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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回家

    自从由兆盛跟了孙二爷以后,就把自己摆在了打杂儿跑腿儿的角色。对待孙二爷是毕恭毕敬,所有的事情都是第一时间请示汇报,完完全全听从孙二爷的吩咐和调遣,该干的事情一件都不少,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

    学生意的同时,兆盛还负责照顾孙二爷的起居饮食,把孙二爷服侍的非常周到。二爷身子骨儿弱,稍有不注意就闹病儿。有几次二爷生病,兆盛都是衣不解带的在二爷身边陪护。孙二爷对兆盛也非常满意,觉得兆盛用着特别顺手。

    别看孙二爷身上有好多旧社会的陋习,但是经商的经验确是非常的老道,不愧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子弟,天生就有着高于常人的眼界和学识,兆盛着实跟他学了不少做生意的门道儿。

    孙二爷对待那些经纪人,自有一套办法。有名气的几个一线大户,不到万不得已二爷从不主动跟他们接洽,即便是坐在一起也是只谈风月不谈生意。

    二爷收茧儿,专门找那些二线里有实力、有口碑的经纪人联络。这些经济人觉得孙二爷这样的大买头跟他们谈生意,那都算是纡尊降贵了,说起话来底气都不足,所以收货的价格也好拿捏。就你手里这点儿货都不够我收的,你还敢抬价?除了把货物出给我之外,谁还能一次给你兜底?你不卖?好啊,天天都有大把的大经纪人登门拜访,只要价钱谈得拢,有的是人愿意出货。

    至于那些三线以下的小经纪人,二爷甚至都不让兆盛或手下的几个茧把头出面,用二爷自己的话说,就是值不当为那仨瓜俩枣儿耽误功夫。二爷告诉兆盛,一线的经纪人,你要跟他们维持关系,隔三岔五儿的喝喝茶、聊聊天儿,这个可以有。要想谈生意,你就告诉他们资金不到位,暂时吃不下那不多货。但是那些二线有实力的经纪人,一定要抓在手里。他有多少货,你就在现有的基础上多收三成,如此一来,他只要想做这笔生意,就只能和其他的经纪人合作。可是同样实力的经纪人之间一般是不存在这样的合作的,他们也怕走漏了消息丢了生意,所以他们自然就会从再弱小一些的经纪人手里收货,你都没有必要去受那个累。

    有孙二爷耳提面命,兆盛上手很快。二爷实在是太贪图安逸,起初的时候,孙二爷还亲自去跟经纪人应付应付。到了后来,等兆盛把活计捋顺了,孙二爷就逐渐将生意上的事放开手让兆盛代他去打理。他自己几乎都大撒把了,除了大事上拿拿主意之外,其余的事情全部都交给兆盛处理,自己就剩下去烟馆里抽大烟了。

    就这样,由兆盛跟着孙二爷兢兢业业的干了三年,一转眼就到了一九零七年的元月。

    现在出门在外打工的人到了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家,别管你是火车、飞机还是自驾、拼车,总之三十儿之前你就得想辙到家,但是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侯宝林先生说过这样一个段子;有一个谜语,谜面儿是“眼看来到五月中,家人买纸糊窗棂,丈夫出外三年整,一封书信半字空。”

    这个谜语的谜底打的是四味药材,分别是半夏、防风、当归和白芷。“丈夫外出三年整”这一句,说的就是老公出门三年整了,应当归家了,所以谜底就是当归。

    由此可以看出,过去离家谋生的人,最多三年就必须要回一次家。即使是这样,还要看你混的怎么样,混的不好的别说三年,一辈子就搁的外头了。

    端肆的太爷爷由兆盛,是一九零一年年初离的家,到了一久零四年的年初就已经满三年了,按照旧例应该是在这一年回家探亲的。但是前面两年多的时间里,由兆盛一直在做学徒没有工钱,唯一的收入就是东家给的赏钱和过年发的红包,这点钱仅够吃住以外的日常开销而已,所以由兆盛这头一个三年没有回家。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由兆盛时运不济,由兆盛初次上岗的时候,恰逢日俄战争战事方起。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已经沦为帝国主义列强掠夺的主要目标。特别沙皇俄国,妄图吞并我国东北三省的全部地区。

    沙俄的目的是在我国东北地区修建一个不冻港,沙俄的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在还没上位的时候就公然声称:“沙俄必须拥有终年通行无阻的港口,此港口应在大陆上,并且必须与我们以前领有的地带相连。”

    中日甲午战争后,中国军队战败,清政府被迫签订中日《马关条约》,把辽东半岛割让与日本。沙俄获悉此事以后,不惜以武力强迫日本放弃辽东半岛。

    在沙俄伙同德、法两国共同施压下,日本被迫放弃了辽东半岛,仅勒索了清政府白银三千万两。随后沙俄以“还辽有功”为借口对清政府进行敲诈,索取了修筑中东铁路及其支线等特权,并强行向清政府“租借”旅顺、大连及其附近海域,霸占了整个辽东半岛。

    庚子拳乱的时候,沙俄又以镇压东北义和团运动为名,出动四个军团共计十三万余人大举入侵我东北地区,至此,东北三省全境都被沙俄占领。

    沙俄这一口咬疼的并不是清政府,而是英、美、日等其它帝国主义列强,于是在一九零四年的二月八日,日本无耻的偷袭了当时被沙俄占领的旅顺港。

    在此我不禁要问问山姆大叔了,当初你们拿小日本儿当枪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干过一次偷袭沙俄舰队的事情了,你们就不知道长点心吗?怎么还能让他们故技重施的把珍珠港打的跟他娘的热窑子似的?

    日俄战争历时一年有余,最终以沙俄战败、成就了日本的列强地位而告终,也为后来的日本军国主义侵华战争定下了基调。但是在这场战争中,蒙受了巨大损失和人员伤亡的却不只有交战双方,更多的却是东北三省的人民。因为无论日俄哪一方战胜,那么他在战争中的损失都将注定由从东北人民身上得到加倍的补偿,而事实已经毫无争议的证明了这一点。

    战争期间,我们中国的同胞生命毫无保障,被日俄双方肆意的奴役和残杀,死伤人数难以数计;他们的房屋和土地被日俄损毁,难民流离失所;他们仅有的财产被日俄抢夺,物资匮乏,商业萧条。战后,日本人占领了旅顺、大连;获得了南满铁路和矿产资源的经营权;关东军得以大摇大摆的开进东北,并开始了对东北三高官达将近四十年的掠夺,其中还包括了伪满时期对东北三省为期十三年的直接统治。

    特别是在是在日俄战争刚刚结束的这段时间里,社会动荡、人心不稳,根本就没有安居乐业可言。

    辽宁东部地区多山,土地硗薄,放蚕取丝是大多数民生的支柱产业,可是受到战火摧残之后,柞蚕产量大减,蚕茧儿的市价居高不下,经过数年的波动才回复平稳。

    后来由兆盛跟着孙二爷收茧儿,生活上没遭什么罪,但是丝厂的效益不好,兆盛也仅仅是挣了“劳金”,却没拿到多少奖金。好在跟着二爷,日常开销都是厂里负担,兆盛这才有了些积蓄。

    如今是一九零七年的年初了,离家在外的这几年里,由兆盛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乡的父兄和成亲几月就被抛在家里的妻子。眼看就快要过年了,由兆盛跟东家孙大老板和孙二爷以及师父卢把头告了假,准备回家探亲。东家和孙二爷准了假,并且每人都给了由兆盛一笔丰厚的奖金。

    腊月二十一,由兆盛和周家老大以及一帮同乡踏上了回家了旅途。好在海城到旅顺已经通了火车,不用颠颠当当的遭罪了。早上坐上火车,下午就到了旅顺。由兆盛这次回家可不是背着包袱扛着行李卷了,而是买了好多的东北特产,多到自己都拿不了,还要同乡们帮手。

    但是从旅顺到烟台要坐船还是免不了的,一想起坐船那股子难受劲儿,由兆盛都觉的头晕。买好了船票上了船,第二天早上到达烟台。可能是第二次坐船的缘故,由兆盛虽然晕船但是没有吐,难受归难受,还能忍得住。

    从烟台回老家仍旧只能坐大车,由兆盛和周家老大一合计,到车马行包了两辆大车,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往家走。腊月二十二的傍晚,由兆盛终于回到了阔别已经的家中。

    时隔六年,由兆盛再次见到了老父亲,见到了大哥、大嫂、大侄子,也见到了成亲仅仅数月便分离的妻子。

    在这六年里,扶清灭洋的义和团运动遭到了残酷镇压了,充当刽子手这个角色的居然是曾经仰仗义和团清政府;大清帝国跟列强国家签订了《辛丑条约》,使我们中国彻底的沦为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光是给各国列强的赔款达到了数亿两之巨;在中国,历经千年的科举制度也被废除了;‘万人敌’早已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而列强对我们中国的瓜分却更加的变本加厉,我们土地被割让,我们的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幸家中的一切安好,老太爷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大哥由兆选一家的日子也说的过去。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时候,虽然这几年中由兆盛时常有报平安的家书说明情况,但是由兆盛还是把这几年的经过一点一滴说给家里人听。这一说就说到了后半夜,老太爷听了很是欣慰,至少觉得当初被逼无奈走出‘闯关东’这一步也不算错,真是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