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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天命姻缘二

    九天之上,南天门外,久久进入后便径直朝望月阁的方向走去,留凌云站在原处默默遥望她渐远的背影,听得丞泽问道:

    “陛下,我们不带公主回云清宫住,就允她去望月阁吗?”

    凌云当然不想允,也深知可以无限用开战的理由胁迫久久让步去云清宫,但如此算作强求,会让本就对他心存芥蒂的久久更加防备他。他想要的不光是久久的人,还有久久的真心,遂只要久久不退婚,愿意同他回来天宫,那么在一些小事上,他便也都可以纵容久久。

    “何必逼迫得那么紧?她又跑不出本座的手掌心,想去便由她去吧。反正,她以后住云清宫的日子长着呢,不急于这一时。”

    久久独自走往望月阁,心里却似压了千斤巨石般喘不过气来。她始终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明明只是想来天宫开开眼界,却莫名其妙被凌云看上;中凌云奸计误收定亲手镯,又被凌云陷害到凡界历劫;身心饱受重创好容易痊愈,以为雨过天晴、仙途一片坦荡了,竟又因当初的大意而百口莫辩,被威胁来到天宫。

    虽然,这次的到来也是她亲口答应的,但那是为了扛起肩上担负的责任,到底不是自愿,如何能不心难受?遂在满腹的委屈与气愤的堆积之下,眼泪也啪嗒啪嗒掉落,却在抵达望月阁外的一刹,又被她极力憋回眼中,抬袖擦得脸上的泪珠一颗不剩,才走进了望月阁。

    阁内,凌风与婉月正坐院中闲谈,谈得便是参加完离忧和久久的大婚,他们两个要去何方闲云野鹤呢!忽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晃进阁内,刚好婉月对门而坐看个真切,立时欣喜道:

    “小久,你怎么来了?”

    凌风随这话回首。

    “诶,真是诶,你怎么来了?快坐快坐。”

    越过久久向门口看去。

    “离忧呢?就你自己来的啊?”

    久久坐下,接过婉月刚替她斟好的茶。

    “嗯,我自己来的。”

    小口抿着温热的雨花茶。

    似有股沉闷萦绕久久身侧,凌风和婉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疑惑地两两相望一眼,凌风才出言问: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蔫蔫巴巴的?同离忧吵架了?”

    久久放下茶盏,说得云淡风轻。

    “没有,被凌云逮上来的。”

    凌风十分不解。

    “什么?什么叫被凌云逮上来的?”

    久久紧握手里的茶杯。

    “凌云今日以我收下他的定亲手镯为由去阴山下聘,任我如何解释这是误会他都不听,反倒用开战相威胁。我爹无法,只好答应凌云考虑后再作答,凌云便给我爹一个月为期,并要我跟他回天宫居住。我怕任性不来他再丧心病狂地马上返回天宫领兵,只能随他来了。”

    凌风心头突然一震。

    “镯……”

    愤愤起身。

    “这个凌云,我去找他!”

    久久抬手拽住凌风的袖子。

    “师兄,别去了,没用的。其实自我收下镯子开始,便已经形成一个死局了,不是吗?师兄绝顶聪明,不会看不透的。”

    末尾一句话,瞬间将仅有的希望粉碎干净。是啊!当然看得透。除非彼时没有收,不然从收下起,无论还与不还,都将是一个死局。不还,凌云会无阻无碍地下聘迎娶;还,凌云也能抓着天狗族重诺、不会耍赖这点,控诉久久的背信弃义,紧要关头再拿一个开战要挟,便可顺利逼得云天收下聘礼。所以去与不去、还与不还,又有何区别?

    凌风词穷,叹了口气。

    婉月也不晓该说什么才好,但横不能就这么让消沉的气息在他们之中蔓延吧,便强扯一丝笑意,一手拉上凌风的手腕一手握住久久的手,安慰道:

    “别急别急,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限嘛,帝君一定会在一个月内想出办法回绝凌云的,我们先别心灰意冷,啊。”

    话罢,轻推了推凌风的手,引得凌风侧眸看她,她赶忙用眼神示意凌风要帮着一起安慰。凌风心领神会,坐下面向久久。

    “啊……对对对,别心灰意冷啊,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师兄向你保证。”

    久久心明镜凌风和婉月在哄她,只是不想拆穿,淡声道:

    “好。”

    凌风目视久久,恍然发现久久那泛着一圈红晕的眼眶,便知久久不是现在想哭却强忍着,就是在进望月阁前已然哭过了。要知道,久久还是孩童时就去到了崆峒山学艺,每天奶声奶气跟在凌风后面,凌风早就对久久疼爱如亲妹了。一贯是久久哭,他受不了,揪心得厉害,望久久能一生不洒泪;然真待久久此时含冤忍痛不哭了,他发觉也同样受不了,揪心得更加厉害。暗中无声又叹口气,打起精神拿过久久的茶盏,倒掉里面凉透的雨花,重新续了一杯。

    “嗯,那安心在师兄这里住下,什么都不要多思。昨日那生魂丹只是使你元神残缺之伤复愈,但还需好好调理,不宜劳心伤神,你便在此好好休养身子,别的都交给师兄去想。”

    久久立刻向凌风投去质疑的眼神。

    “昨日复愈的……不是我在凡界自尽后心脉受损引发的痴傻之症吗?怎么会是元神残缺?”

    本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凌风的眉头顿时一紧,倒茶的手也停了下来。

    “在凡界自尽心脉受损?你不是失足掉进忘川,被河中孤魂啃噬导致的心脉受损又元神残缺吗?”

    “没有啊,我是于凡界出嫁那日,在花轿内用刀捅了心脏才心脉受损的。正因为如此才会仙气外泄,引来外出的鬼王搭救的呀!”

    “是谁这样告诉你的?”

    “无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回想那日的情形推测出来的。我于凡界心脉受损后昏厥,怎么可能会自己跑去忘川?而我醒来就已在鬼界,便肯定是鬼王相救又带我去鬼界的。难道……我想得都不对?”

    诚然是不对。鬼王从未出过鬼界,且整个鬼界皆知久久是掉进过忘川河的,虽不明是什么缘由掉进去的,可如今却与久久说的对不上。仔细回想,久久的命数曾被凌云逼着司命星君改过,那凌风就隐隐觉得这件事和凌云有关,但又不想久久胡思乱想而心绪不宁伤了身子,找了个借口道:

    “额……不是。是师兄当时去寻你时,鬼王说你心脉受损又元神残缺,让师兄帮你炼制生魂丹恢复伤势,我就以为你是在鬼界受的伤;而鬼界忘川河里的孤魂可以啃噬元神,我便默认成你是历劫回归后一时转不过悲伤心绪,一人去鬼界游玩放松心情,才不小心失足掉进河里的。如今方才真正得知是你所说那样的实情。”

    久久看着凌风默了半晌,方道:

    “哦。那师兄你和月儿先坐着,我有些累,回房睡了。”

    凌风没有阻拦,亲眼看着久久进去偏殿、关上房门、屋内不再有一点声音发出,才撤回目光叮咛婉月。

    “月儿,你守好小久,我去趟天府宫,很快回来。”

    天府宫,司命星君正忙于编写凡人命簿,大约也是埋头写了许久,累得脖子僵硬又酸疼,便手绕到脖颈后使劲捏一捏解乏,余光却一下撇见疾步而来的凌风,猛然大惊失色了。说真的,他这个小仙是一向左右逢源不假,可终归本心不坏,对待他的仙职也勤勤恳恳,但因先前确实对凌风隐瞒了久久的行踪,良心不安,很怕自己心虚过度给说漏嘴了,便一直不敢面见凌风;然未料凌风竟于今日自动上门,那他这颗心怎能不吓得怦怦乱跳?

    蹑手蹑脚起身到窗边想翻窗溜走,出去暂时避避风头,可哪想凌风进来得也真快,一句话就让他定住了脚步。

    “司命星君这是要去哪啊?莫不是想躲着本神吧?”

    司命星君吞了口唾沫,缓缓转身,僵笑道:

    “怎么会?小仙就是写命簿写得眼睛花了,赏赏风景休憩一下,怎能是躲着二殿下您呢?您说对吧?嘿嘿,小仙这就参见二殿下,二殿下前来所为何事啊?”

    凌风冷着一张脸。

    “司命星君,本神问你,小久她心脉受损可是你改的命数?”

    司命仙君倒吸一口凉气,冷汗涔涔。

    “二殿下误会了,小仙……小仙没有改这样的命数。”

    凌风目似剑光。

    “哦?是吗?但小久亲口告诉本神她在凡界就是自捅心脉而亡,怪你明知她全身仙力封锁于心脉,心脉一伤便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可你却还要写那样的命数甚至见死不救,要活剐了你呢!而本神也没忘你从前承认过你修改命数,那你便是想赖也赖不掉了。本神无法为你昧着良心狡辩罪行,还是你自己去向小久解释吧!顺便可以亲耳一闻她想怎么处置你。唔……出门前好似听到她喊着最少也要让你领二百神鞭之罚呢!哎呀!不过本神也记不清了,你随本神去便会知道了。”

    凌风跨上前一步就去抓司命的手腕。

    司命面如灰土、抖如筛糠,心道供出凌云,那命簿的证据早已消失,光有他这个人证也是白扯,无法确指凌云罪行,往后凌云还不得记恨于他,往死里弄他啊!而不供出、自己承认的话,久久那二百神鞭照样也得落到他的身上。虽不至丢掉性命,但一灵鞭便是十年修为,这二百灵鞭就得活活抽没两千年修为。修行多么不易,能不没还是得不没啊!

    “扑通”跪地求饶。

    “这……二殿下莫要冤枉小仙啊!小仙没有不救公主,相反正是小仙去通知陛下营救的公主,而陛下也的确将公主带回天宫,并没有见死不救啊!”

    一丁点小计谋就将此事诈了出来,凌风俯视司命星君。

    “你说是凌云下凡将小久带回来的?”

    司命仙君苦着脸。

    “正是。哎呀,小仙实话实说了吧!当时陛下不满意二殿下要小仙写的那个命数,不顾小仙的劝阻,硬夺了谱生笔改写命数才离开;而小仙谨记二殿下的特意叮嘱,又暗地里将命数改了回去。但就是因为命数既定不可随意更改的规矩在,公主与殿下的命数便就这么不受控了。之后小仙在显生镜看到公主凡界自尽的一幕也吓坏了,然想到陛下曾命令过小仙不许向您汇报历劫之事,小仙便不敢去找您,又担心伤了公主仙体,只得去向陛下汇报,而陛下也亲自下凡将公主带了回来,不是早就医治好送回天狗族了吗?怎么能说是见死不救呢?”

    “你绝无半句谎言?”

    司命星君伸出三根指头发誓。

    “绝无,若小仙有半句谎言,那便让小仙被削去仙籍,打入轮回,从此再不列仙位。”

    “好,本神记住你的誓言了。今日之事,休要再传出去,你权当本神没有来过,否则若让凌云知晓,本神也保不住你。”

    凌风那话的语气谈不上多好,可司命听后却心里一暖。即便是对做错事的他心有怨气,凌风却也能看在他受迫的情况下不施以报复,还好心提醒他嘴上有个把门的,以免惹出祸端。对比起凌云的为神处事,凌风不知强上又多少。他不免为天帝宝座没落到凌风手里而惋惜,行动上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是,小仙谨记于心。”

    望月阁,婉月坐着看了久久紧闭的房门很长一段时间,终是不放心,悄悄走到门口,弯腰隔着窗纱向里探看久久的状况。见久久阖眼躺在紫檀木床上,没有偷着哭泣,心里才稍微安定。起身要回原处继续坐着看守,一转身,眼风正入一抹青色的身影走近,婉月忙迎上前去。

    “回来了?”

    凌风“嗯”了一声。

    “小久可睡着了?”

    “睡着了,我刚在外面看睡得还挺安稳,也算放一点心了。”

    凌风矮身坐下。

    “那便好。”

    婉月倒了杯茶递到凌风手边,跟着坐下。

    “你去天府宫可查到什么了?”

    “嗯。从司命口中探出小久在凡界遇难、不省人事后,是凌云将小久带回天宫的。”

    婉月一点即通。

    “那不用猜了,一定是凌云将小久扔进忘川河的。这个该死的凌云,怎么就能歹毒到这种地步?”

    凌风迎着微风有些失神。

    “月儿,如果当初不是我那般处处退让,是否所有事情便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婉月前一刻还在替久久愤怒,后一刻听着此话,心里顿生出个模糊的影。愤然之色不见,试探道:

    “你的意思不会是……”

    却怕是她想多,欲言又止了,然凌风竟直接承认了。

    “你没猜错,正是此意。从前,我所想的均是安然度日,总以为不争不抢便可以了,却忘了身处帝王之家只能争也必须争,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这天帝之位,他该让了。”

    周围静得仿佛连一根发丝掉落在地都能听见,凌风眼里的寒意迸发,连带空气都弥漫着可渗入体肤的凉感。婉月起初微有讶异,片刻又不见,柔荑覆盖凌风紧握的拳头,微笑道:

    “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此生我定会与你共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