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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娘子需要的话

    那少年下午就被接回了将府。

    大堂之上,李叔揪着心口面上痛苦

    “小姐,这可使不得啊!那是个乞丐啊!他还眼盲,这……”

    裴琳琅将收拾好,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啜了一口

    “这抛绣球无非就是如此,李叔不必担忧。”

    “可是……”

    “李叔难道想让人在诟病我将府不认账吗?”

    她抬起眼睛反问一句,李叔被憋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小影安慰李叔

    “李叔你也不用着急,那少年人我看着生的极好,虽然是眼盲,也未必不能治好。”

    “况且他那么远就能将绣球钉住,想必也是个有点功夫的。”

    “以后跟小姐在一起,还能保护小姐呢。”

    “是啊。”

    盘枝也接话道

    “奴婢也觉得那人不简单……”

    听着众人的讨论,明棠眼神担忧,小声叫了声

    “小姐……”

    看着自己的衣裳没有半点脏污,裴琳琅将茶杯放下

    “好了,我这就过去。”

    “正好看看我这夫君。”

    ……

    后院已经生了一些杂草,这地方是裴琳琅生母的住处,因为很久没人前来有些荒废。

    少年进了府后,李叔大抵是觉得他来历不明不白,将他安置的远远的。

    走到那房间的时候,她裙据已经带了一些草屑,明棠为她推开房间门,抬眼看去,少年端坐在桌前,修长的手里把玩着一盏白玉瓷杯。

    而桌子上放置的那些菜都已经凉了许多。

    他明明看不见,眼睛却是直视着裴琳琅,樱红的嘴角弯一些浅浅笑意。

    看了一眼他用黑色布带围住的瞳孔,裴琳琅低下头去,对明棠道

    “你先出去……”

    “可是小姐……”

    明棠有些担心,却是看到裴琳琅的眼睛时又把话咽了下去,不情不愿的福身下去。

    把门关上时,有些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柩散落了进来。

    她坐到了少年的对面,端着身子,不先问名字,反而是看了一圈冰凉的饭菜道

    “这些饭菜不合公子胃口?”

    “还是……”

    她斟酌一番突然笑道

    “公子怕我在里面下毒?”

    此话一出,少年手里把玩的动作停下,笑意更深,嗓音带着独有的清咧,笑起来如山间溪泉一般动听

    “这说的什么话?”

    他的话音里也带几分玩味

    “我一介街头弃儿,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东西吃就不错。”

    “不过上午的时候东街老张刚给我一个烧饼,现在还饱的很。”

    将手里玉盏往桌子上一放,他忽而逼近裴琳琅,那盲带飘了几分落在肩头

    “我名顾以归。”

    “是个聪明人,你想让我做什么?”

    说罢,他的尾音轻轻挑起,挑了一撮裴琳琅肩膀上的墨发放在鼻尖轻嗅

    “娘子?”

    裴琳琅将将沐浴,发香一散,便在两人之间萦绕起来。

    草长莺飞伴随雀声忽响,春日的几抹春风吹动了树上飒飒落叶。

    这称呼让裴琳琅一愣,眼底幽深了几分,却又立马掩住。

    “顾以归。”

    喃喃一句这个名字,她的语气也逐渐清明

    “公子好名字。”

    身子缓缓后撤,那抹墨发便从顾以归手里滑落。

    “我名裴琳琅,想必公子知道。”

    “如今将府危在旦夕,我父背上逃兵罪名。”

    “相信不久后,皇上的问罪就会下来,这么一个棘手的烂摊子,公子愿意帮忙,想必,也不是大发善心吧?”

    她将这事实赤裸裸的扯露在两人面前,而顾以归手撑着头,却看着更加高兴了些。

    手上的滑腻还未散去,下意识的,顾以归捻捻手上仅剩的温度

    “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需要一个身份。”

    “你的夫君这个名头,我很喜欢。”

    虽然裴琳琅看不到顾以归的眼睛,但是她可以想象到,此时此刻,他盲带下方的眼睛,一定狡黠的如一只狐狸一般。

    这人身份不一般。

    这是裴琳琅第一个想法。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而就这么一瞬间,又像是跟面前这人达成了某种共识,突然也笑道

    “捡来的便宜夫君。”

    “美得很。”

    在这种乱世,谁有没有几分苦言。

    自己无父无母,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没等顾以归开口,他的眼睛上突然覆上一抹温热。

    那指尖柔软,在他的眼上细细摩挲。

    顾以归嘴角的笑容僵一下,猛然间就有一些茫然。

    “你这眼睛,帮了我大忙。”

    裴琳琅缓缓道,温热柔软散去,女子声音渐远

    “公子身上,可有顽疾?”

    一声惊雀之声在外响起,顾以归心中一跳,轻笑一声,面上又爬上那百无聊赖的样子

    “娘子需要我有的话。”

    “我便有。”

    ……

    第二日,从将军府门口,那白绫绸带一路延伸到皇城。

    将府门口,裴琳琅身穿丧服,身后零零散散站了几人,最显眼的,还是在几人身后,一老者拉着一破旧板车,而板车之上躺着一人,身形瘦弱以纱遮面,时不时传来几声轻咳。

    时辰尚早,但是却因这等景象,在将府门口零零散散站满了人。

    他们十分自觉的让开地上那方白绫,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裴琳琅站在最前,在她瘦弱的肩膀上绑了两盏大旗,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血红色的字。

    而她眼眶发红面色苍白,就那么站着,仿佛随时都要倒下去。

    周围人渐多,见时辰正好,从她浑浊的眼睛中突然落下泪来。

    “将府独女裴琳琅及将府全家七口人!”

    “特来请罪!”

    话音落下,几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扬起的灰尘使那几个破败的人影看着模糊,前方一些百姓挥手扬尘,裴琳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跪。对我那幼时而亡的母亲请罪!”

    “琳琅愧对母亲!没有劝住父亲,让他上了战场!”

    “在父亲走的那天,本应是幽京祖父的生辰,琳琅百般劝诫,希望他能赶去给幽京祖父祝寿,这次边疆之争,便让朝中他人前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那些讨论的众人逐渐安静下来,就这么静静听着她的尾音带了些哽咽

    “可是我父坚决!执意赶往前线!”

    “在临行之时,他曾对我说。”

    “我儿,边疆百姓危难,我身为北定将,不负北定人!”

    “待这飘摇的北定能牢牢扎根!”

    “待这受苦的百姓能阖家欢笑!”

    “到时,再饮祝寿酒!”

    “再唱凯旋歌!”

    而裴琳琅的眼中此时泪水越发汹涌!

    那些泪水顺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她跪着的丧服上,沾染一片。

    也滴在了在场百姓的眼里,引起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