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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归来一

    望月阁偏殿,离忧平躺在雕花紫檀床上,心口的伤痕早已愈合,可那张脸却缺少血色,叫人看了也清楚他定是没少受罪。凌风背对离忧稳坐床沿,为一解心中之困惑,让婉月将司命星君找来望月阁问话。而司命也不是不晓得害怕,只是这神仙当得久了,对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句话,早已理解得相当透彻,他想反正早晚有一天还是得正面面对,便老老实实跟随婉月去了。到至望月阁后发现,竟同久久被带回的那日状况十分相似,只不过就是躺床之人变成了离忧,正襟危坐眼神锐利盯着他的变成了凌风。

    司命星君双腿暗中发抖。

    “小仙参见二殿下,不知二殿下唤小仙前来有何吩咐?”

    “本神问你,离忧为何会在凡界自尽?你的命数到底是怎么写的?本神当初千叮咛万嘱咐,此次历劫的乃是天狗族的公主与殿下,万不可有太苦的命数,以免伤了他们得罪他们一族,而你也承诺是写了一个一世平安的命数,那怎么事到如今,离忧就变作带着一身伤回来了?你是认为本神在这天宫人微言轻,觉得不把本神放在眼里欺骗本神也没什么,对吗?还是你嫌自己活得太久活腻了,一心想向帝君女君求死?”

    凌风从前一直都是温润公子的形象,对待众仙也都和和气气,鲜少有见他发过脾气,即便是有心生不悦的时候,也大多都是眉眼淡扫一派从容地独自离去,像现下这样的火冒三丈还是头一次,却也透着不比文昊与凌云少的霸气与威严,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君临天下的风范。司命星君骨寒毛竖,手哆哆嗦嗦地去翻命簿。

    “二殿下您先别急,小仙这这这……这就看看。”

    他的眼睛不住地偷瞄凌风,手也迅速打开离忧的命簿,然在打开之瞬,便噤若寒蝉了。果然,如久久先前那般,离忧的命数全部不见了。这样一副呆若木鸡的作派,凌风自然不眼瞎,一下子就能看进眼里,自觉事有不妙劈手夺过命簿亲自查视,却更增添几分怒火,手举命簿到司命眼前,强压火气道:

    “你给本神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司命星君委屈得不行。

    “小仙……小仙的确曾写了一个极好的命数,但哪晓得中途大殿下看过后道这命数不行,说挨罚就该有个挨罚的样子,劫数应当无比惨烈,才能让公主与殿下得到教训长了记性,便非要小仙改写。小仙极力劝阻这命簿既定不可更改,否则恐会引出大祸,可大殿下不愿听信小仙之言,一定要改写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所以,还请二殿下息怒恕罪,小仙也是被逼无奈啊!”

    闻听又是凌云从中作梗,凌风止不住地怒火中烧,然又理解司命星君在此事里的确被动,语气便还是稍稍缓和了些。

    “那小久呢?本神先前看到了乔久久之墓,却探查不到里面有仙身的存在,反而是空的,那她此时身在何处?”

    这又是一个致命问题,司命星君当然知道凌云早就将久久带回来这件事,但曾被威胁不许向旁人透露一丁点消息,眼下算得上是凌风与凌云的双面夹击,他心里有数自己得罪谁都不大合适,于是,佯装毫不知情的模样取出久久的命簿。

    “二殿下稍等,小仙查查。”

    翻开命簿,嗫嚅半天。

    “额……回……回二殿下,公主的命数也……也消失了,小仙也不得而知公主身处何方了。不过依小仙看,这命数消失就代表公主恢复了仙身,既有仙术傍体,公主必然吃不了大亏,二殿下就无需太过担心了。”

    凌风为久久的消息都是未知而焦虑,焦虑之下,多出个心眼警告道:

    “司命,想你也能看出凌云与离忧小久的积怨不浅,因而历劫结束之事你千万莫要声张,不然,倘被凌云知晓又穷追不舍地找他们报私仇,闹出不可开交的大事传到四位帝君女君耳朵里,那你和凌云干的那些勾当也就众所周知了。所以,你若还想继续好好当你的司命之职,就听从本神的劝诫。只要凌云不找你你就不要去找他,就让他以为离忧和小久还在历劫当中,好给本神多留些时间寻回小久,届时将小久和离忧安全送回阴山,这事也就永不会再为人知,你也可以从此安然无恙了,明白吗?”

    司命星君听得出好赖话,明白凌风是在为他着想,也明白凌风是怕凌云知晓离忧久久的下落后再找他们麻烦,但仔细想一想,这也就是凌风不明实情才多虑了。久久早就被凌云接回云清宫,有美人在侧,凌云还哪有心思再理离忧的死活,就像这些个时日里,凌云连问都不问离忧的情况一样。故此,离忧倒是有大把时间可安心在望月阁疗养好伤势,而至于寻久久一事,也不必他此刻又多嘴一提了。反正,照料离忧的日子里凌风肯定得寸步不离,不可能将离忧自己丢在望月阁不管,因此,等离忧伤好,凌风能够无牵无挂地出去寻找久久,那估计久久的伤也都已经养好了,到时都无需专程去找,久久便会自然而然地出云清宫重现于凌风眼前,而凌云,他一定不敢阻拦。想通这点,司命星君俯首听命。

    “明白明白,小仙定会谨遵二殿下之命。”

    “那就好。行了,你走吧,回去的路上小心些,尽量别让旁的仙家发现你是从望月阁离开的。”

    “是,小仙告退。”

    送走司命,婉月便去厨房给离忧熬药,熬好送进偏殿,瞧见凌风依旧愁眉不展地坐在床沿,连姿势都没变动过,她就立即明了凌风定是在觉着自己作为大师兄,却枉负广成子与云天几老的信任,没有照顾好师弟又弄丢师妹而深深自责。婉月过去坐到凌风身侧,一只手覆在凌风握拳的手上。

    “小久那么古灵精怪,是断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的,你不要太过忧心,想来她大概是被哪处好玩的地方吸引过去了,才没有及时回来。你是知道的,她玩心那么重,必是因为司命星君写的这劫苦得她难受,她才放松心情去了。”

    凌风晓得婉月是在安慰他,且也私觉婉月说得不无道理,适才反握住婉月的手,回以婉月一个很温柔的笑。

    “你说得对,那等离忧痊愈,我们就再去找找她,想来她定是如你所言出去玩乐去了,一定不会有事的。”

    无巧不成书,离忧醒得也是及时,朦胧中听见凌风说要找谁,撑着床缓缓坐起的同时,略微虚弱地闲问一嘴。

    “师兄,你要去找谁啊?”

    凌风与婉月双双回头,见离忧清醒,心中的担忧也即刻褪去几分。凌风将织锦软枕立在离忧身后,扶着离忧靠到织锦软枕上。

    “你这小子终于醒了,可把师兄吓坏了。”

    拿起婉月端着的托盘上的药碗。

    “来,先把药喝了。”

    舀一勺药吹温送到离忧嘴边,却架不住离忧鼻子异常灵敏,登时就见他五官拧于一处,脸扭到了一边。

    “这什么药啊?这么难闻。”

    凌风仍在举着那勺药。

    “自然是助你伤愈的药。”

    往离忧嘴前凑近些。

    “快喝。”

    离忧面色不大情愿,行为却还是很听话地喝进了嘴咽下了肚,后似是突然无师自通这一勺一勺喝完实为一种长痛,倒不如一口气喝完的短痛来得直截了当,便心一横拿过药碗,仰脖喝了个精光,随后,把碗还到凌风手上,苦得微撇着嘴略幽怨地望着凌风。凌风正将手里的碗放到托盘上去换拿蜜茶,见得离忧这副幼稚如孩童的模样只觉非常好笑,竟没忍住笑了一声出来。

    “看你这苦大仇深的样子,像我怎么着你了似的,至于吗?你又不是不懂良药苦口的道理,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行了,你也别委屈了,乖,用这蜜茶调和调和吧!”

    一杯蜜茶入了喉,离忧这才感觉舒爽许多,躺下无意向凌风婉月的方向瞧了一眼,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又坐起来伸脖子扫视一圈寝殿,方道:

    “诶?久久呢?她怎么不在?”

    屋内立时鸦雀无声,凌风与婉月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离忧不傻,这种情景他自然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不大愿意相信,便试着问向凌风。

    “你们方才说要找人,不会说的就是……久久吧?”

    凌风不擅撒谎,无法再隐瞒,只得点点头,却令离忧怔了好半天。

    “她……走丢了?”

    凌风实在不知,可是能看出离忧心情迫切,便还是将他和婉月的猜想说了出来。

    “你先别急,她是不是走丢了还不能就此下定论,也有可能是去玩了。你想司命将你们历劫的命数写得苦不堪言,她一时陷入痛苦,无法快速转变心绪也很正常。再者,你们的命数在司命星君的命簿上都已经消失,司命的命簿只可管理凡人命数,这就证明久久现在肯定恢复仙身了,且这些时日的天象也并无神族殒命的怪异现象发生,可见她应该是没出什么事。所以,我和月儿猜测她极有可能只是因为那劫苦着她了,她就走去哪里散心了。”

    离忧不大认同。

    “可即使是散心,她也应该和我一起,或是叫上师兄婉月与她一起,怎么就能不见了踪影呢?”

    凌风百般抚慰。

    “大概是因着她不知你的历劫何时结束,又见我被禁足望月阁,月儿的伤也未完全养好,才认为独自去比较合适吧!我们就先不要乱加揣测了。这样,你先疗养身子,待你彻底好利落,我们再去找她,可好?”

    离忧定了定心神。

    “好吧,那这事千万不要让我爹他们知道,否则等久久回去,少不得又要被他们唠叨很长时间,久久她最不喜欢被人唠叨了。”

    凌风心道离忧现时还能替久久考虑周全,可见还是颇有理智的,便就对离忧暂时放下一点心来,只是可惜的是,这暂时果然仅是暂时,短得根本都没达到他预想的时间那么长,就又让他开始操起心来了。原因便就是离忧喝这苦药汤不到三天,就吵着说自己这伤势已经痊愈,闹着要把这六合四海翻个底朝天,势必要找到久久才算罢休。凌风好说歹说,却压根拗不过他这固执的师弟,也是怕他师弟一着急一动气就导致伤情加重,只得无奈同意了。并且,他还怕离忧连一宿都等不及自个儿跑了,便熬着没敢睡躺到翌日,特意挑着同他关系不错的那两个天兵当值的时段,随同离忧一起出了天宫,兵分两路去寻找久久。

    如此之下,望月阁便就只剩下婉月一个了,凌风如今是对凌云戒心满满,他很怕凌云忽然哪根筋搭错来到望月阁找茬,便每日都会在那两个同他交好的天兵换班前赶回望月阁,甚至特意叮嘱婉月若是真的时运不济,在他白日离开期间,被前来望月阁问他知错没有的文昊或凌云发现他不在,那就谎称他在望月阁憋得太闷,偷溜出去玩耍去了。料想对他这种不听话私自跑出去行为的最坏结果,也就是等他回来后骂他几句打他几下,断断是出不了什么其他大事的。婉月特别知道事情轻重,纵然心底多不舍凌风被骂被打,但为寻回久久也应允了。

    不过,要说这六合四海当中,仅说在仙界不眠不休地从头寻到尾,恐怕最快也得用上数十万年左右,就更不用说翻遍整个六合四海了。可见茫茫人海之中寻到一个久久,本就不是件省力的易事。况且,当前能出力的俨然只有凌风离忧两个,所以,便就委实是全部重担都压在凌风离忧身上,自然就没有多余精力再分出去关注其他,也就忽略了凌云近日的一些反常行为。

    话说凌云自那夜从鬼界回来起,便更加专心致志地只做两件事,一是比先前还极度用心地与不肯投递降书的魔族对战,二就是像他的仙途从不曾出现过久久一样,专对灵玉宠幸万分。而待两个月专宠过去以后,灵玉就产生了不同于往日的异样反应,时常会反胃呕吐,传唤药王检查才发现,她竟已身怀有孕一月有余了。

    本是件大喜事,倘旁的侧妃知道,想必个个皆会惊喜交加,然灵玉心里却五味陈杂。两个月的漫漫长夜里,凌云是如何强迫她,如何在过程中叫着久儿那个名字,其中的苦楚与屈辱只有她自己懂得。她不能大度到不去痛恨,然又心知肚明再痛恨,也该痛恨的是凌云,不该是她身怀的无辜孩子。既然孩子已到来,那作为母亲,就有责任给孩子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哪怕入这孩子眼的都只是他爹娘恩爱的假象,可只要她不挑明,孩子便就不会明晰。于是,她命洛花将凌云请到凤云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凌云,可哪想到凌云在得知自己当爹这个喜讯后,却并没有灵玉想象中那么愉悦,更多的是意料之中的表情。

    “灵玉,你可认识凤玦?”

    灵玉身形一震,许久没有产生过情绪的眼眸忽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敢回话,使劲咬了咬樱唇。凌云未恼,轻笑道:

    “你不用怕,本神早就清楚你和凤玦之间的过往了。本神真正想说的是,倘若本神让你回到凤玦的身边,那你愿按照本神的吩咐去做一件事吗?”

    凌云的条件诱惑力十足,灵玉心动了。

    “殿下要我做什么?”

    凌云说得轻描淡写。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麻烦的,就只需你服药落胎,再同本神于你父君面前演一出戏即可,你可愿意?”

    灵玉瞬间懵了,她没想到凌云连对他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能动狠手,下意识抬手盖在腹肚想保护孩子。

    “你……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啊?这可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毒?”

    凌云丝毫不在乎,语中毫无感情可谈,让人心中发冷打颤。

    “不过是块未成形的肉罢了,你若不答应,想留它活一命,那本神就只好让凤玦去死了。你还不知道吧,这段时日本神多次与魔族对战立功,可真多亏有了他的帮忙。元安下旨,要凤玦带领鸟族的士兵无条件相助本神,本神便总是安排凤玦手底下的兵在阵仗最前列,真不知下次开战,是不是应考虑考虑让凤玦也去最前方试试呢?”

    灵玉听懂了凌云的威胁,若她不从,那么下次或未来某一次死的就会是凤玦,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凤玦丧命,便只能舍去她第一个孩子的性命。泪水陡然涌上眼眶,是一个母亲对放弃自己孩子的愧疚。

    “殿下不用考虑了,我愿听殿下差使,我……答应殿下了。”

    凌云十分满意灵玉所做的选择。

    “如此甚好,那事成之后,本神会让你回到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