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两句话
梅城镇，海琪头烧窑厂。
天色已晚，但这里依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快让磨坊那边的人停了！”
“快去找桶，把泥浆盛出来倒了！动作快点！”
“……”
灌浆棚内，一片狼藉。
人们慌乱地跑动着，有人训斥，有人呆滞，还有些人在幸灾乐祸。
徐广匆匆赶到的时候，情况已经到了控制，但此时的灌浆棚内，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泥浆，摆在地上的数百个模具几乎全都浸泡在了泥浆里，也不知道清洗过后还能不能用。
看到眼前的场景，徐广气得浑身发抖。
他随手拉过旁边的一个匠人嘶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匠人看到徐广愤怒的表情，吓得脸都绿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句话来，最后还是另外一个从景德镇过来的老匠人开口解释道：
“徐老爷，您先别生气……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什么情况，我们都是按照以前那样从池子里取泥浆，大伙一心赶着做胚，没发现池子里的泥浆越来越满……”
听完他的解释，徐广这才知道了个大概。
这很明显是生产速度不均衡导致的意外……
之前王毅只是和徐广讲解了流水线生产的概念，具体的操作徐广是按照实际情况来执行的，原本应该出不了问题，只不过这几天天气好，石膏模具干得很快，因此徐广下了令，除了矿区其它地方都改成白天晚上两班倒，试图提高产量。
没想到今天第一天执行，便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徐广不由想起，王毅当时还特别对他强调，流水线生产讲究的是每个环节的速度相对均衡，一旦有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很可能整条生产线都会崩溃。
结果还是崩了……
这让徐广不禁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感觉。
你说骂这些匠人吧，他们一心想着拉胚，也是为了提高产量。
骂磨坊和土的人吧，泥浆做多了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在磨坊那边，也不知道泥浆的消耗速度怎么样……
徐广见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着他，不禁又来了气，挥手喊道：“行了！都别愣着了，赶紧清扫一下，检查一下这些模具还有没有用。”
待人散后，徐广才拉着刚刚的老匠人吩咐道：“以后你盯着点泥浆池，要是快满了就去叫他们停下来，不够了就叫他们加快速度。”
那老匠人顿时面露难色：“可我还得完成您规定的数额……”
“你的任务量减半！”
“那成！”老匠人顿时转忧为喜。
这时曹浩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徐广挥着手喊道：“徐大哥，宝港那边回信了！”
徐广不由精神一震，接过曹浩手中的信，当场就拆开来看了。
曹浩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也凑过去看了看，同时问道：“怎么样？王老爷怎么说的？”
“喏。”徐广倒也不介意，直接把信拿给曹浩。
曹浩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两行大字：求人不如求己，智者乐立其功。
他不由一脸懵逼，以他的学识程度，也就勉强能认出什么字……
曹浩想了片刻后才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我知道，王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可后面这句是什么意思？”
徐广笑了笑，把信收了回去，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智者乐立其功这话出自鬼谷子，意思是御下要懂得抓住他们的喜好，对贪财好利的人，要诱之以利，同时不能只是奖励，也要适当地进行惩罚，让他们认识到只有做的更好，才有更高的报酬。”
曹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徐大哥直接说我们要怎么做吧？”
“怎么做？”
徐广沉吟了片刻，突然又皱起了眉头。
“等等，王哥为什么前面这句写得这么通俗，后面这句却这么隐晦……他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
“明面上的生气吧。”徐广叹了口气，“王哥想必是认为我不应该这么依赖他……这么说来，后面半句其实不是在教我御人，而是用人！”
“用人？”
曹浩越听越糊涂，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代沟……
“没错，应该是这个意思……王哥知道我就是个手艺人，不懂御下管人之术，于是他是让我找个智者，让他帮我看着窑厂……”
想到这里，徐广再也呆不住了。
他让曹浩带了两个人，骑马朝闽清县城赶了过去，并连夜拜访了闽清知县……
翌日，闽清新春私塾。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
蔡屏手持戒尺，摇头晃脑地带着下面的学生背书。
他穿着粗衣白布，两鬓已生白丝，瘦弱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典型穷酸书生。
其实蔡屏也算不上穷酸，他祖上留了不少家业给他，让他一心读书，指望着他能够考上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只可惜他三十岁才考上举人，后来又连考了几年进士，皆以失败告终……
一个举人到了这个年纪，如果选择做官的话，已经很难谋到什么好的实缺了，家里的钱财也禁不起他再折腾下去。
于是蔡屏放弃了科考之路，守着家里仅剩的一些家业，当了个教书先生。
平时喝点小酒，逛逛青楼，日子倒也算过得去。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砰——”
就在他们把文章诵到一半时，学堂的木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蔡屏和学生们顿时转过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走了进来。
“你……你们是谁？”
蔡屏颤颤巍巍地举着戒尺，还以为有山贼杀进闽清县城里了。
来人其实是徐广，他直接无视了蔡屏，指着下面的学生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们找蔡先生谈点事。”
学生们都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蔡屏，有些不知所措。
“看他作甚！”
曹浩见这些学生无动于衷，立即用恶狠狠的语气大声吼道：“叫你们出去！都听不到吗？！”
说着，他还抽出佩刀，用刀柄猛烈地敲击着身旁的柱子。
那一道道咚咚咚的巨响声顿时把学生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连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徐广身旁经过，最后像受惊了的兔子一般溜了……
唯独有一个少女动作不慌不忙，经过徐广身边的时候，她还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徐广问道：“不知你们找蔡先生是有何事？”
徐广方才一直在打量蔡屏，听到有人问自己，这才偏过头看向少女。
结果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像触电一般，愣住了……
天色已晚，但这里依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快让磨坊那边的人停了！”
“快去找桶，把泥浆盛出来倒了！动作快点！”
“……”
灌浆棚内，一片狼藉。
人们慌乱地跑动着，有人训斥，有人呆滞，还有些人在幸灾乐祸。
徐广匆匆赶到的时候，情况已经到了控制，但此时的灌浆棚内，到处都是黏黏糊糊的泥浆，摆在地上的数百个模具几乎全都浸泡在了泥浆里，也不知道清洗过后还能不能用。
看到眼前的场景，徐广气得浑身发抖。
他随手拉过旁边的一个匠人嘶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匠人看到徐广愤怒的表情，吓得脸都绿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句话来，最后还是另外一个从景德镇过来的老匠人开口解释道：
“徐老爷，您先别生气……我们其实也不太清楚什么情况，我们都是按照以前那样从池子里取泥浆，大伙一心赶着做胚，没发现池子里的泥浆越来越满……”
听完他的解释，徐广这才知道了个大概。
这很明显是生产速度不均衡导致的意外……
之前王毅只是和徐广讲解了流水线生产的概念，具体的操作徐广是按照实际情况来执行的，原本应该出不了问题，只不过这几天天气好，石膏模具干得很快，因此徐广下了令，除了矿区其它地方都改成白天晚上两班倒，试图提高产量。
没想到今天第一天执行，便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徐广不由想起，王毅当时还特别对他强调，流水线生产讲究的是每个环节的速度相对均衡，一旦有某个环节出了差错，很可能整条生产线都会崩溃。
结果还是崩了……
这让徐广不禁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感觉。
你说骂这些匠人吧，他们一心想着拉胚，也是为了提高产量。
骂磨坊和土的人吧，泥浆做多了也不能怪他们，毕竟他们在磨坊那边，也不知道泥浆的消耗速度怎么样……
徐广见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看着他，不禁又来了气，挥手喊道：“行了！都别愣着了，赶紧清扫一下，检查一下这些模具还有没有用。”
待人散后，徐广才拉着刚刚的老匠人吩咐道：“以后你盯着点泥浆池，要是快满了就去叫他们停下来，不够了就叫他们加快速度。”
那老匠人顿时面露难色：“可我还得完成您规定的数额……”
“你的任务量减半！”
“那成！”老匠人顿时转忧为喜。
这时曹浩从外面跑了进来，对徐广挥着手喊道：“徐大哥，宝港那边回信了！”
徐广不由精神一震，接过曹浩手中的信，当场就拆开来看了。
曹浩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也凑过去看了看，同时问道：“怎么样？王老爷怎么说的？”
“喏。”徐广倒也不介意，直接把信拿给曹浩。
曹浩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了两行大字：求人不如求己，智者乐立其功。
他不由一脸懵逼，以他的学识程度，也就勉强能认出什么字……
曹浩想了片刻后才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我知道，王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可后面这句是什么意思？”
徐广笑了笑，把信收了回去，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
“智者乐立其功这话出自鬼谷子，意思是御下要懂得抓住他们的喜好，对贪财好利的人，要诱之以利，同时不能只是奖励，也要适当地进行惩罚，让他们认识到只有做的更好，才有更高的报酬。”
曹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徐大哥直接说我们要怎么做吧？”
“怎么做？”
徐广沉吟了片刻，突然又皱起了眉头。
“等等，王哥为什么前面这句写得这么通俗，后面这句却这么隐晦……他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
“明面上的生气吧。”徐广叹了口气，“王哥想必是认为我不应该这么依赖他……这么说来，后面半句其实不是在教我御人，而是用人！”
“用人？”
曹浩越听越糊涂，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代沟……
“没错，应该是这个意思……王哥知道我就是个手艺人，不懂御下管人之术，于是他是让我找个智者，让他帮我看着窑厂……”
想到这里，徐广再也呆不住了。
他让曹浩带了两个人，骑马朝闽清县城赶了过去，并连夜拜访了闽清知县……
翌日，闽清新春私塾。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
蔡屏手持戒尺，摇头晃脑地带着下面的学生背书。
他穿着粗衣白布，两鬓已生白丝，瘦弱的身材一看就是个典型穷酸书生。
其实蔡屏也算不上穷酸，他祖上留了不少家业给他，让他一心读书，指望着他能够考上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只可惜他三十岁才考上举人，后来又连考了几年进士，皆以失败告终……
一个举人到了这个年纪，如果选择做官的话，已经很难谋到什么好的实缺了，家里的钱财也禁不起他再折腾下去。
于是蔡屏放弃了科考之路，守着家里仅剩的一些家业，当了个教书先生。
平时喝点小酒，逛逛青楼，日子倒也算过得去。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砰——”
就在他们把文章诵到一半时，学堂的木门突然被推了开来。
蔡屏和学生们顿时转过头，一脸懵逼地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走了进来。
“你……你们是谁？”
蔡屏颤颤巍巍地举着戒尺，还以为有山贼杀进闽清县城里了。
来人其实是徐广，他直接无视了蔡屏，指着下面的学生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们找蔡先生谈点事。”
学生们都面面相觑，然后看向蔡屏，有些不知所措。
“看他作甚！”
曹浩见这些学生无动于衷，立即用恶狠狠的语气大声吼道：“叫你们出去！都听不到吗？！”
说着，他还抽出佩刀，用刀柄猛烈地敲击着身旁的柱子。
那一道道咚咚咚的巨响声顿时把学生们都吓了一跳，他们连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从徐广身旁经过，最后像受惊了的兔子一般溜了……
唯独有一个少女动作不慌不忙，经过徐广身边的时候，她还停了下来，有些好奇地看着徐广问道：“不知你们找蔡先生是有何事？”
徐广方才一直在打量蔡屏，听到有人问自己，这才偏过头看向少女。
结果这一看，他整个人都像触电一般，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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