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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绞索?

    秦世父子俩快回到家时,已经接近亥时。远远的就看见宅院灯火通明,大门敞开,门边还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那是秦世的妻子——罗淑。

    远远看见父子两人往家这边走来,罗淑身形一动,大概是想迎上前去。或许是因为站得太久,腿脚已经麻木,罗淑向前一栽。

    “呼!”风声响起,秦世瞬间掠上前去,双手稳稳扶住妻子。罗淑本身也是一名千修,居然站得腿脚麻木,也不知究竟在外面等了多久。

    “娘,你怎么在外面等,你这是站多久了?怎么也不拿张椅子坐着?”

    “还说!你爷俩从未试过这么晚还不回家,去外面打听也没有消息。你娘我哪有心情坐着干等…今天这是…”前面的话语多少带了点责备的味道,但罗淑也不是没见识的女人,话说到后面语调越来越低似乎想清了其中缘由。

    也许是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与丈夫表现得太过亲昵,罗淑将手臂从丈夫的大手里抽出,挺直了身板。

    “先进里面再说。”

    秦世垂下目光,简单敷衍了一句,语调低沉。说完,便率先向前走去,似乎很怕妻子追问。

    饭厅里。

    秦世父子俩一直埋头闷声吃饭。既然父子俩不主动开口,在心里暗暗揣测的罗淑,也不好贸然开口询问。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饭桌上的气氛显得尤为压抑沉闷。

    秦枭的记忆里,这是从小到大,他吃过的最艰难的一顿饭。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安静,导致他时常走神,想起陈庆,想起陈庆家那对孤儿寡母。虽说父亲给他们留下了十五万金币,但一个年轻女人独自抚养一个女儿,其中的艰辛实在难以想象。最重要的是,对于孩子而言,父亲的缺席不是多少金钱所够衡量的。

    这饭吃到最后,秦枭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甚至连饱腹感都没有。

    秦世则是趁着妻子收拾碗筷间,连忙压低声音招呼儿子:“趁现在你娘脱不开身,赶紧拿点治外伤的药,去后院帮我敷上。机灵点,别被你娘发现了。”

    可当秦枭蹑手蹑脚来到药房时,却发现娘亲早就在里面翻箱倒柜。

    “娘?你怎么……”秦枭一脸尴尬。

    “说吧,是要治内伤的还是治外伤的?”罗淑问地简单直接,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眼睛也上下左右搜寻着,像只觅食的母狼。

    得到答案后,罗淑挥挥手道:“去把碗洗了。”说完,便大步朝着后院走去,几个呼吸便没了身影。

    子时。

    躺在床上的秦枭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明明身心都已经累地不行,一躺下床,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可秦枭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陈庆尸体的画面,脖颈上两个大孔,是如此的扎眼。

    秦枭试图强制自己不再去想,可小女孩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又接着浮现出来,笑容天真烂漫。当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再也回不来时,她会哭得怎样撕心裂肺?

    如果以后我也有这么一个可爱女儿……如果我也不幸……如果……

    想着想着,睡意与黑暗逐渐将秦枭的意识淹没。

    “啊!”

    身子一抖,秦枭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外面的天空还是漆黑一片,但看到月亮洒下的月光。稍微平复下呼吸后,秦枭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东西,便翻身下床,走到平时修炼用的后院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借着微弱的月光,秦枭第一次仔细打量着手中这个冰凉的六边形物件。

    据说这是一块令牌,约半个手掌大小,通体漆黑,沉甸甸的,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手感冰凉,背面摸起来很光滑,正面是刻有一把匕首,匕首下面还刻有一个“影”字。虽然在雕刻方面,秦枭是个不折不扣的外行,鉴赏自然是不懂的。但基本的好坏优劣还能分清,这块令牌做工之精美让秦枭这个门外汉都惊叹不已。

    在今夜之前,秦枭只觉得这是块黑乎乎的东西,难看的很。或许是他此前从未仔细端详过,又或许是心境有所不同,看待同一个事物的态度也悄然发生转变。如果是后者,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

    秦枭喃喃自语道。放下那块令牌后,抬头仰望着天空那轮明月,哪怕夜空再是黑暗,终究还是掩盖不住它的光亮。

    翌日。

    因为狩魔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就连队长秦世也负伤,全队士气低落。秦世决定先休整两天,等众人缓过状态再做打算。

    难得有一天空闲,秦枭盘腿坐在后院静心修炼,昨日接连的战斗,已经让他隐隐触碰到千修的屏障。太阳逐渐升高,空气也变得更加炎热,盘腿静坐的秦枭,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体内的玄炁不断冲击着那道屏障。

    轰!突破!

    终于,在静坐修炼近三个时辰之后,秦枭成功突破千修。四肢百骸都能清晰感觉到,玄炁在兴奋奔涌,整个人变得更加轻盈。简单向前挥出几拳后,秦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飞跃了一个档次,如若昨天突破的话,自己必然能赶上那场惨烈的战斗。说不定结果会更好一些,一想到这,刚刚突破的喜悦瞬间被一扫而空。

    捡起那古怪的令牌,随手揣在怀里,秦枭走向一个特殊的偏房。那偏房就在秦世房间旁边,看着铁锁上那层厚厚的灰尘,秦枭自嘲地笑了笑。

    打开锁推开房门,污浊的空气迎面扑来,秦枭不由得摆了摆手,看着堆放在房间里的各种物品,数量比起四年前已经减少接近九成。那一段尘封的记忆,在这一刻复苏。

    四年前秦枭刚突破凡修不久,秦家每天人声鼎沸,整个院子都挤满了人,当真是一盆水都泼不出去。不知多少势力,对秦枭这个少年英才趋之若鹜,从各地千里迢迢赶来的使者总也不能空着手。除去价值近百万的通率卡,各种价值不菲的礼物,堆满了一整个房间。

    各种品质不凡的武器,秦枭用的那把铁剑就是其中之一,即便用来劈砍二级魔兽的骨头,也是无往不利。还有不少护具内甲,但最多只能抵御二级魔兽的攻击,并且磨损之后很难修补。这些大都被秦世用来武装“狩魔”,消耗速度惊人,四年下来也没剩几件。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功效各异的天材地宝,虽然品质算不得极好,但胜在数量多。狩魔成员但有负伤,秦世也慷慨送给他们疗伤。可以说,狩魔在这四年里,没有太大的损伤,秦枭功不可没。

    最贵重的莫过于两件玉储,秦世随身携带一件,另一件就存放在此处。秦世曾说,秦枭可以带着外出历练。秦枭曾经以为,自己恐怕这辈子都用不上,但看起来并非如此。

    看着这些物品,秦枭想起四年前的那一一张脸,模样自然是记不清了,但每张脸上的神情都大同小异。他们每个人看向秦枭,脸上都有一股惊叹,以及贪婪。这并非是出于恶意,但以前秦枭反感至极。连带着这一房间的物品,他都觉得恶心。

    那些人磨破了嘴皮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使出浑身解数,从各个方面,讲述加入他们的各种好处。

    秦枭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实在太过幼稚。那时候他总觉得,这些所谓的使者,送来的所有礼物都像是一根根绞索,一旦自己点头,就等于自己把绞索往自己颈上套。等到想解开的时候,便悔之晚矣。

    说到底,四年前的秦枭总觉得躲在自家的宅院里,便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但这世间的约束和绞索,又岂是如此轻松就能避开。秦枭杵在原地,觉得四年前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太过好笑。

    “枭儿?!”

    罗淑诧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在这里撞到自家儿子,罗淑确实很出乎意料。因为四年来,秦枭从未靠近过这间房子,甚至在看向这间房子的目光中,都带着浓浓的反感和厌恶。

    “娘?你来这取什么?”秦枭回过神来,随即侧开身子,将罗淑让进来,然后俩人一起翻找起来。

    “唉,还能是什么,给你爹治伤的药草。”罗淑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都不知道跟他说过多少次,让他小心点,不要老是这么拼命。你说这是图什么啊?我是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可他就是不听。现在伤成这个样子,幸亏这御灵草还剩下一株,不然这伤得养到什么时候…”

    说着说着,罗淑的声音便颤抖起来,断断续续的,还带着哭腔。秦枭扭头看去,只见娘亲双眼通红,泪水正不断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秦枭一下慌了手脚,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哭泣的娘亲。

    所幸,罗淑片刻后便停止了哽咽,吸了吸鼻子后便不再说话,低着头继续翻找草药。秦枭注视着娘亲的动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

    秦枭抽出手来,伸进怀里,掏出那块黑色的令牌,注视着它,久久不语。内心却风起云涌,翻涌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