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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铁面神捕

    杨宣起身关了书房门,便又回到书桌前开始研墨,眉头紧锁着,迅速写了两份公文。

    其中一份,是今夜林大人被游尸门杀害的真实案情公文,详叙了其中原委;而另一份,则是依据方才白斩建议所写的保全之计,内容大致是‘林大人南下剑州途中,遭贼人杀害’的公文,这一份公文则半真半假,两份公文会同时发往京城吏部。

    杨宣这么做,是为了彻底洗清自己的嫌疑,毕竟赈灾主事林大人只是死在剑州境内,却真不是剑州这边下的手,而死因又像白斩所言,过于玄幻,朝廷也不会轻信,因此,杨宣这一手,是将这件事的转机交给了朝廷,自己不论怎样,都不会遭人非议。

    毕竟,他一个秉公执法的州县长官,怎么会无端端跑去谋害朝廷赈灾的户部大臣呢?

    只要朝廷的人知道了原委,相信最迟明天下午,林大人被害这件事,朝廷那边就会有结论了。

    杨宣叹息着站起身,将两份公文以火漆封好,塞入竹筒,绑在朝廷分赐的传信飞鹰上,飞往京城。

    大阙王朝,自数百年前一次先皇御驾亲征后,便有以传信飞鹰联络各州县地方的习惯,从京城到各州县的密信,往往只要半天便能打个来回,可谓是大大提高了朝廷政令下达的效率。

    因此,大阙疆域内各个州县府衙,都有十只以上的传信飞鹰,以供各地方随时联络京城。

    做完这一切,知府杨宣,却依然睡不着,躺在床上叹息道:“多事之秋啊。”

    而在另一边。

    白斩离开府衙之后,便纵马迅速赶回剑州大牢。

    可刚到半路,便看到大牢的几个狱卒,正赶着马车向远处去,白斩当即高声一喝,道:“杨三儿,陈老五,你们几人不好好看守大牢,为何擅离职守?!”

    马车上,狱卒杨三等人一听,居然是白斩白神捕,当即匆忙停了马车,飞奔过来。

    “白神捕!胡牢头被那个姓赵的女囚一脚踢得头盖骨都凹下去了,差点上西天,我们怕闹出人命,就先带胡牢头出来看大夫了。”

    白斩一听,眼睛一瞪,气的笑了笑:“看大夫?上西天?你们几个混账东西,连个女囚都对付不了?你们都出来了?那俩犯人谁看着?”

    杨三儿等人连忙回答道:“有周舟老弟看着呢,没事。”

    白斩一听,当即不语,纵马飞奔向剑州大牢而去。

    杨三儿看着白斩离去的背影,吓得战战兢兢道:“我怎么感觉,白神捕刚才似乎要杀了我们一样,早知道就不该对那女囚动歪心思,老老实实的守着牢房不好么?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狱卒陈老五也有些害怕,道:“我们也回去,争取给白捕头说点好话,也就过去了,白神捕自己对犯人都那么狠,我们平日里稍微动手动脚的,他不会真和我们为难的。”

    “哎,也只能这样了。”周老八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

    三人商量了一番,立刻驾驶马车,也向大牢那边去了。

    剑州大牢外。

    狱卒周舟正一脸悲愤地坐在大门口,白斩骑马刚来,看着他坐在外面,不禁问道:“周舟,你为何坐在牢门外面?”

    周舟心里不平,见是白神捕,知道这位捕头虽然手段狠辣,但却也通情达理,就起身回答道:“白神捕,先前你离开之后,胡作非和杨三儿他们,便想去轻薄调戏那位姓赵的女囚,我上去劝,他们不听,把我撵出来了,之后我便一直守在这里。”

    白斩听后,心里稍微一松,问:“方才有无外人来过此地?”

    周舟道:“没有,我一直都守在门口,除了杨三儿他们抬着胡作非出去,到这会还没回来。”

    刚说着。

    杨三儿等人正好驾着马车,回到了剑州大牢外。

    一看白斩在问周舟的话,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

    白斩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冷哼一声,立刻下马,进了大牢。

    周舟和杨三儿、陈老五、周老八等狱卒也乖乖跟了进去。

    可是。

    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况出现了。

    之前关押飞天鼠和女囚赵惜怜的牢房,早已空空如也。

    白斩一看此景,眼睛登时怒火狂涌,一把抓过杨三儿的衣领,责问道:“你们几个混账,怎么看的犯人?飞天鼠呢?那个女囚呢?!说!”

    “这……这……”

    杨三儿和陈老五看着空牢房,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匪夷所思道:“不对啊,我们走时那俩嫌犯明明还在牢房里锁的好好的,怎么会没人了呢?肯定是周舟!他同情那个女囚,定是周舟将这两个犯人放走了!”

    白斩冷笑着看着三人,却没有责问周舟的意思。

    他身为神捕,当然对每个当差的性格为人都了如指掌,周舟这个人,老实本分,读过书,说白了就是一根筋,断不会做这种私放嫌犯之事。

    问题还是出在杨三儿和胡作非这几个狱卒身上。

    “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把我走之后的事情说说。”

    白斩一挥手,命令狱卒关闭牢门,然后让杨三儿、陈老五和周老八三人齐齐站在牢房内,一副要审讯犯人的模样,自己则正坐在刑桌旁。

    陈老五一看这架势,已然吓得尿了裤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道:“白神捕!我们真不知道啊!我们走的时候,这两个犯人明明就在牢房里的,都是胡牢头!他要轻薄那个女囚,怂恿我们一起!我们可什么都没干!真的,周舟兄弟可以为我们作证的。”

    周舟倒也不偏不袒,点头道:“我在门外,确实没听到女囚哭喊的声音,只听到胡作非哀嚎了一声,然后他们三个就把胡牢头抬出来了。”

    白斩冷冷地盯着杨三儿等人,似笑非笑道:“哦?这倒是怪了,没有人放走他们,那这俩人又怎么会从牢房里蒸发呢?”

    这三个倒霉狱卒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啊?只好沉默不语。

    白斩坐在椅子上,想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冷漠道:“今夜朝廷赈灾大臣林大人被歹人杀害,意图盗窃赈灾粮的毛贼飞天鼠有重大嫌疑,如今你们三个放走了嫌犯,我看,你们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这种话,身为狱卒的杨三儿等人,可是听过无数次了,只要白斩说出这些话,那就摆明了是要找替罪羊了。

    周老八吓得当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白神捕!您冤枉我们了,给我们十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放走嫌犯啊!我们真是不知道嫌犯哪里去了!”

    “哼!你们这些酒囊饭袋,平日里勾栏听曲倒是拿手的紧,如今看几个犯人都能让他们跑了,要你们何用?”

    白斩一脚将周老八踢开,冲牢房中的其他狱卒下令道:“将这三人先关进大牢,待本神捕好好审问一番。”

    “白神捕!求你开恩啊!我们真不知道啊。”

    陈老五和杨三儿也趴在地上苦苦求饶,但周舟此刻却无心帮这三人说话,平日里,杨三儿、陈老五、周老八跟着牢头胡作非,天天敲诈其他狱卒混酒钱,要么就是混吃混喝,其他狱卒对这几人早就心有不满了。

    此刻听到白神捕一声令下,就连周舟都觉得解气,冲上前去,将陈老五等人押入大牢,以铁索绑在木架之上。

    白斩盯着三人问:“胡作非呢?现在何处?”

    杨三儿立刻回到:“神捕!真不关我们的事。胡牢头他现在还躺在城中张大夫的医馆里呢,我们刚才是连夜敲开张大夫的门,不然胡牢头怕是真被那女囚一脚给踢断气了。”

    白斩冷笑道:“本神捕抓来的女囚,自然有几分本事,只怪你们眼太瞎,什么香的臭的都要凑上去,你们平日里对囚犯动手动脚倒也罢了,我也懒得管你们。可你们却越发的不知好歹,那胡作非能有此祸,亦是他自找的。等他醒了,我再去找他单独审问。眼下,你们三人还是想想怎么招供吧?之前本打算用在那‘飞天鼠’身上的‘噬魂虫’,就只好让你们先尝尝厉害了。”

    白斩说完,当场从袖中拿出一个漆黑的瓷瓶,从外面看去,瓶肚处居然还闪动着一明一暗的红光。

    杨三人等人一看到此物,顷刻间吓得脸色煞白,在木架上不断挣扎,周老八和陈老五更是宛如死狗一般哀嚎不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

    周舟站在一边看着几人的反应,只觉解气,心情大好,这几个家伙,平日里在牢中欺人太甚,如今报应来了。

    忽然,白斩看了他一眼,吩咐道:“周舟,你去张大夫的医馆,盯紧胡作非,别让他跑了,大牢里丢了犯人,胡作非身为牢头嫌疑最大,我身为捕头,总得先拿住帮凶才行。”

    周舟自知这位神捕要开始对牢房三人用刑了,便知趣地拱了拱手,离开了大牢,关好牢门。

    至此。

    大牢之内,又安静了下来。

    白斩那阴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杨三儿等人身上,缓缓开口。

    “世人多因愚蠢而招来祸端,你们身为狱卒,吃着皇粮,却也如此不堪大用,真让本神捕痛心疾首。”

    他起身走进牢房,先是盯着杨三儿,问道:“杨三,你家几口人?有无兄弟姐妹?”

    杨三满面惶恐道:“白神捕!求您放过我,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女,您就饶了我这次吧,我真不知道那两个犯人怎么逃了的。”

    话音未落,白斩便一巴掌扇在杨三脸上,冷声道:“逃?从现在开始,你记住一点,是你们三人私自放走嫌犯的,不要再让本神捕听到‘逃’这个字。”

    杨三被一巴掌扇的两眼发蒙,眨了眨眼,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

    白斩又走到陈老五身前,道:“你家是开镖局的,我记得没错吧?”

    陈老五强忍着一个笑容,低声下气道:“神捕英明,不过是点小生意,也就跑跑剑州附近的江湖道。”

    白斩想了一会,语气有所缓和道:“过两天,我要你去办一件事,你若做好了,我便不追究你渎职的嫌疑。”

    陈老五一听,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点头如捣蒜。

    “神捕请说,我一定照做。”

    白斩道:“三天之后,你拿我的手令,去剑州义庄找一副铁制棺材,将之秘密送往北边盐州境内,只要进了盐州境内即可,但不能让任何人找到行路痕迹,你家里常年走镖,此事不难吧?”

    陈老五一听,眉头先是皱了几下,不由得好奇:“铁棺材?什么人要用铁棺材装?这恐怕上千斤的分量,车轮吃土定然极深,要想不漏痕迹,是几乎不可能的。”

    白斩叹息道:“你不笨,想必会有办法。到时候你只管去做就行了,我保你平安。”

    陈老五想了想,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比起即将遭受白斩对待嫌犯的酷刑,还是这个条件更容易接受。

    白斩见状,目光便落在最后一个狱卒,周老八身上。

    “周老八,你大名应该叫周生财吧?”

    周老八一看到白斩那冷冷的目光,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磕磕巴巴道:“神捕!我真……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胡牢头干的好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斩笑呵呵道:“你倒是很会攀咬,先留你一命,到时候别让我失望。”

    话音落下,白斩就将目光重新落在杨三身上。

    “你方才说谎了,你家里没有老母,也没有妻女,你有一个妹妹,今年二十岁,叫杨彩蝶。”

    “白斩!你要做什么!你要陷害我!就明说,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

    杨三儿一听白斩莫名其妙说的话,就像被人挑动了命门一般,反应尤其剧烈。

    白斩笑道:“剑州出了事关朝廷大臣的命案,无论如何,我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犯人来抗下这一切,本来之前抓来的飞天鼠和赵大小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就因你们几个酒囊饭袋玩忽职守,将这唯一的转机给放跑了,你说说,该怎么办?本神捕总不能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杨三儿看着白斩冷冰冰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白斩不以为然,叹息道:“报应!?我记得,以前牢里关押过几个翠香楼的乐伶。你趁我不在,时常在深夜偷偷摧残她们,所谓的报应?想必她们那时候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报应?”

    杨三儿眼瞳一紧,抬头盯着白斩:“你……你怎么知道?!”

    白斩盯着他,慢悠悠说道:“你不过是个普通人,面对那些被关押在牢狱之内貌美如花的年轻乐伶,又有肆意妄为的机会,你焉能错过?普通人之所以是普通人,皆因天性压过了人性而已,世人多是愚蠢的,总会为自己的愚蠢行为辩解。”

    杨三儿一听,瞬间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沉默不语。

    他确实在当狱卒的时候,对许多女囚做过不耻之事,而且都是瞒着牢头胡作非,偷偷行事的。

    白斩别有深意地看了杨三一眼,吐了口气,回到座椅处坐下,拿起手中的瓷瓶,慢慢打开,片刻,一只模样古怪的红翅飞虫便从瓶口飞出。

    他口中默念了两句不知名的口诀,这只虫子便飞到了杨三儿的面前。

    杨三儿看到这只熟悉的再熟悉不过的‘噬魂虫’,脸色瞬间惨白,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成为冤死鬼。

    噬魂虫嗖地一声钻入他的鼻孔,杨三儿的身子顷刻间宛如雷击,止不住地乱颤,眼珠子也极为反常地乱转,仿佛魔怔了一样,嘴里不断发出痛苦不堪的低沉吼声。

    白斩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等得一时三刻后,杨三儿的身子终于平静了下来。

    白斩轻飘飘地看着他又问了句:“嫌犯杨三儿,你可认罪?”

    此时的杨三儿,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却呆呆地点了点头:“小的认罪,小的认罪。”

    白斩继续审问:“是你勾结毛贼,伺机盗取赈灾粮的?”

    杨三儿木愣愣地点头:“是,是小的。”

    白斩又厉声问道:“是你,伙同贼人,谋害朝廷户部主事、赈灾大臣林大人的?!”

    杨三儿依旧木愣愣地点了头:“是,也是小的。”

    白斩见此,终于放下了心,冷笑再度浮上嘴角。

    而看着这一幕,旁边的陈老五和周老八,早已经吓傻了,周老八的嘴张的甚至能塞个鹅蛋。

    谋害朝廷赈灾大臣?

    盗取赈灾粮?

    这一天没回家,剑州城里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

    连白斩都不惜拿出噬魂虫来严刑逼供,可见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有人背锅。

    陈老五吓得眼皮直跳,幸亏刚才服软了,不然,这谋害朝廷大臣的罪名一扣到头上,怕是满门抄斩加条狗都不够数啊。

    周老八也是吓得屁滚尿流,主动开口道:“白神捕!届时若要审问胡牢头!我愿当堂作证!就是胡作非玩忽职守,才放走了嫌犯的!”

    白斩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了,你们两个也无需害怕,到时候好好表现就行了,杨三儿虽然‘招’了,可主要的嫌犯却还在逍遥法外,那个飞天鼠本神捕会再抓回来的;至于你们两个,这几天就好好守着大牢,同时仔细检查这大牢里里外外,看看有无密道暗门,若哪天再有犯人跑了,就别管我不念同僚之情了,狱卒你们照旧当,只不过以后,莫要在本神捕眼皮子底下,对女犯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记住,只有禽兽才会将心里的邪念摆上台面。”

    “是是是!”

    陈老五和周生财一听,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却都飘起一阵寒意:这个白斩,当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