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沉默的缘由
“快些走吧。”我抽出手，回头催促着还在周旋的万灵和青檀。
万柏一声不响地跟了上来，我见状问道：“你不等万灵了吗，你不是还得背她？”
这时，万灵从身后追赶上来，“子衿姐姐，我已然好了！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咱们今日肯定能赶到南诏！”
我笑着和万灵说，不必勉强，就像昨日若不是我们因大雨慢下了脚步，也不会发现二哥的踪迹。万灵却一个劲儿地走在最前头，还不时地回头拉着青檀快些走。渐渐地，我和万柏反而落在了后头。
湿滑的山路让我比平日里更加气喘吁吁，万柏不作声地跟在我的身后，将我的包袱提了过去。
“我自己能行，这不重。”我拽着包袱没有撒手。
“不让我拿包袱，我就背你。”万柏的话是越来越多了，现在都开始威胁人了。
我嘟囔着松开手，“这么喜欢背人，你上辈子是个驮夫吗？”
万柏听了，也不恼，笑着说：“万灵就是我背大的。”
“哎？我发现你现在说的话越来越长了，要继续努力啊～”我鼓励着万柏再多说一些。
“你喜欢听我说话？”万柏问道。
“多说些不好吗？可以让别人多了解和体会你的感受和想法，对于你来说，也是好事啊。”我一边爬着坡一边说道。
万柏看我费劲的样子，伸出手来，拉了我一把。
我道了声多谢，又问道：“看你说话也不像是中原话说得不好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呢？”
万柏的沉默让我意识到，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我赶紧又说道：“不想说也无妨，谁没有些奇怪的脾性呢。”
万柏释然地笑了笑，随后说出了我遇见他以来最长的一段话。“我们的母亲死于南诏游兵之手。当年游兵闯进村子里烧杀抢掠，母亲将我和万灵藏在了水缸里，自己躲到了一边。可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在游兵闯进屋子的时候，惊恐地叫了声母亲，游兵就发现了我和万灵。为了保护我和万灵，母亲站了出来，却惨遭游兵杀害。当游兵准备对我和万灵下手时，师父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们。”
我一边惊讶于万柏这一番不停顿的话语，一边问道：“师父？就是带你们上无量山的师父吗？”
“没错。”万柏和我的对话愈发流畅起来，“从此以后，我就不爱说话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为非作歹的兵匪和置南境百姓于不顾，尸位素餐的庸官的错。”我停下脚步，安慰道。
万柏也停下了脚步，而我也第一次在万柏的笑容里看到了若隐若现的悲伤。当时还小的万柏或许不知道除了怪自己那声”母亲“之外，还应该怪谁。所以这么久以来才一直都因为这件事而无法开口吧。
这数十年来，朝廷几经更迭变换。远在天边的南境虽是边境重地，却因毗邻的南诏小国没什么威胁，所以朝廷并不重视。大量兵马都倒在了权力争斗的冲锋里，留给南境的只有老弱病残。即使当今的陛下派来了王军镇守多年，也并没有改变多少。王军里到处是望天等军饷的宗室子弟，南境百姓的水深火热根本无法将他们从歌舞升平中唤醒。
“你喜欢听，我就多说些。”万柏的话将我从愤懑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我听了这话，高兴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万灵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说完，我就欲追上前方的万灵，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可万柏却拉住了我，似乎有话要说。果然，这世上哪有不爱说话的人。这么多年不怎么说话的万柏现在怕是打开了任督二脉，竟然会主动找人倾吐了。
我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一听他积攒了这许多年的话。然而他却只是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个朋友，他成亲了？”
“朋友？哦～你说那个和你很像的朋友啊…他成亲了，娶的还是当朝丞相的千金呢。怎么样，我认识的人厉害吧！”我用夸张的语调炫耀道。
万柏得了答案，又变回了从前沉默不语的样子。我心想这人也太奇怪了，怎么才好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扮哑巴了？
此时万灵在前头估计实在是等不及了，冲着我们喊道：“哥！子衿姐姐！你们别说悄悄话了，快点啊！”我应了一声，赶紧加快了脚步。
到了近前，万灵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哥竟然开口说了那么多话？你们聊什么呢？”
“你都看到了？”我将万柏决心以后多说些话的事情告诉了万灵。
“我哥竟然答应你要多说些话？师父都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呢！”万灵惊讶地说道。
我笑问道：“你们师父有要求他多说些吗？”
万灵歪着头想了想，“那到没有，其实师父也不太爱说话。”
“那不就得了。所以啊，日后我们得多鼓励他。”我笑着和万灵说道。
又翻过了几座山，夜幕就渐渐拉了下来。
“看来今日是赶不到南诏了。”我望着愈发昏暗的前路说道。
“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现二公子的痕迹，也不知二公子是不是去了南诏。”青檀瘫坐在一旁，喘着气说道。
“总是要去南诏走一遭才知道。今晚我们就在此地休息吧。”我指着一片空地说道。
万柏和青檀熟练地架起了火，我和万灵围坐在篝火旁捶打着酸痛的双腿。不知是不是我们距离南境越来越远的缘故，传信鹰今日迟迟没有来。
“明日我们肯定能到南诏。要是走官道的话，现在估计早到了。”万灵每天都念叨着到达南诏，明日总算是真的要到了。
“要是走官道，我们去哪儿发现二公子的铠甲啊。再说了，二公子若是躲避追击，也走不了官道啊。”青檀的话引来了万灵的白眼，万灵小声嘟囔道：“跟你说话了吗？”
看着又绊起嘴来的他俩，我计划着明日的路程。“明日我们可直接到羊苴咩城。”
“可是没有通关文碟，我们如何能进城？”青檀担心道。
我后悔没有早些让大哥想办法替我们弄个通关文碟，现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只好试试险招了。
“没有文碟，我们就试试别的路子。也或许南诏蛮荒，并没有我朝的隘口看管的严紧，也说不定呢。”我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心里没底。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夜，我们都因疲惫睡的很香。我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提前捡了好些干柴，以防半夜篝火熄灭。又特意挨着万灵躺下，离得万柏远远的。万柏默默地看着我一会儿忙着添柴，一会儿又忙着往万灵身边靠去。我自然是感受到了万柏的目光，却不敢看他，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他似乎苦涩地笑了笑，便翻过身睡下了。我这才安心地躺下，祈祷着今晚不会认错“篝火”。
其实，我也不是看不出万柏的心意，可我曾经就是为了这一时一刻的心动，害得大家变成如今这步田地。我真的没有胆量重头再来一遍了。马上就要到羊苴咩城了，前方是坦途还是险路，我无从得知。所以无论是出于我现在身上背负的家仇，还是出于对万柏一片真心的不忍，我都只能选择将此刻的爱慕埋在心底，总好过轰轰烈烈之后徒留遗憾。
清晨，微风吹来，不再带着寒意。心中纷乱的思绪让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我揉了揉眼睛，这一觉睡的真累啊。
青檀不知去了哪里，万柏此时正迎着初升的日头练着晨功。
我起身向他走去，“青檀去哪儿了？”
“他去找些吃的。”万柏停下动作说道。
我打着哈欠点了点头。万柏收起长剑，坐到我身旁问道：“你…为何躲着我？”
“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干嘛躲着你啊。”言语间，我小心地闪躲着万柏直进的真心。
“那晚，我唐突了。”万柏又开始三两个字地往外蹦。
我故作轻松地说道：“是我唐突了才对。哈哈哈哈哈。你别放在心上。现在的日头一天比一天升的高，夏天就快到了，夜里肯定不会冷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了。哈哈哈哈哈。”
我尴尬的笑容夺走了万柏脸上最后一丝笑意，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如此委屈的表情。配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啊…
“我冷。”万柏虽然是撇着嘴，语气却不像女儿家似的撒娇，但透着些伤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对望中渐渐陷入了沉默。
好在青檀及时出现，打破了这无言的僵局。
“小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青檀用衣服兜着一大捧野果，走了过来。
我起身去接，青檀却小声和我嘀咕：“小姐，万柏他没有欺负你吧？”
“欺负我？谁能欺负的了我！你家小姐可是使柳叶剑的侠女！”我的话让青檀放下了担心。他轻声说道：“那就好。我看小姐刚刚似乎噙着泪，那神情就像憋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还以为万柏他又趁我不在，放肆了呢。”
噙着泪？委屈？原来，我的脸上根本没有藏住吗？
我抓了一把果子塞进了嘴里，顿时酸的我眼泪直流。
万柏一声不响地跟了上来，我见状问道：“你不等万灵了吗，你不是还得背她？”
这时，万灵从身后追赶上来，“子衿姐姐，我已然好了！现在可以自己走了。咱们今日肯定能赶到南诏！”
我笑着和万灵说，不必勉强，就像昨日若不是我们因大雨慢下了脚步，也不会发现二哥的踪迹。万灵却一个劲儿地走在最前头，还不时地回头拉着青檀快些走。渐渐地，我和万柏反而落在了后头。
湿滑的山路让我比平日里更加气喘吁吁，万柏不作声地跟在我的身后，将我的包袱提了过去。
“我自己能行，这不重。”我拽着包袱没有撒手。
“不让我拿包袱，我就背你。”万柏的话是越来越多了，现在都开始威胁人了。
我嘟囔着松开手，“这么喜欢背人，你上辈子是个驮夫吗？”
万柏听了，也不恼，笑着说：“万灵就是我背大的。”
“哎？我发现你现在说的话越来越长了，要继续努力啊～”我鼓励着万柏再多说一些。
“你喜欢听我说话？”万柏问道。
“多说些不好吗？可以让别人多了解和体会你的感受和想法，对于你来说，也是好事啊。”我一边爬着坡一边说道。
万柏看我费劲的样子，伸出手来，拉了我一把。
我道了声多谢，又问道：“看你说话也不像是中原话说得不好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愿意说话呢？”
万柏的沉默让我意识到，他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我赶紧又说道：“不想说也无妨，谁没有些奇怪的脾性呢。”
万柏释然地笑了笑，随后说出了我遇见他以来最长的一段话。“我们的母亲死于南诏游兵之手。当年游兵闯进村子里烧杀抢掠，母亲将我和万灵藏在了水缸里，自己躲到了一边。可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在游兵闯进屋子的时候，惊恐地叫了声母亲，游兵就发现了我和万灵。为了保护我和万灵，母亲站了出来，却惨遭游兵杀害。当游兵准备对我和万灵下手时，师父及时赶到，这才救了我们。”
我一边惊讶于万柏这一番不停顿的话语，一边问道：“师父？就是带你们上无量山的师父吗？”
“没错。”万柏和我的对话愈发流畅起来，“从此以后，我就不爱说话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些为非作歹的兵匪和置南境百姓于不顾，尸位素餐的庸官的错。”我停下脚步，安慰道。
万柏也停下了脚步，而我也第一次在万柏的笑容里看到了若隐若现的悲伤。当时还小的万柏或许不知道除了怪自己那声”母亲“之外，还应该怪谁。所以这么久以来才一直都因为这件事而无法开口吧。
这数十年来，朝廷几经更迭变换。远在天边的南境虽是边境重地，却因毗邻的南诏小国没什么威胁，所以朝廷并不重视。大量兵马都倒在了权力争斗的冲锋里，留给南境的只有老弱病残。即使当今的陛下派来了王军镇守多年，也并没有改变多少。王军里到处是望天等军饷的宗室子弟，南境百姓的水深火热根本无法将他们从歌舞升平中唤醒。
“你喜欢听，我就多说些。”万柏的话将我从愤懑的思绪中唤了回来。
我听了这话，高兴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万灵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说完，我就欲追上前方的万灵，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可万柏却拉住了我，似乎有话要说。果然，这世上哪有不爱说话的人。这么多年不怎么说话的万柏现在怕是打开了任督二脉，竟然会主动找人倾吐了。
我竖起耳朵，准备好好听一听他积攒了这许多年的话。然而他却只是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个朋友，他成亲了？”
“朋友？哦～你说那个和你很像的朋友啊…他成亲了，娶的还是当朝丞相的千金呢。怎么样，我认识的人厉害吧！”我用夸张的语调炫耀道。
万柏得了答案，又变回了从前沉默不语的样子。我心想这人也太奇怪了，怎么才好了一小会儿，就又开始扮哑巴了？
此时万灵在前头估计实在是等不及了，冲着我们喊道：“哥！子衿姐姐！你们别说悄悄话了，快点啊！”我应了一声，赶紧加快了脚步。
到了近前，万灵凑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我哥竟然开口说了那么多话？你们聊什么呢？”
“你都看到了？”我将万柏决心以后多说些话的事情告诉了万灵。
“我哥竟然答应你要多说些话？师父都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呢！”万灵惊讶地说道。
我笑问道：“你们师父有要求他多说些吗？”
万灵歪着头想了想，“那到没有，其实师父也不太爱说话。”
“那不就得了。所以啊，日后我们得多鼓励他。”我笑着和万灵说道。
又翻过了几座山，夜幕就渐渐拉了下来。
“看来今日是赶不到南诏了。”我望着愈发昏暗的前路说道。
“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发现二公子的痕迹，也不知二公子是不是去了南诏。”青檀瘫坐在一旁，喘着气说道。
“总是要去南诏走一遭才知道。今晚我们就在此地休息吧。”我指着一片空地说道。
万柏和青檀熟练地架起了火，我和万灵围坐在篝火旁捶打着酸痛的双腿。不知是不是我们距离南境越来越远的缘故，传信鹰今日迟迟没有来。
“明日我们肯定能到南诏。要是走官道的话，现在估计早到了。”万灵每天都念叨着到达南诏，明日总算是真的要到了。
“要是走官道，我们去哪儿发现二公子的铠甲啊。再说了，二公子若是躲避追击，也走不了官道啊。”青檀的话引来了万灵的白眼，万灵小声嘟囔道：“跟你说话了吗？”
看着又绊起嘴来的他俩，我计划着明日的路程。“明日我们可直接到羊苴咩城。”
“可是没有通关文碟，我们如何能进城？”青檀担心道。
我后悔没有早些让大哥想办法替我们弄个通关文碟，现如今已经到了这里，只好试试险招了。
“没有文碟，我们就试试别的路子。也或许南诏蛮荒，并没有我朝的隘口看管的严紧，也说不定呢。”我虽这么说着，却还是心里没底。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夜，我们都因疲惫睡的很香。我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提前捡了好些干柴，以防半夜篝火熄灭。又特意挨着万灵躺下，离得万柏远远的。万柏默默地看着我一会儿忙着添柴，一会儿又忙着往万灵身边靠去。我自然是感受到了万柏的目光，却不敢看他，只是眼角余光瞥见他似乎苦涩地笑了笑，便翻过身睡下了。我这才安心地躺下，祈祷着今晚不会认错“篝火”。
其实，我也不是看不出万柏的心意，可我曾经就是为了这一时一刻的心动，害得大家变成如今这步田地。我真的没有胆量重头再来一遍了。马上就要到羊苴咩城了，前方是坦途还是险路，我无从得知。所以无论是出于我现在身上背负的家仇，还是出于对万柏一片真心的不忍，我都只能选择将此刻的爱慕埋在心底，总好过轰轰烈烈之后徒留遗憾。
清晨，微风吹来，不再带着寒意。心中纷乱的思绪让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我揉了揉眼睛，这一觉睡的真累啊。
青檀不知去了哪里，万柏此时正迎着初升的日头练着晨功。
我起身向他走去，“青檀去哪儿了？”
“他去找些吃的。”万柏停下动作说道。
我打着哈欠点了点头。万柏收起长剑，坐到我身旁问道：“你…为何躲着我？”
“没…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干嘛躲着你啊。”言语间，我小心地闪躲着万柏直进的真心。
“那晚，我唐突了。”万柏又开始三两个字地往外蹦。
我故作轻松地说道：“是我唐突了才对。哈哈哈哈哈。你别放在心上。现在的日头一天比一天升的高，夏天就快到了，夜里肯定不会冷了。这种事以后不会发生了。哈哈哈哈哈。”
我尴尬的笑容夺走了万柏脸上最后一丝笑意，我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如此委屈的表情。配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真是我见犹怜啊…
“我冷。”万柏虽然是撇着嘴，语气却不像女儿家似的撒娇，但透着些伤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对望中渐渐陷入了沉默。
好在青檀及时出现，打破了这无言的僵局。
“小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青檀用衣服兜着一大捧野果，走了过来。
我起身去接，青檀却小声和我嘀咕：“小姐，万柏他没有欺负你吧？”
“欺负我？谁能欺负的了我！你家小姐可是使柳叶剑的侠女！”我的话让青檀放下了担心。他轻声说道：“那就好。我看小姐刚刚似乎噙着泪，那神情就像憋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还以为万柏他又趁我不在，放肆了呢。”
噙着泪？委屈？原来，我的脸上根本没有藏住吗？
我抓了一把果子塞进了嘴里，顿时酸的我眼泪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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