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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六抬轿

    喜庆的音乐通透着耳膜,随着距离的接近愈发清晰。大鼓、小萧、二弦琴,喇叭统统都杂糅在一首曲调当中。十几个仆人穿着青灰色调的布鞋和红得有滋味的褂子在街头行进,手里捧着同样喜庆的糖果分发给围观群众,中间簇拥着的是一顶轿子。由六名仆人所把持的轿子:挂穗和流苏在空中摇晃,裱糊的木窗散发着油漆的芬芳,仿佛要将空间填充满当。

    俨然是一抬婚轿,周云沿着墙头一跃而下向着那轿子逼近。他原先还奇怪倒底是谁会堵两个一穷二白,不惹是非的土包子——这自然不是贬低他们二人——原来是刘霜雨那丫头在外面惹了要娶她回家的痴情汉子。他是不觉得那丫头有什么魅力,人不是那么高,脸上还带点没消退的雀斑,身材也不过是中规中矩,那里有女人的样子?

    音乐戛然而止,周云挤挤推推钻进被包围着的轿子。那做足了气派的轿子稳稳当停靠在一袭红色所包围的中心。轿帘被拉开,从中间出来的却不是披着红盖头的新娘,而是戴着红绣球,身着红袍的新郎官。不知是什么癖好,新郎官只等着地面被红毯铺垫好才肯从轿子上走下来。一步步再由六位抬轿仆人的肩膀所搭成的台阶走向被包围着的一名瘦瘦小小,显得无力的少女——另外有一老头,只是过于坏风景便被仆人缠在一旁。

    “喂!你是谁,放开我妹妹!”周云赶到的不算晚,那新郎官将要把少女拥入怀中,他正好撞开仆人对群众的围堵,硬生生拦在少女的面前。

    “哥!”刘霜雨说,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躲在周云的背后。

    “别怕,霜雨有哥在。”周云带着刘霜雨稍稍后退几步,同样提防着身后的大汉,“那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什么,只是手腕而已,不过爷爷好像是晕了过去……”刘霜雨指着不远处的刘一枫,那六十七八的老头大概是气血攻心现在脸色惨白得很。

    “是吗?爷爷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周云拍拍刘霜雨的头以示安慰,他想那些奇怪的家伙应该还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爷爷太过火,于是扭头面向新郎官说道,“先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堵我这傻妹妹的路呢?”

    真是有派头,这句话是他之前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的,现在用来倒也合适。

    “您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上门向刘霜雨小姐提亲的。我与刘霜雨小姐是私塾里认识的,我对霜雨小姐仰慕许久了。”新郎微微屈膝倒也有一番风度,“另外,鄙人姓王名文昌,是这萨鲁城的王家二少爷。”

    “是么?可是霜雨今年才十六岁有余,连成年都还要两年多。王少爷还是请回吧。”周云说得委婉,语气却不太友善。王家他是听过也事情的,那似乎是很有权势的家族,但自己家中忽然来了一群变态,任谁都不会高兴吧?

    “只要有感情,年龄之类的并不是问题,听闻古时候有李姓女子与不惑之年者结为连理,被传为一时的美谈。我也不过十七岁有余,我能够陪着霜雨一起长大。”王文昌一脸瘦弱书生气,言语更是颇有文采,“并且我家中富余,想来霜雨嫁如王家是不会吃亏的。”

    “哥不要听他的,我跟他连朋友都谈不上,我们只是上过几堂课而已。”刘霜雨躲在背后嚷叫,她看着面前那身着新郎服的人只觉得恶心,“王文昌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不,你只是有点而害羞,少女都不太会表达自己藏在心里的情感。”王文昌浅浅的笑着,他调整着绣球的位置,这一身行头却是有点沉重。

    “怎么可能,我……我可会表达感情了。王文昌你在哪里胡说什么。”刘霜雨不知怎么回答,反抗的言语显得疲软。

    “你当然不会,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过什么,尤其是女孩的情感。”王文昌脸上还带着那点礼貌的笑容,可目光却是对着周云,“周兄,我可以这么称呼吧?我看见霜雨的眼睛,那泛着涟漪的眼睛里都是我的影子,可又是有些琢磨不定的疑惑懵懂,那是一见钟情,是喜欢的样子。”

    “是么?王少爷是不是理解错了呢。”周云应承着王文昌的话语,心里却在想:这那是喜欢的样子?那不应该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要长鸡眼的反应才对吗?

    感情可不存在一见钟情,所谓的一眼定终身不过是对遥不可及之物的幻想罢了。

    “毕竟感情这东西很难预料……”周云顿了顿好让语言不那么粗鲁,“不是么。”

    “当然,感情这东西玄之又玄。不过只要你看到我的诚意就理解我对霜雨的爱了。”王文昌拍拍手,吆喝那些跪在轿子旁的仆人,“来人,把霜雨的彩礼抬上来!动作利索点。”

    话音即落,那些仆人就麻利的动了起来。七八箱一米见方的铜箱从轿子后方的马匹上卸了下来。箱子的锁扣也被一一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显露出来。赫然是装载满当的一箱箱金币和各色奇异珍贵的珠宝首饰。阳光下所折射出来的炫丽光芒让人挣不开眼睛,却又带着让人冲上去跪舔诱惑。

    “天哪!啷嘎多的钱得用多久,几辈子怕也用不完嘞!”围观的人看着那钱吓了一大跳,这彩礼别说要刘霜雨一个小穷妞了,就是十个大家闺秀的贞操都绰绰有余。

    “怎么样,周兄。我王家在这萨鲁城还是有几分薄业的,这钱不过是很小一笔数字。如果霜雨肯下嫁到我王家来,她能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这些钱权当是你与爷爷的生活所需,周兄你似乎是在码头当卸货工吧?只要有这笔钱够你带着爷爷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了。”王文昌振振有词,他的脸上挂着一股独有的自豪,“我一定会对霜雨好的,我王文昌这辈子很少食言。”

    “是吗?”周云俯身去摸那钱财,冰冰的,带着些金属独有的味道。

    “哥!我……”刘霜雨拉着周云的衣裳,她很少有的在周云脸上看见一丝痴迷,对于钱财的渴求。她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没有人会对那种东西不心动吧!毕竟是一辈子都得拼搏不到的东西,如若乞求到一星半点都足够享受一辈子的安逸了。

    “周兄你意下如何啊?”王文昌还在试着攻破那道心理防线,“听闻爷爷身体每况俞下,这些也足够他找最好的郎中看病了。”

    “何止郎中,请几个女仆成天伺候都行。”周云说道,“可这钱我没资格收,霜雨的人生由她自己决定我无权插手,何况我们也请不起你这尊大佛。我甚至连王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实话,王家也许是什么萨鲁城的资产大亨,连仆人的地位都比他高些才对。围观的人也不清楚什么是王家,他们统统都是些和周云差不多的人,即使是资历最老的那些家伙也是一知半解。

    “你这个下贱东西,连王家都不知道。那可是萨鲁城最大的家族!”抬轿的仆人为主人的面子被驳回而气愤,“你不要不知好歹,王少爷看上你妹妹那是你八辈子的荣幸!”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那是我哥……那是我周兄,你什么东西也敢狗吠?”王文昌对仆人的打抱不平略带气愤,“来人,砍掉他一只手好长长记性!”

    仍旧是话音即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仆人的惨叫声来。就像是砍切掉一根葱那样由肩膀处暴力下滑。血液飞溅一地,连同那只手一同掉落在地上。

    “啊!”刘霜雨尖叫,那一只手就没了。

    “不好意思,让周兄和霜雨见笑了。如果不满意杀掉用来助兴也是可以的。”王文昌擦了擦溅在红袍上的血渍,“放心,弄脏了地板会让人擦干净的。”

    “呵呵,不用的,一条手臂……够了。”周云显然被吓到了,他努力让自己呼吸保持平稳。能够草菅人命的家伙必不是什么善茬。

    “实在抱歉,那种家伙就是欠教训,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王文昌一脸微笑却是那么骇人,“对了,周兄之前说过的话实在对,霜雨不是什么交换用的商品,感情才是婚姻最重要的。毕竟没有感情的婚姻就如镂空的大树那般脆弱。那么,可否请我到家中小住一番,也好与霜雨交流交流。我不用什么很好的待遇,只要一张床铺就好了,最好是和霜雨肩并肩的那种。”

    他说着语气有点兴奋,那张素白的脸庞在阳光下显出几分红润。几颗皓齿也不自觉的显露,这家伙当真是有一张俊郎的脸。可周云却觉得那下面藏着毒蛇,会将人啃食掉的毒蛇。

    “这家中太小,怕是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用来居住了。”周云不知如何接话,他只是试图去反抗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睡在屋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只要霜雨在就行……”王文昌显得激动好像下一刻就能拉着刘霜雨的手在床上缠绵,“来人,快去把轿子抬起来,还有那些箱子也搬进霜雨家去,你们是知道霜雨家在哪里的吧,要是慢了的话全部剁掉喂狗。”

    于是音乐逐响,因少了个敲小鼓的人而显得杂乱。围绕着周云等人的大汉也忙去护卫花轿,刘一枫在此刻从昏迷中醒来,大汉们先前锁着他看不见内部的情况,此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来。他支着拐杖向着周云二人走去,他对于里面情况了解不比围观群众多些。

    “爷爷!”刘霜雨给了刘一枫一熊抱,“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没大问题,只是那花轿中是何许人,看起来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刘一枫说。

    “爷爷,我是你孙婿,我叫王文昌是来娶您孙女的。”王文昌坐在在轿上似巡逻领地的大王那般风流潇洒,“霜雨,你快上来罢!我们可以讨论学术上的一些问题呢!”说完,那婚轿就缓缓抬升起来。

    人抵着人,人靠着人的肩膀移动。往近了看才发现那六抬轿是那么华丽沉重。通体沉香木的构造在移动中散发阵阵幽香,连带着黄金铸造的风铃都晃动不止。

    那简直要压断人的脊梁骨,仆人们踏过同伴黏乎乎的血液,一步步没有太多情感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