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晚凉不见月
黄昏慢慢褪去，水边城的夜幕不知不觉间已经降临。城池中心区的繁荣夜市也即将开启。
不过常牧等人并没有直接去往夜市，而是暂时先来到了城南边缘的小市集：一家极不起眼的杂货店。店里没灯又没窗，漆黑一片。而在店门上，不知谁还用红线挂起了一张空白的老黄纸——
门口挂黄纸，是凡间贩卖符纸的店铺通用的暗语。
叶央、戚鹏举两人守在外面，常牧与历明珠则一起，跨进了那扇老旧的店门。二人一进入，身形被店铺内的漆黑所吞没。
店铺内连根火烛也没有，加上天色近黑，里面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刚往里走出第二步，便听得一个相当沧桑的苍老声音问道：
“来人何意？”
“黄纸穿绳，你这里可卖黄纸？”历明珠毫不迟疑地反问一句，熟练得像是某种规则。
“买符纸的？”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等会，我找一下油灯哪儿去了……刚才还在手边的…——啊，在这。”
常、历二人的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一个微微有些驼着背的老人手提一盏老旧的提灯出现在二人眼前。
“既然是知道暗语的人，就跟我来吧。”
在老人的带领下，常牧与历明珠二人一后一前，走入了店铺的更深处。
前面领路的老人忽然再开口：“小姑娘既然知道买符的密语，想来应是有师门所属？——看你这身衣服，是风月宗人？”
“对。”历明珠答道，“但惭愧得很，只是个分宗下的小弟子罢了，打杂都轮不到。”
“不惭愧，年纪轻轻就跻身山上宗门修士之列，姑娘天赋大好，可不要妄自菲薄。”老人道，“我陈氏支脉，几百年也就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山上仙士，这才叫惭愧啊……”
陈氏老人又说：“这位，也懂符术吗？”
历明珠正想说话，已经被常牧先一步开了口：“是，稍微知道一些。”
“师承何处？”
“不曾从师，只是偶然捡到一本符术奇书，从中依葫芦画瓢自学一些罢了。”
陈姓老人沉默了，常牧似乎听到他哼了一声。但常牧并不在意，他理解，不论哪一门技艺，都看不上旁门左道。
旁边的历明珠满脸疑惑看着常牧，好奇他为何要隐瞒。她读过许多符书，自己完全看得出来，常牧所画符文的手法与灵气，绝对是有人教授。
走了一段，老人停下了脚步，忽然自顾自地蹲下，开始在某处杂乱的块堆中翻找起来。
“要些什么纸？”老人头也不抬地问。
“五十张黄纸，五张青纸。”历明珠道。
“十黄，二青。”常牧要的则少了许多。
陈氏老人终于拿起了一个小木盒，放在一边的桌上，打开：里面却全都是清一色的黄色符纸。
“不巧，青符纸前两天有人来全买走了。你们如果急着要，也只能明天早上来取。”老人说。
“可以。”历明珠马上答应。
“…是谁买这么多？”常牧却面色微妙，问。
“江湖规矩，保密。对不住了。”老人摇头，“黄纸一钱五张，青纸五钱一张。
“如果用灵钱的话另说。”老人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
二人这便各自付了账，不过并没有用灵钱，而是普通的铜板。
老人接过那些平平无奇的铜板时，眉目间闪过一线淡淡的失望。
“都说山上修士都是大手笔，随手就是千万神仙灵钱......看来是我不配这个福气了。”他又掂了掂手里的钱币，发出阵阵响声：
“以后还需要符纸或者别的物什，大可直接来找我陈闻山。反正家族子嗣都各自远走他乡，一个人待在此处无人问津，也怪无聊。”
山下凡人对灵钱的喜爱，可见一斑。
毕竟只要带在身边就能延年益寿，谁不爱呢？
历明珠这些山上的修炼者，自然清楚这一点，也理解陈闻山老人的遗憾了。
取了符纸，常、历二人便离开了小店。
“怎么样？”戚鹏举见二人走出来，问。
历明珠点点头：“谢谢戚大哥指路，符纸买到了。只是可惜没碰好日子，刚刚好撞上店家缺货，还得明天来取。”
“缺货？”戚鹏举剑眉微皱，“不应该啊，这家店铺平日来人并不算多，怎么会缺货？”
“戚大哥很熟悉这店家？”历明珠问。
戚鹏举却是摇头，答：“我与这店主素不相识。只是以前在外游历修行时，偶然结识的一位陈姓友人所告知。”
“关于为何缺货，有什么缘由？”叶央道，“此事绝不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牧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有人来一次性买走了所有的高级符纸，其他的再问不出来了。”
四人琢磨不出结果，只有暂时放下这疑点，等其他线索出现再做推理。
这之后，四人一起走向夜市。
一行人走后，陈闻山老人缓缓走到了店门口，看了看外界天色，已是夜晚。
“......麻烦事。”陈闻山叹气，迈出门槛，毫不犹豫地走向城外。
......
水边城，它最初的得名便是因横穿全城的这条母亲河，化螭江。光阴流转，如今，这条养育了不知多少代居民的长流，两岸已成为一派灯火辉煌的盛景。
此时，夜市里的常牧等四人，便正是浸没在这样的繁华中。
烛杯香盏夜荧光，纸迷金醉饱酒囊。
不知何处轻悄悄吹来一缕微凉的晚风，穿过长街中数不胜数的大小商贩，携来缕缕酒甜肉香，让人一闻便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呜哇......”历明珠年龄最小，定力不足的她一下子沉没在这不夜天地中，一时间难以适应，竟是晕眩一般昏昏沉沉，好久才缓过气息来。“这就是...山下吗？”
叶央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历明珠，转头扫视夜市街中的熙攘行人，眼神凝锐。
“下一步怎么办？”常牧看了看身边，永无休止的车水马龙似乎马上要把四人吞没。
叶央低头，看了一眼历明珠稍显恍惚的面庞，道：“分头找线索是不可能的了，现在的情况，最好一起行动。”
“知道了。”常牧说完，又忽然变戏法一般从袖口里拈出四张黄纸符箓，其上皆书写了“神隐”二字。
叶央抬眼认出，那就是昨日夜晚在密林中，帮助她隐藏气息的神奇符箓。
四人每人都拿上了一张，各自贴在外衣之下。
“符箓中的灵气可以保证一个时辰内隐藏人的气息，但是会给人的灵府带来阻塞，所以，尽量不要使用灵力。”常牧补充解释道。
其他三人会意。一行人便如此，走进了夜市更深处的繁华中。
城中人多，气息本就混杂。加上此地其实也不缺少那些散修修炼者，还可以看见风月宗的不少弟子——因此在这里，要想放开感知找到可疑的气息，无疑是痴人说梦。
常牧四处观望，满身轻松样子，比起另外三人，他倒才真正像是个自在的游客。但他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实际上一直在尽力思考，该如何找出城内的怪异。
只要是有些修为的妖物，都可以化形为人，其伪装肉眼极难看穿，要让他在这样的花红酒绿里找出几个妖族？不如让他直接去东海里捞一把匕首来的痛快。
真要这么硬找，恐怕今晚都别想有什么收获。
常牧正想着，一个转眼，却是凑巧看见了长街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巷口。
这倒给了他一个新路可走。
“叶央。”常牧忽然开口叫住叶央道，“我去小巷子里面看看。”
叶央点头：“你小心点，我们回头在这里见面。”
常牧一笑，转身离开大道，潜进大道旁的某个小巷中。
眼前的灯火光明立刻黯淡下来，双眼适应这黑暗之后，常牧已然置身于这繁华夜市的幕后之处：后巷。
月光与巷外照来的残余灯光渗进巷中，照亮了狭窄的石路，与石路上四散零落的剩菜碎瓦，甚至是几只不幸的死鼠。
常牧看了看巷里，不多犹豫便走了进去。他的神情毫无波动，好似早已习惯一般。
巷道四通八达，但常牧极少拐弯。他似乎认定了，在这里寻找，会有收获。
巷内几乎无人，就算有，也一定不会是正经人。
越是向内，越是寂静。原本在巷口，还能看见几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游荡，到了现在，常牧已经再看不见一个人影。
直到——
一个衣冠不整的黑胡子男人从旁边的某条小道里猛地踉跄窜出，向侧身对着他的常牧，几乎是飞扑了过来！
不过常牧等人并没有直接去往夜市，而是暂时先来到了城南边缘的小市集：一家极不起眼的杂货店。店里没灯又没窗，漆黑一片。而在店门上，不知谁还用红线挂起了一张空白的老黄纸——
门口挂黄纸，是凡间贩卖符纸的店铺通用的暗语。
叶央、戚鹏举两人守在外面，常牧与历明珠则一起，跨进了那扇老旧的店门。二人一进入，身形被店铺内的漆黑所吞没。
店铺内连根火烛也没有，加上天色近黑，里面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两人刚往里走出第二步，便听得一个相当沧桑的苍老声音问道：
“来人何意？”
“黄纸穿绳，你这里可卖黄纸？”历明珠毫不迟疑地反问一句，熟练得像是某种规则。
“买符纸的？”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等会，我找一下油灯哪儿去了……刚才还在手边的…——啊，在这。”
常、历二人的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一个微微有些驼着背的老人手提一盏老旧的提灯出现在二人眼前。
“既然是知道暗语的人，就跟我来吧。”
在老人的带领下，常牧与历明珠二人一后一前，走入了店铺的更深处。
前面领路的老人忽然再开口：“小姑娘既然知道买符的密语，想来应是有师门所属？——看你这身衣服，是风月宗人？”
“对。”历明珠答道，“但惭愧得很，只是个分宗下的小弟子罢了，打杂都轮不到。”
“不惭愧，年纪轻轻就跻身山上宗门修士之列，姑娘天赋大好，可不要妄自菲薄。”老人道，“我陈氏支脉，几百年也就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山上仙士，这才叫惭愧啊……”
陈氏老人又说：“这位，也懂符术吗？”
历明珠正想说话，已经被常牧先一步开了口：“是，稍微知道一些。”
“师承何处？”
“不曾从师，只是偶然捡到一本符术奇书，从中依葫芦画瓢自学一些罢了。”
陈姓老人沉默了，常牧似乎听到他哼了一声。但常牧并不在意，他理解，不论哪一门技艺，都看不上旁门左道。
旁边的历明珠满脸疑惑看着常牧，好奇他为何要隐瞒。她读过许多符书，自己完全看得出来，常牧所画符文的手法与灵气，绝对是有人教授。
走了一段，老人停下了脚步，忽然自顾自地蹲下，开始在某处杂乱的块堆中翻找起来。
“要些什么纸？”老人头也不抬地问。
“五十张黄纸，五张青纸。”历明珠道。
“十黄，二青。”常牧要的则少了许多。
陈氏老人终于拿起了一个小木盒，放在一边的桌上，打开：里面却全都是清一色的黄色符纸。
“不巧，青符纸前两天有人来全买走了。你们如果急着要，也只能明天早上来取。”老人说。
“可以。”历明珠马上答应。
“…是谁买这么多？”常牧却面色微妙，问。
“江湖规矩，保密。对不住了。”老人摇头，“黄纸一钱五张，青纸五钱一张。
“如果用灵钱的话另说。”老人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
二人这便各自付了账，不过并没有用灵钱，而是普通的铜板。
老人接过那些平平无奇的铜板时，眉目间闪过一线淡淡的失望。
“都说山上修士都是大手笔，随手就是千万神仙灵钱......看来是我不配这个福气了。”他又掂了掂手里的钱币，发出阵阵响声：
“以后还需要符纸或者别的物什，大可直接来找我陈闻山。反正家族子嗣都各自远走他乡，一个人待在此处无人问津，也怪无聊。”
山下凡人对灵钱的喜爱，可见一斑。
毕竟只要带在身边就能延年益寿，谁不爱呢？
历明珠这些山上的修炼者，自然清楚这一点，也理解陈闻山老人的遗憾了。
取了符纸，常、历二人便离开了小店。
“怎么样？”戚鹏举见二人走出来，问。
历明珠点点头：“谢谢戚大哥指路，符纸买到了。只是可惜没碰好日子，刚刚好撞上店家缺货，还得明天来取。”
“缺货？”戚鹏举剑眉微皱，“不应该啊，这家店铺平日来人并不算多，怎么会缺货？”
“戚大哥很熟悉这店家？”历明珠问。
戚鹏举却是摇头，答：“我与这店主素不相识。只是以前在外游历修行时，偶然结识的一位陈姓友人所告知。”
“关于为何缺货，有什么缘由？”叶央道，“此事绝不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牧摇了摇头：“不清楚。只知道是有人来一次性买走了所有的高级符纸，其他的再问不出来了。”
四人琢磨不出结果，只有暂时放下这疑点，等其他线索出现再做推理。
这之后，四人一起走向夜市。
一行人走后，陈闻山老人缓缓走到了店门口，看了看外界天色，已是夜晚。
“......麻烦事。”陈闻山叹气，迈出门槛，毫不犹豫地走向城外。
......
水边城，它最初的得名便是因横穿全城的这条母亲河，化螭江。光阴流转，如今，这条养育了不知多少代居民的长流，两岸已成为一派灯火辉煌的盛景。
此时，夜市里的常牧等四人，便正是浸没在这样的繁华中。
烛杯香盏夜荧光，纸迷金醉饱酒囊。
不知何处轻悄悄吹来一缕微凉的晚风，穿过长街中数不胜数的大小商贩，携来缕缕酒甜肉香，让人一闻便忍不住想要沉醉其中。
“呜哇......”历明珠年龄最小，定力不足的她一下子沉没在这不夜天地中，一时间难以适应，竟是晕眩一般昏昏沉沉，好久才缓过气息来。“这就是...山下吗？”
叶央伸手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历明珠，转头扫视夜市街中的熙攘行人，眼神凝锐。
“下一步怎么办？”常牧看了看身边，永无休止的车水马龙似乎马上要把四人吞没。
叶央低头，看了一眼历明珠稍显恍惚的面庞，道：“分头找线索是不可能的了，现在的情况，最好一起行动。”
“知道了。”常牧说完，又忽然变戏法一般从袖口里拈出四张黄纸符箓，其上皆书写了“神隐”二字。
叶央抬眼认出，那就是昨日夜晚在密林中，帮助她隐藏气息的神奇符箓。
四人每人都拿上了一张，各自贴在外衣之下。
“符箓中的灵气可以保证一个时辰内隐藏人的气息，但是会给人的灵府带来阻塞，所以，尽量不要使用灵力。”常牧补充解释道。
其他三人会意。一行人便如此，走进了夜市更深处的繁华中。
城中人多，气息本就混杂。加上此地其实也不缺少那些散修修炼者，还可以看见风月宗的不少弟子——因此在这里，要想放开感知找到可疑的气息，无疑是痴人说梦。
常牧四处观望，满身轻松样子，比起另外三人，他倒才真正像是个自在的游客。但他表面上看起来如此，实际上一直在尽力思考，该如何找出城内的怪异。
只要是有些修为的妖物，都可以化形为人，其伪装肉眼极难看穿，要让他在这样的花红酒绿里找出几个妖族？不如让他直接去东海里捞一把匕首来的痛快。
真要这么硬找，恐怕今晚都别想有什么收获。
常牧正想着，一个转眼，却是凑巧看见了长街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巷口。
这倒给了他一个新路可走。
“叶央。”常牧忽然开口叫住叶央道，“我去小巷子里面看看。”
叶央点头：“你小心点，我们回头在这里见面。”
常牧一笑，转身离开大道，潜进大道旁的某个小巷中。
眼前的灯火光明立刻黯淡下来，双眼适应这黑暗之后，常牧已然置身于这繁华夜市的幕后之处：后巷。
月光与巷外照来的残余灯光渗进巷中，照亮了狭窄的石路，与石路上四散零落的剩菜碎瓦，甚至是几只不幸的死鼠。
常牧看了看巷里，不多犹豫便走了进去。他的神情毫无波动，好似早已习惯一般。
巷道四通八达，但常牧极少拐弯。他似乎认定了，在这里寻找，会有收获。
巷内几乎无人，就算有，也一定不会是正经人。
越是向内，越是寂静。原本在巷口，还能看见几个烂醉如泥的酒鬼游荡，到了现在，常牧已经再看不见一个人影。
直到——
一个衣冠不整的黑胡子男人从旁边的某条小道里猛地踉跄窜出，向侧身对着他的常牧，几乎是飞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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