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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攻打

    灵蛇山一战,崔干、尹训、方悦全部战死,一万汉军大为崩溃,败军不住返回甘陵城。

    甘陵城守将,崔干之子崔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椎心泣血,强忍着悲痛在甘陵城布防。

    “崔德,崔德在哪?命他来见本王!”

    崔德接到甘陵王刘忠的传唤之后,连忙前去。

    “拜见殿下。”崔德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刘忠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还不像董卓那种壮胖,浑身的肉十分臃肿,白花花的肥肉从脖子那里绽出来,看得人有些恶心。

    “本王不信你能守得住甘陵城,该当早做打算。听说汉室宗亲刘虞升为幽州刺史,麾下有几个厉害人物,也拥兵不少,我打算去投刘虞,不知你有何想法?”

    “殿下!甘陵城不可不守啊!下官愿奋力死战!”崔德神情坚毅,语声恳切。

    “那好,本王先离开此处,你可死守城池。若是打败了贼寇,本王届时自当回归。你给本王安排三千兵马护送,要精锐啊!”

    “三千兵马?!”崔德吃了一惊,说道:“城内除了那些被吓破胆的败军,守军也就五千,倘若殿下带走三千兵马,此城还如何防守?!”

    “五千又如何,你父亲率一万兵马,还不是被敌人所杀么?”

    崔德听到这话,眼中现出怒色,沉声说道:“请殿下留些口德,家父是为国家捐躯,理当受到敬重!”

    “怎么,你敢来指摘本王?”

    “不敢,殿下是皇族血裔,下官自当敬重。然本城防卫事宜,依旧由下官决断。若殿下愿先行离去,可率五百兵卒而去;若是嫌护送之人太少,可留于城中,与甘陵城共存亡!这样,方不负殿下‘甘陵王’之名!”

    说罢,崔德拂袖而去,后面是甘陵王愤怒的大叫。

    “五百就五百,崔德,你给本王等着!这仗打完就算你不死在贼军手里,本王也要上表,诛你满门!”

    ……

    张晏率大军来到甘陵城下。

    纵马而出,指着城头的崔德叫道:“投降吧,尔等守此城池,已属无望!”

    可同时,张晏知道,这一仗其实并不轻松,最怕打成消耗战,其余州郡的军队来援,那自己可能就要悲惨失败了。

    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崔德拔出剑来,指着张晏,咬牙切齿骂道:“乱臣贼子!欺世妖人!吾恨不得生啖汝肉!看箭!”

    说罢,崔德拿起旁边一张弓,朝着张晏射去。

    张晏见这一箭到时,其势已缓,伸手一接,虽然蹭掉了自己手上一点油皮,但还是在箭射到之前,将箭牢牢握在了手中。

    “文官射箭就是不行。”

    他手指用力,咔啦一声,木质箭柄断为两截。

    “放箭!!”

    崔德一声令下,城头多了几百名弓箭手,乱箭像飞蝗一样射向安平军的军阵。

    “盾!”

    而安平军的盾牌手早已待命,大盾牌一举,只听当当之声不绝,箭头射在铁制盾牌之上,发出清亮的响声。

    再加上刚才和汉军交战之时,也俘虏了不少盾牌,如果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做到一人一盾。

    这飞蝗一般的箭雨,也并没有给安平军造成多少伤亡。

    铁门一般的大盾展开之后,后面是安平军的弓箭手,全都把弓拉得满满的,朝着城上激射。

    这些人受过严酷的训练,即便是朝城头仰射,也只有一小半射到城墙上或是落在地下,大多数都是射到城头之上。

    城头的弓箭手缺乏防备,许多被射的轻伤或是重伤,若不是仰射力弱,中箭的汉军弓箭手可就不仅仅是受伤了。

    “冲啊,直取城门!”

    趁着箭雨暂时压制了城头的放箭,一百名盾牌手,掩护着举起撞门巨木的二十名士兵,冲向城门。

    城头仍然在放箭,羽箭纷纷落在盾牌之上,却也有一些射中了盾牌手的腿部,那盾牌手倒了下去,立刻有另一名盾牌手举牌补上缺口。

    渐渐的,这些人冲到了城门下,盾牌手在一旁保护,其余人众拿着撞门巨木,朝着城门撞去

    只听“咚”一声,巨木撞在铁门之上,沙尘扑簌簌地落下。这一下并未将门撞开,门上却也有了一个凹陷。

    一个年老的盾牌手,保护着他身旁的一位托起巨木的年轻小伙子,虽然一直有羽箭撞在他举的盾牌上,他心中却觉得很安心。

    忽然,他觉得有什么黏糊糊的液体从盾牌上流了下来,留的他全身都是,同时,鼻腔中充斥着一股带有刺激性的气味。

    再看向那个小伙子,液体也从这盾牌之中流了下来,从他的头发上一直流到后颈,上半身都是这个液体,是半透明状的,浸透了他的上身。

    那老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瞳孔瞬间睁大,但是已经晚了。

    原来,崔德下令将油从城头上倒下,几大桶油洒下去,将这些盾牌手和撞门手的身子都浸透了,包括那盾牌和巨木。

    崔德脸上带着仇恨,从一旁拿过一个火把,平静地掷了下去。

    火把落在一个盾牌之上,霎时之间,火传遍所有盾牌,又传遍这些盾牌手和撞门手的全身。

    那老者就感到面前一片红光,全身都剧烈灼痛起来,同时自己握着的盾牌感到前所未有的炽热,抓着盾牌的手已经被烧的露出白骨,他倒在地下打滚,却被燃烧的铁制大盾扣在了身下,那烧红的铁制大盾发出呲呲的声音,成了那老者在战场上的坟墓。

    霎时之间,城下变为了一片火海,那条巨木,如同一条火龙一般燃烧起来;而所有的盾牌,全都变成了红色。与此伴随的,是一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在翻滚哀嚎中消逝。有的铁盾被烧化,铁汁肆意横流,和人焦臭的皮骨融合成一种怪异的景象。

    目睹着这一切的张晏,拳头攥的骨节直响,额角迸出青筋,大叫一声:“翼德!”

    “在!”

    “掷我上城!”

    张晏双手握紧了盾牌,张飞抓住盾牌的另一端,用力转了几个圈子,在力最大之时将盾牌掷出,张晏便随着盾牌向城墙飞去。

    这一下,没能直接掷到城墙之上,而是嵌到了城墙之中,张晏便立身于这凸出的盾牌上。

    羽箭如蝗,噗噗声响,霎时之间,张晏身子就中了几十箭,还有两箭本来要射中他的心脏,但他有贴身穿护心镜,把那两箭弹开了。

    霎时之间,张晏血流如注,将他身上的淡黄衣衫浸成血红。同时这几十支箭的惯性,也让张晏身子后退,脚下一空,伸出手去抓住盾牌的边缘,才没掉落城下。

    “哈哈,贼首中箭了!”

    “今日张晏栽到我们手里!!”

    崔德也冷笑一声,不屑地说道:“贼子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此贼有妖法,胡吹大气!”

    而在城门下的安平军,都关切地看着张晏,很多人是见识过张晏的神技的,可是身中了一刀一箭,和几十箭能一样吗?

    会不会小教主就死于此地?

    尤其是郑二娘,想起张晏刚才的温存,眼中泛起了泪花。即便心中知道他很可能没什么事,但看到他身中那么多箭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担心。

    众人此刻,都看向张晏。

    张晏却咬紧牙关,双手猛地一用力,身子腾空而上。在落上城头之时,太乙剑瞬间出鞘,光华闪过,几名汉军瞬间身首异处。

    “呃啊!!!!”张晏大喝一声,脸上现出赤色,身子瞬间挺拔起来,战意飙升到极致,只听无数声响,身中的几十支箭全部离体而出,向着四周狂射而去!

    紧接着就是惨叫之声不绝,周围的几十名汉军,都被这些断箭弄得非死即伤。

    身旁的一名汉军,砍出一刀,正中张晏的身体。张晏却不闪不避,任他砍了这一刀,身上迸出血花,伤痕却瞬间恢复。

    “杀!!!”张晏挥剑砍去,那汉军在惊骇中被反杀。他又挥动细剑,将一名弓手连人带弓砍为两半。

    城下安平军见此情景,全都士气大振,疯狂欢呼:

    “小教主神功无敌!!!”

    “太平道万岁!!!!小教主万岁!!!!”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万岁!!!万岁!!!!万岁!!!!”

    “……”

    崔德剑指张晏,下令道:“贼虽有妖法,不过一人而已,众人齐上,将他踏为肉泥!”

    城上无边无沿的汉军,向着张晏蜂拥过去。张晏将细剑转为破军大剑,绕着身周狂砍猛杀,一时之间,众士兵也奈何他不得。

    虽然张晏一人攻不下城头,却也大大扰乱的城头的节奏,城上的箭雨就比之前少得多了。为攻城争取了绝佳的时机。

    姜伊儿在城下看得清楚,黑铁剑一举:

    “灵蛇寨的兄弟们,我们能让友军独自血战吗?”

    “不能!”

    “飞檐手,和我杀上城头!”

    “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约有七八十名身材矫健的寨军,随姜伊儿快步奔到城下。姜伊儿从腰后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带钩的绳索,在空中甩出几圈,脱手掷出,钩索钩上城头。

    姜伊儿用力拽上几拽,手中传来的是坚实的感觉,知道已经勾住了城头,朝着身后的弟兄们点了点头。

    随即,十条绳索横空而上,勾住了城头。这七八十人便从这十一条绳索上朝着城头攀援。

    城上的汉军见状,纷纷拿刀去割那绳索,但那绳索内含钢丝,外面的麻绳割断了,里面的钢丝却难以割断。

    一名汉军小兵,见那钩子正钩在城墙之上,心想既然刀割不断绳索,那就直接掀翻这钩,让他们坠下去!

    想到这里,用手去翻那钩,用力之下,却感觉手指剧痛,拿起一看,四根手指上都有一个豁口,随即血从那几个豁口奔涌出来,染红了他半个手掌。

    他凑过去看,才发现那钩子之上有一个锋利的刀刃,设计的何等巧妙,千斤之力坠在上面,钩子上又有刀刃,几乎没有办法把他们掀下去,除非……

    那汉军小兵看向乱成一团糟的城头,看向逐渐爬上来的敌人,又看向他的身后,那是甘陵城。

    忽然,他眼中闪出光芒,大叫一声,用流血的手猛地抓住钩子,用力一掀,那钩子被掀得动了位置,钩索瞬间滑下,绳索上的七八名寨众大叫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汉军小兵的四根手指也被割断了,血流如注,剧痛之下,身子摇晃,跌下城去,和那些寨众摔死在一起。

    姜伊儿已经登上城头,最前面的那一批人也已登上,姜伊儿挥动黑铁剑,挡者披靡,已经登上之人也帮着同伴攀援,杀死妨碍登城的汉军,片刻之后,这些寨众全都登上城头。

    “受死!!”姜伊儿娇喝一声,手中黑铁剑带钢索飞出,形成一个黑色半圆,砸倒了一片汉军。

    她本来就是一员虎将,随她登城那些人也都是灵蛇寨中的佼佼者。他们一登上城头,城头的战斗霎时间逆转。

    许多汉军都去对付刚登城的寨众,给张晏减轻了不少压力。张晏看到在“汉”字大旗之下,崔德执剑在手,立于当场,正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决个胜负吧!”

    “今日誓杀你这妖贼!”

    二人距离越来越近,张晏大喝一声,举剑挥出,将崔德手中长剑砍断,随即挺剑一刺,刺中了崔德的胸膛。

    崔德武艺是很低的,但张晏在杀他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比杀猛将还要艰难,因为崔德在临死的时候,还仍然用那柄断剑一下一下地刺着张晏的身体。

    尽管,他知道那是徒劳的。

    崔德死不瞑目,倒在了那“汉”字大旗之下。

    张晏太乙剑挥出,一剑砍倒了那旗。

    “汉”字正缓缓倒下。

    忽然,一名将官窜了出来,扶住那旗子。

    张晏举剑刺去,一剑又刺中他胸膛。他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手上却紧紧握着“汉”字大旗。

    当他失去生命的时候,旗子也随之倾倒。

    紧接着,又有一位官职更低的将官来接住这旗。

    到了最后,接住这旗的人是一名小兵,那小兵中剑之下,内脏破裂,说话的时候,血从牙齿中渗出。

    “我要……做……忠臣孝子……”

    那小兵说完这句话,颓然倒地,那汉字大旗,也随之倒下。但即便倒下,仍然紧紧握在那小兵的手里。

    张晏神色郑重,将这面带血的旗子从旗杆上卸下,盖在这几名护旗汉军的身上。血染沙场,旌旗覆身,一股悲壮气概直冲苍穹。

    而在此时,张飞已率领安平军猛攻城门,这回又拿了一根大木,将城门撞得声如山响。

    可毕竟木头撞铁制大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铁制大门虽然有所变形,但远没到能被撞开的程度。

    在门内,许多汉军拼命抵住这门,门外的每次撞击,都让他们的身子晃动,甚至双脚离地。

    在城门内的最前面,有两名穿着汉军服饰的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正是那风字营混进去的五十名小兵中的两名,其余人大多都在盘查之中被汉军杀死,同伴去世的时候,他们两人也在场。

    此刻,他们两人在互相对望中,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坚毅。咬紧了牙关,毅然向着对方点了点头。

    “啊!!!”二人大叫一声,推开了旁边的汉军士兵,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城门。

    同时,围在周围的汉军士兵已经明白了他们的身份,举起刀枪向他们砍去,他们已经避无可避。在砍来的刀剑,刺来的乱枪之下,两人紧握着同伴的手,在惨叫和呼喝之中,默念着他们的信仰。

    “苍天今已死,须立太平道。不惜一己躯,誓救天下苦……”

    在打开门的时候,张飞看到两名身穿汉军服饰的人倒在地上,正被乱枪一下又一下的攒刺,他们的头盔在翻滚中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缠头的黄色布带。

    张飞仿佛能认出这两个人来,或许这两个人,就是平时自己在训练中恨铁不成钢鞭打过的;又或许是在休息时间,围在自己身旁,听自己说故事的;还可能,就是他们说过“张将军,你的胡子好威风啊”这种话。

    但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死了,死状还惨不堪言。

    张飞的虎目之中,微微泛起了泪花,紧握着丈八蛇矛,手背青筋绽出,身上骨节格格作响,雄伟的身子似乎暴长起来,眼角仿佛要瞪到裂开一般!面对着门口的汉军,他暴喝一声:

    “我张翼德,今天要大开杀戒!!!”

    他如疯虎下山一般猛冲过去,挥动丈八蛇矛,瞬间扫倒了十几名汉军。有六七名汉军挺矛刺去,刺到了张飞胸前的铁甲之上,张飞也不闪避,而是大喝一声,身子前冲。

    那六七根矛,在对冲之下拱出了弧形,随即全都崩裂开来,一股大力涌至,那六七个汉军小兵也飞了出去,砸倒了身后的一大片人。

    张飞猛冲到汉军阵中,挥起丈八蛇矛乱扫,片刻之间就扫倒了一大片,而有一名汉军小兵,倒地之后朝着张飞慢慢爬去,大叫一声,抱住张飞的腿,片刻之间,又有七八名小兵上来抱住张飞,还有一名小兵,正面抱住张飞,挡住了他的视线。

    “都给我滚开!!!”张飞猛喝一声,举头砸去,将面前的小兵砸得头颅碎裂,身子又猛的一抖,身上的小兵飞出去,砸倒了身旁的汉军。在张飞身上的,只有抱住他腿的那名小兵,张飞提起脚猛然一踢,把他踢出了视线之外。

    “杀呀!!!”安平军里的铁甲营随即杀入,张飞这一个人就把汉军杀得七零八落,何况是如此精锐的铁甲营,霎时之间,门口的汉军便即溃败。各营随之杀了进去。

    在城门口,有一位黄巾小兵,因为在门口站的久了,铁汁凝固,将他的脚嵌了进去。他大叫一声,用力拔出,将自己脚拔得鲜血淋漓,一瘸一拐地也随之杀入。

    安平军及灵蛇寨的人杀入城中之后,又从城内的台阶登上城墙,把城墙上的汉军也尽皆歼灭,两者合兵,一齐向着城内杀去。

    郑二娘随之登城,看着张晏,已经杀成一个“血人”了。颤声说道:“你还好吧?”

    “我有些晕……”张晏嘴唇惨白,脚步踉踉跄跄,倒了下去。郑二娘连忙快步冲上,将张晏接在怀里,也不顾他身上的血染红自己的衣衫。

    “你休息一下?”

    “扶着我走,在攻下城之前,我都要站着……”

    ……

    军队杀入内城,在内城上有一个高台,所有城中的文官都在那里观望战况,见敌军杀入内城,纷纷说道:

    “我军已然溃败……”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也!”

    “……”

    一位峨冠博带之人大步走出,叫道:“我等生食汉禄,死为汉臣,不可落于蛾贼之手以受辱,当自行了断!”随即大叫一声,从台上跳下,摔落而死。

    ……

    在内城之中的一个院子里,许多妇女小孩,都乱成一团。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好啊?”

    一名妇女神情坚毅,站起身来,说道:“与其被蛾贼侮辱,失了贞洁,不如投井自尽!”说罢,快步奔到井边,就要投井。

    “且慢!”一名男子声音叫道。众妇孺都看向那人,那妇女也双手握着井口,转头看去。

    “管家?”

    “我不是管家,管家已被我打昏,正锁在柴房里。”

    有两名妇女打开柴房的门,进去寻找,果然见到晕倒的管家,衣服都被扒光,还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块布。

    “不是管家,那你是谁?”

    “我就是太平道安平军风字营的统领,许风。”

    听到“太平道”三个字,众妇女一阵惊呼,纷纷带着害怕的眼神往后退去,口中叫道:“蛾贼、蛾贼!”

    只有一个女童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你们还有‘疯子营’啊,有傻子营吗?”

    许风倒也微笑着,亲切地回答道:“不是发疯的疯,是刮风的风。”

    那女童的妈妈连忙把那女童往身后拉,用畏惧而敌视的眼神看着许风。

    “我知道,你们对我们有很大的偏见。”许风看着众位妇孺,诚恳地说道:“可我要告诉你们,我们安平军,不是残害百姓的军队。我们的信念,就是要让天下太平,世人不再受欺凌压迫!”

    “请你们不要自杀,好好待在这里,我许风用性命担保,如果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受到损伤,我将以死谢罪!”

    许风说这话的时候,言辞恳切,神情坚毅。让许多人都为之动容。

    “那就暂且信他一回吧……”

    “……”

    ……

    现在在内城之中,有些汉军在负隅顽抗,多数汉军发足狂奔,也有一些直接举手投降,安平军没时间接收俘虏,命其抱头蹲下,以待处理。

    而在那高台之上,仍旧不停有官员往下跳。

    “大汉万岁!”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大叫一声之后,跳下高台,摔得头颈断裂而死。

    “我皇万岁……啊!”

    “杀身成仁……”

    “……”

    随着安平军一些士卒朝着高台登去,那些文官更加快了跳下去的脚步,霎时之间死者无数,尸体堆满了台子下面。有的人跳下去的时候,跳在一堆尸体上,没摔死,又拔剑自刎了。

    安平士卒到了台上的时候,还有两位官员站在那里没有跳。

    林字营统领说道:“既然二位不自杀,那便跟我们同去,听候发落吧。”

    那两位官员都是白须飘飘的老者了,一位老者微笑着说道:“将军,你误会了,我们两个人是要殉国的,只是死前还想对着皇帝的方向跪拜一下,不知可否给我们片刻光景?”

    林字营统领说道:“请自便。”

    另一位老者问道:“我已老眼昏花了,敢问将军,哪里是西?”

    林字营统领伸臂一指,指向西边。

    二人微微点头称谢,朝着西边跪倒,一人说道:“吾皇陛下,我苟活大半生,枉食汉禄,不能为国出力。殉国之前,谨祝我皇万年,大汉万年!!”

    另一人也说道:“我皇万年!大汉万年!!”

    两位老者缓缓站起身来,相对而笑。

    “李兄,同去!”

    “赵兄,同去!”

    “哈哈哈哈哈哈……”

    “……”

    二人相对大笑,一同跳下台去,摔在空地之上,就此殒命。

    “启禀小教主,城东已全部平定……”

    “启禀小教主,城西已全部平定……”

    “启禀小教主,顽抗的汉军已一概格杀,余者皆弃戈投降……”

    张晏听到这些战报之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很好,一切……依军规办理……”

    随即晕了过去,倒在郑二娘的怀里。

    再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小房间中,窗明几净。

    郑二娘正跪坐在床畔之侧,关切地望着自己。

    “你……睡了一天了……”

    “唔……”张晏哼哼了一声,想换躺着为半坐半躺,郑二娘过去帮他扶起。

    “你的伤好些了吗?”张晏看郑二娘右臂依然缠着白布,问了这么一句。

    郑二娘听了这话,似乎很是感动,低声说道:“没想到你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甘陵城,而是问我。”

    本来张晏想问问甘陵城的事情的,但听郑二娘说的这话,好像还挺感动,就忍住了没问。

    坐起来之后,鼻中闻到一股浓香。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对这食物的香气尤为敏感。

    郑二娘拿过来一只陶盆,盆中鸡汤香味浓郁。

    “你做的吗?”

    “是啊,看你失血过多,觉得应该补一补。”

    张晏拿起双箸,夹起来一块鸡肉,看这鸡肉红白相间,好像有点没炖熟,尤其是鸡肉上还带着一块鸡皮,鸡皮上还有几根鸡毛延伸出来,显得非常扎眼。

    看着这鸡肉,张晏的表情意味深长。

    “哎!这可是本首领亲自下厨为你做的,不要不知好歹啊!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赶快吃!”

    “行……我吃……”

    张晏把肉放到嘴里,就感觉口腔牙碜的慌,一股土腥味直冲大脑,但还是嚼着,露出勉强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就对了嘛,不要辜负本首领的心意!”

    “多谢……你也饿了吧,你多吃点……”

    “不行!你全吃了!”

    “啊……”

    张晏一开始吃着确实觉得难吃,可他吃了一些之后,长久饥饿而失去感觉的肚子渐渐活泛起来,也变得越来越饿,更想进食了。于是把那一碗鸡汤给喝了。

    越喝他越觉得,其实这鸡汤没有这么难喝了。尤其是平时的伙食都是粗糙的麦饼,在行军的时候,麦饼还往往是冰凉梆硬的,要用同样冰凉的水才能泡开。尤其是从包袱里拿出来,往往还粘上一些包袱上的杂质。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这个鸡汤其实还可以,又能补充蛋白质又能补充脂肪……大口把它喝尽了。

    “哎,这就对了嘛。”郑二娘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他做的鸡汤真有那么好喝一样。

    “下回咱们可以做叫花鸡,你连毛都不用拔。拿泥包好,放到火中,烤好之后,拿出来就可以吃了,肉质鲜嫩。”

    “还挺会吃……”

    “……”

    “城内状况如何?”张晏转移了话题。

    “城中已然平定,你麾下的‘安平军’都很守军规,没有出现抢掠百姓的情况。”

    “没有悬而未决的事情了?”

    “有一件,甘陵国相的家属,以及城内各官员的家属,老弱妇孺,共计一千多人,全都看押起来,听候发落。”

    张晏听到这个消息,眉头微微一皱。

    他在想该怎么处置这些家属。

    因为在古代,家族是一个重要的联合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里面的家不仅仅是小家,更是一个大家族。

    这些人倘若不株连,确实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毕竟自己和他们都有杀亲之仇,不会因为把他们放了,反过来感激自己,还是会报仇的。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古代统治者,每当杀一人,往往选择诛杀其全家的原因,斩草除根。

    从现实角度来讲,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

    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明白“自由、平等”两大思想,受过人道主义和人权思想的教育,听着“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长大。

    结果穿越到古代,就开始夷三族,诛九族,满门抄斩,大肆屠杀?

    无法彻底改变这个时代,可也不能放弃我自己的底线!

    不杀!一个都不杀!

    但是……人虽然不杀,财产必须全没收,那是劳动者的血汗!

    想好了该怎么处理他们,他便从床榻上下来,还斜眼看了一下郑二娘,仿佛是暗示她来扶自己一把。

    “你不是好了嘛,好了就自己走啊。”

    “我没好,我可是伤员……”

    “什么伤员,你又不会受伤!”

    “我失血过多,贫血了,头晕……”

    郑二娘也看不出他是演戏还是真的,想到他对自己也算有救命之恩,踌躇了片刻,走到他身边。

    “那好吧,我扶着你。”

    张晏就感觉郑二娘的手扶上自己的身子,两人身子贴近,看郑二娘衣服整洁,应该是也沐浴过了。

    她身上没有披甲,只是穿得日常的布衣,曼妙的身姿完全体现了出来,身子相触之时,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触感。

    而且不知为何,洗掉了沙尘和血迹的郑二娘,身上还有微微的香气。

    张晏伸出手去,将她的腰揽住了,只觉得入手光滑,隔着一层布,更有一种朦胧的美好。

    “你……”郑二娘无法挣脱,也只能任他做这种有些轻薄的举动。

    二人到了人多之处,张晏立刻把郑二娘给放开了,行动如常。给郑二娘弄得又羞又气,可又不好怎样,只能和他一起进了议事的大厅。

    皇帝自然是在大殿中和文武百官议事,而各座城中,太守、国相等人在何处召集众人议事,往往因该城的具体情况而定。

    比如甘陵城,因为甘陵城相对不是很贫困,又是国王所在,所以议事厅也较为宽敞,也是一间大殿。

    张晏坐到大殿中间的位置上,左手边是张飞,下首是许风及林、火、山、阴、雷各营统领。这些统领也算是小将。

    右手边是郑二娘、姜伊儿,以及灵蛇寨的一些头领,这些头领在寨中也有一定地位,也有一定能力,比如在攻城之时,随姜伊儿用钩索登上城头的,就是号称“铁爪鹰”的岑武。

    这些灵蛇寨的人,现在从名义上来说还不是张晏的麾下。可他们之前被汉军打得大伤元气,又和张晏合力攻下了甘陵城。两家合伙,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何仪,何副渠帅现在何处?”张晏问道。

    有一兵卒走出,说道:“启禀小教主,何副渠帅让在下前来传话,他仍旧在兜截逃亡者。”

    “嗯嗯……”张晏点了点头,说道:“将甘陵城众官员之家属带上。”

    片刻之后,扶老携幼,哭声震天,都来到殿前的一块平地之上,足有一千多人。而崔干、崔德的几十名家属还被特地带上殿。

    这些家属,基本都是老弱妇孺,妇女和孩童面带恐惧之色,有的妇人还遮住了孩童的脸,自己眼中却含有泪珠,仿佛是觉得接下来迎接她们的是死亡或是失去贞洁,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奸贼!”一位年逾六十的老者,迈步上前,指着张晏大叫道。他脸色涨得通红,花白的胡子也随之颤抖。

    “找死吗!”、“敢辱小教主!”“……”

    霎时之间,殿上安平军众将士都拔出了手中兵刃,指着那老者。但他们也都很守军纪,没有张晏的命令,谁也不上前对那老者兵刃相加。

    至于殿上的灵蛇寨众人,因为目前还不是张晏的人,不好在这种场合里拔刀抽剑,但有的人念在和张晏的战友之情,也帮着回骂了一句:“你他娘才奸贼呢!”

    “不必动手,也不必骂,且看他能否说出个道理。”张晏将手抬起,众人的呼声都止住了,刀剑也都回入鞘中。

    “尔且说说,吾为何是奸贼?”

    “汝犯上作乱,岂非奸贼!”老者戟指大叫。

    “照此而言,刘邦举兵反秦,也是奸贼了。”

    场上众人若不是太平教众,就是绿林人物,早已藐视汉朝权威,听到张晏说了这句话,都笑出声来,有的人甚至拍手叫好。

    老者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叫道:“我高祖乃是天命之子,出生之时屋中散发五彩霞光!”

    “五彩霞光便是天命之子了?我还刀剑入体而不死呢!”张晏不屑地笑了一下,说道:“他这五彩霞光可能是史官妄言,我这刀剑入体而不死可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试试。只不过我张晏有仇必报,你要是刺我一剑,我肯定刺你一剑,敢不敢?”

    那老者听了这话,顿时语塞,想了片刻才叫道:“你这是妖法!岂能称之为天授?”

    “欲贬低人,就称为妖法;欲恭维人,就称为仙术。这套皮里阳秋,雕虫小技耳!速回我话,为何刘邦可以反秦,某就不能反汉?”

    老者脸色涨得通红,忽然昂起首来,叫道:“高祖虽为一亭长,也是贵族之后!只不过衰落了而已!贵族和贱人,天渊之别!”

    “哈!”张晏对天冷笑了一声:“终于说出实话了,原来这世间之事,看的不是谁有才能有胆识,而是看谁出身高贵!贵族就该被人供奉,贱人就该被踩在脚下!难道——你觉得这合情合理?”

    “那是自然!”老者双手抱于胸前,说道:“不然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晏凝视着老者,语声逐渐加重:“没想到这几百年前振聋发聩的话,还是没能深入人心。某要做的,就是替天下贫贱之人张目,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要让他们挺起腰杆做人!让你们这些自称为士族的人,再也不能视他们为蝼蚁!”

    这段话铿锵有力,老者的气势瞬间被压倒了,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片刻之后,才愤怒地叫了一句:“你无父无君!”

    “我父亲姓张名角,欲凭太平道普济万民,胜过那些国之蠹虫万倍!至于君——”张晏缓缓站起身来,说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他忽然手指那老者,厉声喝道:“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我这番话,纯是儒学的道理,莫非你连儒学也没学明白,就来此狺狺狂吠,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那老者脸涨得像猪肝一样,捂着胸口连连咳嗽。脚一软,身子朝后倒去,还是他身后的那些家属把他扶住,他才没直接倒地。

    “废物。”张晏下令道:“你们这些人且退到门边,和众人一起发落!”

    崔家众家属依言退去,场上就剩下安平军和灵蛇寨的主要人物。

    “主公,杀了他们吧!”

    “请小教主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场上喊杀之声,响彻整个殿宇。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场上才鸦雀无声。

    “苍苍生民,谁无父母。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张晏一挥袖子:“每人发十斤干粮,各投其他郡国去吧!”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的官员家属仿佛不敢相信。

    “您刚才说……”

    “每人发十斤干粮,各投其他郡国去吧!”

    众人听了之后,许多人都欢呼雀跃。

    “这是真的,太好了!”

    有的妇女流下了眼泪,抱着自己的孩子:“咱们可以活下来了。”

    而郑二娘,还在回味张晏说的那句话。

    【苍苍生民,谁无父母。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不过……”张晏指着那个老者说道:“他的十斤粮食就不用发了。”

    “你既然瞧不起贱人,何必又吃贱人种出的粮食呢?自己要饭去吧!”

    这话一出,安平军及灵蛇寨众人大笑不止,声振屋瓦!

    “一概放走,速速离去!”

    众官员家属,在士兵的驱赶之下,离开了大殿。

    其余众人本就对张晏言听计从,再加上张晏引用唐代李华《吊古战场文》中的名句,也让他们内心感到震撼,就更没别的话可说了。

    过的片刻,却听外面喧闹不已。

    “许风,你去给我看一下,我放他们走,他们为何不立刻离去,还在那里喧闹?”

    “是!”