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叶绿体与线粒体（7）

    苏廿的梦，类似的念想，于畅也有。事实上，苏廿和于畅的缘分，远不止于俞城P大研究生战友这么“情深缘浅”。古原初中，女娃们因为一本唐诗宋词相识，志趣相投，逐渐熟络，只是当时同年级不同班，千禧年一同考入所在重点中学高中部，惊喜同班，没几个月就情投意合、形影不离、难舍难分了。

    于畅长苏廿半年，苏廿是狮子座尾巴，于畅为水瓶座额首，因为出生月份的特殊性，于畅经常搞不清楚自己应该属什么相。

    “包子，虽然你这个姿色体态吧，似牛非鼠，不过，机灵和雷厉风行的作派，倒是像极了粮仓椽檩上的大耗子”，苏廿一本正经帮于畅作分析。

    “……啧啧，真是……牛身上长不出狐狸心，有时候我真的非常怀疑，你不仅长得像兔子，连这个不算小的脑袋壳子都是米团子做的吧。问过咱妈没有，会不会记错了你出生的日子？该不会是只亚寒带荒原上的楞兔吧？”于畅眼神呆滞，抬起圆手，做拨鼠状。

    “……还想不想看轻舞飞扬和痞子蔡？不想看就直说！”苏廿赤裸裸地戳中了于畅的神经反射弧。

    “看啊，必须看！uli全古原最好的团子，不久的将来，你那妄想成为一棵树的梦想……”

    “不是树，是叶绿体！也不是妄想，是梦想……”

    “哦，对对，你说的都对，你那个叶绿体的梦，连同我虔诚期盼团子早日觅得夜礼服假面三哥的祝福，都能妥妥地兑现。怎么样？够意思不？”求生欲满级的于畅语速快了一倍。看故事是需要拨号上网的，这方面，团子绝对是她、乃至整个F中不容置疑的主公。

    上个世纪末的最后几年里，家庭中能第一时间用得上586电脑的中学生，应该是凤毛麟角的吧。苏廿算得上其中之一的幸运儿，主要还是得益于大她13岁的胞兄在研究生阶段选择了“计算机在理化科学中的应用”这个当时低调有内涵的研究方向。胞兄两年前毕业，年下探亲，头半年工资除了给双亲备足年货、理疗药品，余下的，全数用来给苏廿攒PC机。这台“惊世骇俗”机器及其配套“猫”的乍现，让书呆子苏廿从掉渣王彻底走向了引领前沿时尚的弄潮儿。一整个寒假，苏家小院门庭若市、热闹不凡，来凑稀罕的，除了同龄人、年轻人，还包括小屁孩们，甚至还有花甲古稀……到了初八，隔壁院86岁离休干部老田爷爷也和赶集了似的，到苏家来“开眼界”。也是这一年，两个姑娘的视野被苏廿家里哆啦A梦一样存在的“时空穿梭机”完全打开。

    苏廿和于畅一起浏览网站，查找国内外信息；一起注册邮箱，查看苏廿胞兄发来的对学科学习有用的文档；一起追载网络小说；一起凑零花钱买下第一盘国产RPG游戏《仙剑奇侠传》98柔情版，一起通关，一起为人物剧情嬉笑流泪，一起因成绩起伏挨骂责罚，也一起应下了老师家长中考前暂停机器的允诺。如今，大考毕，愿望了，作为答谢，也是奖励自己，15岁的于畅在小年前夕通过鬼斧神工的描绘，不那么容易地取得了双方父母的许可，趁大人七荤八素、云里雾里、心意未改时，火速把苏廿成功拖进了一条被子，打着白铁皮手电筒作背投灯，窝在一起，准时守候《上错花轿嫁对郎》最终两回的播出。第二天就是期末考的最后一科了，鬼才知道，包子是用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办法搞定双方家长的，书呆子米团根本无从想及。不过，也不用很纠结，最重要的，就是和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不是么？

    寒假，苏廿和于畅一起申请了QQ。起初，两人的Q号数字都是6位的，只是，高二时，苏廿因为大段时间忙于照顾母亲和追赶学习进度，最终没能记留住原始注册号。大学重新申用时，已是9位数。有时候想想，QQ号码的中断再续和位数的分道扬镳，何尝不像一生的际遇？两个倾盖如故、声气相投的姑娘，三年后，向东走，向南行，四年后，相遇相伴，再五年后，平行世界，声悄影消……当下，已是五年又五年，月仲归来，还复少年时？苏廿不清楚，更多的，是没有把握吧，毕竟，在彼此有限的生命里，出离了并不短暂的时间。

    “哗啦啦~哐嚓”，赶路游神的苏廿一时只顾了中天月，没看清影下槽。苏廿记得上次这么莽莽撞撞地重摔，还是十多年前在出P大东门去往实验室的十字路口，裤角卷进了车轴。今天……可能还是因为茕茕匆匆太久，真的有点儿累了吧。

    五六年前，雅望站口没有共享单车，只有徐喆涛的凤凰山地；五六年前，虽然重洋远隔，但包子和米团还可以千里共婵娟。

    如今滋味，倒是很像20年前小姐俩共读同评晚唐诗人杜牧感慨梁武帝萧衍一生功过的名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