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文职人员蜜拉
“死亡和失踪，是非凡事件最常见的后果。”蜜拉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季行之舔了下嘴唇，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问题。
“非凡事件……很经常发生吗？很经常有人因此死去或失踪吗？”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两个月，却下意识以为这不过是自己过去生活的贫困、落后版本，就算理智上认可了“这个世界存在非凡和神秘的异常事物”这件事，潜意识也并未适应。
非要描述的话……就好像生活在禁枪国家的人去持枪国家旅游，虽然理智上知道枪弹危险，却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不会下意识躲闪一样。
提及非凡事件，季行之脑海中第一印象是“疫病”“偷渡”和“精神失常”，他的思绪还来不及被逻辑推理引导到“死亡”“失踪”这种可怕后果上。
所以，在蜜拉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常识的时候，他忽然理解了什么叫“不寒而栗”的后怕。
蜜拉对他的一番感悟浑然不觉，平静地点点头：“很多。在非凡事件中，活下来的才是少数——”
“比如一场血疫。”蜜拉敲了敲桌面，“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在冯德普兰居民街东街区发生了一次血疫污染事件，因为线报及时掐灭在源头。”
这个我真知道……
季行之心里默默回答，面上保持着安静的聆听。
“但是之前是发生过不止一次血疫的。”
“最近的一次是五年前，血疫造成的疫病大流行在蒙尔特区流行，核心居民区四万人口锐减一半，至今仍没能通过生育和迁徙恢复。”
蜜拉脸上浮现出不知是嘲讽还是唏嘘的笑容来：
“而且你要知道，蒙尔特区和我们不一样。冯德普兰是商业区，工业区，是班尼萨手工工场的聚集地。所以冯德普兰的穷苦劳工居住在拥挤狭窄的集体公寓和廉租通铺里，而新贵族和富商住在视野开阔，地广人稀的花园、城堡、别墅里。”
“蒙尔特区是山区，只有贫穷的人才会居住在深山里，野林里，贵族和富商们生活在居民区高大整洁的复式别墅群里，享受着便捷的交通、发达的商贸和丰富的社交生活。”
季行之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也就是说，五年前蒙尔特区的血疫，主要污染了贵族和富商们？”季行之猜测。
这是想告诉我，在非凡面前，权利、地位与金钱毫无意义？
“这倒也没有。”蜜拉耸了一下肩膀，“真正的贵族总能找到治病的帮手。真正遭殃的是小有成就但不算大富大贵的商人，有些积蓄和社会地位的平民，尤其是学校里的学生，年轻人。”
“这导致之后五年，蒙尔特区的事务局几乎找不到可用的人才，不得不大规模从冯德普兰借调，时至今日也是如此。”蜜拉一摊手，“这才是一次正常的非凡事件，让一整个区不能正常运转，或者波及一整个行业或者产业链条。”
蜜拉描述中的场景让季行之感到些微窒息。
他抿了下嘴唇，左手捏着侧脸颊，不确定地追问：“……就没有影响更小的事件吗？比如说单独一两个人的意外死亡、失踪？”
“有，但这种比较少，而且更加可怕。”蜜拉一摊手，莓红色嘴唇挑起讥诮的弧度，“如果发生了没有任何附加影响的非凡事件，要么意味着当事人接触了天然存在的污染源，要么意味着幕后引导者有更大的图谋，更隐蔽的目的。”
“而前者是城邦巡查体系失守的证明，后者则难以预防，难以抵挡，通常只能任由其发生，再想办法让损失最小化。”
说得也有道理……
按照蜜拉女士的逻辑，能够突破例行巡查，入侵城邦的污染，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是邪教徒的阴谋。而邪教徒制造一次污染事件也需要耗费巨大的代价，至少要造成足够大的破坏，足够多的死亡，才能“回本”——对于那些疯子来说，可以这么说。
要么是破坏一整个区的正常运行，给后续人员潜伏制造足够的监管漏洞。
要么是杀死足够多的生命，取悦他们的“神”。
“所以这次‘血疫’算是它们亏大了？”季行之忽然发现一个关键问题，“那你们知道是什么邪教徒在做这些破坏城邦安全的事情吗？尤其是制造‘血疫’这种污染，是很有特色的行为。”
“这……得问真正的非凡者。”蜜拉眼神黯了一下，“不过他们大概也不会告诉你。因为真相或许是我们凡人不能够探听的。”
这当然是很可能的。
季行之在心中小叹一口气。
他已经开始觉得“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哦”这种设定十分令人抓狂了。
没升到一定级别就无法探知下一个级别的具体信息……就像农场经营游戏点开经验条只告诉你下一级开放什么建筑，却不告诉你接下来几级要准备多少金币；就像养成游戏只告诉你角色现在需要什么，不告诉你下个版本需要提前囤什么资源一样。
总之就是有点令人烦恼。
“哟？聊完了吗？这么尽兴？”
安尼嬉皮笑脸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季行之的思考。
“嗯？您的工作结束了？”季行之礼貌问道，自然地回答，“我问了问事务局这边的工作内容，了解了一下以前发生过的案件。”
他自然而然地带出自己刚才没被彻底说服，彻底解答的疑惑：“蜜拉小姐告诉我，大多数非凡事件和污染事件都和‘血疫’一样，会危害到如此多的人，造成十分重大的影响……说实话，我有些难以接受。您别笑话我，我刚才真的感到了恐惧。”
说着说着，他嗓音隐隐有些发颤。
良好的演技。
季行之在心中审视自己，努力将情绪调动得更丰富，更有细节。
“哈……”安尼有些讶异地看了蜜拉一眼，想了想，拍拍季行之肩膀，“她这么说也没错，但你不用想得这么严肃。”
“不用这么严肃？”季行之不解。
如果每一次非凡事件都意味着大量死亡和城市运作停摆，这怎么能不严肃。
“事事都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哪里严肃得过来？”安尼态度轻松，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他没有与文员蜜拉打招呼的意思，自顾自带着季行之向外走去。
等到离开安全部部门办公室之后，安尼才用轻佻的嗓音评价道：“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和你一样，是个有主意的人。”
“可惜，她坏就坏在太有主意了，听不进别人灌输的观点。”
季行之下意识想说：喜欢独立思考不好吗？
但话语尚未酝酿出来，他就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并非如此。
活得最安全的普通人，恐怕是那种别人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自己思考的愚人。
于是季行之改口说了另一句话：“但我刚刚问过蜜拉这个问题，关于非凡者对她贡献的评判，她看起来还是很认同你们的？”
“哈哈！”安尼听了这话，一边点头一边大声嘲笑，“小季啊，你不会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吧？”
季行之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是自己小看天下人了。
但安尼绝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抓住机会絮絮叨叨：“你能想到的事情，当然也有其他人能想明白，只是他们大多欲望太强烈，执念太深刻，会为非凡之路平添风险罢了！”
季行之露出一个七分谦卑三分惶恐的经典款笑容，带着叹息的语调说：“确实是我想当然了，一些很浅显的逻辑和道理，并没有那么难以联想。”
“只要度过遭遇事件的悲痛，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是很容易明白非凡者和非凡力量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的。”
季行之推己及人地做起检讨，认为自己不应该自恃天赋就以为自己比别人懂得更多。
浅显的道理……
很容易明白……
安尼的身影和步伐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语速稍快地发出欣慰的认可：“你能意识到这点就好。作为非凡者，既谦逊又自信是维持心智稳定的重要表象。”
说着，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说回那个姑娘。她的情况很特殊，她出身修道院，原本是蒙尔特区修道院收养的孩子。”
“难怪她会说起蒙尔特的血疫……”
季行之下意识回想起蜜拉的话语。
四万人口生生只剩下一半，那个时候，她在哪里呢？
“那场血疫啊……其实不严重，毕竟蒙尔特区不靠近大海，血疫没那么容易上岸。”
“嗯？”季行之惊讶了一下，连忙追问，“可是蜜拉小姐告诉我，当时蒙尔特四万聚居人口，死得只剩下两万了，至今还没能恢复过来！”
“这是个误解，这是非凡者与凡人眼界不同。”
安尼笑了笑，脸上浮现出故作神秘的表情：“等你成为非凡者之后，再回想今天的说辞，你就明白了。”
季行之舔了下嘴唇，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一个问题。
“非凡事件……很经常发生吗？很经常有人因此死去或失踪吗？”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才两个月，却下意识以为这不过是自己过去生活的贫困、落后版本，就算理智上认可了“这个世界存在非凡和神秘的异常事物”这件事，潜意识也并未适应。
非要描述的话……就好像生活在禁枪国家的人去持枪国家旅游，虽然理智上知道枪弹危险，却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不会下意识躲闪一样。
提及非凡事件，季行之脑海中第一印象是“疫病”“偷渡”和“精神失常”，他的思绪还来不及被逻辑推理引导到“死亡”“失踪”这种可怕后果上。
所以，在蜜拉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个常识的时候，他忽然理解了什么叫“不寒而栗”的后怕。
蜜拉对他的一番感悟浑然不觉，平静地点点头：“很多。在非凡事件中，活下来的才是少数——”
“比如一场血疫。”蜜拉敲了敲桌面，“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在冯德普兰居民街东街区发生了一次血疫污染事件，因为线报及时掐灭在源头。”
这个我真知道……
季行之心里默默回答，面上保持着安静的聆听。
“但是之前是发生过不止一次血疫的。”
“最近的一次是五年前，血疫造成的疫病大流行在蒙尔特区流行，核心居民区四万人口锐减一半，至今仍没能通过生育和迁徙恢复。”
蜜拉脸上浮现出不知是嘲讽还是唏嘘的笑容来：
“而且你要知道，蒙尔特区和我们不一样。冯德普兰是商业区，工业区，是班尼萨手工工场的聚集地。所以冯德普兰的穷苦劳工居住在拥挤狭窄的集体公寓和廉租通铺里，而新贵族和富商住在视野开阔，地广人稀的花园、城堡、别墅里。”
“蒙尔特区是山区，只有贫穷的人才会居住在深山里，野林里，贵族和富商们生活在居民区高大整洁的复式别墅群里，享受着便捷的交通、发达的商贸和丰富的社交生活。”
季行之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
“也就是说，五年前蒙尔特区的血疫，主要污染了贵族和富商们？”季行之猜测。
这是想告诉我，在非凡面前，权利、地位与金钱毫无意义？
“这倒也没有。”蜜拉耸了一下肩膀，“真正的贵族总能找到治病的帮手。真正遭殃的是小有成就但不算大富大贵的商人，有些积蓄和社会地位的平民，尤其是学校里的学生，年轻人。”
“这导致之后五年，蒙尔特区的事务局几乎找不到可用的人才，不得不大规模从冯德普兰借调，时至今日也是如此。”蜜拉一摊手，“这才是一次正常的非凡事件，让一整个区不能正常运转，或者波及一整个行业或者产业链条。”
蜜拉描述中的场景让季行之感到些微窒息。
他抿了下嘴唇，左手捏着侧脸颊，不确定地追问：“……就没有影响更小的事件吗？比如说单独一两个人的意外死亡、失踪？”
“有，但这种比较少，而且更加可怕。”蜜拉一摊手，莓红色嘴唇挑起讥诮的弧度，“如果发生了没有任何附加影响的非凡事件，要么意味着当事人接触了天然存在的污染源，要么意味着幕后引导者有更大的图谋，更隐蔽的目的。”
“而前者是城邦巡查体系失守的证明，后者则难以预防，难以抵挡，通常只能任由其发生，再想办法让损失最小化。”
说得也有道理……
按照蜜拉女士的逻辑，能够突破例行巡查，入侵城邦的污染，都是有人刻意为之，是邪教徒的阴谋。而邪教徒制造一次污染事件也需要耗费巨大的代价，至少要造成足够大的破坏，足够多的死亡，才能“回本”——对于那些疯子来说，可以这么说。
要么是破坏一整个区的正常运行，给后续人员潜伏制造足够的监管漏洞。
要么是杀死足够多的生命，取悦他们的“神”。
“所以这次‘血疫’算是它们亏大了？”季行之忽然发现一个关键问题，“那你们知道是什么邪教徒在做这些破坏城邦安全的事情吗？尤其是制造‘血疫’这种污染，是很有特色的行为。”
“这……得问真正的非凡者。”蜜拉眼神黯了一下，“不过他们大概也不会告诉你。因为真相或许是我们凡人不能够探听的。”
这当然是很可能的。
季行之在心中小叹一口气。
他已经开始觉得“前面的区域，以后再来探索哦”这种设定十分令人抓狂了。
没升到一定级别就无法探知下一个级别的具体信息……就像农场经营游戏点开经验条只告诉你下一级开放什么建筑，却不告诉你接下来几级要准备多少金币；就像养成游戏只告诉你角色现在需要什么，不告诉你下个版本需要提前囤什么资源一样。
总之就是有点令人烦恼。
“哟？聊完了吗？这么尽兴？”
安尼嬉皮笑脸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季行之的思考。
“嗯？您的工作结束了？”季行之礼貌问道，自然地回答，“我问了问事务局这边的工作内容，了解了一下以前发生过的案件。”
他自然而然地带出自己刚才没被彻底说服，彻底解答的疑惑：“蜜拉小姐告诉我，大多数非凡事件和污染事件都和‘血疫’一样，会危害到如此多的人，造成十分重大的影响……说实话，我有些难以接受。您别笑话我，我刚才真的感到了恐惧。”
说着说着，他嗓音隐隐有些发颤。
良好的演技。
季行之在心中审视自己，努力将情绪调动得更丰富，更有细节。
“哈……”安尼有些讶异地看了蜜拉一眼，想了想，拍拍季行之肩膀，“她这么说也没错，但你不用想得这么严肃。”
“不用这么严肃？”季行之不解。
如果每一次非凡事件都意味着大量死亡和城市运作停摆，这怎么能不严肃。
“事事都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哪里严肃得过来？”安尼态度轻松，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他没有与文员蜜拉打招呼的意思，自顾自带着季行之向外走去。
等到离开安全部部门办公室之后，安尼才用轻佻的嗓音评价道：“那个小姑娘我记得，和你一样，是个有主意的人。”
“可惜，她坏就坏在太有主意了，听不进别人灌输的观点。”
季行之下意识想说：喜欢独立思考不好吗？
但话语尚未酝酿出来，他就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并非如此。
活得最安全的普通人，恐怕是那种别人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丝毫不自己思考的愚人。
于是季行之改口说了另一句话：“但我刚刚问过蜜拉这个问题，关于非凡者对她贡献的评判，她看起来还是很认同你们的？”
“哈哈！”安尼听了这话，一边点头一边大声嘲笑，“小季啊，你不会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吧？”
季行之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是自己小看天下人了。
但安尼绝不给他反悔的机会，抓住机会絮絮叨叨：“你能想到的事情，当然也有其他人能想明白，只是他们大多欲望太强烈，执念太深刻，会为非凡之路平添风险罢了！”
季行之露出一个七分谦卑三分惶恐的经典款笑容，带着叹息的语调说：“确实是我想当然了，一些很浅显的逻辑和道理，并没有那么难以联想。”
“只要度过遭遇事件的悲痛，冷静下来好好思考，是很容易明白非凡者和非凡力量是一种怎样的存在的。”
季行之推己及人地做起检讨，认为自己不应该自恃天赋就以为自己比别人懂得更多。
浅显的道理……
很容易明白……
安尼的身影和步伐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语速稍快地发出欣慰的认可：“你能意识到这点就好。作为非凡者，既谦逊又自信是维持心智稳定的重要表象。”
说着，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我们说回那个姑娘。她的情况很特殊，她出身修道院，原本是蒙尔特区修道院收养的孩子。”
“难怪她会说起蒙尔特的血疫……”
季行之下意识回想起蜜拉的话语。
四万人口生生只剩下一半，那个时候，她在哪里呢？
“那场血疫啊……其实不严重，毕竟蒙尔特区不靠近大海，血疫没那么容易上岸。”
“嗯？”季行之惊讶了一下，连忙追问，“可是蜜拉小姐告诉我，当时蒙尔特四万聚居人口，死得只剩下两万了，至今还没能恢复过来！”
“这是个误解，这是非凡者与凡人眼界不同。”
安尼笑了笑，脸上浮现出故作神秘的表情：“等你成为非凡者之后，再回想今天的说辞，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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