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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敕神之符

    一进门,吴财看到病床上躺着的张德二,满脸震惊。

    真是邪门,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过去,就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了?

    吴财眉头皱老高,喃喃道:“定是那把青铜古剑有问题,赵师爷方才还和我们说,昨天下午那几个挖到古剑的劳工也蹊跷地死了,一大早,府衙又请了几个道士去处理,将那古剑暂时封镇了起来,这才勉强安抚了那些劳工,这土里挖出来的东西,是真不能乱摸乱拿啊。”

    “好在吴兄你没摸那把古剑。”

    萧无衣松了口气。

    “哎,可能是我福大命大吧,张兄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吴财有些悲悯,昨日的同僚,今天就要驾鹤西去,这论谁也无法安然处之。

    因不好太过打搅悲痛的张大夫和张语仙,二人便在医馆里帮了会忙处理了一些琐碎杂事,直至正午,萧无衣才告辞回到客栈,吴财则回府衙向赵师爷复命去了。

    而就在萧无衣和吴财于医馆里帮忙的这一个多时辰里,一个不起眼的异状悄然发生在病床上的张德二身上,变化之微妙,以至于所有人都未曾注意。

    那个病的快死了的张德二,脸上的诡异画像似乎消散了几分,似乎这医馆里有什么克制张德二的病情一样。

    下午。

    张语仙照例为病床上的张德二喂粥,她的眼光不经意间在张德二脸上一扫,猛地一惊,手上的碗也掉在了地上,惊慌道:“爹!你快来看!哥哥他似乎好些了!”

    “什么?”

    闻声,张大夫立刻从后院飞奔出来,到病床前一看,匪夷所思道:“怪事!正午那会看德二都快咽气了,怎么这会反而好起来了?德二脸上那些古怪的红纹也消失了。”

    “难道是萧无衣和吴财他们的缘故?难道他们身上有什么能影响哥哥的病情?”

    张语仙聪明伶俐,立刻想到了这段时间里来过医馆的所有人,稍作分析,推测道。

    “没准!语仙,我先照看着德二,你速去请萧无衣再来一趟医馆,请他待上一个时辰,看看德二的病情是否会继续好转,若不是萧无衣影响德二的病情,那便再去请吴财来试试。”

    张大夫不停的捋着胡须,眉头紧锁,这还真是稀罕事。

    毕竟关系着自己儿子的性命啊,哪怕有一点点转机,都要去尝试一番。

    “好,我和萧无衣有过数面之缘,而且以前他还在我们医馆打过零工呢,那少年心性纯良,我对他颇有几分好感,想来此事应该不难,我这就去请他。”

    张语仙立刻起身。

    “好!乖女儿,此事便交给你了。”张大夫像抓住了希望。

    张语仙先回房间换上一身素雅衣衫,又修了修面容,便乘马车去了城东的君来客栈。

    而此时的萧无衣,却正在客栈三楼的天字号房间内,向那位黑纱女客照例汇报今日城中的见闻。

    萧无衣毕恭毕敬地坐在黑纱女客对面,一脸莫名之色。

    “客官,这两天城里的事多是些怪事。昨天下午,城外有些官府聘请的劳工在开垦荒地时,挖出一把青铜古剑,拔不出来不说,还死了人,但凡摸过那把剑的,都有生命枯竭之征兆,脸上会浮现出一幅奇怪的画像。”

    黑纱女客听罢,如冰雪般冷漠的脸上,居然难得浮现了几分玩味笑容。

    “生命枯竭?青铜古剑?奇怪的画像?呵,定是藏珠河神又在搞鬼,不过雕虫末技,只会吓人而已。”

    “还有就是……”萧无衣想了想道:“我客栈之前遭贼了,有人用盗宝灵虫来我店里偷银子。”

    黑纱女客闻言连忙捂住嘴,幽幽笑道:“我早已知道有一只盗宝虫潜入了你的客栈,似乎是那天夜里,跟着一位小姑娘一起来的,当时你却没有察觉。”

    “什么??”

    萧无衣愣了愣:“客官您都知道?”

    “嗯。”

    黑纱女客嘴角微微一挑,拿起桌上的茶杯,指尖略微拂过茶杯口,茶杯里便凭空出现了一只似金蝉般的怪虫,正在茶杯里乱飞却不得而出。

    “这便是‘盗宝灵虫’,本是炼气士常用之物,但因为灵智太低,时常露出马脚,正宗炼气士反倒不屑于用此物偷窃,你店里的银子便是被它搬走的。”

    “什么?居然就是这么一只小虫子,便能偷走我那么多铜钱?”

    萧无衣只觉匪夷所思,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黑纱女客望着他,轻笑着问:“你要么?不如送你?你现在应该挺缺铜钱吧?你打算学习画符,往后可需要海量的铜钱呢,靠你这小小客栈天天卖包子,恐怕是不够的。”

    “您还知道我要学画符?”

    萧无衣更惊讶了,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位客官?炼气士这么强吗?

    “只要我想知道,我便可以知道。”

    黑纱女客一手拿着茶杯,一手却在逗弄着茶杯里的盗宝虫,似乎别有一番乐趣。

    萧无衣只好摇了摇头:“偷窃之物,终非正途,这种东西我并不想要。”

    “好吧,那此物我暂时帮你保管着,‘盗宝灵虫’有时候却也会有出其不意的大用呢。”

    黑纱女客摆出一副你将来必会后悔的眼神,轻轻将茶杯盖上,放在一边。

    “还有其他事情要汇报吗?”她望着萧无衣问。

    “没……没有了……只是,关于城郊那把古剑的事,摸过古剑的人都会死么?”萧无衣还是将这个疑问提了出来。

    黑纱女客一听,难得抬头挺胸,认真地看着他道:“本质上说,那把青铜古剑乃是神道邪物,摸过的凡人自然会死,因为凡人根本无法抵御其中的邪气。”

    “那摸过古剑的人,还有救吗?”萧无衣继续追问。

    黑纱女客沉默片刻,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意味,望着萧无衣道:“有,但只有炼气士可以救这些摸过古剑的人。”

    “那……”

    萧无衣立刻站了起来,他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请这位黑纱女客收他为徒,让他成为炼气士。

    可他忍住了。

    他只是个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请眼前这位来历不凡的道宗仙子收徒?

    萧无衣欲言又止了半天,而他的表情,却都被黑纱女客看在眼里。

    她的眸子里,带着愈发浓重的狡黠之色。

    最终,萧无衣还是叹了口气,坐了下来,话题一转,道:“可这样的话,那把古剑就放任它一直在城外不管么?万一哪天又有人摸了,不就又有人要枉死?”

    黑纱女客盯了他一眼,却风轻云淡地说道:“只要不去触动它,心里没有邪念,那剑便伤不了人。正所谓福祸无门唯恐自招,那些枉死之人大多贪财,即便今日不死,迟早也会死于别处,这青铜古剑不过是藏珠河神利用凡人的贪财之心耍的小手段,借以吸收凡人身上的气运维持神格,论危害,倒不足挂齿。”

    “藏珠河神为何要吸收凡人的气运?”

    萧无衣越听越好奇了,这位黑纱女客还真是无所不知啊,自己真是愈发佩服她了。

    黑纱女客悠悠叹息道:“世人苦求仙道长生,殊不知长生久视亦要付出代价。普天之下任何神祇,皆须气运和香火稳固神格,可若人世间气运凋零,那些卑微的山水正神便无充足的香火维继自身神格,最终皆会身死道消。一般而言,当那些山水正神因缺乏香火无法再维持神格时,他们只有自行羽化尸解这一条路。但有那么些执念痴狂的神仙,会想尽一切办法获取香火,维持自身神格,在他们眼里,死几个凡人,根本不算什么。”

    “原来如此!那藏珠河神,难道也是做的这种勾当?!”

    萧无衣心头震撼不已。

    黑纱女客点了点头,笑问道:“如何?你想去教训教训那位藏珠河神么?”

    萧无衣苦笑道:“想是想,可惜我只是一介武者,拿什么和那种神道河神斗?若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炼气士,我倒是要去会会那个什么藏珠河神。”

    黑纱女客似乎就在等萧无衣的这句话。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向剑州城东方的天空,莫名说道:“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去,方才我以盗宝灵虫试探你,见你心无贪念,因此你是可以接触那把青铜古剑的,你想不想去当面质问一下藏珠河神?”

    “质问藏珠河神?他的剑都让人触之即死,让我去面对藏珠河神,我岂不是自寻死路。”萧无衣听得后背一凉。

    黑纱女客转身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是对我没信心么?我再赐你一道符,这道符可以让你不受世间诸般神道邪气影响,教训那位藏珠河神更是不在话下。”

    说罢,黑纱女客轻抬纤手,并成两指,指尖灵动而柔美地凭空画了几道无形轨迹,她既没用符纸,也没用朱砂,似乎只是手指对着空气行云流水地画了几下,可下一刻,一枚金纸银篆符箓便似无中生有一般,玄光一闪,便显现在她和萧无衣面前。

    这道符上银光大盛,仔细一看,写的却是:“太上乾元•敕神符。”

    短短几字,看起来却非同一般。

    此符刚现世,房间里便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若非萧无衣体魄过人,恐怕要当场被这道符的威能镇压伏地。

    当然,这神奇的一幕,也看得萧无衣口干舌燥。

    “简直是神仙手段!”

    黑纱女客轻轻以两指夹着这张符箓,一脸玩味地交给萧无衣。

    萧无衣刚一接过,双手却猛地一沉,整个人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下巴直接磕在地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一睁眼,眼前便是这位黑纱女客足下的精绣白靴,依旧纤尘不染。

    萧无衣愣了愣,一脸的疑惑,喃喃问道:“客官,您这道符为何如此之沉?虽是轻飘飘一张纸,可一上手起码有七十斤的分量,要我带着它,您真不是在捉弄我么?”

    黑纱女客俯视着萧无衣,展颜笑道:“你就当是锻炼体魄即可,既然你想为那些被青铜古剑伤害的人讨个公道,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呢?世间万物万事皆要付出代价,逞英雄也一样哦~”

    “我……好!去就去,谁怕谁?!”

    萧无衣猛地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这枚符箓‘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绑在小腿上,他的手虽然拿不动这道符,但腿可以,毕竟他以前习武的时候,也天天在腿上绑几十斤的沙袋上蹿下跳。

    此刻,他每走一步路,脚下都会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若非客栈地板坚固,恐怕他随便踩一脚,便能将地板踩个窟窿。

    “客官,那我先下去了。”

    萧无衣晃悠悠地挪动步伐,慢慢离开了三楼客房。

    “慢些走~”

    黑纱女客居然难得调侃了他一句。

    “没看出来这位客官真是喜欢捉弄人,不过她的本领当真非凡,真让人敬佩。”

    萧无衣心头不住感慨,要是哪天自己也能像这位黑纱女客一样,抬手随便一画便能画出一道符,该有多好?

    他刚回到客栈门口,赵惜怜便看出他一步一踱的诡异步伐,好奇地问:“你怎么了?腿上绑沙袋了么?”

    萧无衣无奈地翻起裤腿,指了指那张‘敕神符’道:“赵姑娘,你见过这种符没?为何这么沉?”

    赵惜怜蹲下来仔细一看,登时吓得花容失色,震惊万分道:“这是!太上乾元宫的‘敕神符’!金纸银漆,最少为玄境灵符,难道?是你说的那位三楼住客给你的?”

    “对,正是。”萧无衣点点头。

    “怪不得我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能画出玄境灵符,她最少也是一位玄境炼气士了。”

    赵惜怜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萧无衣放下裤腿,坐在摊位旁,好奇地问赵惜怜:“赵姑娘,什么是玄境灵符?炼气也有不同的区分么?你快给我讲讲吧。”

    “这……说起来便有些复杂了。”

    赵惜怜想了想,只好坐在他身边,边想边说:“我道画派的典籍中有过类似记载,在炼气士的世界里,不论是自身修为,还是法宝或符箓等身外物的品质,还是世间万物天材地宝,亦或是武者武运、佛者机缘、儒者正气的品类,皆有“神、天、地、玄、人”五种境界;神、天、地三境的一切人和事,皆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寻常人一生也遇不到几次;但‘玄’和‘人’两境,则要普遍的多,玄境特指世间炼气士中最为拔尖的那一批人,个个皆是天之骄子;而人境,又称‘离人之境’,是指刚退却凡体,神识可随意脱离肉身的普通炼气士。”

    顿了顿,赵惜怜继续讲解着:“而世间大部分炼气士,穷极一生苦修,也会因天资和气运等种种因素的限制,止步于‘离人境’,不会再寸进一步,但还有一些天资极其愚钝的炼气士,一辈子连‘离人境’的门槛都摸不到呢。至于玄境炼气士,更是凤毛麟角,放眼整个南疆,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萧无衣静静听她说完,心里愈发惊叹,玄阶炼气士?!恐怕可以随便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吧?

    想了想,他立刻又问:“那赵姑娘,你既然是道画派弟子,你是什么境界的炼气士?”

    赵惜怜神色一阵尴尬,小声道:“说来惭愧,我虽也算半个炼气士,懂点画符之道,可我就是那种连‘离人’境也修炼不到的愚笨修士,不然当初也不至于被白斩那个武夫给抓紧大牢。”

    萧无衣听得一笑,连忙安慰道:“赵姑娘别沮丧,好歹你还是炼气士,能画符,你再看看我?我还不是炼气士呢!你比我强多了,起码什么都知道,胸中学识渊博。”

    赵惜怜一听,忽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脯,有些泄气道:“其实也不怎么渊博,刚刚好罢了。”

    二人闲聊之余,却又看见一列官兵急匆匆穿过大街,直奔城东门外,带队的好像是萧无衣的熟人吴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