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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历劫三

    此后两年,是久久于凡界最快活的一段时光。自从离忧知晓,她的小生意就是同许志远合伙开了个医馆,靠着医馆挣来的钱去救济穷苦百姓后,虽然每次都打着玩的名义出宫来找她,但实际却是毫无怨言地陪同她在医馆帮忙,偶有闲暇之时,才真正只有他们二人去外结伴同游。是以,离忧这般的理解与疼爱久久,又惯会投其所好哄久久开心,这感情,自然便就升温得无比迅速了。

    这不,昨日,离忧同久久在医馆捣药时,无意间提起他宫中的桃花今年开得特别早,很是漂亮。久久因最喜欢桃花,闲聊中提及一嘴她看了一整个冬日的红梅,许久都没有瞧见过桃花了,此时还真是想亲眼看一看,离忧就于心中默默记下了久久这点小心愿,回宫后亲自折了许多,隔天便给久久送了来。

    如往常一般直奔将军府后院,踩上他从前就在墙外特意垒好得结结实实,用来垫脚的砖头石块,向墙内探出头去,正瞧见那一黑一金的两条大狗,躺在院中悠闲地晒着太阳。

    由于狗耳灵敏,即使是呈现在此种闭眼休憩的状态,可自听到墙外有响动声起时,那是立刻机警地睁开眼睛去查看,看得探头之人乃是离忧,机警之态便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奋地起身冲到墙头扒在墙面站立,对着离忧摇头摆尾,鼻间不停发出撒娇般的哼唧声来。

    离忧伸手挨个摸了摸比他手还大的大狗头,笑道:

    “去,把你们主人给我叫来。”

    两条大狗灵性得极懂人语,掉头便向房间跑去,不多时,就见得久久满面春风跑到墙根底下。

    “方才小黑小金跑到屋里使劲拽我衣角,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来了。你等等啊!我马上去跟我爹说我要出门。”

    话罢,转身要去找乔绍忠,却被离忧拦下。

    “等一下。”

    久久回过头。

    “怎么了?”

    离忧柔声说着。

    “今天不要出来了,宫中还有事,我得赶快回去。”

    听得离忧还要马上回宫,今日不能陪她了,久久顿时不见了刚才那般开心的模样,噘着小嘴道:

    “那你来干什么?害我白高兴一场。”

    离忧轻声笑了笑,拿出一堆桃花枝哄着久久。

    “别生气嘛!我是来给你送桃花的。昨日在医馆,我说我宫中的桃花今年开得早,你不是说很想看看嘛,我就给你折了很多,你留着摆在屋里看也好,做桃花糕吃也好,都随你。”

    将那一大堆的桃花枝递给久久,久久的小脾气立时便随之消散了,眉眼里尽显掩饰不住的笑意接过桃花枝,道:

    “我当时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不过真好看,我喜欢。”

    离忧也不晓得哪里来的自豪感,对着久久挑了挑眉。

    “那是!你说的话爷向来都当真,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小宝贝呢!”

    久久娇嗔着举起手里的桃花,假意要打离忧。

    “讨厌,你再嘴坏,小心我打你哦!”

    离忧配合地躲闪告饶。

    “女侠饶命。”

    逗得久久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

    离忧宠溺道: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

    俯身摸了摸久久的小脑袋,跳下墙离开了。而久久手抱一堆桃花枝,微笑着凑近闻了闻,随后,欲要回屋找个花瓶养起来,然这刚一回身,便瞧见乔家夫妇正站在月门处,久久吓了一跳,脱口惊呼道:

    “爹!娘!”

    乔家夫妇并未生气,双双笑着走过来。乔夫人阮梅娘指了指桃花,问向久久。

    “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久久心明镜知道她娘什么意思,嘴里却打混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今年花开得早,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向来落落大方的久久竟还害羞了,阮梅娘就知道这事肯定不假了,她掩面一笑,继续道:

    “你这孩子,谁问你花了?我是问你和二皇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阮梅娘的追问让久久愈加娇羞不已。

    “哎呀!娘,你就不要再问了嘛!”

    一旁的乔绍忠帮衬阮梅娘。

    “你这孩子,跟你娘有什么好害羞的?来,快跟爹娘说说,什么时候的事啊?”

    久久神色间难掩笑意,轻推了推乔绍忠的胳膊。

    “爹,怎么你也帮着我娘?”

    乔绍忠不否认,满面笑容地催促久久。

    “那你就快说说啊!”

    其实在这两年间里,久久未曾告诉过她爹娘她同离忧的关系,乃是抱了一个先相处看看她和离忧合不合适的心态。若是不合适,他们悄无声息地好聚好散也就是了,不至于说丢了皇家或是将军府哪一家的颜面;若是确然情投意合,她届时再告诉她爹娘这个好消息也还来得及,便就一直没同她爹娘提及过此事。可谁能料到,今日竟会机缘巧合地在她爹娘面前暴露啊!看来,她今日要是不将此事给说个明白,她爹娘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了。于是,便决定不再隐瞒,扬起小脸,大大方方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说就说!不过就是两年前在街上偶遇的,就是爹娘参加温公子与长公主大婚那次,我去我医馆门前吃馄饨,刚好他也在,就认识了。”

    乔绍忠脑中回想片刻,忽地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这两年隔三差五地往出跑,就是和忧儿一起啊?”

    打量着久久调笑道:

    “那你们这口风可够紧的呀!两年了,我和你娘竟谁都不知道有这件事的存在。”

    久久讪讪一笑,又吐露出一个实情。

    “其实……我和离忧这两年时不时去医馆帮忙,我师父早就知晓此事了,只是我让他瞒着你们不要提罢了。”

    乔绍忠出乎意料道:

    “呦!感情就我跟你娘还被蒙在鼓里呢?你这丫头,真是够能忍的啊!”

    故作记性不好的样子,打趣久久。

    “啧,哎呀!我还记得有哪个丫头每次都和我说是出去独自逛逛,怎么这独自逛逛就变成有人同逛了呢?”

    久久面红耳赤地将头顶在乔绍忠的肩头。

    “爹,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乔绍忠爽朗大笑。

    “好了好了,爹不逗你了,爹都明白,爹知道你一向有主见,完全有能力处理好你自己的私事,爹是不会过多干涉你的。但是有一点啊,你不许再撒谎跑出去和忧儿见面了,要去就和爹实话实说,将军的女儿,做事就要坦坦荡荡的,知道了吗?”

    久久搂着乔绍忠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笑得一派灿烂。

    “知道了,爹。”

    乔绍忠慈爱地拍了拍久久的手。

    “傻丫头。走,吃饭去吧!你娘可是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就为了填满你这永远不知饱的小肚子,咱们就去尝尝,你娘这手艺最近进步了没有?”

    久久乖巧地应声道:

    “好。”

    末了,招呼围在他们身边的小黑小金。

    “走了,小黑小金,吃饭去了。”

    三人两狗的背影其乐融融地消失在月门拐角处,但叫天府宫的司命星君此刻从显生镜中看在眼里,却不免回忆起离忧与久久下凡之后所发生的事,心里登时涌上了几分惆怅。

    话说当日离忧久久下凡以后,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左右,凌云就孤身一人来到了天府宫,司命星君见贵客到访,自然依着规矩上前行礼。

    “小仙参见大殿下,大殿下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凌云一席话直截了当。

    “将离忧与久儿的命簿拿与本神看看。”

    “是。”

    司命星君未曾多想什么,将命簿取来交予凌云,凌云接过命簿展开,发现上面所写果然诚如他先前所料,凌风确实让司命星君给离忧与久久写定了一个好的命数。不过,他却也没有因此而恼怒急躁,毕竟若是他不满意,还不是随他想改就能改,凌风就算凭借捷足先登之势将命簿写定,也全然实属于无用之功,遂清清冷冷开口道:

    “司命星君,你可知本神的父帝,为什么会罚他二人此番下凡历劫吗?”

    司命星君还没发觉事态的严重,笑容可掬道:

    “回大殿下,小仙自然知道。”

    凌云的目光从命簿移到司命星君身上。

    “好,你既已知道,那你就给本神解释解释,为何离忧与久儿会在凡界相守一生啊?”

    这一问,倒把司命星君给问愣了,眨巴着眼睛瞧了凌云半晌,方回道:

    “这......这不就是陛下下旨,要小仙写的殿下与公主在凡世的命数吗?皇室子弟迎娶将军之女,命中虽会犯些小磨小难的波折,但最终仍是会化险为夷,一生荣华富贵,平安终老啊!”

    凌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命星君。

    “本神若是记得没错的话,父帝的旨意乃是要他二人去凡界历一世苦劫,可司命星君你所写的命数,当真能算得上是苦劫?”

    司命星君不傻,纵使凌云现下未有怒火冲天之态,但声音却是冰冷得彻骨,可见心里定是不大爽快的。然话又说回来了,他先前卖面子给凌风的时候,以为凌风同他所说那些是在阐述事情经过,完全没想过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唯一想到的就是凌风既然能提出此要求,想必背后肯定是有文昊的默许在,不然,凌风一个没有实权的二殿下,怎么着也不会如此胆大包天!因此,他才放心地将这个面子卖给了凌风。可事到如今东窗事发了,他才终于晓得,原来他曾经所谓的那些自以为,果真都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

    司命星君顿时急得脑门生汗,巴巴自保道:

    “这……小仙当时都是按照二殿下的要求所写啊!小仙还以为是陛下默许的呢!小仙真心不知道这不是陛下与大殿下的意思,是二殿下那话令小仙误会了,还请大殿下宽恕小仙的一时糊涂,不要迁怒于小仙啊!”

    凌云绕到桌前坐下。

    “司命星君既是被凌风蒙在鼓里,那本神自然不会迁怒于你。只是,这天帝旨意终究不可违,本神好心奉劝你,趁着父帝现在还不明了此事,赶紧将命数改回来,否则,倘被父帝晓得你同凌风合起伙来私抗君令,那后果如何?不用本神多说,司命你也能想得清楚吧?”

    司命星君那脑子长得多么灵活,他当然明白凌云话中的意思,但碍于命簿既定便不可随意更改命数这一点,他依旧还是善意提醒一番道:

    “是是是,小仙非常清楚。可是,小仙还是想斗胆说一句,这命簿生成便不可随意更改的规矩,大殿下您不是不知道。如今,殿下与公主的凡尘宿命早已写定,倘若再改的话,恐会惹出大乱,到时若发生一些不可掌控之事便就不好了,所以,要不……就还是这样吧?”

    凌云盯着司命星君。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改?”

    顿了顿,又道:

    “那好,将你的谱生笔拿来,本神改!”

    司命星君于原位没动,极力劝阻道:

    “大殿下,小仙方才之言,还望您能够三思啊!”

    凌云冷傲地说着。

    “呵,司命星君,本神好意帮你掩盖此事,你非但不领情,还与本神作对,怎么?你该不会是因为本神仅仅是个殿下,不如父帝说话有分量,才不把本神的话当回事吧?也罢,那本神就不多管闲事勉强你了,本神现在得空得很,这就秉公执法去与父帝讨论看看,司命星君写的这个命数是否合适,你说可好啊?”

    此话诚然是把司命星君给吓坏了,怎么说凌云是天帝最为宠爱的儿子,凌云的意思许就是天帝的意思,他不上赶着巴结凌云也就罢了,这般地得罪凌云做什么啊?便连连改口回道:

    “这这这……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天帝陛下了,小仙给!小仙这就给!”

    拿出谱生笔颤颤巍巍递过去,看着凌云分毫不改离忧与久久幼年以及初遇相爱之段,却在久久彻底对离忧倾心之后,下笔如有神地写满了离忧对久久无止无尽的伤害。那一段段摧残人心的痛苦情劫,即使是没将久久伤得从此对感情之事望而生畏,那也得定会是在回到仙界以后,与离忧此生不愿相见了。真不晓得,这二位殿下与公主究竟是怎么得罪天界大殿下了,能使得大殿下这么狠辣地针对他二人!司命星君不禁开始于心中同情怜悯起离忧和久久,但又不敢多言,只得愁眉苦脸地跪在凌云身侧,无声地叹息摇头。

    一刻钟后,凌云停笔卷起命簿,将其丢到司命星君怀中。

    “从现在起,离忧与久儿的凡世历劫,你不许向凌风报备,免得他故意插手坏了他二人的命数。”

    司命星君捧着命簿,千随百顺道:

    “是是是,小仙知道了。”

    凌云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天府宫,待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司命仙君才一改原先赔笑的表情,面露为难之色重新将命簿于桌上展开,望着上面那苦不堪言之命,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哎呀!这真真是坑死我了!二殿下特意嘱咐过,此次下凡的是天狗族的公主与殿下,这要是将他二人于凡界所伤,那可该如何是好啊?我到时候可怎么向那四位帝君女君交代啊?”

    深深叹了口气。

    “不行不行,我不能两头得罪,反正大殿下也改过了,不差我再多改几笔,我得再改改,再改改,万不能日后引火烧我自己身上啊!”

    司命星君哭丧个脸,执起笔用笔杆挠了挠头,方才落笔将凌风与凌云的要求中和了一下,在命簿之上改了又改,完事后,还于脑中想了两大套的自保说辞。譬如说假使是他写的那个命数成了,凌云来此他询问原因,那他就和凌云装可怜说离忧久久情比金坚感天动地,这才扭转了命簿上的命数。但假使是凌云写的那个命数成了,凌风来此讨要说法,他也同样和凌风装可怜说都是凌云让改的,他是被逼无奈也就可以了。

    敲定这个想法,司命星君便每日都会于显生镜前细细监视,只为确保不发生任何不可控之事。所以,离忧和久久在凡界活了二十年,他便就在天界监视了二十天。今日,终于见得离忧久久的人生即将走向灾难重重的道路,他怎能不为之提前揪心一把?然揪心之余,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