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黑鱼
晚饭吃的随意，无非就是几个老熟人凑一块聊聊最近的事，一般都是张沫和福叔聊，小一辈的埋头吃饭。
沈梅夹在黎清和姚青桥中间，坐在距离张沫和苗关凭大老远的地方，桌上什么菜离得近就吃什么菜，有些拘谨。
黎清倒是熟门熟路，馋什么就直接站起来走动走动，不过这一餐多是鱼鲜，没什么胃口，便去挑些蘑菇就着茶水吃，姚青桥更加直接，也不走动，直接夹黎清碗里的。
“青桥，明天要上山吗？”
张沫和福叔突然停止了闲聊，话头转到姚青桥身上来。
“想去，那位老师傅说过我有机会的。我想再试试。”
“嗯，明天我有事，就不陪你上去了，之前走过一次的路都还记得吧？”
“我记得！明儿我带路就是。”黎清伸出筷子示意自己的本事，被张沫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我也不去了，屁大点地方有啥好去的。”福叔也说道。
张沫又斜眼看了看有些跃跃欲试的苗关凭，后者见到一张安静的脸之后也出声道：“我明天去集市买点菜去，下回再去吧。”
张沫点点头，掏出一块小青石头交给姚青桥：“后天等开山了就记得走之前那条路，要是有什么走不通的地方就拿这个石头给人看看，会有人带你进去的。记得态度好些。”
张沫讲的絮絮叨叨的，姚青桥听的认真，想记清楚些，黎清就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位沈姑娘也是要和你们一同上山的？”
沈梅看着张沫点了点头。
“嗯。”
“去吧。”
吃完一餐，苗关凭硬是把剩下的鱼肉都给黎清打包装好了，却被黎清一句明天整个客栈的人都上山给堵了回去。于是黎清被苗关凭蛮力抓了回来洗碗去了。
黎清走出茶楼前，张沫在门口写着什么，看见前者大步流星走出来，伸出毛笔杆子捅了一下黎清，黎清顿时露出一张苦脸：“怎么张叔也要来这么一下？”
“我也没见过，试试嘛。”张沫难得露出一张笑脸，那张有些许皱纹的脸上看得出来的有些开心，随后又给毛笔蘸了点水，凌空写了两个字：“明天上山的人会很多，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自己注意安全，也要保护好青桥和那个沈姑娘。刘犇就不用了，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叔，我咋保护人家俩啊？他俩本事都比我大。”
“谁说的，你现在杵哪都是雷打不动的肉盾一个，真有什么大难临头了不知道自己往前走两步挡一会？”
“哦。”
黎清领命回去了，不过他脑子里转的一团浆糊外还多了张沫凌空写的两个字，一来黎清记东西的本事了得，外加张沫写得特别慢特别清楚。
平安。
回到客栈黎清就发现大堂里还坐着不少人，刘犇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店，半数都在交流后天开山的情报，少数在聊明天上山的事情。梁道可也在其中一桌上，看见黎清走进来立刻招呼示意。
对于这个客栈的掌柜在座的几个客人都还算熟悉，一下挤出一个座位来，黎清一屁股坐下去后发现在座的几位除了那两个护卫，还有几个前些天一直住在店里的客人，但都比平时在店里嚷嚷的时候安静的多，都在等着梁道可发话。
一圈看下来黎清隐约发现梁道可变成了这一窝带头的。
“黎掌柜的，可是明天上山比较方便？”
黎清摇摇头：“不是什么方不方便，这两天上去的人都多，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我朋友打算明天上去，我也就跟着上去就是了。”
梁道可听完和自己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暗暗点了点头，梁道可便继续说道：“那黎掌柜的可否方便一块同行？这人生地不熟的，一看到黎掌柜的我都能多些底气来。”
“上山行，等开山迎客那会估摸就难了，我不是考生，我就事陪着上去走走，沾沾仙气的。你们要跟着我只能在外边呆着，进不去的。”
“无妨无妨，能跟着黎掌柜路上聊聊天都是好事。”
梁道可要求简单，黎清就答应下来，等着第二日出发。
姚青桥一人在小船上仰躺着，看着月亮又圆又亮，小河两边传来的声音簌簌响，水波敲打在船边的声音让他尤为安心，可是水波声音突然有些变化，姚青桥猛地一转身，趴在船沿的同时抓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渔叉。
月光照映在水面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唯独船前一处，姚青桥面前的水里没有半点光亮，一片黝黑，还有一双大红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姚青桥。
姚青桥不敢放松，这便是这两天见过后他与黎清口述的黑鱼，姚青桥眼神清明，夜里更是清晰，黑鱼的轮廓就有小船大小，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比船上备好得油灯还要大点，只不过大黑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姚青桥，没有太多要进攻的意思。
只不过与这样一只怪鱼对视，姚青桥手上还有些哆嗦，小时候和黎清一起翻阅的许多书籍中多数讲到的志怪妖物里可不只是将人作食物这么简单，什么夺舍奴役，信手拈来。
黑鱼盯着姚青桥又看了小半会，竟从水里传出一阵声响。
“青山怎么走？”
姚青桥又惊又奇，这黑鱼能说人话！而且声音模模糊糊，但听起来还是像个小孩，抑或是个姑娘。
“额……你得沿着这条河道一直往上游，最上面有个小湖，那是差不多半山腰的位置，然后……然后……你得走一段路。”
姚青桥越说越没底气，这时只恨自己没长着黎清那张不带把门的嘴巴，怎么自己这么能耐，还叫一条鱼走上一段山路呢？！
“哦，我不会走路，有别的方法吗？”
黑鱼很老实地说道：“阿爹说青山也欢迎我们上去的，有专门给我们准备的门路，但是阿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湖我也去看过了，可是我没找到有什么能继续上去的地方。”
“这样啊……”姚青桥嘴上迎合道，心里想着难怪这些天老能看见这只卧在河床上能占了小河一大半的黑鱼，原来是那些故事里才见过的妖物，可没想到这妖物脾气那么好，还会说人话。
“青山什么时候开门呢？”
“后天。”
“哦……好，我再去找找。”黑鱼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姚青桥感觉到它有些沮丧。自己也亲眼看着这黑鱼在河床里上上下下好几回了，这才几天时间，换谁都会累。
“要不……你不介意的话我去找些东西把你……额，装起来，然后我把你送到青山去，上去的路我都熟，我还认识几位仙人，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帮你的。”
“像你对付那些鱼一样吗？”
黑鱼眼中红光突然闪烁，变得凶狠起来，看来这些天不光是姚青桥在偷偷观察它，它也在偷偷观察这个水面上不怎么上岸的少年郎。
“不是不是。”姚青桥连连摆手，又手舞足蹈得配合上动作比划起来：“就是那种特别大的缸子，里面能有水，能够你在里面呆着，让我把你拖上去的，还有那种能轱辘转的轮子。”
姚青桥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平日里黎清一个人过来装鱼用的那个板车，就放在岸边。心想这鱼仙怎么着也能放一下只要到了山上仙师门神通广大，自然没问题。
水里的两道红光开始左右摇晃起来突然一亮，随机姚青桥就听到了鱼仙那个浑浊的声音：“就那个吧！那个能装下我。”
姚青桥随着红光晃动的地方一看，这家户是做棺材的，门口正巧放了几尊没合上正在晒漆的棺材。
“这……小仙师，您要不再换一个别的？这玩意拉上去咱可能都要留在山上了……”
“我本来就是为了留在山上才来的，我就要这个！”不曾想这个鱼仙倔脾气上来了，姚青桥绞尽脑汁想出了几样东西都被否决，唯独对这几口棺材青睐有加。
眼看黑鱼的脾气越来越大，说话间水波的涟漪都高昂了几分，姚青桥只好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依照记忆里这户人家平日里棺材的价格，从船上摸出一大把银子，整齐排在这户铺子其中一个棺材里，合上之后背了另一口棺材过来，在河边往里头灌水。
水没过棺材的一半，河里就听见动静响起来，只见黑鱼一个猛窜跃出水面，姚青桥抬头一看黑鱼就在自己脸上，将视野中的天空全部遮盖，而后又开始慢慢明亮起来，最后黑鱼变成了一条一臂长的黑鱼，蹦进了棺材里。
“出发吧。”
姚青桥一愣，回复道：“小仙师，咱们是不是早上出发好？这山上看着也不远，去早了没地儿呆呢。”
“我有啊。”黑鱼甩甩尾巴敲了敲棺材壁：“夜里我有精神，去了那边才好休整。”
姚青桥呆呆看着这条倔鱼，心中万分后悔当时去打量它半天被它发现的事。只好长叹一声：“我给我朋友们留个字条就出发。”
是日，黎清一行人加上胡摇一块来到河岸边找姚青桥，只找见他夜里留的字迹。
黎清看完挠挠头，看来这小子是真心想上山修行，这半天功夫都等不及了。
几人沿着槐花镇南北通向的主道往上走，能看到不少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人，其中不乏形态各异的侠士，看得黎清眼花缭乱，平日里这些手头阔绰些的大侠们都不会选择槐花客栈，梁道可那般出于其他目的选择客栈的还算少数。
周遭的人步伐都急促，唯独黎清一行人如同郊游出行，沈梅不知什么时候还买上了一串糖鸟，唯独梁道可与几个昨夜结交的朋友有些着急。
其中一位腰挎一卷竹简，背上背把桃木剑一副道士模样的青年小声朝梁道可问询道：“道可兄弟，这掌柜的真是这次开山试炼的关键？丝毫看不出来啊。”
梁道可自从笃定了槐花客栈与这次试炼有猫腻了之后向来是对黎清深信不疑，转头对道士相的年轻人说道：“鲁兄弟，这青山大试乃是明日才会开启，在这之前只要能走到山门报名参加那就没有丝毫问题，何况现在山上估计已经有不少人了，我们走得再快也抢不到先机。相反，你看这位掌柜得如此闲淡的模样，能瞧出点什么不？”
道士稍微深思了一会，随即恍然，又不动声色地走到另一旁，缓步跟着黎清。
刘犇和沈梅在一旁旁观了全景，刘犇无奈道：“都说聪明人能举一反三，两句话能得出十八般结果，现在是真知道了。”
又看了一眼和黎清在前头聊天打屁地胡摇：“这位更聪明，也没差到哪去。”
沈梅糖鸟吃的正得意，刚啃掉脑袋就听见刘犇连连抱怨，只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傻人有傻福。”
刘犇无趣，又变成一副冷样。
梁道可昨夜结交的几个同辈年轻人似乎还都是血气旺盛的，统统跟在沈梅后边有意无意地往前腾挪两步。唯独那个道士看见沈梅吃糖鸟时莫名有股寒意，立刻退到后面与梁道可聊天去了。
一行人早晨出发，等走到姚青桥说的那个池子地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午时赶路的人不多，一眼就望见姚青桥正蹲在小湖边上，一个劲往身边一口棺材里舀水，棺材的另一边就一直往外嗞水。
“青桥？”
姚青桥转头一看黎清，立刻扑了上来，语气悲怆地说道：“帮帮我吧，我累一路了！”
黎清好奇走到棺材旁往里头瞧去，立刻被黑鱼滋了一脸地水，黎清伸手把水挡开，但还是湿了半身衣服半只鞋子：“啥玩意啊这？”
姚青桥刚蹲下想歇会又扑了回来，伸手捂住黎清地嘴巴：“就你是个玩意儿！是仙师！仙师！”
黎清一手扒开姚青桥地手，瞧见两个红光地眼珠子在水光地折射下看着自己，不禁一乐：“你是吃鱼吃多了，上山还逮上来一条了？”
黑鱼一听，鼓劲一吸气把棺材里地水吸了个一干二净，簌地一下全喷在来黎清乐哈哈地脸上。喷完这半棺材水，黑鱼干脆一甩尾巴，弹起来抽了黎清一下，然后落入水中，回到湖里的黑鱼体型迅速放大，又变成了那副可怖的如同小船般的模样，两个眼睛不再是两颗小小的红玛瑙，更是变出一股血色来。
“你骗我，这根本没有上山的路。”黑鱼在水里浑浊的声音极具压迫感。伴随的还有身后一众人拔剑使武器的声音，梁道可的眼里甚至闪过一丝炽热。
黎清还是头一回见着这副模样的妖怪，心里有些发怵，便转身问姚青桥这是什么情况。姚青桥小声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黎清和姚青桥突然被一双大手搭住肩膀，缓缓分开退到了其身后，身背白布包裹的大汉没有一丝惧色，微笑地走到湖边站定，向黑鱼问道：“你是东海过来的？”
深水的那一滩黑色上方开始不断地有泡泡冒出来，但是没声音。胡摇又在怀里摸索了一番，背对着黎清他们看不清楚，黑鱼倒是看到了胡摇掏出来的东西之后慢慢地又变成了棺材里的那副形状，游到胡摇身边。
“你当真认识阿爹？”
“我和你阿爹是兄弟，你不看看我手里都有啥？你再仔细看看那个姐姐。”胡摇朝着沈梅一指，黑鱼眼睛又亮了一分。
“那我要上山，你能不能带我上去？”
“没问题。”胡摇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鱼篓，不过这个鱼篓看起来十分精致，一眼就知道与姚青桥平时装鱼的鱼篓完全不是一个物件。
“你看这个行不行？”
黑鱼扑腾一下落进了鱼篓里，这鱼篓神奇地自己溢出了些水，刚好过大半空间，黎清和姚青桥好奇朝里面看，黑鱼在里面好像游得很欢脱得样子，闹了一小会，黑鱼又把目光转向沈梅，一副欲言又止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手里还提着一根长签的姑娘。
“你陪她一会？”胡摇朝沈梅问道。
“不要。”沈梅利落回绝，黑鱼连尾巴也不摆了，这下连黎清都看出来这鱼有些伤心。
“我来我来，仙师我给你提上去。”姚青桥一把拿过鱼篓，小心系在自己的背上：“那口棺材不舒服，我给您赔罪哈。”
看着姚青桥大步再次朝山上走去，黎清在后头撞了撞胡摇，问道：“咱这是不是算不敬仙师了？沈梅那样是不太对……”
胡摇笑着答道：“没啥不敬的，这小鱼怪同样是来拜师学艺的，照例说和青桥小哥一样是青山还没入门的学徒，算同辈。沈姑娘只要没拜入青山山门，江湖规矩就是不用低头说话。再说了，看你就是没追求过小姑娘的，又没女儿当然不知道。你摇哥儿我啊，可是有个像你这么大的闺女呢。跟女娃和大姑娘打交道可不比山上修道的门道简单。”
“这养闺女怎么能和跟仙师说话扯上关系。”黎清与胡摇混熟了，在这边同样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有啥不一样的，都是姑娘家家的，你多担待点总没错。”胡摇一巴掌敲在黎清背上，但巧劲儿没出半点声响，愣是把黎清敲地往前多走了几步。
沈梅夹在黎清和姚青桥中间，坐在距离张沫和苗关凭大老远的地方，桌上什么菜离得近就吃什么菜，有些拘谨。
黎清倒是熟门熟路，馋什么就直接站起来走动走动，不过这一餐多是鱼鲜，没什么胃口，便去挑些蘑菇就着茶水吃，姚青桥更加直接，也不走动，直接夹黎清碗里的。
“青桥，明天要上山吗？”
张沫和福叔突然停止了闲聊，话头转到姚青桥身上来。
“想去，那位老师傅说过我有机会的。我想再试试。”
“嗯，明天我有事，就不陪你上去了，之前走过一次的路都还记得吧？”
“我记得！明儿我带路就是。”黎清伸出筷子示意自己的本事，被张沫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我也不去了，屁大点地方有啥好去的。”福叔也说道。
张沫又斜眼看了看有些跃跃欲试的苗关凭，后者见到一张安静的脸之后也出声道：“我明天去集市买点菜去，下回再去吧。”
张沫点点头，掏出一块小青石头交给姚青桥：“后天等开山了就记得走之前那条路，要是有什么走不通的地方就拿这个石头给人看看，会有人带你进去的。记得态度好些。”
张沫讲的絮絮叨叨的，姚青桥听的认真，想记清楚些，黎清就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位沈姑娘也是要和你们一同上山的？”
沈梅看着张沫点了点头。
“嗯。”
“去吧。”
吃完一餐，苗关凭硬是把剩下的鱼肉都给黎清打包装好了，却被黎清一句明天整个客栈的人都上山给堵了回去。于是黎清被苗关凭蛮力抓了回来洗碗去了。
黎清走出茶楼前，张沫在门口写着什么，看见前者大步流星走出来，伸出毛笔杆子捅了一下黎清，黎清顿时露出一张苦脸：“怎么张叔也要来这么一下？”
“我也没见过，试试嘛。”张沫难得露出一张笑脸，那张有些许皱纹的脸上看得出来的有些开心，随后又给毛笔蘸了点水，凌空写了两个字：“明天上山的人会很多，什么牛鬼蛇神都有，自己注意安全，也要保护好青桥和那个沈姑娘。刘犇就不用了，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叔，我咋保护人家俩啊？他俩本事都比我大。”
“谁说的，你现在杵哪都是雷打不动的肉盾一个，真有什么大难临头了不知道自己往前走两步挡一会？”
“哦。”
黎清领命回去了，不过他脑子里转的一团浆糊外还多了张沫凌空写的两个字，一来黎清记东西的本事了得，外加张沫写得特别慢特别清楚。
平安。
回到客栈黎清就发现大堂里还坐着不少人，刘犇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店，半数都在交流后天开山的情报，少数在聊明天上山的事情。梁道可也在其中一桌上，看见黎清走进来立刻招呼示意。
对于这个客栈的掌柜在座的几个客人都还算熟悉，一下挤出一个座位来，黎清一屁股坐下去后发现在座的几位除了那两个护卫，还有几个前些天一直住在店里的客人，但都比平时在店里嚷嚷的时候安静的多，都在等着梁道可发话。
一圈看下来黎清隐约发现梁道可变成了这一窝带头的。
“黎掌柜的，可是明天上山比较方便？”
黎清摇摇头：“不是什么方不方便，这两天上去的人都多，其实没有什么差别，不过我朋友打算明天上去，我也就跟着上去就是了。”
梁道可听完和自己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暗暗点了点头，梁道可便继续说道：“那黎掌柜的可否方便一块同行？这人生地不熟的，一看到黎掌柜的我都能多些底气来。”
“上山行，等开山迎客那会估摸就难了，我不是考生，我就事陪着上去走走，沾沾仙气的。你们要跟着我只能在外边呆着，进不去的。”
“无妨无妨，能跟着黎掌柜路上聊聊天都是好事。”
梁道可要求简单，黎清就答应下来，等着第二日出发。
姚青桥一人在小船上仰躺着，看着月亮又圆又亮，小河两边传来的声音簌簌响，水波敲打在船边的声音让他尤为安心，可是水波声音突然有些变化，姚青桥猛地一转身，趴在船沿的同时抓起了自己最熟悉的渔叉。
月光照映在水面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亮，唯独船前一处，姚青桥面前的水里没有半点光亮，一片黝黑，还有一双大红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姚青桥。
姚青桥不敢放松，这便是这两天见过后他与黎清口述的黑鱼，姚青桥眼神清明，夜里更是清晰，黑鱼的轮廓就有小船大小，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比船上备好得油灯还要大点，只不过大黑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姚青桥，没有太多要进攻的意思。
只不过与这样一只怪鱼对视，姚青桥手上还有些哆嗦，小时候和黎清一起翻阅的许多书籍中多数讲到的志怪妖物里可不只是将人作食物这么简单，什么夺舍奴役，信手拈来。
黑鱼盯着姚青桥又看了小半会，竟从水里传出一阵声响。
“青山怎么走？”
姚青桥又惊又奇，这黑鱼能说人话！而且声音模模糊糊，但听起来还是像个小孩，抑或是个姑娘。
“额……你得沿着这条河道一直往上游，最上面有个小湖，那是差不多半山腰的位置，然后……然后……你得走一段路。”
姚青桥越说越没底气，这时只恨自己没长着黎清那张不带把门的嘴巴，怎么自己这么能耐，还叫一条鱼走上一段山路呢？！
“哦，我不会走路，有别的方法吗？”
黑鱼很老实地说道：“阿爹说青山也欢迎我们上去的，有专门给我们准备的门路，但是阿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湖我也去看过了，可是我没找到有什么能继续上去的地方。”
“这样啊……”姚青桥嘴上迎合道，心里想着难怪这些天老能看见这只卧在河床上能占了小河一大半的黑鱼，原来是那些故事里才见过的妖物，可没想到这妖物脾气那么好，还会说人话。
“青山什么时候开门呢？”
“后天。”
“哦……好，我再去找找。”黑鱼的声音听着有些低沉，姚青桥感觉到它有些沮丧。自己也亲眼看着这黑鱼在河床里上上下下好几回了，这才几天时间，换谁都会累。
“要不……你不介意的话我去找些东西把你……额，装起来，然后我把你送到青山去，上去的路我都熟，我还认识几位仙人，他们一定会有办法帮你的。”
“像你对付那些鱼一样吗？”
黑鱼眼中红光突然闪烁，变得凶狠起来，看来这些天不光是姚青桥在偷偷观察它，它也在偷偷观察这个水面上不怎么上岸的少年郎。
“不是不是。”姚青桥连连摆手，又手舞足蹈得配合上动作比划起来：“就是那种特别大的缸子，里面能有水，能够你在里面呆着，让我把你拖上去的，还有那种能轱辘转的轮子。”
姚青桥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平日里黎清一个人过来装鱼用的那个板车，就放在岸边。心想这鱼仙怎么着也能放一下只要到了山上仙师门神通广大，自然没问题。
水里的两道红光开始左右摇晃起来突然一亮，随机姚青桥就听到了鱼仙那个浑浊的声音：“就那个吧！那个能装下我。”
姚青桥随着红光晃动的地方一看，这家户是做棺材的，门口正巧放了几尊没合上正在晒漆的棺材。
“这……小仙师，您要不再换一个别的？这玩意拉上去咱可能都要留在山上了……”
“我本来就是为了留在山上才来的，我就要这个！”不曾想这个鱼仙倔脾气上来了，姚青桥绞尽脑汁想出了几样东西都被否决，唯独对这几口棺材青睐有加。
眼看黑鱼的脾气越来越大，说话间水波的涟漪都高昂了几分，姚青桥只好一咬牙答应了下来，依照记忆里这户人家平日里棺材的价格，从船上摸出一大把银子，整齐排在这户铺子其中一个棺材里，合上之后背了另一口棺材过来，在河边往里头灌水。
水没过棺材的一半，河里就听见动静响起来，只见黑鱼一个猛窜跃出水面，姚青桥抬头一看黑鱼就在自己脸上，将视野中的天空全部遮盖，而后又开始慢慢明亮起来，最后黑鱼变成了一条一臂长的黑鱼，蹦进了棺材里。
“出发吧。”
姚青桥一愣，回复道：“小仙师，咱们是不是早上出发好？这山上看着也不远，去早了没地儿呆呢。”
“我有啊。”黑鱼甩甩尾巴敲了敲棺材壁：“夜里我有精神，去了那边才好休整。”
姚青桥呆呆看着这条倔鱼，心中万分后悔当时去打量它半天被它发现的事。只好长叹一声：“我给我朋友们留个字条就出发。”
是日，黎清一行人加上胡摇一块来到河岸边找姚青桥，只找见他夜里留的字迹。
黎清看完挠挠头，看来这小子是真心想上山修行，这半天功夫都等不及了。
几人沿着槐花镇南北通向的主道往上走，能看到不少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的人，其中不乏形态各异的侠士，看得黎清眼花缭乱，平日里这些手头阔绰些的大侠们都不会选择槐花客栈，梁道可那般出于其他目的选择客栈的还算少数。
周遭的人步伐都急促，唯独黎清一行人如同郊游出行，沈梅不知什么时候还买上了一串糖鸟，唯独梁道可与几个昨夜结交的朋友有些着急。
其中一位腰挎一卷竹简，背上背把桃木剑一副道士模样的青年小声朝梁道可问询道：“道可兄弟，这掌柜的真是这次开山试炼的关键？丝毫看不出来啊。”
梁道可自从笃定了槐花客栈与这次试炼有猫腻了之后向来是对黎清深信不疑，转头对道士相的年轻人说道：“鲁兄弟，这青山大试乃是明日才会开启，在这之前只要能走到山门报名参加那就没有丝毫问题，何况现在山上估计已经有不少人了，我们走得再快也抢不到先机。相反，你看这位掌柜得如此闲淡的模样，能瞧出点什么不？”
道士稍微深思了一会，随即恍然，又不动声色地走到另一旁，缓步跟着黎清。
刘犇和沈梅在一旁旁观了全景，刘犇无奈道：“都说聪明人能举一反三，两句话能得出十八般结果，现在是真知道了。”
又看了一眼和黎清在前头聊天打屁地胡摇：“这位更聪明，也没差到哪去。”
沈梅糖鸟吃的正得意，刚啃掉脑袋就听见刘犇连连抱怨，只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傻人有傻福。”
刘犇无趣，又变成一副冷样。
梁道可昨夜结交的几个同辈年轻人似乎还都是血气旺盛的，统统跟在沈梅后边有意无意地往前腾挪两步。唯独那个道士看见沈梅吃糖鸟时莫名有股寒意，立刻退到后面与梁道可聊天去了。
一行人早晨出发，等走到姚青桥说的那个池子地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午时赶路的人不多，一眼就望见姚青桥正蹲在小湖边上，一个劲往身边一口棺材里舀水，棺材的另一边就一直往外嗞水。
“青桥？”
姚青桥转头一看黎清，立刻扑了上来，语气悲怆地说道：“帮帮我吧，我累一路了！”
黎清好奇走到棺材旁往里头瞧去，立刻被黑鱼滋了一脸地水，黎清伸手把水挡开，但还是湿了半身衣服半只鞋子：“啥玩意啊这？”
姚青桥刚蹲下想歇会又扑了回来，伸手捂住黎清地嘴巴：“就你是个玩意儿！是仙师！仙师！”
黎清一手扒开姚青桥地手，瞧见两个红光地眼珠子在水光地折射下看着自己，不禁一乐：“你是吃鱼吃多了，上山还逮上来一条了？”
黑鱼一听，鼓劲一吸气把棺材里地水吸了个一干二净，簌地一下全喷在来黎清乐哈哈地脸上。喷完这半棺材水，黑鱼干脆一甩尾巴，弹起来抽了黎清一下，然后落入水中，回到湖里的黑鱼体型迅速放大，又变成了那副可怖的如同小船般的模样，两个眼睛不再是两颗小小的红玛瑙，更是变出一股血色来。
“你骗我，这根本没有上山的路。”黑鱼在水里浑浊的声音极具压迫感。伴随的还有身后一众人拔剑使武器的声音，梁道可的眼里甚至闪过一丝炽热。
黎清还是头一回见着这副模样的妖怪，心里有些发怵，便转身问姚青桥这是什么情况。姚青桥小声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
黎清和姚青桥突然被一双大手搭住肩膀，缓缓分开退到了其身后，身背白布包裹的大汉没有一丝惧色，微笑地走到湖边站定，向黑鱼问道：“你是东海过来的？”
深水的那一滩黑色上方开始不断地有泡泡冒出来，但是没声音。胡摇又在怀里摸索了一番，背对着黎清他们看不清楚，黑鱼倒是看到了胡摇掏出来的东西之后慢慢地又变成了棺材里的那副形状，游到胡摇身边。
“你当真认识阿爹？”
“我和你阿爹是兄弟，你不看看我手里都有啥？你再仔细看看那个姐姐。”胡摇朝着沈梅一指，黑鱼眼睛又亮了一分。
“那我要上山，你能不能带我上去？”
“没问题。”胡摇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鱼篓，不过这个鱼篓看起来十分精致，一眼就知道与姚青桥平时装鱼的鱼篓完全不是一个物件。
“你看这个行不行？”
黑鱼扑腾一下落进了鱼篓里，这鱼篓神奇地自己溢出了些水，刚好过大半空间，黎清和姚青桥好奇朝里面看，黑鱼在里面好像游得很欢脱得样子，闹了一小会，黑鱼又把目光转向沈梅，一副欲言又止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手里还提着一根长签的姑娘。
“你陪她一会？”胡摇朝沈梅问道。
“不要。”沈梅利落回绝，黑鱼连尾巴也不摆了，这下连黎清都看出来这鱼有些伤心。
“我来我来，仙师我给你提上去。”姚青桥一把拿过鱼篓，小心系在自己的背上：“那口棺材不舒服，我给您赔罪哈。”
看着姚青桥大步再次朝山上走去，黎清在后头撞了撞胡摇，问道：“咱这是不是算不敬仙师了？沈梅那样是不太对……”
胡摇笑着答道：“没啥不敬的，这小鱼怪同样是来拜师学艺的，照例说和青桥小哥一样是青山还没入门的学徒，算同辈。沈姑娘只要没拜入青山山门，江湖规矩就是不用低头说话。再说了，看你就是没追求过小姑娘的，又没女儿当然不知道。你摇哥儿我啊，可是有个像你这么大的闺女呢。跟女娃和大姑娘打交道可不比山上修道的门道简单。”
“这养闺女怎么能和跟仙师说话扯上关系。”黎清与胡摇混熟了，在这边同样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有啥不一样的，都是姑娘家家的，你多担待点总没错。”胡摇一巴掌敲在黎清背上，但巧劲儿没出半点声响，愣是把黎清敲地往前多走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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