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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御史大夫长女莫东双,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其貌丑陋,皮肤黝黄,像患了疟疾,左眉上有一块青色胎记。整个人精神有些痴傻,今年方十八,心智却像个小孩童。寅宗年初,才从颍川,由王入群一路护送回京城。

    这莫东双,原是莫长林与正妻王慧所生,当年莫长林刚中进士,带着新婚妻子王慧到颍川当太守,因刚正不阿得罪了颍川的大贵,那大贵与户部尚书曹志敬交好,曹志敬上书参了莫长林一本,说他贪污上头拨到颍川修建河道的款项,当时秦晋初拜宰相,虽未见过莫长林,但素知此人德行端正,遂为之求情。

    时王慧诞下一女取名东双,此女一出生,左眉眼处便有一块青胎记,长到一岁还不会说话,总是日日痴笑。

    王慧内心也是悲伤万分,丈夫被流放安西,夫妻俩不忍一岁幼女跟着他们去安西荒漠地带受苦,就交给了友人王晋山代为抚养。

    王晋山十年后去世,此后莫东双就在王府过着下人一样的生活,王晋山有个儿子王入群,爱赌博,挥金如土,八年内就将他爹留下的遗产败了个干净。

    王家的田地全部低押了赌债,家里的下人陆续遣散,当时跟着王晋山的老王叔告诉他:『这莫东双乃当今御史大夫之女,你送她回京,那莫长林定会好好感激公子。』

    莫东双跟着王入群风尘仆仆来到京城,心智如孩童的莫东双,对京城一切都感着新奇。

    她怯弱地跟在王入群身后,王入群带着她,两人来到莫府门外。

    门口小厮领着他们进去,入得庭院,里面甚为宽敞,屋檐下走过几步就能看到几个穿着漂亮的丫头立在那里。

    小厮领着他们到正厅,王入群向坐在厅上的中年男子行礼,东双正害怕地跟在王入群身后,紧张的双手,死死抠撰着王入群的背心。

    厅上的中年男子一看到莫东双,便伸出手去摸莫东双左眉的青胎记,失声道

    『真的,是你,东双,双儿;你娘亲她……哎,王慧…王慧……』

    莫长林突然泛红了眼眶,也许是父女骨肉情系,莫东双一开始还很害怕,但看着那个红透眼睛的大伯,就忍不住上前替他擦拭眼泪,孩子般的语声安慰莫长林道:『不哭,不哭……』

    此后莫东双就在莫府住了下来,这时莫东双的生母王氏,早已病故多年,莫长林复娶齐太守的次女齐弗续弦。

    齐弗善妒,对莫长林怀念前妻,总是心有芥蒂,见了莫东双心下就不喜欢。齐弗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名紫嫣,年十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都城内不可多的才女;二女儿莫宝琼,年十五,活泼可爱,一心想仗剑闯江湖。

    这三人中就只有莫宝琼,真心喜欢莫东双,常常带她出去玩,送她各种各样好吃的糕点。

    原本莫东双应该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她与秦桑,原本应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永远没有交集。

    直到新皇登基,那一道圣旨颁布。莫宝琼急匆匆跑到姐姐莫东双的房间,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姐姐,你就要嫁人了,你将会嫁给这世上最美的儿郎,最有才华的人。』

    莫东双看着眼前高兴异常的妹妹,歪着头,有点不明所以地问:『什么,什么是…嫁人?』

    莫宝琼咬着嘴唇,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她明亮的大眼睛一转,拉过莫东双说:『嫁人就是,有一个人会给你买好吃的糖葫芦,买好吃的桂花糕,你想吃什么他都会帮你买;还会牵着你的手,带你去很多、很多好玩有趣的地方;你们还会有自己的儿子女儿,姐姐不是最喜欢那些粉嘟嘟的小娃娃吗?』

    莫东双听得入迷,她那里知道什么是嫁人,只听到有好吃的糖果,可以看到可爱的小娃娃,就欢喜的点头……

    莫小双坐在鸾镜前,回忆起原主的记忆,心想:『如果没有这一场天上地下的婚姻,没有那道莫名其妙的圣旨,这个叫莫东双的傻姑娘或许就不会死,而自己也就不会穿越到她的身上。人事真难,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人的命运都是那么多舛难过』

    莫小双伸手摸左眉那道青色的胎记,这个胎记她上辈子也有。

    莫小双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小镇,长大后努力赚钱将胎记去掉;去掉胎记后开始自己制作美食,拍摄自媒体视频,后来火了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美食主播。

    二十一岁好不容易谈了人生一场恋爱,谈了三年的男友杨峰与闺蜜许蜜倩劈腿,自己被分手,而那些以前的丑照片,也四处散布在她的交际圈里。

    那天莫小双,买了一瓶高纯度的白干,喝到醉熏熏脚步生云,一个人走在北京后海的湖边,踩踏、弯腰在栏杆上看水中的月亮。

    手机里还留有前男友的合照,一气之下狂删照片,手机噗通掉进湖里,紧接着莫小双也坠进喧闹的后海里。

    清凉的湖水灌进了她醉晕的脑子,就那样沉到了湖底,朦胧中睁开眼,看到一个和自己长得好像的古代女子,身著一袭红嫁衣,傻傻的表情,对着她笑。

    目光重新落回铜镜里,铜镜里的女子,长相平凡,说丑就只有左眉上有个青色的胎记。

    那形状有点像蝴蝶的半边翅膀。

    莫小双心想:『和前男友没有结成的婚,今天到了古代,以莫东双的身份就要出嫁了,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金风钗重重地戴在头顶,镜子里的人,敷上脂粉,画了一个梅花妆。

    莫宝琼偷偷溜进房,趁着喜娘不留神,偷偷塞给她两个苹果,『我听府里的婆子们说,从早上一直要到晚上才能吃东西,姐姐带在身上,饿了的时候再吃』

    莫东双微微一笑,点点头。

    莫宝琼站着身子看着莫东双,那张粉妆玉砌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她最后什么也没问。

    喇叭笙箫响彻,迎亲的队伍来了,莫东双被喜娘掺进了轿子里。轿子被抬起,一路慢慢驶离她生活了一个月的莫府。

    莫东双掀开头上的红盖头,悄悄把轿帘一角掀开,看到街边人山人海,语声嘈杂,所有都在讨论这一场匪夷所思的婚礼,以及骑着红總马,就在轿子前面的秦桑郎。

    她心道:『不知这秦桑是个什么样的人?』

    喜娘发现了偷看的莫东双,急把轿帘拉下,惊呼道:『哎呦,我的傻小姐,可不能随便掀开帘子啊。』

    莫东双无法,只得坐回到轿子里,重新盖上盖头,然后先拿出一个苹果,边啃,边百无聊赖地盯着绣花鞋发呆。

    当轿子落地的时候,喜娘在外面叫道:『请新郎踢轿门,夫妻二人从此相携相伴』

    秦桑身著一袭红色新郎服,长身玉立在坠着流苏宝盖的花轿旁,细若无骨的手正想拉开轿帘。

    突然——里面的新娘就冲了出来。

    莫东双掀开盖头,神色着急,东看西看,然后望向“忘我居”的大门。

    两手拉扯着裙角,火急火燎地一个箭步跳过了原本要和新郎一起跳的火盆,口里喊着莫名其妙的话:『啊…WC…WC…』

    秦桑看着急匆匆的红色身影,跑进大门,消失无影。

    那双深邃辽远的眸子,先是微微一怔,随机恢复如常。

    关于这场婚礼,京亭楼上有名言:『傻新娘遁无影遍寻茅房,秦桑郎微微笑自踏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