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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我曾想过再次见到秦桑会是在哪里?忘我居?物华楼?还是去皇宫的路上?再不济,就是青楼。我想着再次看到他,他一袭白衣,翩翩公子若出尘,只是遥看,我都觉得亵渎了他。只是我没想到的再次见到他,他一袭红裳,面容冠玉依旧,他执一大红缎子绸花,却牵着另一个袅娜娉婷的身影,步入新婚燕尔的礼堂。

    这场婚礼,原本很是热闹,但不幸因为某人,某人我的一双眼睛酷似新郎死去的妻子,于是多了很多细眼细语。

    厅上客皆望着我,我表现得很冷静,然后还眼带笑意地将那些目光都巡视了一番,那双故人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惊扰与不安。

    一道炙热的目光从新郎身上射过来,面纱下的我,却因为那道目光,紧张地咽了喉咙。敛好气息后,我决定抬眼,对上那双深邃眸子。

    时间那一刻仿佛静止,我的眼睛里一直染着笑意,可心里某一处却空空荡荡,突然手上一暖,身边的人已经握住了我汗湿的手,他笑道:“别紧张,戏才刚开始。”

    他牵我坐下,仔细取过桌上的紫色花糕递到我面前,我刚要接过,只听厅外一道宏亮尖锐的声音喊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立刻站起身,然后躬身拜地。齐整划一,道:“吾皇万岁!”

    年轻皇帝携着最宠爱的贵妃在众人的跪拜中走到上首,秦相及夫人早已让开道。

    因为是御上亲自主婚,来得都是京城里的大官且携带家眷,厅房不够,就在庭院里僻了酒席。

    皇帝一入座,黄色金丝绣有龙纹的宽袍一挥,落座上首,睥睨众生态,笑道:“众卿平身。”

    我低头望向皇帝,他此刻脸上笑意盈盈,与当日剑怒指我的人,变化并不大。旁边的贵妃,嘴角吟着淡淡笑容望着这一对新人。我猜她在想,也许自己没机会,但自己妹妹可以得到,我不得不赞叹她是一位三观很融洽得来的女子。

    李召柔那张美若天仙的脸,轻拿起桌上一酒杯,剪水双瞳绕看四周,当那双秋水眼停望我身上时,她蓦然一惊,手一晃,酒杯掉落在地,震惊道:“莫,莫东双!”

    皇帝顺她的目光看过来,落在我身上,然后移到我旁边的男子身上,于是,几十双眼睛也都再次盯过来。

    皇帝看了眼章恪,语气里的喜怒难定,让人看不出天子在想些什么,宋寅语气淡染,问:“章副相,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男子缓缓起身,牵起我的手,拉着我恭身拜倒在地,抬起镇定的脸,道:“回禀陛下,这是臣近日在红楼重金访的艺伎——楚楚。红楼红牌,因她弹得一手妙琴,今世子大婚让她来演奏一曲,聊以尽兴。”

    我偷瞧他一眼,说什么不好,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变成了艺伎,不过他有一句话没说错,三千两黄金确实是重金。

    我低着头,柔妃柔声对皇帝道:“陛下,你让她揭开面纱我瞧来。”

    皇帝果然下令,我伸出右手,揭开了面纱,露出一张自认比我上一张脸好看很多倍的脸。

    皇帝打量着我,又意味深长看了眼章恪,“副相素日里风雅惯了,今天是何日子,带红楼女子来,未免失了考究。”

    我心里好笑,红楼女子至少卖艺不卖身,你堂堂皇帝还曾经轻装逛妓院,岂不大大地失了礼数。

    皇帝要是态度不好,那贵妃肯定要出来打圆场,果然柔贵妃看我一眼,道:“你抬起头,且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我缓缓抬头,我表情平静如水,可当日诬陷之罪,毁容之恨,可是历历在目不能忘怀。

    李召柔道:“长得好看,可惜,就是眼睛生得不好。”

    哦豁,我内心是真香了。

    基于今天婚礼的主人公是秦桑和李师情,我终于被放过了,坐回位置,当时不觉得,心这时才紧张了起来,我瞧章恪,他表面依旧云淡风轻,我不由得心里佩服,果然做大事的人,心里素质,牛掰到不同凡响。

    对方眼睛里匀着温润如玉,拿起刚刚没能喂我吃的桂花糕,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淑女的轻咬一小口,那糕点被我咬出了一小口月牙。其实那糕点我可以一口吞了,但我不能,因为我现在的设定是红楼红牌,是有礼仪的女子,不是曾经的自来疯。

    章恪示意面前的酒,我轻笑,倒了一杯,举在面前,他看着那杯酒,眼睛里宠溺的笑泛滥,笑着说:“喂我。”

    看着他很欠泼的脸,我忍了,身子靠近喂他,结果被他一把揽躺在怀,亏得我手还举稳,酒杯高高举起没溅出一滴,他一笑,低头喝尽,我看他喝完,心里不免舒了一口气,当着所有人面前这样你侬我侬,就像被无数道目光捉奸在床一样,这种感觉实在不舒服,在无数道目光中,有一道特别炽烈,我深知不能去看,去对视。

    执啰的小厮敲道:“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一男一女立在铺地红缎中间,上面坐的是当今天子,两边坐的是朝廷命官及家眷,章恪忽然对我笑道:“你说,秦桑他会当众毁婚吗?”

    我没回,因为我不知道,不想回答,也不能确认。不能确认一个可以为国为家,不惜以牺牲她为代价的人,会再为了她,抛弃国与家。

    “一拜天地。”

    新人执红绸,对着天地一拜,我心里一冷,真相咬开一个口子,心里的凉,如同开闸的洪水,席卷了一身。

    “二拜天子及高堂。”

    秦桑面无表情,身边女子先恭首,皇帝笑望秦桑,秦桑望着父亲母亲,秦桑一弯,相执的红缎晃动,最终落定在同一水平线上。

    “夫妻对拜。”

    秦桑的方向正对着章恪,他望着我,我抬眼看他,我瞥开眼,良久,他低头一拜。

    “送入洞房。”

    新人拜堂结束,新娘被喜娘牵进喜房,新郎留下来给各位大臣敬酒,秦桑一路笑着敬过来,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大臣敬完又敬家眷,敬到章恪面前,他执起酒杯,先敬章恪一杯,然后又添起一杯,向我敬来,一如曾经熟悉的声音响起,他道:“秦桑,敬楚楚姑娘一杯。”

    我见他脸上有些许红意,知他酒量不大,看着那双微红的眼睛,我心里一叹,果子酒烈,又强喝了这么多,秦桑,你这又是何苦。

    我微微一福,道:“谢世子好意,楚楚不会喝酒,楚楚以茶代酒,恭祝世子喜得佳人。”

    我话一说完,他身子一颤,酒杯就掉落在地,秦晋立马过来看探,只忘我一眼,皇帝也瞧着这边,秦晋连忙拉开秦桑,向问候的太监道:“请公公回禀皇上,无妨,只是微微醉了。”

    那公公笑着离去,秦晋命铁忠明将秦桑带下去,秦桑说没醉,还能喝,我看他脸上红晕,脚边不稳,分明就是醉了。

    秦桑举杯道:“今天我纳妾,得喝尽兴!”

    秦晋无法子,看眼首座天子,为了热络气氛,看了眼管家,不一会,一些露腰露大腿露胳膊的舞女一个个身着粉衣,舞跳出来。

    皇帝抬眼满意看那些女子撩弄风姿,眼里看得尽兴,李召柔忽然侧耳在宋寅旁边细语,听得宋寅一怔,一点头。

    我回望李贵妃,心里只觉没好事。果然一舞罢了,皇帝就开口道:“章相,你也让身边那个,嗯,叫楚楚的艺伎,弹奏一曲罢。”

    章恪看我一眼,我会意。起身抱琴坐在中间,琴摆在琴案。

    老实说,对于要谈的幻曲,我可没有半点把握,毕竟上头一个坐着下旨杀我之人,一个匕首毁我容颜之人,要我怀着无比高兴的心情弹奏幻乐,这有点强我所难,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是个优秀的资深神经病,在想通这一点后,我嘴角一抹浅笑,将手抚在“驳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