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可能是昨天坐了长时间的车，加上在宏村逛了两个多小时累到了，这一夜明宇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很疲惫。早上醒来时已经是八点零几分，他洗漱好后，到一楼大厅里让旅馆老板准备早饭。旅馆的夫妻俩正在厨房里煮面条，客厅里有几个人坐在八仙桌旁吃面条。餐厅里摆放着三张八仙桌，明宇在挨着条几的桌子旁坐着，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这张桌子旁。几分钟后男主人端着两个碗放在明宇面前的桌子上，一个碗里盛着清汤面，另一个碗里有一个水煮鸡蛋。这还真是免费的简餐，他想这个小旅馆的免费早餐太廉价了。面条吃了一半时，男主人来到餐厅问他的顾客们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再来一碗。别的桌子上的顾客说确实没吃饱，再来一碗，老板来到明宇身边，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面条。明宇感觉这一碗清汤面加一个鸡蛋肯定吃不饱，也说再来一碗，老板回到厨房煮面条，几分钟后给餐厅里的每个人端来一碗清汤面。

    明宇觉得到汽车站买票候车再坐车，太麻烦，吃完早饭后，他让旅馆老板给他预定一个到黄山风景区的私家车。老板让他上去收拾好东西，并问他有没有准备好盒饭。

    “没有，我准备到风景区附近的超市里买桶泡面，再买几个火腿肠，中午在景区凑合着吃。”他回答。

    “吃泡面多没营养，景区里面的面条都要五十块钱一碗。”老板义正言辞地说。

    “那你这里有没有盒饭卖？”

    老板的目的达成，他走到门口的货架上，指着盒装的速热盖浇饭说：“我这里有速热的盖浇饭，有好几种菜做的，你看看想要哪个。”

    明宇走到货架旁，拿起几盒看了看，选了一盒土豆烧鸡菜品的速热盒饭。他问老板多少钱，老板指着柜台上的收款二维码说二十。他觉得贵了，有些犹豫，但想不到去哪里能买到比这便宜的盒饭，就扫码付钱。老板让他在房间里等电话，车来了打电话通知他下来。

    快九点的时候，老板给明宇打电话通知他下楼，明宇背着书包下到一楼，老板领他去坐车。他的书包里装着四瓶矿泉水，一盒速热盒饭，和一个香蕉。私家车司机单手搭在车身上站着，老板领着明宇来到后，司机拉开滑动车门，明宇坐进去，随后司机动作迅捷地坐进驾驶位，启动汽车向黄山赶去。

    行驶一段路程后，明宇见司机没有到别处去接人的意思，就问是不是只拉了他一个人。司机说是的，还说自己昨天晚上回家晚，早上起来晚了，现在着急赶去黄山风景区。明宇见只拉了自己一个人，就说自己想坐在副驾驶，这样视野更好些。司机则一脸急切地说自己赶时间，让明宇凑合一下。汽车在乡间的水泥路上行驶着，到处都是葱郁的青山，司机拐了几次弯后他就分不清方向了。在乡间小路上行驶二十多分钟后，来到高速路的入口，路上停了一排车，有个交警站在路口。司机着急赶路，跟交警说了几句话把车开到对向车道，逆行着开到高速收费站进入高速公路。在高速上司机虽然一脸着急的样子，不过高速路上转弯比较多，司机没敢开太快，明宇一直侧着头看向车窗外的蓝天白云和连绵不断地青山。

    在高速路上又行驶二十多分钟后，汽车下了高速公路，来到黄山风景区所在的汤口镇。离开高速收费站，汽车行驶在乡间的柏油路上，路两边有建在山坡上的民用楼房，有好多房子的门前挂着民宿旅馆的招牌。一个旅游胜地，有许多本地人靠着开旅馆养家糊口。明宇想，这里的民宿旅馆真的很多，像是产业集群一样。

    司机把车停在汤口镇南门换成中心的入口前，出示收款码让明宇扫码付钱。明宇付完车费，背着书包，在指示牌的指引下，沿着向上的山坡路走着，路边有一排门店，有几家店门前摆着卖遮阳用品的摊子。其中一个摊子的老太婆喊道：“遮阳帽十块钱一个。”明宇想起昨天在宏村花三十块钱买的遮阳帽，觉得好亏，有些痛惜自己以游客的身份被宰。

    售票大厅里挤满了来黄山旅游的旅客，售票厅的大屏幕上有提示怎么用支付宝和微信买车票。明宇像别的旅客一样，加入排队上车的队伍，排队的时候用手机买好车票。售票大厅外的停车场上，旅客们在检票后有秩序但又显得匆忙的样子上了车，明宇意识到这里只是去景区的换乘中心，自己从HS市区坐车来到换乘中心，现在正排队坐车，从换乘中心坐车到风景区。这对于第一次进行长途旅游的明宇来说，有些难以忍受，加上天气炎热难耐，他对坐车赶路加起来将近两个小时感到厌烦。

    坐上中巴车后，烦躁的感觉褪去不少，中巴车先是在山间的公路行驶，过了十几分钟，汽车上山，在树木茂密的山路上行驶，旅客们看到车窗外的山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茂盛的树木遮挡住耀眼的阳光，除了司机，乘客们全都分辨不出方向。经过二十多分钟的行程，旅客们终于来到黄山风景区的入口，明宇跟着人群的方向，排队等候准备搭乘上山索道的缆车。他走到门禁处向工作人员出示缆车票时，景区的工作人员说他买错票了，他买的是下山的缆车票。明宇很尴尬，自己又马虎一次。在手机上操作退票，看清是上山的票后选中付款，随后来到等候搭乘上山缆车的队伍前。

    他乘坐的缆车里坐着六个人，一对夫妻带着女儿，一个跟明宇一样独自旅行的胖男人，还有一个景区的工作人员。上山的索道有几千米长，明宇第一次坐缆车，上行的过程中，他体验到了失重的感觉，顿时觉得脊背发凉，心理发慌，担心缆车会掉落下去。

    他面朝缆车上行的方向，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高山，缆车爬得越来越高，他回头看了一眼背后，马上心理发慌，转回头看着前方。他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高度，从高空俯视山脚让他胆战心惊。坐缆车的感觉很奇妙，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又觉得缆车越爬越高很刺激。

    视线离眼前的山峰越来越近，明宇看到了高山上的平台，缆车进入终点的房子里，工作人员马上过来开门，让乘客们下车。坐缆车让他感到惊心动魄，仿若生死只在一线间，走下缆车来到平台上，他盯着上山下山的缆车看了一会，有些后怕。

    缆车终点站所在的平台上，站满了游客，吸烟处有不少男人在抽烟。刚来到平台上的游客有些不知所措，四处观看寻找指示牌，一个上山的石梯旁有个指示牌，显示前方的景点是迎客松和莲花峰。有导游用喇叭说：“黄山景区一年中只有一百多天是晴天，今天大家都赶巧了，挑个大晴天来玩。”明宇爬上石梯，爬到一个小点的平台看到指示牌的方向标志指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左边的景点是莲花峰，右边的景点是迎客松。小平台周围的岩石上有不少游客坐在上面休息，山坡上的松树，杂草和岩石都是洁净明亮的，游客身临其境，大自然塑造的景色庄严且美丽。

    上午十一点半左右，他听到身旁有游客说迎客松近些，就跟着人群的方向去往迎客松。先是爬了一段路的石梯，石梯的坡度很陡，他向上爬了一会感觉到有些吃力。不过眼前的景色让他精神饱满，干劲十足。爬过陡峭的石梯，前面是一段较平坦的架在山坡上的栈道，栈道的左侧是巍峨浑厚的山岩，右边是树丛密布的深渊。右边的扶手旁长着跟迎客松造型相似的小松树，他看着这条古朴优美的栈道，忍不住拿出手机边走边录视频，走在栈道上内心感到无比的静谧。

    栈道的尽头再爬上一个小坡，几块大岩石后面就是迎客松所处的观景台，有一个山顶酒店。平台上的人密密麻麻，除了供游客穿行的主要道路外，各个角落里都站着游客，有的在拍照，有的在聊天。从平台右前方小楼梯下去就看到迎客松了，石栅栏前堆满了人，靠近石栅栏的一块大石头上也满是游客，有的坐着，有的站着。

    明宇本想靠着石栅栏，用自拍杆拍张跟迎客松合影的留念照片，可是前面的人太多，他只能在稍远些的地方拍了一张照片。拍完照片后，有一个三十岁左右、面容较好的女人来问他，坐索道往哪里走，他领着女人来到栏杆处，指着山下的缆车到达站说在那里，并指了指平台的出入口，女人道谢后离开。他绕着石栅栏走了一圈，栅栏的外侧是大山之间的深渊。深渊的另一边是巍峨巨大的岩石山，甚是壮观，他看出来整座山大半是岩石构成的，不由得对大自然的奇妙发出赞叹。

    平台的一个角落，是游客吸烟区，明宇走过去点燃一根烟，伸头看了一下栏杆下方。吓了一跳，脚下是深邃的悬崖，远处群山的上方有白茫茫的云雾，头顶的蔚蓝天空下有大片的云霞。眼前浩渺无边的山峦云烟，壮阔迤逦，站在高山之上望去，让人肃然起敬。他被黄山的景色震撼到，从缆车到达站的平台上开始爬山，到现在站在迎客松观景台的栏杆上眺望群山，他的注意力非常集中，脑海里只有眼前的景色。他恍然大悟，这么多年来自己感到的所谓孤独和寂寞，都是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牢笼，他的生活失去了目标，整日一副无所事事的状态。现在他一个人站在高山之上，却没有感到孤独，全身上下精力充沛，因为接下来还有景点要去。

    他开始思索心态变化的原因，想着想着，明白今天他是有事可做的，从早上吃罢早饭开始就不停地坐车赶到景区。有了能够吸引注意力，产生动力去做的事，自己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对学习失去兴趣，经济拮据，感情不顺，多方面的影响让他消沉了多年。他想明白了，一定要让自己的生活充实起来，即使短时间内工作和工资难以改变，也要做点别的事让自己投入精力去做，这样才不至于感到碌碌无为。他抽完烟，看了下时间，将近十二点半。走到平台上，酒店和山石之间的空地上有几个石桌子，有游客围坐在桌子上吃饭。

    明宇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矿泉水和速热盒饭，拆开盒饭找到说明书，按照说明书的步骤把加热的溶剂弄好，放上菜品和米饭，盖上盖子，等待饭煮熟。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山上的海拔高，温度比山下低了不少，风吹过身体，感到非常地凉爽。迎客松怪石下的平地上，依旧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在耀眼的阳光下个个看起来光鲜明亮。他对面的人吃完饭后，空出了半张桌子，有一家四五个人围了过来，从包里拿出速热盒饭。其中的老太婆和中年妇女向他询问如何操作煮饭，明宇指着加热剂和加热水说，把这两样放在碗底，在把饭菜放在上面盖上盖子加热就好了。

    面前桌子上的饭盒咕咕地窜着蒸汽，能听到水烧开的声音，几分钟后蒸汽不再往外冒，明宇掀开盖子开始吃饭。盒饭的分量不让人满意，菜汤多，而土豆块和鸡肉少，只能用汤拌米饭吃。吃完盒饭，他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香蕉吃掉，中午饭就这样凑合过去。在手机上刷了一会短视频，他起身前往下一个景点。

    迎客松平台的怪石后面，有一条窄窄的石板路，从石板路往前走几十米后来到一个石洞前。穿过石洞，是一条带栅栏右侧是悬崖的石板路。走过石板路又爬了几个石梯，在山路上迂回几次，来到一个告示牌前。告示牌上写着从这里的入口通往莲花峰，路程有一个半小时，望游客确定时间后再攀爬。莲花峰是黄山的第一高峰，明宇决定爬到山顶一览众山小。

    山路很陡，坡度有六七十度，向上爬了一会后，坡度变成了将近八十度。靠近悬崖的一边不再是扶手，而是凿刻后的岩石充作安全防护栏。明宇已经大汗淋漓，手脚并用的在爬着，他伸头看了一眼右边的悬崖，吓了一哆嗦。他回头往身后看，此刻他所处的高度，比迎客松观景台高了几百米，他马上感到腿在发软，赶紧看向前方，目光不敢在身后停留。这也太高太陡了，虽然他是第一次爬这种名山，不过他是一个人来的，很担心自己会掉下悬崖或者滚下石梯。

    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越往上爬石梯越陡峭，他胆战心惊地，坚持爬到最后一处陡峭石梯。累的不行，本想扶着山岩歇息一会，下山和上山的人都络绎不绝，停下来会挡住道别人的路。他只能咬咬牙，继续前行，穿过几个山洞后，来到一个临崖的小平台，有几个游客在歇息。他把书包放在地上，背靠着山岩，一口气喝了一瓶矿泉水，拿出纸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前面的路好走许多，不过在快到达山顶时，路堵住了，从另一条上山路上来的游客，跟明宇所处的这条上山路的游客堆在莲花峰的入口处。莲花峰平台很小，上去的人有不少待在上面拍照，没有及时下来，导致下面的人上不去。

    明宇处在队伍中，进退两难，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山峦，不远处跟自己同样高度的位置，有一圈围着莲花峰的圆形云环。云环的下方整齐一致，像是水平面一样，在水平面上方的云朵高低不同，姿态各异，他又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圈云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过了十几分钟，才到达莲花峰上，他没有多做停留，看了几眼就下来了。从莲花峰平台下来的路特别陡峭，游人需要坐在石阶上一点一点的往下降，明宇下莲花峰后从另一条山路上下山。

    这条山路不陡峭，走着很顺利，很轻松，同样有巨大的山岩和众多的游客。下山的路轻松许多，顺着指示牌的方向，他又来到迎客松观景台，这里有步行下山的石梯。他想着刚刚下山的路很轻松，自己已经没力气再爬山，就打算走着下山，也能省掉九十块钱的缆车费。下山路口的指示牌上写着下山路有六公里长，需要走两个多小时，他信心满满，认为自己顶多用一个半小时就能走完。

    下山的石梯路有的在两座大山之间，有的在密林之中，明宇感受到了身处崇山峻岭之中，保持着兴奋。不过由于旅游经验的匮乏，下山路走了三四十分的时候，他感到膝盖在隐隐作痛，但还能坚持走下去。走了一个小时的时候，膝盖已经疼痛难耐，不得已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一会。山路上的行人较少，偶尔看到几个人一起走在石梯上，有几个人因为膝盖痛的难受，倒着身子在那里下石梯。明宇意识到，爬山的时候累身体，下山累膝盖。他处于深山之中，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山岩仍被太阳照的发亮，密林的缝隙中有阳光照射进来。接下来的路程中，他每走十分钟就要停下来喝几口水，膝盖的疼痛让他后悔走路下山，但又不得不坚持下去。

    在接下来的路上他歇了五次，包里面的矿泉水已经喝完，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来到山下的车站。时间还未到下午六点，在售票的窗口买了一张去汤口镇南门换乘中心的票，等车的时候他靠着竹林旁的木栏杆点燃一根烟，刚抽了两口，马上有工作人员过来让他把烟熄灭。

    景区里的中巴车载着乘客们前往南门换乘中心，明宇下车后前往车站的售票窗口，幸运的是还有到黄山北站的班车。从黄山北站的汽车站出来后，他给旅馆老板打电话让老板开车来接他。老板正从西溪南接顾客回来，过了十几分钟才接明宇上车。

    “今天玩得怎么样？”老板问。

    “玩得很好，就是太累了，我本来想明天再去爬一次黄山，看来只能爬一次。”

    “爬两次是理想，爬一次是现实。”老板说。

    明宇听后想老板肯定见过很多像他这样来黄山旅游的人，晚上在旅馆花了二十块钱让老板给他炒了一个土豆丝，当作晚饭。洗澡的时候，他感到两条腿都是酸疼的，今天确实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