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核糖体们（10）

    10

    癸巳年二月末，遇见聂符远的那个星期里，褚岚把自己家的鹏哥正式介绍给苏廿认识。

    鹏哥这个称呼，从上一年七月间毕业来到催化三开始，苏廿就感受过啥叫不绝于耳。褚岚在论述自己的艰辛岁月时，几乎每段单口里，都有一长串的相关贯口，经常像报菜名一样，将鹏哥带给自己的委屈、不容易尽数托出。刚开始，苏廿是被动听着的，总是浑身不自在，觉得像是小时候跟着胞兄，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跑到母亲学校试验田里掰玉米、摘倭瓜一样，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后来，她渐渐觉得，最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些慢热，而褚岚的性情迥然不同的缘故，也许，面前这位比自己成熟了几分的学姐，早已把她当成了闺中密友，一如于畅同自己那样，所以，才无话不谈的。不是有句古话准确地表述出了这样神奇的相处模式和接触效果吗？白首似新，倾盖如故，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吧，苏廿这样想。

    过完春节，鹏哥就临近毕业了，苏廿是知道的。这最后的半个学年，除去5、6月间，需要蹲守学校，忙着答辩和办理相关离校手续外，平常校内和课题组里的事情并不是很多，导师和学生自己也都很清楚，这个阶段除了完成论文的最后写作与盲审外，最重要的，就是寻找和洽谈工作事项。听褚岚讲，鹏哥的导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科研网络与他们所念的大学一样，多集中在南国地区，北面靠近俞城周边，还是稍微有点儿鞭长莫及的，倒也不甚绝对。

    鹏哥在上年度金九银十期间，经由导师推荐沟通，其实，也还是接触了几家不错的民营企业，都是做科研的，他自己觉得还可以，工资给的也不算差，但褚岚觉得不好，她还是力主应该积极利用好应届毕业的博士生身份，争取申报到国家单位的相关工作更为妥当，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事业编制，都更好些。所以，没等最后一个寒假过完，褚岚就催着鹏哥匆匆离开老家闹哄哄的节日氛围，尽快前来俞城与自己汇合，商量下一步的工作去向，并为可能即将到来的各类面试，提前做好准备。

    过去了这么多年，苏廿已经不记得具体在哪里见的面，也记不清鹏哥的样貌，更不记得他的全名。但鹏哥的到来，确是换宿事件的一枚导火索。

    褚岚在帮忙鹏哥搞定工作的过程中，时不时需要借用或是占用催化三的公共空间。博士后小姐姐与另一位博士都是已婚状态，且不常过来，问题最大的，就是还在未婚状态的苏廿。鹏哥来俞的第一个星期，褚岚在研究院周边订了便捷酒店安顿爱人，但夫妻两人还是觉得太贵了些，无形中增加了不少不必要的花销。该怎么解决呢？褚岚回想起了上年度实习期间，苏廿的种种表现以及在对待她寻求帮助时和软的回应，她觉得，既然那么多打杂的要求都可以通融，让这姑娘临时性接纳下鹏哥，又能有啥大问题呢？于是，瞅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早，褚岚给苏廿赶早打了一份新鲜出炉的早饭，带回催化三说，妹妹，外面有点儿凉，你身体底子薄，肠胃也不怎么好，我约着你鹏哥吃早饭，看着热呼呼的，就赶紧打了一份给你，可别嫌我这饭盒公用的啊，不卫生啥的哈，褚岚笑眯眯地滔滔不绝地大声讲着。苏廿刚刚爬起床，查看了下闹钟，刚刚7点过5分，没想到平时都是快到7:55，才匆匆跑去食堂的褚岚，今儿个这么早就吃过了早餐。苏廿起身赶忙说了声谢谢，叠好被子，加了件外套，拢了拢耳边的散发，重新扎起高马尾，又顺手将辫身连连卷起，用单根筷子插了个毛毛燥燥的丸子头，疾步去了洗漱间。

    “抓紧吃哈，别凉了，”褚岚在身后嚷嚷了两声，从桌上拿起办公室的钥匙，想了想，“我去班上了，你记得吃完帮忙洗个饭盒哈，反正，妹妹你也熟悉的，跟你自己个儿的差不多了，哈哈……”。苏廿算是比较了解正常状态下褚岚的性格了，这么直白的诉求，惯常如是，也就没太过在意，何况，今天更是吃人嘴短，虽然，也并不是她主动要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