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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晚饭

    镇上的生活多少沾了些山上的仙气,也是因为来者多半都是修道习武之人,有了一定的火候之后都能有些延年益寿的效果,固然生活节奏都变得慢了下来,槐花镇上多数人的生活都是慢悠悠的,有时候只是镇南走到镇北买上一斤药就能一路唠家常唠到黄昏才回去。

    黎清身上这股子惫懒气就特别重,刷几个盘子就要了快半个时辰,坐在水盆边上,擦上一个碗,又站起来走一圈浇浇花逗逗蚂蚁,直到他回到客栈里面地时候三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那里不知几久。

    黎清哪知道每一个天命出世都是一阵风波,槐花镇在青山脚下也没有谁敢闹事,何况本身此处便是藏龙卧虎,稍有不慎惹恼一个人都可能被当街脑袋搬家。

    槐花客栈下午就热闹了起来,先是来了一个商队,嫌弃外边客栈这两天趁着青山准备开山坐地起价,跑来住黎清这童叟无欺的“好房间”,而后又来了几位客人,进门的时候都看着坐在柜台后面两条腿搭在柜台上喝茶看书的沈梅,又看看一旁桌子坐着蹭沈梅书看的胡摇。都订了离客栈两间上房最远的几间小房间,价格还照旧,黎清欣然接受。

    胡摇坐在那里,老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都找沈梅借的山水志怪看,那些吞人的鬼怪故事不看,往往翻到才子佳人的篇章都要细细品读,有时候得来回翻个两三遍也不嫌多,门口张望的那些人他也视而不见,注意力好似全在书上。

    黎清依旧坐在门槛上,不知道刘犇跑哪里去了。自从上午多了个这身份之后刘犇一下变得忙碌起来,以前见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走的时候还会给沈梅和胡摇丢下两句怪话。

    在小掌柜的眼里看来,这一身什么天命好像也没什么太能改变自己生活的东西。金刚不坏,说白了自己午后在院子里试了下,怎么动手自己身子都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使劲捏一块石头,关节捏地发白了也不见半点痛感,甚至没感觉自己握着一块有棱有角地石头。这要呆久了估摸着世间万物到底是个什么知觉都要没印象了。

    现在他倒想着就像刘犇说地那般,来一个其他地天命把他这个神通收了,自己又能快快乐乐地闲一辈子,差不多也就知足。

    仔细一算,好像不到一周时间青山就要开山门了,这两天已经有不少陌生面孔出现在镇子各处,届时估计更热闹。

    黎清突然记起张沫掌柜说过这次的青山招弟子算得上是一方盛会,许多老前辈都会开恩收徒,不知道姚青桥能不能有点机会。而自己,碍于胡摇催化的苏醒,自己是没有半分能力的。

    愁啊。

    黎清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绕过自己进客栈里住店的人多了起来,一下午的时间竟然没剩几间客房了,也估摸是因为自己着三层的客栈本身就不大,自己惫懒的原因在内,第三层还是没建好用来堆杂物的状态。

    正当出神之际,黎清眼前突然多了双腿,黎清抬头一看,一个穿着丝绸袍子的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双手拢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劳烦问问,这间客栈还有空房吗?”

    “哦。”黎清反应过来点点头:“还有几间,来吧。”

    年轻人跨过门槛走进客栈,身后不知觉多出两个高大身影,进了门。两个人个头相仿,步调一致,黎清都得抬着头看他俩,就这么一直跟在年轻人身后边,一左一右看似护卫。

    “开两间房。”

    “……不可。”年轻人左侧身后地汉子听见前者这番话立刻回应道。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说道:“我来这是为了上山一窥山路,又不是做什么危险事,有何不可?”

    汉子还想说些什么,被年轻人一句“我说了算”挡了回去。

    黎清趁着沈梅拿钥匙地间隙打量着这一行人,打量一会发现年轻人腰间挂着一副盘龙玉坠,料子好像在哪里见过。黎清刚想仔细看,年轻人身侧的汉子一个侧身挡在了黎清的视野里,后者抬头看到这位整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待三人办了间邻靠地房间,黎清特地跑到台前看了看这人的名字,虽说随身带些护卫的人在槐花镇不少见,但这么有魄力的还是头一回见到。

    梁可道。

    “姓梁的怎么感觉挺少的呢?”

    沈梅抬头也看了眼这个名字,说道:“青山所处的位置在白梁国地界上,天子就是梁姓,除了别国过来的应该不会有几个敢跟着姓的,不过假名也说不准就是了。”

    黎清“哦”了一声,又缩回他的门槛那边的小地盘里,逮了两只蚂蚁放在悬空的木棍上让他们来回爬行,就是不让他们落地。

    不到一会,这个梁道可又出现在大堂里,坐在胡摇隔壁桌,后者看过去的时候还以一个合适的微笑,点了份茶水。

    刘犇不知道去哪了,黎清就得当跑堂的角色,于是端起一壶茶跑过去给梁道可添上,后者轻轻招了招手接过茶壶,又在身旁的空杯里多加了一些茶水,示意黎清坐下聊,黎清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梁公子,是冲着青山招人来的?”

    “正是,想来掌柜的已经听见我两位朋友的那些话语了,方才他们有些太过谨慎了,还望海涵。”

    梁道可先举杯朝黎清跟前茶杯的杯檐轻轻一磕,自己喝上半口又说道:“既然掌柜的能在槐花镇能有这么块地方,也就麻烦掌柜的能多指点一二,青山所言机缘看山脚可是真事?”

    “啊?”

    面对梁道可的疑问,黎清先回复了一个充满疑惑的脸:“什么叫机缘看山脚?”

    “看来是梁某多事了,还麻烦掌柜的别放在心上。”

    面对梁道可的自问自答,黎清更是不明所以,稍作思考,缓缓问道:“梁公子要上山,直接后日走上去便是了。啥叫山脚机缘?我在这住了快二十年了,可没见有啥发光发闪的仙人老头,什么宝贝神兵更是没见过一个。”

    梁道可点头称是,心里却在皱眉头。

    早先打听到的消息本就是这青山大试每一回都是不一样的考题,这回更是别出心裁地留下一个说是俗不可耐也没错的考题。这回考题中槐花镇才是真题所在,青山路不过是一次郊游踏青,能在槐花镇中找到领路人,才能叩开山上的门,成为青山一脉口中俗称的登山客。

    这间客栈看似老旧,槐花镇可就这一家敢叫这名字的客栈,怎能让梁道可不多想!何况身后那位看书的姑娘刚才就被自己注意到,衣袍朴素却将一枚静翠林出来的叶片当书签用,要知道翠林叶片虽多,但那位林大人可没准许过多少人把里边的叶片拿出来。

    眼前这位掌柜的,倒是怪事,身上没半点灵气波动,初看身形步伐也不像是武道人士,莫非是真藏起来的机缘?

    梁道可脑子里转的飞快,这边黎清浑然不知,看梁公子在想事情的样子自己更不出言打扰,喝了一杯茶水,又去后厨挑了半碗花生米。

    出来的时候看见刘犇正好回来,路过梁道可桌前的时候看了他两眼,又看到了黎清,便说道:“后日我们一起上山,去取一件东西。”

    梁道可顿时眼前一亮,待这个浑身凶劲的青壮汉子走进后厨,又坐着离黎清近了半分:“掌柜的后日可是一同前去青山?如果方便的话可否捎带我们一程?这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实在是难办。”

    “行啊。”黎清想也不想就答道,心里还纳闷,这梁公子看着挺聪慧的,怎么从镇上上山就这一条路都难办?

    梁道可还想聊点什么的样子,却见楼上两个亲信探出身子看着自己,只好与黎清告辞上了楼。黎清目送走梁道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去茶馆为今晚的晚饭打下手了。

    叫上刘犇,沈梅说来还是第一次跟着来吃这顿饭,说白了也就是几个闲散老人喝点小酒,聊聊天,黎清去是为了能省一顿饭钱,还能吃点除去鱼肉之外的荤菜。

    来到茶楼,张沫不在,留着被黎清称作凭姐地苗关凭在后厨忙,几个张沫收的徒弟和店小二在大堂忙着给客人添茶加水,这边的生意随着青山大试更红火,比槐花客栈那边忙碌数倍。不等安排,沈梅径自找了个空位子看书去了,黎清则同刘犇一块到后厨帮工去。

    掀开帘子就能看见苗关凭。苗关凭据自己说是张沫掌柜的大弟子,二十余年过去,黎清从小娃娃长成现在这个头了,苗关凭仍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一副豆蔻少女的模样,扎着两个麻花辫,踩在一个板凳上在油锅上挥舞锅铲。余光蹩见进来的黎清,毫不客气开始指挥起来,苗关凭的声音如同她自己那副模样一般清脆。

    “去把那两盘鱼生搬过去!刘犇过来把这几条鱼处理下!”

    苗关凭就站在板凳上发号命令,把黎清先赶了出去,留下一个闷头剁鱼的刘犇,刘犇手法精湛无比,所有动作都没发出半点声音,唯有成品越来越多证明着他在切鱼。

    “想问啥就问,一副孬样,看着谁不知道?”苗关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道刘犇身边,双手抱着快有自己半身长的汤勺,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犇。

    “你都知道了?”

    “什么知不知道?”苗关凭一翻白眼:“谁能知道屁大个镇子能有什么事?天上掉下里一个天命?”

    听着苗关凭的反讽,刘犇脸上又暗了一分,事关重大,天心命的出世意味着一方沉寂的江湖会有许多变化。自己本来的职责便是保证这样的变化来的更加平稳些,而不是这么的突然,这样一来无数计划都将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麻烦。

    眼下已经开始有苗头的事情,管都管不过来,只能凭着变化且走且看。

    “黎清有什么变化?能力是什么?

    刘犇摇摇头。

    “看不出来,他被那老王八蛋提前叫醒了,没有半点天道修为,就是打在他身上的招式都像没效果一样。至于其他变化……你自己看吧,我是看不出来他跟之前有啥不一样。”

    苗关凭点点头,汤勺也跟着一颠一颠的:“没什么变化才是天心命,知道他死不了就行,后面的事让其他老家伙操心去,我去试试他的能力。”

    听到这话,刘犇难得今日有点看乐子的心态,咧嘴笑了笑:“好走,苗大宗师。”

    黎清刚把两盘鱼生摆好,就见苗关凭迎面走来。苗关凭在黎清身子长开之后矮了快三个头,于是黎清就饱受苗关凭各种关照,这回迎面落下来的大汤勺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

    倒是苗关凭眼睛睁大了些许。自己可没少用劲,哪怕这一勺打在一些武道路途跋涉不远的武夫身上也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了。苗关凭做好的为黎清接骨疗伤的准备并没有出现,疑虑之下又多敲了几下。

    待汤勺在黎清肩膀和脑门上挥舞好几下之后,苗关凭的脸色越来越显惊讶,半开玩笑说道:“你小子身子骨什么时候这么硬朗了。”

    “今早,今早。”黎清乐道。

    “去等开饭吧,今晚没几个人来。很快就能吃了。”

    等了一会儿,张沫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汉子,一身黝黑身上全是疤痕,一副罗汉相不怒自威。

    “张叔,福叔。”

    黎清礼貌叫了声,张沫点点头就进了后厨,剩下福叔一步跨坐在长椅上,翘起一条腿搭在上边,自己拿过一个茶杯,倒满茶水漱了漱口。

    “你小子,挺能干啊。”

    福叔没等黎清回话,一巴掌拍在黎清背上,就如晨寺敲钟般的声音一时在屋内回荡,惹得其他得茶水客人都转向看着这边,说书人也被这一声打断,独留下那个失聪的姑娘还在抱着琵琶轻轻弹。

    感受到周遭的视线,黎清有些尴尬,福叔倒是一点没慌,同样结实的一巴掌再次打在黎清背上。

    “阿福,你家小孩都要给你打坏咯!”

    客人里有认识阿福的开始大呼小叫起来,黎清也是镇上多数人的熟面孔,小时候上蹿下跳的没少惹祸。

    “去你娘的,老子老婆都没有,准备糟蹋你闺女呢!”福叔开口朝那人回应道。对面笑骂两声,又喝茶听书去了。

    转头福叔又看向黎清,手上使劲捏了两下:“真行啊你小子。”

    面对凭姐和福叔快一模一样的回复,黎清显得有些无奈:“这又不是我练的……话说你们怎么知道的?中午刘犇跑出去就为了告诉你们这些事啊?”

    “刘犇?没见着,倒是见着你屋那头啪的有道光就照天上去了。这还有人能没看到估摸都是瞎子。”福叔咂巴咂巴嘴,朝屋外吐出一片茶叶。

    “我有这么厉害呢?”

    “你厉害个锤子!这玩意儿是你练出来的?”福叔气不打一出来:“你要真是老子的种,肯定都埋地里去了。”

    黎清讷讷点头,福叔是早年自己看着武功最厉害的人,整天死皮赖脸的扒拉福叔教自己盖世武功,后来黎清劲头过去了,福叔反而较真起来,每天都要求黎清做早课晨练走桩,后来移山填海的功夫没学到,学了一身庄稼把式,被苗关凭戏称王八拳。

    张沫不知道什么时候绕了回来,开始收拾桌子,随便架了几个屏风当成小隔间。

    “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