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话
夜色深沉，空气里充斥着泥腥，天际不时有轰轰雷鸣，可那之后，耳目里就只剩下一片诡异的死寂，沉闷、压抑，令人窒息。
梳洗过后，苏余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椅子小憩，思绪在隐约响起的“呼噜噜”声中飞速运转。
脑海中，过去几年里与两兄弟有所交集的画面如幻灯片般一幕幕重现，塞选、分析、排出；最后定格在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方脸中年男人身上。
“李虎，振远镖局二镖师，出五服的亲戚，按辈分我跟李柳得叫他一声叔！”苏余缓缓起身，望着伙房里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的将目光转向身后的赵梅。
“他掺和进来……到底是图什么呢？”
察觉到苏余视线，赵梅放下手里的女红，叹了口气，用手支着身子说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了解苏余，就苏余懂她一样。
所以，当苏余梳洗完一言不发的往那一躺，她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是为母者与生俱来的天性。
“啊，没什么！”
“哼！”赵梅面露不屑，“你瞒得住我？！说吧，刚在地里遇见谁了？”
“不是地里的事儿！哎呀，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赵梅眨了眨眼：“是大牛二牛两兄弟吧！是不是想不通你虎子叔为什么会掺和进来？！”
“嘶!”苏余惊了，转眼看了看伙房又回头看了看赵梅，“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娘两这是防我呢！？”
赵梅就笑，也不解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余，等他的下文。
苏余被看的心慌，他在这女人面前没半点脾气，只得讪笑着解释：“诶呀！我就那么一说，咱娘两谁跟谁啊！”
“嗷~”赵梅柳眉一挑，“看来这位爷还知道我是你娘啊!”
苏余很尴尬，手足无措，只得赔笑。见他这样赵梅心里倒颇为自得，可也有些心疼，那青皮狼爪缝里是带着血的。
有些事情苏余不说，她也不好问。
譬如他是如何打下这青皮狼的，譬如他喉咙时不时发出的呼噜声，还有明知他受了伤可为什么身上却不见丝毫伤疤。
但越是如此，赵梅心里就越纠结。
血缘关系这事，苏余只言未问，她也片语未提，但赵梅心里清楚，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她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并非亲生。
在这个家里，唯一不知道这事的或许只有李柳，因为母子两人在李柳面前；在这件事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这事如果李虎加进来了，那就随他去，你也别跟着瞎掺和了。”赵梅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他媳妇待产，他人不在，欠了咱家情分，若这事真如我想的那样，你等下去找他时说不定还能趁机得些好处。”
好处？!
还趁机！
苏余一头雾水的看着赵梅，早前李柳那贼兮兮的模样恍惚间在此刻与赵梅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这……哪里来的好处？”
“你呀你！”赵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着苏余，“李虎平素从来不掺和村里的事情，如今为何要参与进来？还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你想过没有，以你虎子叔在村里的威望，那两兄弟如果再能让村里年轻一辈服气……”
说到一半，赵梅不在继续说了，只是坐在那笑吟吟的看着苏余。
“保长！！！这我还真没往这处想！”
苏余仔细想了想，这才捋清了赵梅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随手为之的一个借口，背后竟有莫名隐藏着这样一番谋划。
“那听您话里的意思，他老早就做好准备了呗！”
“嗯，早些日子你婶子悄悄来找我，问了我的意思！”说着，赵梅好笑的看着苏余，“她们计划是让老大上，但……怕你心里不服气，特地上门来探我口风来了。”
“我？!”苏余一下拉高了音调，“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苏余就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了，这事还真跟自己有不小的关系。
李家村民风淳朴，这所谓的服众嘛，无非就两件事，要么拳头硬；要么德行好。
这几年来，苏余虽然平日里跟同辈鲜有交集，但他三天两头往山里跑，在李家村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一开始，苏余还只是往家里带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小东西，也没引起注意，可日子久了，当有人发现苏余连山猪、野鹿都开始往家里扛的时候，这事情发展就变得奇妙起来。
要知道，苏余如今也只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如果说挖坑、下套逮几只山鸡野兔算是聪明早慧，那猎杀几十上百斤的山猪野鹿则彻底让他成为了李家村众人眼中的怪胎！
毕竟，在村里这群还只会撵猫赶狗的同龄人中，他这纯属于惊世骇俗，且一枝独秀。
起先村里还有些杀人诛心的传言，但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传言也就慢慢歇了下去，可一个潜移默化的事实也逐渐在村里人心里落了定。
“啧……”苏余瘪了瘪嘴，哂笑道：“他这是怕我出来跟他抢啊！”
这下，他才知道了那“蕴血丸”的用意。
“只是……”苏余感受着已经好了七八成的伤势，表情有些古怪，心说：“这玩意我也用不上啊！”
“嗯，是这个么意思！”赵梅笑了笑，“所以啊，刚才细丫头与我说你们回来时遇到那两兄弟了，我大致就就猜到了，这倒也好，有人上赶着顶包，也省的你再出去得罪人了！”
“切！”苏余咂咂嘴，对赵梅的话不以为然，得罪不得罪又不单只是一方说了算的，再说了，要说得罪那也是人做初一，我来做十五，因果报应罢了。
“你别不当回事！”赵梅敛去笑意，忽的严肃起来，“我知你因分水浇田的事对村里人多有怨言，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很是犹豫，但还是咬牙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终究还是要在村里住的，像你之前在地里威胁李老狗家女婿的话，是，你当时说的自在了，他不敢说什么，那是因为他怕你！他怕你真去这么做了却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你想过没有，倘若，倘若……”
赵梅这话并未再继续往下说，因为听这话的人已经悄悄站了起来。
“我……明白的。”苏余看着赵梅，神情有些复杂。
赵梅的心扯了一下，她忽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但，她又觉得自己没错。
“你，明白就好！”赵梅笑了笑，神色黯然，“孩子大了，终究是要离开的……可日子还要得要过下去，还得替小的考虑，你，你说呢？”
苏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内心深处的某个想法。
“姨，放心！不会为难的！”
……
梳洗过后，苏余换了身干净衣服躺在椅子小憩，思绪在隐约响起的“呼噜噜”声中飞速运转。
脑海中，过去几年里与两兄弟有所交集的画面如幻灯片般一幕幕重现，塞选、分析、排出；最后定格在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方脸中年男人身上。
“李虎，振远镖局二镖师，出五服的亲戚，按辈分我跟李柳得叫他一声叔！”苏余缓缓起身，望着伙房里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地的将目光转向身后的赵梅。
“他掺和进来……到底是图什么呢？”
察觉到苏余视线，赵梅放下手里的女红，叹了口气，用手支着身子说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了解苏余，就苏余懂她一样。
所以，当苏余梳洗完一言不发的往那一躺，她就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是为母者与生俱来的天性。
“啊，没什么！”
“哼！”赵梅面露不屑，“你瞒得住我？！说吧，刚在地里遇见谁了？”
“不是地里的事儿！哎呀，您就别跟着操心了！”
赵梅眨了眨眼：“是大牛二牛两兄弟吧！是不是想不通你虎子叔为什么会掺和进来？！”
“嘶!”苏余惊了，转眼看了看伙房又回头看了看赵梅，“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娘两这是防我呢！？”
赵梅就笑，也不解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余，等他的下文。
苏余被看的心慌，他在这女人面前没半点脾气，只得讪笑着解释：“诶呀！我就那么一说，咱娘两谁跟谁啊！”
“嗷~”赵梅柳眉一挑，“看来这位爷还知道我是你娘啊!”
苏余很尴尬，手足无措，只得赔笑。见他这样赵梅心里倒颇为自得，可也有些心疼，那青皮狼爪缝里是带着血的。
有些事情苏余不说，她也不好问。
譬如他是如何打下这青皮狼的，譬如他喉咙时不时发出的呼噜声，还有明知他受了伤可为什么身上却不见丝毫伤疤。
但越是如此，赵梅心里就越纠结。
血缘关系这事，苏余只言未问，她也片语未提，但赵梅心里清楚，他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不是亲生，她也知道他知道自己并非亲生。
在这个家里，唯一不知道这事的或许只有李柳，因为母子两人在李柳面前；在这件事上，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这事如果李虎加进来了，那就随他去，你也别跟着瞎掺和了。”赵梅想了想，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他媳妇待产，他人不在，欠了咱家情分，若这事真如我想的那样，你等下去找他时说不定还能趁机得些好处。”
好处？!
还趁机！
苏余一头雾水的看着赵梅，早前李柳那贼兮兮的模样恍惚间在此刻与赵梅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这……哪里来的好处？”
“你呀你！”赵梅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看着苏余，“李虎平素从来不掺和村里的事情，如今为何要参与进来？还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儿子，你想过没有，以你虎子叔在村里的威望，那两兄弟如果再能让村里年轻一辈服气……”
说到一半，赵梅不在继续说了，只是坐在那笑吟吟的看着苏余。
“保长！！！这我还真没往这处想！”
苏余仔细想了想，这才捋清了赵梅的言外之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随手为之的一个借口，背后竟有莫名隐藏着这样一番谋划。
“那听您话里的意思，他老早就做好准备了呗！”
“嗯，早些日子你婶子悄悄来找我，问了我的意思！”说着，赵梅好笑的看着苏余，“她们计划是让老大上，但……怕你心里不服气，特地上门来探我口风来了。”
“我？!”苏余一下拉高了音调，“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苏余就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了，这事还真跟自己有不小的关系。
李家村民风淳朴，这所谓的服众嘛，无非就两件事，要么拳头硬；要么德行好。
这几年来，苏余虽然平日里跟同辈鲜有交集，但他三天两头往山里跑，在李家村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一开始，苏余还只是往家里带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小东西，也没引起注意，可日子久了，当有人发现苏余连山猪、野鹿都开始往家里扛的时候，这事情发展就变得奇妙起来。
要知道，苏余如今也只不过才十三岁而已。如果说挖坑、下套逮几只山鸡野兔算是聪明早慧，那猎杀几十上百斤的山猪野鹿则彻底让他成为了李家村众人眼中的怪胎！
毕竟，在村里这群还只会撵猫赶狗的同龄人中，他这纯属于惊世骇俗，且一枝独秀。
起先村里还有些杀人诛心的传言，但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传言也就慢慢歇了下去，可一个潜移默化的事实也逐渐在村里人心里落了定。
“啧……”苏余瘪了瘪嘴，哂笑道：“他这是怕我出来跟他抢啊！”
这下，他才知道了那“蕴血丸”的用意。
“只是……”苏余感受着已经好了七八成的伤势，表情有些古怪，心说：“这玩意我也用不上啊！”
“嗯，是这个么意思！”赵梅笑了笑，“所以啊，刚才细丫头与我说你们回来时遇到那两兄弟了，我大致就就猜到了，这倒也好，有人上赶着顶包，也省的你再出去得罪人了！”
“切！”苏余咂咂嘴，对赵梅的话不以为然，得罪不得罪又不单只是一方说了算的，再说了，要说得罪那也是人做初一，我来做十五，因果报应罢了。
“你别不当回事！”赵梅敛去笑意，忽的严肃起来，“我知你因分水浇田的事对村里人多有怨言，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很是犹豫，但还是咬牙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终究还是要在村里住的，像你之前在地里威胁李老狗家女婿的话，是，你当时说的自在了，他不敢说什么，那是因为他怕你！他怕你真去这么做了却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你想过没有，倘若，倘若……”
赵梅这话并未再继续往下说，因为听这话的人已经悄悄站了起来。
“我……明白的。”苏余看着赵梅，神情有些复杂。
赵梅的心扯了一下，她忽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了那些话。但，她又觉得自己没错。
“你，明白就好！”赵梅笑了笑，神色黯然，“孩子大了，终究是要离开的……可日子还要得要过下去，还得替小的考虑，你，你说呢？”
苏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更加坚定了内心深处的某个想法。
“姨，放心！不会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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