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莫东双喝了药，又沉沉睡了过去，梦中是一把青光长剑向她眉心刺来，从床榻惊醒。
呼吸减缓，感觉后背衣服紧体，才发觉湿了一阵冷汗。竟比青衣给她下的药剂，所预定的时间要提早醒来。
莫东双望着满室黑暗，窗外月亮甚圆，月光盈泻了雕花窗棂，从支起的空隙中，袅袅轻移泻在鸾镜前。
周遭一片安静，偶有庭外海棠花的幽香飘来。正欲唤人，从窗外飘过一个人影。
『谁？夏浅？』
没有回声。只听得窗棂轻叩三声。那人便悠悠走过。
莫东双起身，穿了外衣、鞋子，刚打开门就望着那道白色的人影拐过一个弯，那人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套着头，但脚边轻盈，从背影怎么看，都是女子。
顾姑娘？
她小心谨慎地跟了过去，只见对方传过几个垂花门，脚步不疾不徐，有时她跟丢了，四下观望间，那人又站在前方，就像故意等着她一样。
莫东双心下疑窦，越觉莫名其妙，眼见对方走到后院，竟出了忘我居。
木门敞开，风吹动里面门栓，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心里有点犹豫，但还是鼓起胆子走了出去。只见白影向右方盈盈走去，一直绕到望我居前门。
莫东双跟过去，那白影忽然就不见了，“望我居”前门却等两辆马车。
一辆紫色帷幔，一辆宝盖流苏。再看时，一个紫衣长袍男人和一道白衣出现在门口。
莫东双看见那白衣公子，脸上笑意盈盈，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不禁“咦”了一下，她发现顾若裳也跟在后面。
顾若裳在，那刚刚的白色人影是谁？莫东双来不及细想，白衣公子和紫衣男子已经分别上了马车。
夜风一吹，冷得她紧抱了双臂，望了望头上的圆月，名义上的丈夫大晚上跟别人有约，这种说不出的，真不是滋味。
她咬了牙偷偷跟了上去。
隔得有些距离，不敢靠得太近，被发现，就糗大发了。
望我居，建在郊外，因此一路偶有几处农家火光，她心里也算得安慰。马车行驶不一会，就来到了白日里经过的那条街。
她里面穿着白色里衣，又披了一件披风，走在街上总感觉怪怪的，走进一家服装店，用自己身上的宝禽修金纹披风换了一套小厮衣服。
换好衣服，又在黑巷墙角往脸上摸了些灰，化妆完毕后，马车已经不见了，她只能沿着记忆的方向去找那家妓院。
秦桑啊秦桑，你私会佳人，我莫东双就来捉奸！
莫东双走过几条街，一路上灯影绰绰，人来人往，一看到她，都眼光留意她的脸庞。
再走过几步，发现一条街上，一座楼阁比起其他地方相比更热闹非凡，白日见到的几个黄衣女子又在门口搔首弄姿，卖弄风骚。
莫东双走了过去，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看了她一眼，然后眼神全身上下将她打量一番，随即望她身后一个大腹便便油腻男走了过去。
莫东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长得比那个……至少身材好啊，正在发愣间，老鸨瞧见了她，直将她赶开，推桑她，语气冲冲:『去去去，穷要饭的，没钱还学人家嫖姑娘。你看你黑风逵似的，这是多久没洗过脸了！』
莫东双伸手望自己脸颊摸去，再看时，手上一团黑，她之前在巷子口随地摸到灰灰的东西，就往脸上摸，巷子黑暗，以为那只是灰，谁曾想竟是人家不要的黑煤渣。
莫东双从那些鄙视厌恶的眼神中，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脸，估计现在让她拿着跟铁链，说自己是黑无常，她都信。
现在不止秦桑认不出她来，估计连她妈都认不出。
莫东双悻悻离开妓院门口，她可没有放弃，又绕到后院，打算爬墙进去。
一到后院，发现这墙高得有些离谱，再看看对面另一道墙，相形之下，就好趴的很多。古代妓院高墙，现在是见识到了，防男子进来白嫖，防妓女偷私逃奔，还防她莫东双爬墙捉奸。
正思度间，听见旁边也有声音，可把她吓了一跳。走近些，发现前面立着一个高瘦人影，那人先是面对高墙发呆，然后四周找了几块够放一脚的石头，看样子，也是想爬墙进去。
男子踩上石头踮起脚，因为个子高，手伸长了刚好够到院墙，正想用力往上蹬，蹬上几步，身子离空，又支撑不住，摔了个屁股亲密大地。
正当男子想要继续爬时，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了他身上，同时压低嗓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好呀小子，又来爬墙啊，想白嫖啊！』
男子听到这声音，立马双手抱起，跪在地上，敬菩萨一样，抖个不停。
莫东双本是故意吓他一下，谁知男子一把跪在地上，口里喃喃自道:『不，不是白嫖！我与李姑娘乃是真心相爱，读书人不行那偷盗之事……』
此时月光从云雾浮现，放弃遮住这巷子的黑秘，照出来在妓院后面偷偷摸摸的两人。
月光一现，莫东双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身著粗布白衫，白衫粗涤，俊美又文绉绉的脸上，布满恐惧。
又是个胆小怕事的古代知识分子，看他那样，她只是压着嗓子说了几句话，就把他吓成了这样。
莫东双一拍书生肩膀，压着嗓子道:『兄弟，别怕，我也是来嫖的！』
书生感觉肩膀的触感，听到那奇怪的声音，试着抬起头，一抬起怯生生的眼庞，就望见一张乌黑乌黑的脸，吓得他身子直往后跌。手脚并用往后退，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莫东双看着对方的反应如此强烈，忍不住压着声音道:『你这读书人也以另样眼光看人吗？』
坐在地上那人，似乎觉得她说话有理，站起身子，整理衣衫，又走了上来:『在下章溪南，见过公子。』
声音清脆温润，听得莫东双耳根子尤其舒服。
长得倒是文质彬彬，身上穿得破旧，脸上皮肤白皙，若是换上一件贵公子的服装，定然也是绝美的。
书生见眼前怪人打量着自己，又连忙解释道:『我真不是白嫖，我，我……』
莫东双望着书生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只是很会心地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我懂。』
书生震惊地望着他。
其实她懂个毛线。只是望着这高墙……又转过身上下打量书生，咧嘴笑得很是灿烂。个子够。nice。
书生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张煤炭脸的瘦小男子，嘻嘻对自己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随后那双大眼睛转换成忧伤:『那个南兄，你别吃惊，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哎其实我跟你一样同病相怜。我也有个表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俩早已私定终身，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我叔父叔母嫌我长得丑黑，竟把表妹送给有钱人家当小妾，表妹私下里还偷偷与我往来，被发现了，那个老男人就把她卖到了妓院，我日日思念表妹，家里是种田的，你知道这年头赋税又繁重，农民也很苦逼的，若是碰上个饥年也没什么收成，想表妹了又只能爬墙，这可墙好高……』
书生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已经动容了，见对方侧过身子，双肩耸动起来，书生只认为眼前男子哭了起来，便安慰道:『兄台遭遇竟跟我一样，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莫东双握住他的手，也吟道:『只是未到伤心处……』
两个男子手握手，吟这首酸诗，莫东双眼睛里真情流露，背过书生，那张脸又憋笑的辛苦也极。
莫东双道:『既然我们都是天涯同病相怜之人，不如就互相帮助。如何？』
书生问:『怎么个互帮法？』
莫东双看了眼地上的石块，又看了眼书生的高个子，一脸认真地建议道:『兄台比我高，我踩着兄台的背，先趴上前，我趴上前再拉兄台上去，南兄你看这样如何？』
书生听完，脸上只稍微迟疑，忽然一笑:『好啊！』
协议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书生躬着背，莫东双一脚踩上，边踩还道:『再过去一点，够不着。』
于是脚下的书生，稍微站直了身子靠近墙边。
莫东双总算够着了，趴到了墙上，一上墙，望着墙下的书生，就打算撤。谁知一条腿蓦然被男子的手抓住。
书生眼里真挚温润的微笑:『公子，还有我呢？你忘了我。』
莫东双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笑道:『怎么敢，我这就拉你上来。』
书生一坐在墙上，就悻悻说:『我还担心你丢下我走了。』
莫东双看了他一眼，然后也笑着:『我要是一个人走了，估计等下就要被妓院里的人给打出来了。』
呼吸减缓，感觉后背衣服紧体，才发觉湿了一阵冷汗。竟比青衣给她下的药剂，所预定的时间要提早醒来。
莫东双望着满室黑暗，窗外月亮甚圆，月光盈泻了雕花窗棂，从支起的空隙中，袅袅轻移泻在鸾镜前。
周遭一片安静，偶有庭外海棠花的幽香飘来。正欲唤人，从窗外飘过一个人影。
『谁？夏浅？』
没有回声。只听得窗棂轻叩三声。那人便悠悠走过。
莫东双起身，穿了外衣、鞋子，刚打开门就望着那道白色的人影拐过一个弯，那人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套着头，但脚边轻盈，从背影怎么看，都是女子。
顾姑娘？
她小心谨慎地跟了过去，只见对方传过几个垂花门，脚步不疾不徐，有时她跟丢了，四下观望间，那人又站在前方，就像故意等着她一样。
莫东双心下疑窦，越觉莫名其妙，眼见对方走到后院，竟出了忘我居。
木门敞开，风吹动里面门栓，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她心里有点犹豫，但还是鼓起胆子走了出去。只见白影向右方盈盈走去，一直绕到望我居前门。
莫东双跟过去，那白影忽然就不见了，“望我居”前门却等两辆马车。
一辆紫色帷幔，一辆宝盖流苏。再看时，一个紫衣长袍男人和一道白衣出现在门口。
莫东双看见那白衣公子，脸上笑意盈盈，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衣少年，不禁“咦”了一下，她发现顾若裳也跟在后面。
顾若裳在，那刚刚的白色人影是谁？莫东双来不及细想，白衣公子和紫衣男子已经分别上了马车。
夜风一吹，冷得她紧抱了双臂，望了望头上的圆月，名义上的丈夫大晚上跟别人有约，这种说不出的，真不是滋味。
她咬了牙偷偷跟了上去。
隔得有些距离，不敢靠得太近，被发现，就糗大发了。
望我居，建在郊外，因此一路偶有几处农家火光，她心里也算得安慰。马车行驶不一会，就来到了白日里经过的那条街。
她里面穿着白色里衣，又披了一件披风，走在街上总感觉怪怪的，走进一家服装店，用自己身上的宝禽修金纹披风换了一套小厮衣服。
换好衣服，又在黑巷墙角往脸上摸了些灰，化妆完毕后，马车已经不见了，她只能沿着记忆的方向去找那家妓院。
秦桑啊秦桑，你私会佳人，我莫东双就来捉奸！
莫东双走过几条街，一路上灯影绰绰，人来人往，一看到她，都眼光留意她的脸庞。
再走过几步，发现一条街上，一座楼阁比起其他地方相比更热闹非凡，白日见到的几个黄衣女子又在门口搔首弄姿，卖弄风骚。
莫东双走了过去，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看了她一眼，然后眼神全身上下将她打量一番，随即望她身后一个大腹便便油腻男走了过去。
莫东双不可思议地看着，我长得比那个……至少身材好啊，正在发愣间，老鸨瞧见了她，直将她赶开，推桑她，语气冲冲:『去去去，穷要饭的，没钱还学人家嫖姑娘。你看你黑风逵似的，这是多久没洗过脸了！』
莫东双伸手望自己脸颊摸去，再看时，手上一团黑，她之前在巷子口随地摸到灰灰的东西，就往脸上摸，巷子黑暗，以为那只是灰，谁曾想竟是人家不要的黑煤渣。
莫东双从那些鄙视厌恶的眼神中，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脸，估计现在让她拿着跟铁链，说自己是黑无常，她都信。
现在不止秦桑认不出她来，估计连她妈都认不出。
莫东双悻悻离开妓院门口，她可没有放弃，又绕到后院，打算爬墙进去。
一到后院，发现这墙高得有些离谱，再看看对面另一道墙，相形之下，就好趴的很多。古代妓院高墙，现在是见识到了，防男子进来白嫖，防妓女偷私逃奔，还防她莫东双爬墙捉奸。
正思度间，听见旁边也有声音，可把她吓了一跳。走近些，发现前面立着一个高瘦人影，那人先是面对高墙发呆，然后四周找了几块够放一脚的石头，看样子，也是想爬墙进去。
男子踩上石头踮起脚，因为个子高，手伸长了刚好够到院墙，正想用力往上蹬，蹬上几步，身子离空，又支撑不住，摔了个屁股亲密大地。
正当男子想要继续爬时，一只手就已经搭在了他身上，同时压低嗓子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好呀小子，又来爬墙啊，想白嫖啊！』
男子听到这声音，立马双手抱起，跪在地上，敬菩萨一样，抖个不停。
莫东双本是故意吓他一下，谁知男子一把跪在地上，口里喃喃自道:『不，不是白嫖！我与李姑娘乃是真心相爱，读书人不行那偷盗之事……』
此时月光从云雾浮现，放弃遮住这巷子的黑秘，照出来在妓院后面偷偷摸摸的两人。
月光一现，莫东双看清楚了眼前的男子，身著粗布白衫，白衫粗涤，俊美又文绉绉的脸上，布满恐惧。
又是个胆小怕事的古代知识分子，看他那样，她只是压着嗓子说了几句话，就把他吓成了这样。
莫东双一拍书生肩膀，压着嗓子道:『兄弟，别怕，我也是来嫖的！』
书生感觉肩膀的触感，听到那奇怪的声音，试着抬起头，一抬起怯生生的眼庞，就望见一张乌黑乌黑的脸，吓得他身子直往后跌。手脚并用往后退，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莫东双看着对方的反应如此强烈，忍不住压着声音道:『你这读书人也以另样眼光看人吗？』
坐在地上那人，似乎觉得她说话有理，站起身子，整理衣衫，又走了上来:『在下章溪南，见过公子。』
声音清脆温润，听得莫东双耳根子尤其舒服。
长得倒是文质彬彬，身上穿得破旧，脸上皮肤白皙，若是换上一件贵公子的服装，定然也是绝美的。
书生见眼前怪人打量着自己，又连忙解释道:『我真不是白嫖，我，我……』
莫东双望着书生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只是很会心地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我懂。』
书生震惊地望着他。
其实她懂个毛线。只是望着这高墙……又转过身上下打量书生，咧嘴笑得很是灿烂。个子够。nice。
书生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张煤炭脸的瘦小男子，嘻嘻对自己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随后那双大眼睛转换成忧伤:『那个南兄，你别吃惊，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哎其实我跟你一样同病相怜。我也有个表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俩早已私定终身，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我叔父叔母嫌我长得丑黑，竟把表妹送给有钱人家当小妾，表妹私下里还偷偷与我往来，被发现了，那个老男人就把她卖到了妓院，我日日思念表妹，家里是种田的，你知道这年头赋税又繁重，农民也很苦逼的，若是碰上个饥年也没什么收成，想表妹了又只能爬墙，这可墙好高……』
书生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已经动容了，见对方侧过身子，双肩耸动起来，书生只认为眼前男子哭了起来，便安慰道:『兄台遭遇竟跟我一样，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
莫东双握住他的手，也吟道:『只是未到伤心处……』
两个男子手握手，吟这首酸诗，莫东双眼睛里真情流露，背过书生，那张脸又憋笑的辛苦也极。
莫东双道:『既然我们都是天涯同病相怜之人，不如就互相帮助。如何？』
书生问:『怎么个互帮法？』
莫东双看了眼地上的石块，又看了眼书生的高个子，一脸认真地建议道:『兄台比我高，我踩着兄台的背，先趴上前，我趴上前再拉兄台上去，南兄你看这样如何？』
书生听完，脸上只稍微迟疑，忽然一笑:『好啊！』
协议愉快的达成了共识。
书生躬着背，莫东双一脚踩上，边踩还道:『再过去一点，够不着。』
于是脚下的书生，稍微站直了身子靠近墙边。
莫东双总算够着了，趴到了墙上，一上墙，望着墙下的书生，就打算撤。谁知一条腿蓦然被男子的手抓住。
书生眼里真挚温润的微笑:『公子，还有我呢？你忘了我。』
莫东双看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笑道:『怎么敢，我这就拉你上来。』
书生一坐在墙上，就悻悻说:『我还担心你丢下我走了。』
莫东双看了他一眼，然后也笑着:『我要是一个人走了，估计等下就要被妓院里的人给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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