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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抽刀断水水更流2

    一句“兵部不该拘也将人拘了”,魏成辉微微一笑,但无反驳他。

    萧越闻言立刻跪下,朗声道:“下官愿受处罚。”

    连玉眸光微暗,却始终按住桌面,听权非同再说。

    “皇上,堂堂魏世子教一名女昌。所告已是荒谬,总算何大人一审定案,还世子清白。谁料大周官员竟再次接下那女子的状纸,镇南王焉不能大怒?魏国亦必举国震惊。大魏本就有意提高粮油价格,现下岂非火上加油?”权非同眸中光芒如星,淡淡笑着,看向连玉,“是以,剩下的事,全仗皇上了。皇上说怎么解决,咱们便怎么配合,务必稳住粮价才好。”

    连玉唇角微勾,脸色却是严峻,眉都微微拢了起来。

    屋内气氛一时僵硬。

    顾双城快步走到连玉跟前,奉上新皿,不动声色地将二人视线稍稍隔开。

    权非同眯眸看着顾双城的背影。

    连着素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权非同此次不退且进,这位权倾天下的相国袖手甩出漂亮一着。

    他与魏国有私交,手捏魏对周的粮油价格,虽说未必能压下多少,但效果必定比别的大臣去谈要好。连玉此时如何能斥罚其手下?

    莫愁一案,谁看不明白,那裴奉机若非将莫愁逼到绝处,一名风尘女断不敢与一国世子过不去。

    本来,这球你踢我避,事情仍在暗处,就好似星星火苗,被人一扑就熄。

    偏偏此时出了个大巡游,素珍当众接下国案,天下皆知。

    若以国为重,则只能维持何赛原判,然天下有识之士会怎么看待此事?哪怕许多人都想:莫愁不过是一名女昌。伎,那谢生也不过一介书生,相比一国贸易之大,死不足惜。然大周子民被活活冤死,这国家颜面何存?若一个君王,连一国尊严也无法维持,那他以后还能让百姓信服吗?

    然而,若果真拿到证据定裴奉机死罪,则贸易必断。

    素珍突然觉得膝上痛楚不过等闲。顾双城奉完茶水走到一旁,正好让她可以看清桌案后那个男人的表情。

    所有人和她一样,此时也都看着他,间或瞧权非同一眼,都在想:这天子之位当真牢固?

    从扣下顾双城开始,到科举考试以退为进拿下一局,连玉不动声色,却显出他作为帝王的气势。然而,权非同二退之后,竟一步进逼,正式向连玉宣战。

    这局是大棋,然而,连玉败迹已呈。

    “权相言之有理。”连玉一笑,沉默地坐回椅中,良久,才缓缓看向群臣,“对于莫愁案怎么判,诸卿,可有说法?”

    “末将记得,李大人曾说过,君制以策,我等执以策。皇上此番怎么说,我等便怎么做。皇上若因此与大魏兵帛相见,末将必定身先士卒,为皇上征讨。”

    “臣等恭听皇上训示。”

    随着晁晃话语一落,众人纷纷跪下,只有严鞑、魏成辉、连捷等寥寥几人仍站着。

    这应和的多是权非同的人,亦不乏观望派。此等大事,说什么都不对,说多错多,一跪便好。

    间或,会有人向她看来,目光带讥含诮。

    素珍眯眸看着晁晃……那眼梢微吊的青年。

    霍长安安静站着,眼底似笑非笑,却不置可否。

    连玉坐在椅上,没有说话。也许说,他无话能说。

    权非同略略一挑眼尾,道:“臣有事要办,先行告退。”

    连玉闻言,方摸摸鼻翼,笑道:“好。”他让众臣也下去。

    众人相继起来。

    “木大哥且留步,小弟有话想和大哥说。”

    眼看权非同携李兆廷等一干人轻声谈论着什么便要出屋,仍跪在地上的素珍突然出声。

    听得她突然唤权非同“木大哥”,连玉眯眸静看,连捷几人亦是微微一讶,众官都愣住,却难得看到权非同缓缓转过身来,含笑看向素珍。

    “怀素请说。”

    权非同这次,没有说“李大人”。

    李兆廷目光随之微微一顿。

    素珍笑道:“木大哥,宁安大街那晚,怀素对阿顾姑娘无礼,大哥好意提醒,怀素却没有应答,大哥道是为何?”

    “为何?”权非同不意她竟说起这码子芝麻绿豆事儿来,微怔之余,倒是略有些意趣,一笑,问道。

    “因为,怀素这人虽是痴傻,却非猴子可任人耍玩,有时还是略懂些人情的,当时你想让六少误会一些什么,是不是?所以,当时,谁出的声,我都没有理会。”

    素珍满意地看着权非同轻轻哦了一个字,微挑起双眉,盯着她。

    “这些年来,大哥届届科举皆参加,可又不得不孤芳自赏,想来除去今年李兆廷李大人的卷子能勾起你一丝兴趣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赏心乐事。怀素这次一定努力,争取在莫愁案里交出一张让你满意的答卷。”素珍缓缓说道。

    权非同听罢,竟不由莞尔一笑,好一会儿,方慢慢收住嘴角笑意,道了个“好”字。

    此时,午后阳光正灿,人们只见那位白衣权相眸中半带冷冽,又半带玩味;地上少年目中却都是焰色,仿佛是冬阳所染。

    晚,霍府别院。

    素珍洗完澡,系好裹胸布,穿上衣裤,便斜斜地靠在床边想事情。

    双膝嘶嘶地疼,她一边咒骂着连玉,一边抚着快要爆炸的脑袋。

    一时气愤,当众对阿三下了战书。可是一场战斗,若连应战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打,又怎么能胜?

    而且,这是一场怎么打都输的仗。

    记得当所有人都离去,房中只剩她、连捷等人和倚靠在椅上闭目不语的连玉时,她讨好地问连玉该怎么审理此案,连玉鸟也不鸟她,挥手一招青龙、白虎,两人将她押到殿外扔下,便扬长离去。

    当日,接下莫愁的状子,知莫愁无处容身,谢生父母对莫愁只有怨恨,先前莫愁告状回去,便狠打了她,遂将她接到自己暂住的霍府别院。回来后,她连莫愁也不曾去看,只烧了一大桶热水,又恶狠狠地吩咐那四只“雄性动物”不可进来骚扰她,洗完澡后,便瘫在床上半死不活,思前想后,呆坐半天。

    她必须要知道连玉的意思,才能办案。

    可连玉若要为国放弃莫愁和谢生,她又该怎么办?

    连玉这样做无可厚非,而且,他也该这样做。

    国家的利益必定高于个人的。

    可是、可是,若连莫愁都为最终负了她的谢生不惜四处受刑也要告倒裴奉机,她又何堪忍心舍了她?

    死的那几个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这些人人称贱的人在最初,又有多少不是为了生活、生存?

    将莫愁带回的路上,莫愁曾略略说过,死的两个姐妹那晚曾赠过她不少银两,让她和谢生拿去做小营生。

    她大叫一声,恨恨看向悬在屏风上的状元红袍和乌纱官服。

    娘诶,她是来复仇的!

    现在是怎么了?

    别人的事,关她屁事?

    她全家都死光了,其他人也跟着全部死光才好!

    她对得起别人,谁来对得起她!

    “李怀素。”

    她闭上眼睛,又号叫了一声。突然,一道声音空降在耳边。

    她一惊,猛地睁眼,却见一个戴着脸谱的灰袍男子站在床前。她想也没想,一手往床上的包袱一摸,然后转身一扬。只听得对方低沉斥道:“你往我脸上撒了什么?”

    “石灰,防身用的。采草贼,看老子不打死你!”

    素珍心满意足地看着来人双目紧闭,正要过去将这偷袭者的脸谱摘了暴打一顿,却见这人身子微微前倾,前襟有什么东西探出半截来。她一看,不得了,那是……她的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