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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师姐与师弟

    丑时一刻,月已上西楼,连绵的雨丝不知何时已经停歇,淡淡的月光已洒向人间。原本平躺在床上的魏邵阳突然的睁开了双眼。翻身而起,却是已经换回了之前的黑色紧身衣,头罩一戴,轻易就融入了浓重的夜色里。挑开窗户,借着乌云遮月的阴影,悄无声息的就出了客栈。

    此时早已宵禁,四周街路之上只剩下零散的几队巡逻军士了,融入夜色的魏邵阳展开身法,在一个个楼房的阴影中快速腾挪,迅速朝着城主府的方向前进,这一刻,魏邵阳感觉自己仿佛还是十数年前那个精通隐匿、刺杀之道的大秦杀手。

    丑时三刻未至,一片避开所有人耳目的阴影悄然融入到万山城城主府的外墙下了。

    城主府的外墙到周边房屋之间有十丈左右的空白地带,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空寂,周围巡夜的士兵好似都刻意的避开了城主府,只能听见脚步声慢慢接近又慢慢远去,却不见一个士兵的身影。

    倏忽间,夜空中有一丝云絮从月前飘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昏暗随即产生,再看时那阴影却是已经到了城主府墙内侧了。

    这个阴影自然便是身着黑衣的魏邵阳。藏于面罩缝隙之间的一双眼睛快速的扫视四周,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但是内心却突然涌现丝丝不安感。

    作为前职业杀手的魏邵阳,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故而立马收敛了自己的呼吸,毛孔闭合,心跳也若有若无,一动不动的猫在墙角。

    忽然之间不安感莫名消散。魏邵阳额头瞬间渗出两滴汗,心里嘀咕了两声暗叹自己难道是业务能力退步的厉害,又不放心,疑神疑鬼地静止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墙根往城主府中心潜行而去。

    城主府占地极广,费了一番功夫才潜行到城主休息的大殿旁。

    魏邵阳轻轻挑开窗户,从缝隙往内望去,却发现内里昏暗异常,饶是以他的目力也只能看了个模模糊糊。魏邵阳遂把缝隙略略挑大了一点,不待月光从云层中洒落,一个翻身便已进入屋内。

    刚一落地,还未来得及把窗户关上,便察觉到身侧有一道劲风袭来,来不及多想,魏邵阳本能的一掌拍出,然后顺势就往侧旁翻滚。这个反应不可谓不快,遗憾的是仍然慢了一步。

    劲风虽被掌力抵消,其后却犹有一物凌空飞射而来,魏邵阳翻滚的动作刚完成一半便被卷住了腿脖子。下一刻自然是衔接了一个动作满分的恶犬扑屎。

    魏邵阳借着窗户中透出的淡薄月光,看清了缠在自己脚脖子上的是一条长鞭的尾端,旋即窘迫一笑,显然是知道了出手之人的身份。

    “岳城主,我,邵阳呀,咱们自己人,没有这个必要的。”魏邵阳一把抹去面罩,略显尴尬的说道。

    回应他的是一阵从黑暗的屋子深处蓦然响起的脚步声,伴着脚步声的由远及近,一道清冷的女声也传了过来。

    “自己人?自己人就是这样半夜潜入我这府邸的?再说了,什么时候监察天下的血屠大人,变成了我万山城的自己人了?别人不清楚,我这个城主还不知道誉褍客栈背后站的是谁吗?”话音未落,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已至魏邵阳面前,屋内太暗,却是看不清来人相貌。

    “嘿嘿,岳城主。哦不,师姐。别人不清楚我们的关系,您还不清楚吗?誉褍嘛,做做样子还是要做的。不然这朝堂之上的闲言碎语。。。啧啧。。”魏邵阳,说着说着摇了摇头。

    “闲言碎语又如何,只要我岳旃蒙在万山一日,这城主之位便没有第二人选的可能。”清冷的语气说出话却各位的笃定、霸道。不过听到师姐这个称呼之后语气中却是多了些亲近之感。

    “哎,大。。。陛下也是身不由己。”魏邵阳叹了口气,不在多说什么。

    “陛下,呵呵”阴影中的人也没再多谈他们口中的那位陛下。

    沉默些许,魏邵阳再度开口说道:“对了,说正事。师姐,这次来主要是老师安排我过来,说是要带个孩子去玄重。之所以偷偷摸进来,还不是老师交代要避人耳目。那孩子现在在哪,我先见见,路途遥远,要好好提前安排下。”

    听闻老师之名,岳旃蒙也正色说道:“嗯,我去见老师的时候他已经和我交代过了,那孩子现在还睡在偏室,走吧,跟我去看看。”

    说罢,持鞭之手一抖,缠在魏邵阳脚踝之上的长鞭就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收完长鞭的岳城主头也不回地往大殿内走去,魏邵阳赶忙起身,拍拍屁股便追了上去。内心却在嘀咕着。

    “数年未见二师姐,她这一手无影鞭耍的是越来越厉害了呀,来去无踪,自己堂堂蜕凡大后期,离聚灵也不过一步之遥了,居然只能在无影鞭袭来之时察觉到一点劲风,对劲风之后的鞭身那是毫无察觉,莫不是二师姐早已经立身于聚灵镜,如若不然,自己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思量一番,魏邵阳也不含糊其辞,直接开口问道“师姐,数年前别过之时就光彩耀人,而今一见觉得你更似年轻几份了,难道是你已经聚灵了?”

    身前不远的身影平静的回道“月余之前,刚入聚灵中期”。

    “嘶,老师曾说过,此方天地元气不足,能淬体大成,感天地元气而纳气入引元的已是万中无一了,引元入身还能蜕去凡体的那都是凤毛麟角,就更别说蜕凡之后再聚元为灵,进而一窥天命的人了。啧啧啧,这就是天纵奇才吗?”

    “好了,别拍马屁了,你一个离聚灵就差个临门一脚的人,说这话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啊。”岳旃蒙在黑暗中翻了个大白眼,嘴角却微微上翘。

    “嘿嘿。”魏邵阳谄媚笑道,“师姐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做师弟的哪有不拍师姐马屁的。”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扇大门前,为首的岳旃蒙伸手便推开门,随着房门的开启昏暗的烛光映照而来。

    魏邵阳望向屋内,其间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一盏古朴的烛灯,温黄的烛光摇曳着,桌旁便是一张小木床,一道小小的身影此刻就躺在床上。

    魏邵阳轻手轻脚的走到床前看着熟睡中的小男孩,望着那张满是稚气的脸端详了片刻。

    随后迟疑道:“这孩子怎么有些像三姐。”

    “嗯,你没看错,这就是小三和小四的孩子,取名李物。”岳旃蒙平静的语气中不知为何带上了点阴霾。

    魏邵阳敏锐的听出了岳旃蒙的语气变化,突然间有点不祥的预感。“那三师姐和四师哥呢?没记错的话这孩子不是才五岁嘛。怎么就一个人住在你这里了?”

    “马上要六岁,是该入塾的年纪了,老师见你的时候没和你说起吗?是了,依你的性子,要是当场知道小三小四出事,你肯定会死皮赖脸的求着老师要一起去的。”

    “......”

    魏邵阳很无奈说道“师姐,现在老师已经带着癸组进入天墟,总能和我说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岳旃蒙斟酌了下便开口道“月余之前边境戍卫传来密令,天墟深处似乎有异变,连带边境地区的百兽躁动,我和小三小四当日商议之后就决定由他们夫妻两个联手前往天墟,同时约定以二十日为限,如果二十日之内没有得到他们传回的消息,就说明他们可能出事了。二十日之期一到我就派人联系了老师,老师昨日到了之后见了见这孩子就决定再联系在这附近的你了。”

    “我说老师特地嘱咐要带走癸组甲字营干什么,原来是为了寻踪索迹啊。啧啧,看来我这癸组的名声在外啊。”

    岳旃蒙闻言又是一个大白眼“是啊,血屠大人,我们几个中只有您这位断狱司首座调教了一队精于刺杀探查的私卫。这种事那是只能仰仗您了。”

    “师姐,哪里的话,这种脏活累活小弟不做难道还让诸位师姐师兄做嘛,不过有一说一我这甲字营的十个人那做斥候的活都是能以一当百的。”魏邵阳嘚瑟的说道。

    又旋即转念一想,“师姐,三姐四哥去的时候有没有带点人手,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岳旃蒙叹了口气,“没有,百兽异动未止,再加上天墟本就危机重重,深入探查这种事贵精不贵多,我这也没有合适的人手,所以就只有他们二人前去。”

    “那三姐和四哥现在是什么境界了?”魏邵阳又问道,却是没有提自己癸组甲字营十人的安危,也许是相信这十人的能力抑或更加相信带走这十人的老师。

    岳旃蒙指了指床上的小男孩道“小三在五年前为了生这个小子,气血两亏,修为精进上略慢,年初刚入聚灵前期,小四倒是不愧天生武修之名,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是聚灵后期了,现在我估计他都快要能冲击固命了。”

    “哎呀,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啊。我离冲击聚灵的门槛还差一截呢,你们这怎么一个个就都聚灵了。四哥都他娘的快固命了。”魏邵阳不由惊叹。

    “谁让我们血屠大人俗务缠身呢,要监察五洲,代天巡狩,满天下的乱窜,这不是都窜到我万山城周边了,是不是还想学学老师周游整个戊渊界啊。”岳旃蒙毫不留情的打着我们魏首座的脸。

    魏邵阳打了个哈哈“那不是老师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我这是要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嘛。”

    “好了,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说点话还是这么不要脸。这次也算是运气不错,你和老师刚好游历到我万山城附近,不然我这人手捉襟见肘的,小四小五的事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了。”岳旃蒙语气倒是轻快了几份。

    魏邵阳心中暗暗嘀咕“还说我不要脸,你都快四十岁了,不还打扮的像个二十四五的小姑娘。”

    当然这话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说出来的就是另一番话了“师姐,这孩子我也见着了,要回去再安排安排,估计后天出发吧。你看到时候哪里见。”要隐藏身份自然不能在城主府中明目张胆的带走这孩子。

    就人域目前的情形,一方巨城完全能等同于一个小国家。如此封疆大吏,整天盯着这城主府的势力谁知道能有多少。

    岳旃蒙道“我们先出去再说吧,别把这孩子吵醒了。”

    两人出门后岳旃蒙接着说道“你现在是暂住在哪儿的?今晚且在我这府里待一夜,明日我安排侍女出府,暗中带你和这孩子出去。”

    魏邵阳回道“自然是自家的誉褍住的舒心些了。”

    岳旃蒙想了想后又说道“行,明日就在誉褍后面的枯木巷中下车。我这万山除了城主府核心一系的人马是能保证忠诚的。其他人你都要当心,毕竟幽州一地没有真正和我大秦打起灭国之战,四国遗民有复国之心的大部分都集中到了幽州,尤其我这万山城,位居幽州最南,自是鱼龙混杂。当初老师安排我和小三小四三人一同来此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嗯,好的,没问题。”魏邵阳满不在乎的说道。

    岳旃蒙听出了魏邵阳口中的不在乎,语气便又重了几份“万不可掉以轻心,我自是不会太担心你,只是李物毕竟才五岁,就算他早慧,也经不住四国遗民的刻意报复,万一小三小四有个好歹,这可就是他们唯一留下的血脉了。要不是我这要时刻防范天墟异变,也不至于让你自己带小物去玄重。”

    魏邵阳也不得不安慰一句“师姐放心,四哥都快固命的人了,平素行事又极为谨慎,又有三师姐从旁协助,加上如今老师亲自出手,定然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嘛。”

    “哎,希望如此吧。”三师妹许柔兆和四师弟李强圉因为定居万山城的缘故,平日与岳旃蒙常有走动,关系自然比之其他师兄妹要亲密上不少。此次探访天墟失去音讯,岳旃蒙内心自然是非常担心与自责的。

    岳旃蒙又想起一事便交代道“邵阳,这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需要时时佩戴,就算是洗澡,睡觉也不要拿下来。”

    “嗯,好的,没问题。”魏邵阳虽疑惑,却也答应了下来,毕竟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岳旃蒙不放心又说道“这孩子不仅自幼早慧,而且体质特殊,尚未淬体大成便能自动引元气入体,老师说这就是古籍中所载的先天之体,若是能生在元气充裕的年代恐怕出生便会是引元了,先天引元呐!可惜了,这么一个千载难有的体质,出生在如今的年代,是祸非福啊,先天不足,补不足而损有余,不仅差点早夭,为了保下他还连带着让小三也丢了半条命。”

    “那长命锁是?”魏邵阳疑惑道。

    岳旃蒙只得再解释道“这长命锁是老师所予之物,能极大削弱小物吸引元气的速度。另外还准备有一种固本培元的小药丸,每五天给他服用一粒,晚些我取出来给你。”

    “好的。师姐,那这会儿我睡哪?”

    “跟我来吧,就在旁边住下。明日早上一起用餐,正好认识下你这小侄子。对了,小三小四的事我们都是瞒着小物的,只说俩人外出公干,去的地方比较远,耽误了一段时间。千万别说漏了嘴。”

    “嗯,好的,没问题。”魏邵阳迅速应道,随后便在岳旃蒙的指示下进入一旁的房间。

    可能是因为身处城主府,安全方面毫无需要担忧的地方,魏邵阳刚躺下时正在想着“难怪老师让我送这孩子去玄重李家,原来是要去找他爷爷,那个李家老头神神秘秘的......”还没来得及展开想想就被睡意填满了脑子,不多时屋内便开始传出均匀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