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昨天的草稿，一字不改）

    我闭眼将手抚琴，琴弦得了应召，线丝发出光亮。我轻挑，慢捻，弹了一曲《风月》。

    我越想往欢快的调子弹去，琴音流欢里无形中就透露一丝忧愁，我望满院的人，他们此刻正处于一种恍惚的情绪里，我越想反着来，驳情似乎懂我内心深处的那抹淡伤，就要将那抹淡伤轻弹出来，我越压抑自己的情绪，与驳情的共灵所遭受的反噬就越强。

    我紧皱眉，琴音在我深识里乱转，我恍惚中听见有人在急切喊道:“住手！东双！”

    那一声音将我唤回，是笛音。

    我抬眼望去，只见秦桑红衣晃影，横一只玉笛在手，那双让人敛意一身醉意的嘴吻在羊脂玉白的笛身，两手余指缓缓上下晃动，我拾回目光，神思已宁，手指轻撩琴弦不复向前那边沉重。

    他一笛若皓月凝于青山，稳，幽，凉薄透着清晖淡冷。

    我抚琴若流水漾漾，滑过青石苔痕泛到菱荇之间，无人闻，默，静，悠悠荡荡终究无言。

    后面他笛声欢快，我琴音附和，他想起什么，为何嘴角含笑。我为了什么，为何摆手逍遥，谓何？只因我见他笑。

    一曲罢了，满座静然，他睁眼，我抚琴，他不望我，我面色冷静。只那一刻我才知，原来人可以瞒着自己自我欺骗，可由心而奏出的琴音却做不了糊里糊涂的主，胡乱泯灭真心。

    回到悦之院，坐在廊下，狼崽睡在我的脚边。

    我手里痴痴地抚摸着驳情，我抚摸的仿佛不是驳情，而是我那颗自欺的心。

    不见秦桑，我梦里都是他。

    见了他，我自欺欺人骗自己不在乎。疏远，用最温和的礼节。

    可琴笛合奏将我幻境中，拉回的，是他的一声呼喊。原来我变成什么样，你都认得出来。

    我望着头上一颗一簇的星空，往事冲破云烟幻成真切的身影，一幕幕闪现在天边。

    原来我已无法装作不见，我喜欢上了你。

    原来不知不觉，情根早已种下。直到相遇，你身边站了旁人，这种在乎的感觉才清晰刻骨起来。

    可你弃了我，是你不要了我。琴笛相奏，驳情从琴音探知了他最隐秘的记忆。

    ——那一日邀喝交杯酒，物华楼内的我在呼喊你，物华楼外，是兵刃肃杀之光，你像个把控一切的幕后将领，我们隔得，只是一道红漆门窗。

    ——那一日，我身陷天牢，你与柔妃相见，食盒竟是你给的她，还有匕首。

    ——那一日相府，你与父亲下棋，秦晋问:“若莫东双真与蓝魂石有关，桑儿你……”

    紫藤花架下，风吹铃动，我听见你的声音是“杀了她。”

    你的绝情，为国为家，我举起旁边的酒壶，一饮，酒烈入喉，我笑了，已如你所愿，莫东双已经死了。

    旁边风声起，来人走到我旁边，我望向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我醉意微醺道:“原来，那个时候你也在……”说完我就倒在地上，没有触倒冰凉的木板，却是一双温热的手掌，我抬起晕晕乎乎的眼睛看他一眼，他此刻担膝蹲地，一手拿剑，一手被我拿来当枕头，我嘻嘻笑着说:“就躺一会，等下他们就不偷看了。”

    我斜眼一瞥，果然看见一酱袍衣角从侧院墙边隐去，待那声影走了，我起身，对他不好意思道:“你那个时候打我一掌，我枕了你的手，我们两清啦。”说完我晃晃荡荡地起身，转身就走，荆冼道:“你的琴。”

    我起身抱了琴，转身。

    他道:“你的狼崽。”

    我低眉看着睡得比猪还沉的猪蹄，迷迷糊糊摆手道:“他皮厚，睡着外面，凉快。”

    说完，我又走。刚推开门，荆冼横剑拦我去路，拿出我刚刚喝的酒壶，瞥开脸道:“你的酒。”

    我嘴角一抿，一把抢过，红着脸斜看他，眼神就像在说，你丫的就算再有什么，也请不要在打扰我了。

    我抱着琴，提着最后一口酒，一口干了，看到舒服的床就直接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