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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上)若有凤兮山中来

    林风手中长剑一起,青蓝色的剑光倏的伸长数尺,一时间院中寒风更盛,雪片如花,冰寒之气比方才又增几分,一柄长剑使出来便如一道道狂风,剑起剑落处带玄阴寒气森然骇人。

    霍藏舟也非寻常人,乾坤大袖四下挥舞,一只奔向林风,一只与林灵噩纠缠,一只虚一只实,虚虚实实间引林风剑气刺探林灵噩,林灵噩气势稍弱他便聚二袖而攻之。

    场中三人看似混战实则是霍藏舟和林风二攻一,林灵噩虽勇猛,但一手揽住林灵噩,只有一手与二人拼斗,一时间吃累不消,额头慢慢渗出细细的汗珠,自他下山以来,这样的处境是少之又少,头一次是被道明三人捉回五台山,第二回便是这次拼斗。

    场外的孙道士墓地大声说道:“林长老何不将尊夫人放在贫道处看护,贫道可保夫人万无一失!”

    林灵噩撇了一眼孙道士,并没有理会他,孙道士碰了个软钉子,面色微窘,转眼望向赵老爷。赵老爷见状也大声说道:“林长老以一敌二,勇猛之姿天下少有,何不将尊夫人放在此处,赵某可担保。”

    林灵噩又看了一眼赵老爷,终究还是没把柳烟凝放下,一只手臂始终揽住柳烟凝,而柳烟凝也早被他点了睡穴,对周遭之事半点不晓。霍藏舟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瞬便瞧出其中关键,袍袖一甩两只大袖似两支柱子一般砸向林灵噩。

    林灵噩仓促间单掌擎起,与霍藏舟双袖劲力相抵,谁知霍藏舟双袖看似凶狠,实则无半分力道,他这一掌下去,劲力走了虚,被霍藏舟晃了一招,林灵噩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妙!”果然霍藏舟双袖之后便是双掌,双掌之力蓄了十分,下掌之时更为凶悍。林灵噩左肩微沉,生吃了霍藏舟一记掌力,只觉胸口一闷,连连退了好几步。

    霍藏舟哈哈大笑,双袖一甩,飞身追上,又是泰山压顶一双掌直逼而下,林灵噩单掌抵住,又被逼退几步,霍藏舟旧技重施飞身又上,一双掌又直压而来,而林灵噩已有些不支,面色愈发难看,仍是单手抵住霍藏舟双掌,右脚抵住地砖,地砖哗哗碎了一片,他身子却不再倒退。

    霍藏舟大笑:“勉力而为,其能久乎?!”这回他飞起数丈,仍是一双手掌,凌空而下,其势其力均远大过前面两掌,眼见两掌就要打到林灵噩时,霍藏舟忽觉身后一阵冰凉的疾风,连忙抽身而退,却是林风执剑立于其后。

    林风一剑逼退霍藏舟后,飞身挡在林灵噩身前,目视霍藏舟,一剑又来,剑取霍藏舟袍袖,唰唰两声,霍藏舟大袖被削去大半。霍藏舟一愣,随即哼了一声,将双手袍袖扯掉,一双肉掌舞了个半圈,遥遥推来。

    林风举剑相迎,一道剑光将霍藏舟的掌劲劈作两半,两半掌力余势不衰,轰然一声,林风、林灵噩身后的矮墙被平推而倒。矮墙后面站着一个青年汉子,矮墙倒了后方才被人瞧见,在场之人皆不识此人,唯有一边的赵老爷见了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林风也回身瞥见了那青年汉子,心中一惊:“是他!”却不料,分神之际,霍藏舟猛然间欺近,单掌拍出,雄浑的劲力夹起一道劲风席卷而来,林风不及躲闪,只得举掌抵御,却被霍藏舟掌力崩开数丈才堪堪站住。

    另一边林灵噩缓过气力来,也扑入战团,这一次却是直取霍藏舟,口中高声说道:“霍帮主好手段!“他虽单手施掌,招式却层出不穷,掌劲也不重一样,每掌使出,或飘忽无影,或沉凝如山,掌掌暗藏玄机,直逼得霍藏舟连连闪躲。一边还有林风尖利的剑风,一道盛过一道,道道剑光尽皆契合林灵噩掌风,一时间两人威势大盛,将霍藏舟压得只守不攻,铁青着一张脸,不再出口讥讽。

    正在他们三人激战正酣的时候,林灵噩怀中的柳烟凝忽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林灵噩一双眼如鹰隼一般直盯着霍藏舟,对其他事全不注意,柳烟凝一醒,转眼便瞧见一边的林风,林风也察觉到她已经醒了,四目相对,心中各都不是滋味。林风长喝一声,挺起长剑直驱而入,剑势骤变,尽是有攻无守、舍命相搏的招数,他心中无限苦涩:“如此死了也罢!”

    林风武功修为境界本不如霍藏舟许多,这一次舍命相搏,反而被霍藏舟瞧出许多破绽,他故意露出左肩破绽诱林风来攻,林风果然来攻,一枝长剑急切侵近,剑光划起长长的一道尾芒。霍藏舟冷笑一声,左手凝劲,气劲化作做一条无形长袖倏然挂住林风长剑,猛然一抽一推,气劲尽数撞进林风的胸口,打了个结实。林风长吐一口血,左手捂着胸口,右手长剑撑地勉力支撑住不倒,口中急促的喘着气,面色十分不好。

    林风退开后,林灵噩瞥了他一眼:“你若是累了,可歇一歇,柳烟凝一直在我这里,你只管来夺。”林风捂着胸口,口中闷了一口污血,硬是憋着不肯吐出来。

    霍藏舟没了林风的纠缠,登时轻松许多,出口言道:“林灵噩,自你下了五台山,霍某人待你不薄,青莲帮中自我而下,无人不敬你。谁知你屡次坏我帮中大事,前些日子你掌杀我童远舵主,便是其中一件!如此行事,可曾有愧于心?”

    林灵噩哈哈大笑:“林灵噩出世以来,这世上唯有一人我甘愿服之从之,那就是我的业师,你青莲帮何德何能,竟要打我的主意,岂不自找没趣?”

    这二人唇来语往,局外人不明所以,有些明白人,却听得津津有味,诸如赵老爷身侧的女子噗呲低声笑道:“我只当瞒得紧,没想到这位林长老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赵老爷听得微微皱眉:“云翎,不可多言。”那女子仍是低声呵呵直笑,却也不再多话。“

    霍藏舟嘿然冷笑道:“人饲狗,狗尚有几分情谊,你这忘恩负义之辈,霍某不屑相与识。“

    林灵噩道:“霍帮主施恩图报,比之我等‘忘恩负义’之辈岂不是更可恨?青莲帮种种恶事自不必我一一道出,霍帮主心知肚明。“

    他二人说话声与平时无异,但身子却是拳来脚往,双方真气冲撞,在小院中激起一阵阵大风。小院中的其余众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打斗,这是万象高手之间的较量,寻常练武之人一生也不会瞧见的盛景,再者场中之人尽皆是不凡之辈,都知晓这种机遇难求,所以无不盯着二人,谁也不肯离开。

    林风在二人真气漩涡中,林灵噩与他同修五行真气,是以他对林灵噩真气了解多些,只是林灵噩在真气浑厚和施用上与他大有不同,而霍藏舟真气时隐时现,他从未真正较量过,这一次霍藏舟与林灵噩两人真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两方劲力气势各不相同,将林风揉捏在其中,再加上他本来身上有伤,这一揉捏不啻粟米进了石磨,百感压力,只得运起周身真气与之抗衡,浑身呼呼得直冒汗,不一会儿便汗湿了衣服,从头到脚,从外皮到內腑,几乎要被挤爆了一般。

    正在林风百般难捱之时,顽石老人的话猛然间撞进脑海里:“臣势纷乱,君势利导之,方能归化,方能平和。“林风心中暗想:”而今,大哥和霍藏舟之势为外势,为臣势;我为内势,为君势。臣势纷乱且大,君势孱弱,何不因时而利导之。“想到此处,他体内某处彷如开窍一般,周身真气无不豁然开朗,胸口滞闷难受也一扫而空。林灵噩和霍藏舟的真气在他体外形成了一个大漩涡,而在他体内也有一个真气小漩涡,两方抵消,他不受半点伤害,心中一股愉悦欢欣之情奔涌而出,彷如脱胎换骨了一般。

    林风在二人真气漩涡中独自领悟,却不知他二人已经斗了一个时辰有余,这等高手过招,连叶清音等人也不能在战团中插入一分,是以她和凤巧儿只是在一边急得跳脚却不能将林风从中救出,更不知身处其中的林风到底是何情况,叶清音也只得绞着衣袖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都只道二人势均力敌,却不知林灵噩手揽一人,已吃了大亏,此刻已是有些体力不支,霍藏舟这边却势头愈盛。果然,林灵噩大叫一声,急急后退,肩膀已经中了一掌,脚下疾踏,身形倏然变做五个,每个一般的招式,一般的身影。霍藏舟冷喝道:“雕虫小技!”遂劲于掌上,双手真气盈荡,呼的一声,真气大袍袖呼啸而出,与那无个林灵噩撞到一处,砰!小院的院墙、房屋尽皆倒塌,扬起大片的烟尘,一时间令人目不能视物。

    霍藏舟暗叫一声不好,挥掌将烟尘吹开,之间小院的空地上已然没了林灵噩的踪迹,想必方才林灵噩借混乱之际已然逃走,以林灵噩的身法,此刻只怕已在杭州城外了。霍藏舟错失良机,不由得心头大怒,猛然一掌将不远处的大柳树劈作两半。

    众人见状心中一惊,都不知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却都隐隐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赵老爷身前的金甲和云翎早已紧绷着身子,防备着霍藏舟突施杀手。霍藏舟瞥了他们一眼,忽然哈哈笑道:“久闻贤王之名,今日一见王爷果然颇有胆色。”赵老爷也捋着胡须笑道:“霍帮主,果然英雄了得!”霍藏舟道:“今日俗事繁多,请王爷稍待片刻,霍某稍后作陪,焦晃何在?“他话声一落,焦晃领着许多青莲帮弟子从回廊处涌了出来:”帮主,属下在此!“霍藏舟道:“好生招待王爷,不可怠慢!“焦晃道:”是,来呀,将这三人围住!“

    金甲扫了一眼来人,大喝一声:“我看哪个敢来!“这一声大喝声贯从云,直震的当前几个弟子口吐白沫而倒。焦晃一惊,随即后退数步,有些惊恐的望着金甲。却在此时,由屋顶上落下一人:”这位壮士好内功!“,焦晃识得来人,正是那尤镜湖,他知道此人武功高深,有他相助,不由得松了口气。

    金甲高声说道:“不要命的,且来试试,不论哪个,金甲爷爷奉陪到底“他说完此话,又低声对云翎说道:”云翎,我来挡住来人,你护着王爷寻机会逃走。“云翎闻言微微点头。

    尤镜湖掏出随身短刀,口中大笑着合身扑上,与那金甲斗做一团,而云翎正寻机会逃走之时,被那矮墙后的青年汉子拦住,她边护住赵老爷,边与那人纠缠。

    霍藏舟见尤镜湖二人已拦住赵老爷,随即转身正对上盘坐在地上兀自未醒的林风,见林风额头上白气蒸泽,不由得眉头一皱,杀心顿起,抬掌就要打下去时,却从一侧杀出两个身影,正是叶清音和凤巧儿。叶清音正色言道:“霍帮主一代英雄,为何要对一个无力反抗之人下杀手。“霍藏舟道:”清音,你是忘了斋欧阳家的人,我霍家祖上有训,不可怠慢你家。今日,你收手离去,我当没有此事。“

    叶清音面色不改:“若是小女子不肯让开呢。”霍藏舟抬起手掌道:“那就莫怪霍某手下无情!”叶清音仍拦在林风身前:“恕难从命!“霍藏舟冷哼一声,双掌一甩,气劲凝成的大袍袖呼的伸出数丈,在空中轮了半个圈轰然砸下。

    凤巧儿见势不对,正要揽起林风避开,一只手下去,林风却半点不动,仿佛生根在地上了一般,她再用力,力气却像被林风吸走了一般,一不留神半只手臂没了力气。叶清音挥剑挡住霍藏舟砸下的真气袍袖,只觉虎口一麻,剑上承受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心知林风就在自己身后,若自己避开了,这道劲力定然要砸在林风身上,林风现在昏迷不醒,若是砸实了,岂不糟糕!

    霍藏舟一袖甩完,又是一袖,这一袖比上一袖,劲力更盛三分,叶清音已是强弩之末,回首见凤巧儿也是一脸茫然,心中不由得苦道:“我等命休矣。”却在此时,不知由何处扑来一名大汉,抡起双拳,呼呼得一阵乱砸,将霍藏舟的袍袖真气登时抵消去。又听一声清叱,一道紫色的电光倏然钻入,将霍藏舟逼退两丈之外。

    霍藏舟瞧见来人,那大汉四十左右年纪,一脸络腮胡浓密无比,两道浓眉几乎要竖起来,另有一个女子站在大汉身侧,风姿绰约瞧不出年纪。霍藏舟恍然:“原来是赵大侠贤伉俪,不知缘何出现在此处?”

    这来人正是赵一横和雷娘子,他们二人从风公子那里得了讯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寻到此处时,正巧霍藏舟要施杀手,是以二人连忙出手制止。赵一横拧着眉毛怒道:“若非我二人来的及时,你岂不要将他打死了?”

    霍藏舟道:“赵大侠息怒,不知赵大侠跟这位林小哥是何关系?为何这般关照他。”赵一横怒道:“霍藏舟,你休要打马虎,我与林风、风雷山庄与林风是何关系,你会不知道?”霍藏舟捋着长须摇头说道:“霍某确实不知。”赵一横道:“这几年中,你们青莲帮捉了不少成名人物的后辈,以要挟其长辈为你们做事,你们先前想掳走龄丫头,之后又想从林风这里下手,便是想要挟风雷山庄,其中行径着实可耻可恨!”

    霍藏舟微微笑道:“其中有种种误会,想必赵大侠也不很清楚。”雷娘子闻言怒道:“当家的,何必跟他多话。”说完清叱一声,双手骈指,指尖缠绕着一阵紫色的电光滋滋作响,话未说完就一指点出,紫色电光如蛇一般钻入霍藏舟身上。

    霍藏舟左手一挥,手掌上又凝了一束袍袖状的真气,袍袖真气在霍藏舟身上绕了数圈,将雷娘子的紫电指劲尽数卷走,紫色的电光只在霍藏舟身上留了喘息功夫便没了。

    赵一横见雷娘子一招无功而反,遂合身而上,双臂运劲爆出啪啪的声音,真震的旁人一阵阵耳鸣,双拳在半空中轮了半个圈,呼的砸向霍藏舟。霍藏舟站在原处,右手又起,也凝了一股袍袖真气,两股大袖左遮右挡,只一瞬息就将赵一横的拳路挡住了。

    霍藏舟微笑道:“雷娘子以紫电指劲名扬江湖,赵大侠一双奔雷拳天下少有敌手,贤伉俪既双双到此,霍某自然不敢怠慢。”

    雷娘子和赵一横对视一眼,随即言道:“霍帮主,我夫妻虽技不如人,但也不是贪生之辈。”说话间作势又要出指。

    霍藏舟摇头说道:“赵大侠贤伉俪是顽石老人雷前辈的门下,霍某自然不敢妄动干戈,不如大家放下怨怼,喝一壶好茶如何?”

    雷娘子道:“霍帮主好说话,我夫妻自然也好说话。霍帮主只要将林风留给我们就好,我夫妻自然也不会再登霍帮主大门。”

    霍藏舟笑道:“好说,好说。可林风知我帮中事多,还坏了我帮许多事,霍某岂能就此甘休?”

    赵一横道:“你待怎样?”

    霍藏舟道:“林风须在此处立誓,将我帮中之事所见所闻皆不可对人讲,并以父母起誓。”

    赵一横道:“不难,我代他应你就是了。”

    霍藏舟道:“赵大侠既应允,霍某自然不好再追究。赵大侠可敢与霍某击掌否?”说吧,霍藏舟将右掌伸出。

    赵一横道:“如何不敢?”当即也伸出右掌。

    霍藏舟走近一步,来到赵一横身前,右掌轻轻拍出,与赵一横手掌啪一声,击了一掌。赵一横手掌正要收回,谁知从霍藏舟右掌上传出绵绵吸劲,汩汩然似有无穷无尽之力,只觉整只手臂都被吸住了一般,当下运气相抵,却抵不住霍藏舟的真气,额头上渐渐冒出一层层冷汗。

    雷娘子见赵一横受制,不由得怒道:“好个小人!看指!”一指直取霍藏舟左眼。霍藏舟见她指来,右掌轻轻一推,将赵一横挡在身侧,恰恰挡住了雷娘子手指去路。雷娘子连忙躲开,伸手要去拉赵一横,却听赵一横大声说道:“不要碰我!”雷娘子一愣,随即瞧出,赵一横被霍藏舟真气裹住半边身子,自己若伸手去拉他,极有可能也被一并拽进去。

    霍藏舟一手真气黏住赵一横,一手腾出来应对雷娘子,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口中讪笑道:“赵大侠贤伉俪远道而来,不如在我青莲帮小住几日?霍某也好一表地主之谊。”

    赵一横精善的是拳法、拳劲,被霍藏舟内劲黏住,登时失了大半本领,而雷娘子指法精湛,却不能近霍藏舟身前,被霍藏舟大袍袖真气尽数挡在外面,心中焦急无比却无法破解霍藏舟的真气。

    霍藏舟的大袍袖真气,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将赵一横的内力一点点挤压、研磨,不过盏茶功夫,赵一横已有些渐渐不支。雷娘子见状心头更急,将心一横,周身一旋身形化作一只大梭子,直扎霍藏舟右手手臂,这是舍命的招数,就算一招见效,雷娘子也会被霍藏舟的真气撞成重伤。

    赵一横见她如此,心知不妙,大声喝道:“不可!”却不及阻止,雷娘子已经撞了过来。他二人夫妻同心,赵一横想也不及想,便横身挡在雷娘子身前,只听轰一声,赵一横和雷娘子双双跌了出去,雷娘子口吐鲜血,面色惨白,而赵一横昏迷不醒,侧卧在地上。

    霍藏舟大笑一声,飞起数丈之高,双手直按而下,若是被他这一掌拍中了,赵一横夫妇只怕就命丧此处了。叶清音和凤巧儿也瞧出其中利害,双双抢上,想要挡下这一掌,只是未料到霍藏舟早有后着,在半空中划了半个圈,呼得一股内劲将二人远远推开,而下压的掌势丝毫不弱。

    却在此时,有一道身影迅捷的闪到赵一横夫妇身前,脚踏石砖擎起双掌,砰,与霍藏舟双掌接了个实,双方掌力不竭,在平地上掀起大片烟尘。霍藏舟只觉对方掌力不弱,竟隐隐与自己相当,心中惊奇:“这是哪位高手来了,难道是那林灵噩去而复返?哼!正和吾意!”他一掌无果,即飞身而回,待烟尘落定后他瞧清来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林风!”

    那挡在赵一横夫妇身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直在地上打坐的林风,此时醒了,双目清明,神色坚定的站在霍藏舟身前。

    霍藏舟见了他,微微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年纪轻轻竟能突破万象之境,未来成就只怕远在那林灵噩之上,林少侠,当真可喜可贺!”

    林风双眼直视霍藏舟:“霍帮主,我大哥已经远走,你何必要赶尽杀绝。”

    霍藏舟笑道:“林少侠多怪了,霍某只是想让赵大侠贤伉俪和诸位在帮中多住几日,并无恶意。”

    雷娘子口中咳出一口血,恨恨地说道:“姓霍的,你最好赶快下手,我师父就在杭州城外不远处,我二人死后,他老人家自然不会放过你和你的青莲帮!”

    霍藏舟道:“原来雷前辈也来了,不妨,不妨,待霍某好生安置了两位,雷前辈便不会难为霍某了。”

    雷娘子哇的又吐了一口血,骂道:“无耻小人!”

    林风上前搭住雷娘子的脉门,缓缓输入一股暖洋洋的内劲,缓了一下雷娘子的伤势:“姑姑,义父的伤势虽重,却未伤及性命,我一定带您和义父出去的。”

    雷娘子心中一叹,自己本是来救人的,却要被人救,遂道:“好孩子,好孩子。”双目涌出一串泪珠,将赵一横搂在怀里。

    霍藏舟脸上仍是挂着微笑,捋着三缕长须说道:“林少侠正值年轻少年,如今武功大成,何不来我帮中成就一番功名,林灵噩叛走,客座长老之位便是林少侠的。如蒙林少侠不弃,霍某必厚待。”他说这话之际,身子慢慢向林风走去。

    林风左脚往前踏了一步,脚下不丁不八,占尽厚土之位,身形自下而上,一股浑然而出的天然之气自然流出,恰如一棵云松当崖而立,让人不可近前。霍藏舟往前走的脚步不由的停住了,右脚迈出去半步又退了回来,双目凝视林风,身上也流出一股气势,若一片流云停于天空之上,威压之势直冲林风。

    林风云松之势被阻,当即微微抬首,双手缓缓垂下,手心向下,气势渐渐变幻,巍巍峨如山如岳,耸然直穿从云。霍藏舟双手往身后一背,双目仍是直盯林风,周身气势也随着林风变了,变得如若九重青天,无垠无限,登时将林风气势压在了下面。

    凤巧儿见二人神色古怪,怕林风伤愈不久吃亏,一只手紧紧握住短剑,双眼不离霍藏舟,一有变故便要冲上去与霍藏舟拼个死活,却在此时,手臂被雷娘子拉住:“小姑娘,你不可贸然出手,他二人在斗势,境界已然高出咱们一层,若是贸然出手,怕是对林风有害无益。”

    林风随霍藏舟之势而变,时而金刚怒目、时而惊涛千丈,但却始终差霍藏舟一截,额头渐渐渗出细细汗珠,神智也有些恍惚。霍藏舟往前大迈一步,单手捋须,面露微笑,林风却倍感吃力,双脚已将深陷土里,面露痛苦之色。

    就在二人胶着之际,由天上徐徐落下一个人,恰恰落在霍藏舟和林风之间,将林风周全的护在身后,林风得了空闲,呼得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呼呼喘气,胸口起伏不定,浑身像是脱力了一般。而霍藏舟因方才用力过多,也已经抵不住来人,禁不住退了两步,谁知来人也退了两步,就这般,霍藏舟和来人渐渐收了气势,静静的伫立当地。

    霍藏舟方才与林风周旋,精神也用了十分,此时着实疲惫疲惫不堪,但当他看清来人时,不由得又是一惊,只见来人一身白衣,身形婀娜,虽白纱遮面却挡不住那人外漏的风华绝代,发髻上插着一支六翅凤钗,立在那里彷如神仙一般飘然出尘。

    霍藏舟低沉着声音说道:“不知今日是何日子,这许多江湖高手竞相来到我青莲帮,连久不出江湖的凤翔谷凤大谷主都亲临此处,真是蓬荜生辉啊!”他说道最后一句时,面色已经变得铁青。眼见一手掌握的局面,先是走了林灵噩,此刻连林风、赵一横夫妇都拿不下,霍藏舟心中恼怒不已。

    凤白华笑道:“霍帮主一身武功修为江湖罕见,何苦为难一个后生晚辈,不如卖我一个人情,放了林风如何?”

    霍藏舟面色变了又变,最后缓缓说道:“既然凤谷主说话,霍某自然要给凤翔谷一个面子。”转眼又望向林风笑道:“林少侠,霍某多有得罪,日后林少侠若是想要闯一番事业,青莲帮恭候尊驾。”

    林风冷冷的说道:“霍帮主,保重。”说完他向凤白华单膝跪倒:“晚辈林风,多谢凤前辈搭救之恩。”

    凤白华待要伸手去扶他时,正好与林风双目对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酸,眼眶里竟缓缓流出两行清泪。林风见她忽然流泪,自己跟着也滑落下大滴泪珠,愣住当场,只觉这凤白华亲切无比,心中酸楚一股脑的都涌了出来。

    凤白华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林风微微点头,背起赵一横,叶清音在一边扶着雷娘子,正要走时,发现凤巧儿不见了,他心头一急,担心霍藏舟使了什么手段,却听凤白华恨恨的骂道:“好个丫头,我一不留意就跑了个没影。“林风闻言莞尔。

    林风等人转身要走之际,忽听有人高声说道:“林少侠莫非忘了当日滕王阁旧识吗?“

    林风回身望去,只见在青莲帮重重围困中有一个员外模样的人,正是当日在滕王阁中指点林风童远所在的那位赵老爷,林风一顿,旋即明白他身在青莲帮重围中,这是在向自己求住.林风感念当日指点之惠,遂向霍藏舟言道:“霍帮主,这位赵老爷与我有些缘分,还望霍帮主放开一条路.“

    霍藏舟面色变了又变,目光在赵老爷、林风和凤白华身上转了数转,忽然哈哈大笑道:“既然林少侠出言相劝,霍某自然要卖林少侠一个面子。尤老弟,你们放手吧。”

    尤镜湖也是哈哈一笑,合身往后一跃,来到霍藏舟身侧:“遵命。”但是那青年汉子却不肯放手,仍在与那名叫云翎的女子厮斗。霍藏舟见状喝了一声:“住手!”那青年汉子才往后凌空一翻,来到霍藏舟身侧,眼睛却仍盯着金甲和云翎身后的赵老爷。

    霍藏舟向那赵老爷一拱手:“廉皇叔,咱们后会有期了!”那边赵老爷也微微笑道:“霍帮主,再会吧!”他一说完,金甲便在前面开路,而云翎则近在赵老爷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紧紧得护着赵老爷离开了。

    凤白华微微招手:“咱们也走吧!”林风点头,背着赵一横往矮墙上一纵,足不点地的飞了出去,叶清音紧随其后,不过瞬息功夫,小园中只余霍藏舟等青莲帮众人。霍藏舟望了一眼四周,低沉着嗓音说道:“都回去吧!”

    林风一众人来到忘了斋,欧阳婆婆早已在斋外相候:“多谢凤姐姐前来相助。”凤白华往前紧走一步·,握住欧阳婆婆的手,道:“你也老了啊。”声音中略带些沙哑,似有些哽咽之意。

    欧阳婆婆叹道:“一别数十年,哪能还是旧模样?”她年逾花甲,发色已有些灰白,额角上布着许多细细的皱纹,然而面容姣好,猜想可知,她年轻时必然是名动一方的美人。

    众人随欧阳婆婆进了内厅,凤白华察看了下赵一横和雷娘子的伤势,言道:“虽然受了些伤,却并没伤到太要紧处,雷娘子可放心。“雷娘子向她施礼:“多谢前辈相救。”凤白华摇头说道:“你们风雷山庄多年前曾助我寻人,而且我与令尊也有数面之缘,言谢之语不必再说。”

    雷娘子知她身份高贵,武林中无不钦佩,而此刻见她言语轻缓,彷如一位亲切的长者,不由得又多了一份敬意:“是。”

    凤白华问道:“你们师傅身子可好?”雷娘子道:“家师身子硬朗,正在此处不远,想必不时便会来寻晚辈。”

    凤白华又问道:“令师就在杭州吗?为何不见他现身?”

    雷娘子道:“家师在途中遇见恶头陀无明,便让我们先来了此处。”

    凤白华闻言笑道:“当真是巧。”

    林风在一边问道:“姑姑,雷前辈和恶……我师父可是在打斗吗?”

    雷娘子见他神色有些担忧,便道:“他们二人从年轻时一遇见就要打一场,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他们还是见面便打,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凤白华将目光落在林风身上,问道:“你就是林风?”说话间上下打量着林风。

    林风抱拳道:“晚辈正是。”

    凤白华的目光在林风的面庞上盘桓许久,眼眶中泪珠转了数转,终究还是掉了下来,叹道:“你父母是谁?。”

    林风望了一眼雷娘子,道:“晚辈是风雷山庄,风公子膝下不肖子。”

    凤白华闻言低声喃喃自语道:“原也不错,你原本就是出身风雷山庄。天下相貌类似的人何其多,老和尚,你想错啦。”顿了顿又问道:“巧儿那丫头这些日子可是与你在一起?”

    林风道:“是。”

    凤白华又问:“她这几日可有何异常之处?”

    林风想起前几日凤巧儿的情状,不由得微微笑道:“她前几日很是紧张,生怕被谷主捉回去。”

    凤白华闻言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丫头生性顽劣,我总是怕她生出什么事端来。”

    林风笑道:“谷主放心,巧儿还不曾闹出什么大事来。”

    凤白华有些狐疑,目光在林风脸上转了转,最后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林风见她并未生气,又道:“谷主,巧儿并未有什么大过错,晚辈恳请谷主不要责罚她。”他此言一出便有些后悔,自己是她们谷外之人,如此唐突求情,岂不太过冒失。

    凤白华面色微寒:“巧儿有过自当受罚,林少侠不必为她求情。”

    林风点头说道:“是,晚辈冒失了。”

    凤白华见他如此酸腐,面色愈发难看:“天下最属书生坏事,他们那一套酸腐习气,你千万莫学!”

    林风被她说的不着头脑,只得点头称是。欧阳婆婆见林风面色发窘,遂言道道:“凤姐姐,都二十多年了,你却还不能释怀。”

    凤白华怒道:“我好好一个女儿被拐走,我岂能释怀!”

    欧阳婆婆道:“我曾听白露说起过,他们夫妻琴瑟和谐,那书生临死之际也未贪生怕死丢下她们母子,也算一条好汉。”

    凤白华怒道:“他不怕死有何用?又能救下云儿?!”

    欧阳婆婆见她盛怒,便不好再说,而雷娘子是性情中人,当即出口说道:“凤谷主,你错怪萧谦了,晚辈曾与云儿小姐夫妇有过一面之缘,那萧谦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书生,却是个清明的人物。他当日中了状元,皇帝要许他做驸马,他深爱云儿小姐誓死不从,便被皇帝贬到了边陲小县,那恶婆子来的时候,他也不曾逃离半步,最后夫妻二人双双殒命,脸上却挂着笑容,这等人物纵然不会武功,我雷娘子也是很佩服的。”

    林风想起贺青山上的事,也说道:“晚辈也见过他们夫妇所葬之处,常年有当地百姓前来祭拜,想必当年萧大人为官颇得人心,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凤白华不料雷娘子和林风竟都知道萧谦,所说之事也有理有据,一时无可辩驳,只恨恨地说道:“若不是他,云儿也不会死!”

    欧阳婆婆低声劝道:“这些年,难道你没去过他们夫妇的墓前,何苦再耿耿于怀。”

    凤白华闻言一滞,这些年贺青山她去了不下百回,只是不曾与旁人说起过,如今被欧阳婆婆说破,只得低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