问道：“尔等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群来向你们讨债的人。”刘煜的神态非常和善。
“讨债？我和尔等有甚债务？”
那曹兵不解其意，只见刘煜眼睛猛然睁大，厉喝一声：“血债！”
话音方落，那几个曹兵突然感觉周边的空间缩小了。
环顾之下，竟是场中的流民尽数向他们围拢了过来。
流民们都喝了酒，但红的不只是脸，连眼睛也是通红的。
曹军当然知道自己在徐州做了什么，即使不等刘煜说话，他们就知道这群流民想干什么！
“这次俘虏的曹贼太少，汝等先在旁边排队，各自报上仇怨，冤仇多者可先动手！”
虽然喝了就，这几日的训练青壮们还没忘，刘煜一声令下，他们在旁边排成了一字纵队。
“贼子，还我双亲命来。”
“丰乐里康家一族尽灭，唯余俺与老父二人！”
“樊牟狗贼杀我爷娘，辱我妻女，可否算在他们头上！”
……
一桩桩悲剧，一件件惨事，随着流民们的哭喊而出。
每一个人说完，曹军俘虏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他们本已做好准备去迎接各种酷刑，但是现在，只要有人开口，他们的心肝都会颤一次！
刘煜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爱护小动物，把世界和平当成自己的梦想，怎么会忍心看见酷刑、虐待这种事在眼前发生。
死刑犯最恐惧的绝不是子弹击中身体，而是等待行刑的那半个小时！
强大的心理压力终于击溃了这伙曹军，有人喊着不想死，有人喊着要投降，有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地下土壤洇湿了一片。
“尔等以为杀了吾等就完了？我告诉你们：我兖州军六日无有传信，后军必至，到时此处就是尔等葬身之地。”那姓曹的俘虏却有些胆气，垂死之际尚做高声大吼。
别说他这一喊，还真让一个正打算说话的孩童闭上了嘴，便是他身后流民也隐隐了有退缩之意。
那俘虏见状，马上又继续喊道：“我家主公兴师百万来为父报仇，只要你们出了这山丘，必然躲不过我军先锋，到时怎么样可还用我说？不过，尔等若是好吃好喝让俺们养好了伤势，到时俺们还能提尔等上前说和……”
“闭嘴”徐盛暴起厉声喝止，转身又冲刘煜道：“我去切了这厮舌头！”
刘煜却止住了他，摇摇头笑道：“他说的没错，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山上，而下了山，这周遭就是全是平地，我们也再难取得如今日之战果。”
刘煜说完，满场皆惊，尤其是王仲和徐盛，他们都向刘煜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怎么会，怎么能，你一个领头的人说这么丧气的话。
刘煜却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施施然走到场中，只是站定之后，却换作了一张冷酷铁面。
“所以我说，今日虽胜，但是枪阵的训练不能停，甚至日后要比今时更严格！
青壮自明日起十人一睡帐，每六日才能与家人同住一晚；
晨起练刺杀，黄昏习阵法，诸人诸事皆要汇报什长方可行之。
营中壮妇也要学会挖沟埋桩，搭营设垒；
老弱妇孺要替青壮们缝洗浆作，埋锅造饭。
全营每人都要将力气用到极致，每人都要将心气用到一处。
如此我们方能遇强人，不受其辱，遇曹军，战而胜之。
如此我们方能带着家小返回故乡，如此我们方能为遇难报此血仇！
吾刚才之所言，汝等愿从否？”
刘煜越说越快，营中百姓的心也越跳越快。
想想身上血海深仇，看看那曹姓俘虏嚣张模样，
终于在酒精、外敌，加上汉代百年大复仇精神的影响下，全场的青壮应道：“诺！”
如果说他们还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个个都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刘煜牵着刚才的那个童子，走到曹姓俘虏身前，蹲下身子问道：
“汝家大人呢？”
“俺爹、俺娘，俺大兄都被杀了，就剩俺了！”
童声虽然稚嫩，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英气。
刘煜引着孩子握住自己的短剑，握着他的手腕，把剑锋指向了曹兵。
伏在那孩童的耳边，刘煜柔声道：
“看，这是咽喉，这是心脏，刺穿即死。而这腹部里便是人的五脏六脾，刺入之后要记得翻转剑柄，如此便是大罗神仙也再救不得他。还有这下腹……”
刘煜立时兑现承诺，将曹军营中所获酒水，尽数分与百姓。
其时，火焰才熄，正好取来烤熟的马肉为大家开荤。
王仲细致，每逢驻扎，便组织妇人采集野菜，到今日已能捧出腌菜供人佐食。
连日来压在心中的恐惧顿消，流民们还哪管是不是早晨，纷纷纵酒狂欢。
他们或三两人聚在一起拼斗手势，就是一种两人相对做手势，输者饮酒的游戏。
或有人亲戚邻里相聚而坐，举众而歌，唱者高昂，和者低沉，余者以筷子敲击泥湾，作为伴奏。
吃到半晌，众人渐渐酒酣耳热，便有未婚的青壮于场中载歌载舞，他们时而伸直双臂于地上旋转，时而三五成群，弓身摆臂，同进同退。
吕杨歌声清亮，舞姿优美，旋转时有若陀螺，群舞时豪迈雄壮，引得一直专注吃肉的黄虎都高声叫好。
刘煜坐在上首，王仲、徐盛等四人围坐旁边。
席间刘煜询问徐盛伤势如何，徐盛只道已经无碍，反倒举起耳杯朝刘煜敬道：“刘君神机妙算、指挥若定，异日从军必可封侯拜将。”
刘煜当即笑道：“封侯拜将啊，哈哈，这事我在梦中可是做了多年。”
浮生若梦吗，刘煜权当在罗马的日子如一场梦幻，此话倒算不得作伪。
吕杨此时已回到席间，听到二人谈话，赶紧举杯接道：“郎君真是志向远大，梦中尚行丈夫之事，不似我等，闭眼之后连个梦都没有。”
吕杨说话凑趣，王仲、徐盛也知他奉承之意，纷纷干笑相陪，只是黄虎冷笑了一声：
“那是你，别带上俺，俺可在梦里与史先家妇人不知睡了多少觉。”
这话说得粗鲁，众人纷纷呵斥，刘煜也不禁摇头道：“黄虎，黄虎，尔真是又黄又虎！”
场中四人不解其意，但王仲怎么会让话语落地，马上开口相询道：“老朽听刘郎口音颇似我等，但这许多年却未曾见过，不知家住何方啊？”
能不像吗，刘煜最初三天装昏迷，大半时间都放在学习口音和用语习惯上了。
“吾家世居山中，我自幼极少下山，所以王翁未见过我也属平常。”
“怪不得，我觉的郎君谈吐气质绝非普通农人，原来是山间隐士啊。”
王仲点了点头，自秦汉时隐士众多，光武帝时就曾求严光而不得，眼睁睁看着对方在富春山隐居，士林颇以此为佳话。
这事也不见怪，于是王仲又追问道：“可郎君为何要选在此时下山呢？”
“我父母早亡，只有一老仆照料生活，那日老仆下山采买一直未归，我便到山下寻找。”说到此处，刘煜语气一沉，“然后我就看曹军屠戮乡民，烧杀劫掠！”
此话一出，席间气氛陡然转冷，王仲更是面露悲戚之色，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苦笑道：“兖州贼至之日，县中何人不哀嚎，乡野何处无焚烟。我昌源亭中若多百姓，也就逃出这百来口而已。可怜我那几双儿女……”
说到此处，王仲已哽咽不能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溢于言表。
“事发当日，王翁先带里中诸人走小路逃出，又遣四个儿子通知各里百姓，结果一个都未回来”吕杨为刘煜做了解释，又转头看向徐盛道：“小郎君，你别看徐大哥身边只有一老母，他家在我亭中也是大姓，上百口人，说没全没了。”
径中狭窄，大家坐的极近，几个人的谈论很快传到了人群耳中，一时哀鸿遍野，各自诉说自家的惨剧。
关于曹操二次伐徐，史书上只有：“所过多所残戮，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几行文字。如今到了刘煜耳中，却是千百个小民的悲剧一起谱就了这场血泪史。
“黄虎，去把那几个人带上来。”刘煜冷声朝着啃马腿的黄虎喝道。
这次他倒没推三阻四，没一会就把五个受伤未死的曹军俘虏推到了场中空地之上。
俘虏个个五花大绑，当头有一名曹兵对着刘煜大叫：“樊牟呢？把樊牟给老子叫出来，明白告诉他老子可姓曹，主公未出五服的亲眷！”
“樊牟？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的。”刘煜温声说道。
“樊牟也被你们杀了？”那曹兵大惊，皱着眉问道：“尔等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群来向你们讨债的人。”刘煜的神态非常和善。
“讨债？我和尔等有甚债务？”
那曹兵不解其意，只见刘煜眼睛猛然睁大，厉喝一声：“血债！”
话音方落，那几个曹兵突然感觉周边的空间缩小了。
环顾之下，竟是场中的流民尽数向他们围拢了过来。
流民们都喝了酒，但红的不只是脸，连眼睛也是通红的。
曹军当然知道自己在徐州做了什么，即使不等刘煜说话，他们就知道这群流民想干什么！
“这次俘虏的曹贼太少，汝等先在旁边排队，各自报上仇怨，冤仇多者可先动手！”
虽然喝了就，这几日的训练青壮们还没忘，刘煜一声令下，他们在旁边排成了一字纵队。
“贼子，还我双亲命来。”
“丰乐里康家一族尽灭，唯余俺与老父二人！”
“樊牟狗贼杀我爷娘，辱我妻女，可否算在他们头上！”
……
一桩桩悲剧，一件件惨事，随着流民们的哭喊而出。
每一个人说完，曹军俘虏的脸色就沉下一分。
他们本已做好准备去迎接各种酷刑，但是现在，只要有人开口，他们的心肝都会颤一次！
刘煜这个人向来与人为善，爱护小动物，把世界和平当成自己的梦想，怎么会忍心看见酷刑、虐待这种事在眼前发生。
死刑犯最恐惧的绝不是子弹击中身体，而是等待行刑的那半个小时！
强大的心理压力终于击溃了这伙曹军，有人喊着不想死，有人喊着要投降，有人被吓得面色惨白，地下土壤洇湿了一片。
“尔等以为杀了吾等就完了？我告诉你们：我兖州军六日无有传信，后军必至，到时此处就是尔等葬身之地。”那姓曹的俘虏却有些胆气，垂死之际尚做高声大吼。
别说他这一喊，还真让一个正打算说话的孩童闭上了嘴，便是他身后流民也隐隐了有退缩之意。
那俘虏见状，马上又继续喊道：“我家主公兴师百万来为父报仇，只要你们出了这山丘，必然躲不过我军先锋，到时怎么样可还用我说？不过，尔等若是好吃好喝让俺们养好了伤势，到时俺们还能提尔等上前说和……”
“闭嘴”徐盛暴起厉声喝止，转身又冲刘煜道：“我去切了这厮舌头！”
刘煜却止住了他，摇摇头笑道：“他说的没错，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个山上，而下了山，这周遭就是全是平地，我们也再难取得如今日之战果。”
刘煜说完，满场皆惊，尤其是王仲和徐盛，他们都向刘煜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怎么会，怎么能，你一个领头的人说这么丧气的话。
刘煜却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施施然走到场中，只是站定之后，却换作了一张冷酷铁面。
“所以我说，今日虽胜，但是枪阵的训练不能停，甚至日后要比今时更严格！
青壮自明日起十人一睡帐，每六日才能与家人同住一晚；
晨起练刺杀，黄昏习阵法，诸人诸事皆要汇报什长方可行之。
营中壮妇也要学会挖沟埋桩，搭营设垒；
老弱妇孺要替青壮们缝洗浆作，埋锅造饭。
全营每人都要将力气用到极致，每人都要将心气用到一处。
如此我们方能遇强人，不受其辱，遇曹军，战而胜之。
如此我们方能带着家小返回故乡，如此我们方能为遇难报此血仇！
吾刚才之所言，汝等愿从否？”
刘煜越说越快，营中百姓的心也越跳越快。
想想身上血海深仇，看看那曹姓俘虏嚣张模样，
终于在酒精、外敌，加上汉代百年大复仇精神的影响下，全场的青壮应道：“诺！”
如果说他们还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个个都瞪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刘煜牵着刚才的那个童子，走到曹姓俘虏身前，蹲下身子问道：
“汝家大人呢？”
“俺爹、俺娘，俺大兄都被杀了，就剩俺了！”
童声虽然稚嫩，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英气。
刘煜引着孩子握住自己的短剑，握着他的手腕，把剑锋指向了曹兵。
伏在那孩童的耳边，刘煜柔声道：
“看，这是咽喉，这是心脏，刺穿即死。而这腹部里便是人的五脏六脾，刺入之后要记得翻转剑柄，如此便是大罗神仙也再救不得他。还有这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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